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阿兄, 我看你臉色特別不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這就去請個大夫——”
“不用, 不用, 我沒事。”沈淮忙擺手,隨後他忍著著心慌,問道,“妹妹, 我聽說……傅嗣成死了?。”
看著兄長越發蒼白的臉, 沈棠更加好奇了。
宋凝是說了什麽, 才把兄長嚇成這樣。
沈棠點了點頭, “昨晚畫舫走水,傅嗣成不慎跌入湖中, 許是他命不好罷,溺水死了。說起來,當時阿兄你也在,傅家定然不會善罷甘休,所以譚大人十有八九會找阿兄你問問昨晚情況。”
“什、什麽?”沈淮瞠目結舌, 還以自己是聽錯了, “你、你是說, 傅嗣成是不慎跌入湖中, 而不是我、我打進湖中的?”
沈棠莫名其妙瞥了他一眼,“阿兄你在說什麽胡話?昨晚那麽多人都看著, 你雖然與傅嗣成起了衝突,但是還未來得及碰他, 畫舫就走水了, 阿兄你和傅嗣成都是自己跳入水中的。”
“你說的都是真的?”
“千真萬確。”
刹那, 沈淮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他沒有殺人!
他的未來還有無限可能, 沈淮慶幸之餘還有點激動。
僥幸逃過一劫,他暗暗下定決心,從今往後,他不能再讓家人替他擔驚受怕,他會讓父親和妹妹沾他的光,讓他們以他為傲。
正如沈棠所言,京兆府很快就來了人,請沈淮去衙門一趟。
雖然知曉傅嗣成的死與自己無關,可沈淮的腿肚子還是止不住的發顫。
沈鈞弘瞧著他那沒出息的模樣,對官差道:“我與犬子同去。”
父子二人一同來到京兆府,公堂之上肅穆威嚴,譚禛華端坐正中,不怒而威。
“沈公子安然無恙,實在是可喜可賀。”
在外人麵前沈鈞弘神色已然恢複如初,狠狠瞪了沈淮一眼,“這孽障沒有一日不惹禍,昨晚要不是去青禹湖鬼混,何至於鬧出這樣的事來……”
譚禛華耐心聽沈鈞弘數落完沈淮,深以為然的點頭。
他也有一兒一女,說起來,還是女兒更為貼心,每當他公務纏身頭痛腦熱,都是女兒噓寒問暖關心體貼。
哪像那個逆子,不氣他就謝天謝地了。
譚禛華已經挨個審問過畫舫上全部當事人,問來問去,竟然無人能說出當時起火的緣由。
還原畫舫當時狼藉混亂的一幕,又有那位送來的證詞,京兆府隻能將這一切歸咎於一場意外。
隻是沈淮作為當事人,譚禛華還是要對其進行例行詢問。
“請沈公子將昨夜的事,原原本本的說與本府聽聽。” 譚禛華語氣和煦。
沈淮哭喪著一張臉,“我其實到現在還稀裏糊塗的,當時喝太多了。”
沈淮出門時,沈棠將他拉到一邊叮囑,為免節外生枝,讓他少說話,隻將一切推到醉酒上是最好的。
其實哪需要沈棠囑咐,沈淮是真的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
譚禛華又詢問了幾句,見實在問不出什麽,便也作罷,轉而與沈鈞弘寒暄幾句。
從京兆府離開,沈鈞弘道:“救你的那個朋友,我會備下重禮,明日到人家府中道個謝吧。”
沈淮沒想到沈鈞弘會提起這個,望著父親眼底掩不住的疲憊,他撓了撓頭道:“父親,那個……救我起來的,是太子殿下……”
沈鈞弘吃了一驚,他怎麽也想不到,救起淮兒的,竟然會是太子殿下?
沈鈞弘和沈淮離開不久,一位屬下來報,“大人,宣平侯府來人了。”
譚禛華並不意外,抬腳往堂廳而去。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宣平侯傅嶸。
傅嶸眼皮浮腫,看起來很憔悴。
白發人送黑發人,放到任何人身上都是難以承受的痛。
譚禛華雖然對上京城那些紈絝沒有半點好感,對傅嶸痛失愛子的心情卻是可以理解,“傅大人,節哀順變。”
傅嶸冷笑不已,直接開門見山,“譚大人,我今日來,是懷疑犬子的死與忠勇伯府的沈淮有關,還請譚大人把他提來審訊。”
他雖然除了傅嗣成,還有一兒一女,可幼子平日裏卻是疼到骨子裏的,如今傅嗣成沒了,沈淮卻好好的活著,他心裏怎能平衡?
眼下他恨不得立刻衝到忠勇伯府,將沈淮挫骨揚灰。
縱然有那一位的證詞,可見對方來勢洶洶,譚禛華還是覺得十分棘手,“傅大人這是為難本官了,昨夜青禹湖一事,在場之人眾多,全都看清了事發經過,沈淮與令公子發生衝突是不假,然而走水後,令公子是自己跳水,而後溺亡,此事與沈淮無半點瓜葛。”
傅嶸十分想發泄一通怒火,可是麵對譚禛華那副不卑不亢的臉,又發作不出來。
“本侯有理由懷疑沈淮與救他起來的人有勾結,犬子的死定然與那人脫不了幹係。譚大人,你把那人叫出來,本侯要親自審問。”
就算不是沈淮,也不能輕饒那個救下忠勇伯府,卻沒救他兒子的人!
譚禛華語氣古怪:“傅大人要親自審問?”
傅嶸並沒察覺譚禛華語氣的異樣,冷聲道:“怎麽?譚大人莫非要包庇那人不成?”
“下官不敢。不過下官要事先提醒傅大人,那位與令公子的溺水絕對沒有關係。”
“到底有沒有關係,本侯見了人自會判斷!”在傅嶸看來,譚禛華分明是在替忠勇伯府開脫。
傅嗣成的死,讓他急於找個宣泄口,就算這事和對方沒關係,他也會找出關係來!
傅嶸下定了決心找茬,神色陰沉等著。
宋凝此刻正在東宮,青禹湖一事,他親自讓裴琰遞了消息給譚禛華。
畫舫走水時,他所在的遊船正在附近。
宋凝親眼瞧見沈棠穿著一身不打眼的男裝翻上了沈淮所在的畫舫,隨後放火、踹自家兄長進青禹湖,又眼睜睜瞧著傅嗣成溺水而見死不救。
宋凝之所以會去青禹湖,是因著前幾日做了一個夢。
夢中,沈淮也是在這一夜上了青禹湖的畫舫,所有的情境與發展都一模一樣,隻除了——沈棠的出現。
她好似與他一樣,早就知道即將發生的事情。
裴琰推開九華殿的書齋門,便看見太子殿下眉頭緊皺,手裏緊緊握著狼毫筆,連奏章上滴上好大一滴墨汁都沒有發現。
“殿下,京兆府來人,說是宣平侯不忿傅嗣成的死,硬是要見一見救下沈公子的人。”
宋凝眼睛一眯,宣平侯如今是越發猖狂了,連京兆府辦案都敢插手,也好,既然他要撞上來,那麽正好借此一事,他也可以好好敲打一下。
他冷然擱下筆,“走。”
宋凝便是這樣冷著一張臉走進了京兆府衙的廳堂裏,傅嶸見著他嚇了一跳,忙起身下跪:“臣參見太子殿下!”
“起來罷。”宋凝倒也沒有立即為難他,隻淡淡道。
宣平侯擦了擦額間的冷汗,慢慢站起身,他不明白好端端的怎麽就驚動了太子,便試探著問,“呃,是譚大人請殿下來主持此案嗎?”
宋凝漫不經心道:“不是傅大人非要見孤嗎?”
傅嶸一怔,偷偷去瞥譚禛華。
怎麽回事?他要找的是救忠勇伯府的那小子,和太子殿下有何關係?
宋凝眼尾上挑,看向傅嶸的目光有一絲嘲謔。
沒辦法,對待智障他一向寬容。
“傅大人,孤竟然不知,除了翰林院,這京兆府也成了你家的後花園了?”宋凝懶得與傅嶸虛與委蛇,斜睨著他道,“眼下京兆府尹說的話都要以您馬首是瞻了?”
宋凝一番話讓傅嶸悚然一驚,慌忙跪下,“殿下,臣不敢……”
“傅大人,太子殿下便是救下忠勇伯府公子的人。”譚禛華輕聲道。
傅嶸眼睛瞬間睜大,失聲驚道:“什麽?”
“太子殿下那晚正好也在青禹湖,目睹了整個事情的經過,他便是傅大人口中那位與忠勇伯府勾結,害死令公子的人。”
傅嶸恨不得立即去捂譚禛華的嘴,眼神中充斥著不可思議與震驚。
若是知道太子殿下是救起忠勇伯府的人,便是打死他,他也不會來興師問罪。
傅嶸白著臉道:“此事全然是個誤會,臣絕不敢將手伸到京兆府……臣、臣因痛失愛子,才會一時失智,做出如此糊塗之事,還請殿下恕罪!”
宋凝冷笑,傅嶸莫非覺得隨便一番話,他就會放過他罷?簡直可笑。
他瞥了傅嶸一眼,眼波冷冷淡淡。
傅嶸不知為何頭皮一麻,心頭升起不祥的預感。
“孤方才說過,昨夜畫舫一事,孤全看到了。”
傅嶸一顆心莫名提起來。
“傅嗣成滋事尋釁在先,傅大人,你平日裏就是這麽管教兒女的嗎?”宋凝平靜道。
傅嶸已經從一開始的氣定神閑,到麵如土色,再到魂飛魄散。
他惶恐道:“殿下、這、是臣教導無方……那逆子定然是喝醉了酒,被人挑唆了……”
宋凝冷聲道:“是麽?孤親眼瞧著,傅嗣成清醒的很。”
他屈指敲了敲桌麵,“傅嗣成德行有虧,雖罪不至死,但也是咎由自取,傅大人卻一意孤行,還要將髒水潑到旁人身上。若這一次救起忠勇伯府公子的不是孤,而是另有其人,傅大人是不是打算隨便安個罪名枉殺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