第五十五章 愛不愛?
半娘在那之後不久就開始跟著蘇仁了。
她對自己曾經在醫院裡的見死不救有過後悔,但是她一點都不愧疚,那並不是她的義務,況且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想死的人攔不住,就算那夜宋涼微活了下來又怎麼樣了呢?事情一日不解決,她輕生的念頭就不會斷。
原本她以為這件事會一輩子爛在她的肚子里,可是老天爺從來不會讓壞人好過,該知道的事情怎麼瞞都瞞不住。
她知道自己不知廉恥,擱在網上就是被人指著鼻子臭罵的人,可是當看見驗孕棒上的兩條杠時,她心裡雀躍是怎麼都忽視不了的,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是真實存在的。
一開始蘇仁並沒有很絕情的說一定要墮掉孩子。
半娘一直到今天也還記得,那天跟他說完懷孕了之後,他的神情。
他緊皺著眉頭,好半天都沒有說話,臉上沒有喜悅卻也是沒有厭惡的,沒有厭惡是不是也就說明他不會討厭的?
她試探的問了一句,「你不喜歡嗎?」
蘇仁深深望了她一眼,輕聲道:「不是不喜歡。」
「那…….」你要留下他嗎?你會愛他嗎?
蘇仁嘆了一口氣,指尖輕輕撫上她的臉龐,「再說吧。」
「可是我想要。」她一雙清澈的眸子望著蘇仁,勇敢的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
蘇仁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留下還是捨棄對他都不是一個容易的決定,他一向都是一個果敢的人,但是在這這件事上他卻猶豫了,退縮了,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他斂眉,「我給不了你和他什麼,除了錢,將來你要面對不只是流言蜚語那麼簡單了,不僅你要承受,這個孩子也要承受。」
「我知道。」
「你想好了嗎?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半娘對他露出一抹極其好看的笑容,搖搖頭,「我不會後悔的,蘇仁,我絕對不會後悔的。」
蘇仁鬆口了,「那好,那就留下吧。」
他從來不曾跟她說過,那時他是動過離婚的念頭的,等到時機成熟他還是想離婚的,婚姻的圍城困不住他多久,那些套在他脖子上的枷鎖他都會一個一個的拿下來。
那個時候的蘇仁對她還是很好的,至少從來不曾對她動手過,言辭之間也沒有那樣惡毒的諷刺過他,每個人做過的事都會有報應,半娘有先兆流產的跡象,這是她第一次去孕檢的時候,醫生告訴她的,她很作的,也知道自己一直都很作,那次孕檢他央求著蘇仁陪著他一起去。
蘇仁答應了,他們兩人去醫院的樣子就像是一對平常的小夫妻,恩愛極了的小夫妻。
做完檢查后,醫生將他們兩人都喊了進去,半娘的身體一向都還不錯,也不認為會有什麼事,頂多就是一番醫生的囑咐罷了。
倒是蘇仁還有點緊張,牽著她的掌心都冒汗了,她心裡美滋滋的,他緊張也就說明他是在乎她的,還有孩子,當年蘇仁和他的妻子關係並不是很好,雖然現在也不好。
醫生的手中拿著B超圖,老花眼鏡戴在他的鼻樑上,顯得他更加的和藹,他口吻輕鬆道:「孩子發育的很好,很正常,倒沒有什麼大問題。」
一般先說好的,後面就是一連串的轉折。
他放下手中的B超圖,看著他們,臉色突然認真起來,他問半娘,「不知道你平時身體怎麼樣?」
半娘被他的問話弄的有些不安寧了,「還挺不錯的。」
「平時鍛煉嗎?」
她不鎮定了,這問話搞得她得了絕症一樣,怎麼聽怎麼玄乎啊!
「不怎麼鍛煉,醫生,我是不是得了什麼不好的病啊?」
醫生連忙擺手,閃過一絲窘迫,「沒有,沒有,你的身體倒沒有問題,但是,生孩子是個力氣活,沒有意外你應該選擇是順產吧?所以平時要練練體力,免得到時候生不出來。」
她和蘇仁都鬆了一口氣,放心了不少,沒毛病就好。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醫生。」她道謝。
醫生轉而對蘇仁道:「你是他丈夫,平時一定要多注意些,還有忌口之類的,要多管管,這真不是我多話,你妻子死罕見性血型,要是到時候在生的時候出現大出血狀況,醫院裡的血不夠,可就救不回來了。」
就是這樣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將蘇仁和半娘的關係推進了死胡同,痛苦了兩個人。
她臉上的血色褪的乾乾淨淨,此時此刻根本都不敢去看蘇仁是什麼神色。
「您剛剛說她是什麼血型?」他的聲音都在抖。
「罕見性血型。」
蘇仁轉眼,漆黑的眸子死死的瞪著她,緊繃著臉昭示著他的心情有多差,他大力的抓過她的手,連拖帶拉的將她弄出了醫務室。
她知道,蘇仁一定會恨死她了。
「你給我好好說說!」他暴怒的聲音在她的耳邊。
她顫抖,「我不是故意的。」
蘇仁眼眶猩紅,咬牙切齒,「不是故意的?我記得那時候我是有讓你去做個血型檢測的,你跟我說的什麼!?你說你也是O型血!你居然敢騙我?」
她仰著頭,「我不知道她會死,我如果知道她會死的話,我一定不會這樣說。」
他狠狠踹了一腳牆壁,「你真的不知道嗎!?你就是故意的。」
這一次她並沒有說謊,她是真的沒有想過宋涼微會輕而易舉的死的,不像是電視劇里演的那種搶救的及時就能救回來的。
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隱,她暈血,不想捐,難道不可以嗎?法律上回算作她謀殺嗎?不會的。
滿口仁義道德的人才最喜歡道德綁架別人。
「我不知道。」
蘇仁紅著眼,連連說了幾句好,伸手拽住她的頭髮,逼迫著她仰視著他,他輕聲吐字,說出的話確實極其殘忍的,「人總要為自己的無知付出代價的。」他說著便將視線移到她的肚子上,「一命還一命最公平不過了,她一個人下去了那麼久了一定很孤單了,你讓孩子下去陪陪她吧。」
半娘下意識的捂著自己肚子,淚眼婆娑,有被頭皮的疼逼出的眼淚,但更多的是心上的痛逼出的淚水,「不要,不要,我對不起她,我可以跪在她的墳前給她道歉,可是我的孩子,是無辜的,這也是你的孩子,你不能這樣。」
那個時候距離宋涼微的死去已經差不多一年了,一切都是那麼湊巧,卻也是那麼不湊巧。
蘇仁冷笑,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大概是通知醫院的人準備手術室吧。
她低聲下氣的哀求換不來他鐵石心腸的一點點軟化,產檢變成了墮胎,再也沒有比這更戲劇的人生了吧。如果之前她對蘇仁還抱有一絲絲的幻想,但是在那一刻那點幻想就全都沒有了。
那個醫生或許永遠都想不到,只因為他的一句話,就改變了兩個人的人生。
半娘從來都是篤定的蘇仁愛她的。
女人的直覺總是沒有錯的,蘇仁愛是真的愛過她,但是恨也是真的恨上了她。
那次手術后的兩年,蘇仁的妻子懷孕了,然後生下了弦弦。
從弦弦出生的那天起,半娘就知道她這輩子是不可能和蘇仁有任何法律上的關係了,等她年紀再大一點,或許蘇仁就不要她了吧。
出了手術室,半娘對蘇仁就說了一句話,「我不欠宋涼微任何東西,虧欠她的是你,而今天你做的事,虧欠的也是我。」
蘇仁沉默了一會兒,「我不欠你。」
我對你的虧待都用愛來償還了。
我愛你,但是,我不能對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