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是我不對。
上海,某會議室內,屋子裡的氣氛很是低迷,每個人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有句話說的不對,有惹怒了坐在最上方的人,這幾天他們老闆的心情並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說是很不好來形容。
不對,不是這幾天,基本上是這一年來心情都不好,臭著一張臉,就連笑也很少笑。
陸許南轉動著手中的筆,低垂眼眸,一副神遊在外的樣子。
底下坐著的經理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不該提醒這位出神的大boss。
陸許南收回視線,淡淡問了一句,「你們說到哪裡了?」
經理張嘴,剛想回答就被打斷了,林風推開會議室的門,步伐匆匆的從門外進來,他的臉色很不好看,見了陸許南,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先生。」便再沒了下文。
陸許南抬眸掃了他一眼,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林風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說出口了,他說道:「,美國的那位自殺了。」
這輕飄飄的幾個字就彷彿在陸許南平靜的如死水的心上投下了一枚炸彈,硬生生的炸在他心上,他指尖間的筆不由自主的落了下來。
林風小心的打量著他的神色,生怕會出什麼事,其實他也摸不準陸許南的心思,不過他想,美國的那位在他心裡終歸是不同的。
這一年裡,陸許南越發寡言,總是花很長的時間發獃,以前他還能靠眼神猜測陸許南的想法,但是現在他也猜不出。
他以為陸許南或許會改變吧,或者會驚慌失措,不過他猜錯了,陸許南的反應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
陸許南看都沒有看他,轉而將視線移到那個經理身上,輕聲吐字道:「你繼續說。」
經理冷汗連連,一時也忘記自己說到那裡了,陸許南將面前文件隨手往會議桌的中央一丟,眸色深沉了許多,「算了,今天就到這裡了,散會,林風,你留下。」
林風愣在原地,還以為他是不在乎的呢,原來他也是在乎的是嗎?
會議室的人都陸陸續續的走光了,沒有人會願意一直待著這樣低沉的氣氛里,生怕老闆的壞心情就波及到他們身上。
陸許南翹著二郎腿,一隻手隨意的搭在腿上,他輕輕的闔上雙眼,聲音沙啞的問道:「她怎麼樣了?」
林風立馬回道:「還活著。」
陸許南鬆了一口氣,對他揮揮手,示意他出去。
林風走後,他緩緩睜開眼,他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還活著就好,沒有死就好。
其實在剛剛他問出林風我還在不在世的時候,心情也是忐忑的,他害怕林風嘴裡的答案是他不想要的。
不得不承認,他害怕聽見死訊。
他捂著胸口,那裡泛著疼,他的嘴角漾起一抹苦笑,這一年來,也不知道是在折磨誰,他原本以為這是他所做的一切是對我最大的懲罰,卻不曾想自己過得也並不快樂。
內心的空洞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他過的不好。
他知道他自己不是一個什麼好人,他心眼小,脾氣還大,也不懂得體貼,他很壞,在我身上用過的手段都數不過來了,他用了最惡毒的辦法來懲罰我的背叛,可是他依舊不滿足。
這一年裡,發生了很多變故,陸氏集團破產,他順理成章的接過這個爛攤子,然後一步步的又重回巔峰,他光明正大的站在頂峰。
可晚上,該做噩夢的時候還是會做噩夢。
他一個人在會議室里坐了很久很久,整棟大樓都沒有人了,他的身體也有些僵硬了,他才從椅子上起身。
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從高樓俯視下去,只看得見漫天的路燈和車燈,他想了很久,在心裡做了一個決定。
一年了,就原諒她好了,他想。
抱著這樣的想法之後,他發現自己的心情都好了不少,他腳步輕快的從公司回到自己的公寓,不是豪庭,那個地方總會讓人……怎麼說呢?觸景傷情吧。
保姆看見他,趕緊將飯菜都端了出來,解下圍裙,然後說:「先生,小少爺已經睡了。」
他點點頭,一個人坐在客廳里吃飯,若是這幅場景落在別人的眼底,只會覺得他可憐,諾大的房間里,昏黃的燈光下,只有他一個人孤寂的吃著飯。
不過他自己覺得沒什麼,早就習慣這樣了。
吃完飯後,他將剩菜剩飯都用保鮮膜包好放在冰箱里,然後回了卧室,給自己洗了一個澡,下身圍了一條毛巾就走出了卧室。
他先是用手機通知林風訂一張明天飛美國的機票,然後走到隔壁的房間里去。
他推開門,在小床的人呼呼大睡,他看著面前的臉,雖然不是他的鐘,但是他越看越順眼,這臭小子,還是挺可愛的。
他替他蓋好被子,親了親他的臉,然後關上燈,退出了房間。
孩子只有一個小名,叫貝貝,沒有含義,沒有出處,單純為了順口和好記。
至於貝貝的大名,哦,沒有,他沒有那種閒情逸緻給別人家的小孩子取大名,再說了,孩子就算取了名字,那是姓什麼才好呢?
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陸許南從打開了自己的保險箱,從裡面拿出了屬於我的護照、簽證還有身份證件,仔仔細細的檢查一遍之後放在了自己的行李箱,他倒是沒有收拾什麼衣服,反正也不會呆很久,只要接到人了,就走了。
一夜無夢,少有的好睡眠。
第二天一早,他精神奕奕的登上了美國的飛機,其實他真的很討厭美國的,一丁點都不喜歡這個國家。
下了飛機,他打了車就直奔了醫院,他以為我還在病床上躺著的,以至於他看見那個空蕩的病房時,還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了。
他關上門,走向護士台,用標準的英文再次確認了我的病房,他深吸一口氣,一定是剛剛自己看錯了,他再次推開門,走了進去,還是和剛剛沒有變化,裡面並沒有人,一個都沒有。
他低沉的笑了出聲,身後的保鏢戰戰兢兢的,害怕這樣的笑聲。
陸許南回頭,眼睛死死盯著面前的兩個保鏢問道:「人呢!?」
保鏢低著頭,「昨天還在的。」
不能怪他們,他們奉命監視這個女人已經一年了,早就沒了當初那樣的緊迫感,再加上這裡是醫院,當然會放鬆了警惕,他們也想不到,人會說不見就不見啊!
陸許南狠狠踹了他們一腳,「沒用的東西!」
他胸腔里積鬱著一股氣,撒都撒不出,看著這兩個木頭樁子似的人,就更生氣了,沒好氣道:「趕緊去查!」
才一天時間,他想,我跑不了多遠的,我身上什麼都沒有,想跑也跑不掉。
想到這裡,他的陰鬱之氣一掃而荒,他打了車回到當初我們住過的那個短暫的別墅,他從上海飛過來,已經很累了,於是他舒舒服服的在床上躺了一個下午,美美的睡了一覺。
閉上眼睛之前,他想,醒過來,就能看見她了。
可再次睜開眼,保鏢帶回來的消息並不是他以為的好消息,他們依舊找不到我。
我什麼都沒有,一旦我跑掉了,也就意味著,他們什麼都找不到。
陸許南這個時候才開始慌了,他怕找不到我,他更怕我因為「黑戶」的身份而受到槍擊,在美國這個不怎麼槍擊事件頻發的國家,他害怕了。
他發動了更多的人去找,沒有一個人帶回了消息,彷彿石沉大海一般。
他留在美國的時間越來越長。
他的身形越來越憔悴。
他總喜歡自言自語,我錯了,是我不好,你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