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護犢子的老李
夜色降臨,裴寂臉色鐵青的從太極宮裡走出來,迎面就撞上了匆匆而來的李元吉,耐著性子和他打了個招呼。
李元吉一身的戎裝,腳下的靴子布滿了泥水,滿身的大汗,由於光線太暗,看不清裴寂的臉色,仍滿臉笑意的說道:「今天又打了兩頭極肥的黃羊,追了半天才追上的,回頭讓人送到裴公府上去。」
「那就多謝齊王了」裴寂勉強壓下心頭的怒火朝李元吉拱了拱手。
「舉手之勞而已,」李元吉仍不自知的笑道,「本王生平就好打獵,可以三天不吃飯,但不能一天不打獵」
「若是沒有其他事,我就告辭了。」裴寂不耐的朝李元吉拱了拱手,也不等對方答話,氣呼呼的就朝階下走去。
「咦?」李元吉皺著眉頭,這回他終於覺察出事情不對來了,也不知道這裴寂是怎麼了,似乎像是吃了癟,話說回來,裴寂權傾朝野,已經很少有什麼事能讓他如此氣急敗壞了,如今倒是難得見到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裴尚書如此失態。
進了太極宮,李元吉才現二哥李世民也在裡面,旁邊站著那個曾經與他對視良久的王小麥。
「四郎來了」李淵見到李元吉進來,抬起手來向他招手,「來朕身邊坐。」俗話說,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李淵和竇皇后一共四個兒子,老三李玄霸早夭,李元吉年紀最小,老李一向寵著這個老四,尤其是在竇皇后病逝之後,更是對他加倍的寵愛。
相比溫文爾雅的李建成和少年老成的李二,李元吉從小就被戴上了頑劣的帽子。教導過他的老師沒有一個沒在老李面前高過他的狀。在地方上為官,李元吉經常不顧老百姓死活去人家田地里隨意踐踏狩獵,搞得當地官員和百姓苦不堪言。
但是這些告狀的信到了老李眼前,他都是重重的拿起,又輕輕的放下,往往做個樣子,去一封信斥責一番,或者罰點實封,沒有更進一步的處罰了。老李始終覺得,比起以後要繼承皇位的太子以及大權在握的李二,李元吉就是最弱勢的那個,養不教父之過,他對李元吉種種惡習大都歸咎在自己身上,認為自己沒有教導好兒子,才使老四如此頑劣,心中對兒子有不少的歉疚。
「哎」李元吉一邊答應著一邊從侍女手裡接過沁濕的毛巾擦著滿頭的大汗。
看著李元吉在李淵身邊坐下,李二心頭一陣落寞,曾幾何時,他是父親最看好的一個,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二人的關係卻更像是君臣,很少有父子之間的濃濃親情了。
王小麥偷偷打量著幫李元吉擦汗的李淵,相比李二,李淵是一個更具有人情味的皇帝。大概是因為他年少的時候就父母雙亡,缺乏親情呵護,之後又常年在外為官,一家人聚少離多,如今已經到了滿鬢白霜的年紀,心中對親情充滿了渴望吧。
從他對待裴寂的態度就看以看出,老李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作為一個皇帝,雖然有時候不免的有些徇私,但是總體上,他還是向天下展示了一副難能可貴的率真的面孔,作為一個外來人,迅贏得了關中百姓的擁戴,也使得唐王朝真正在這裡紮下了根。
對比這些開國皇帝,王小麥現,老李大概是其中處事最寬容的一個了。漢高祖和明太祖都是以殺功臣出名,趙匡胤是沒殺,來了一出杯酒釋兵權,就連後世的太祖相比這些人,李淵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和裴寂共享,就連其他的文臣武將,也都是不吝惜封賞。
「又去狩獵了?」老李有些嗔怒的看著李元吉,「大熱的天,中了暑可不好。」
李元吉聞言低著頭一言不,任由父親在耳邊絮叨了半天,老李見狀不忍苛責,只好就此作罷。
「此次叫你進宮」絮叨了半天,老李終於想起了正事,但是看著旁邊的小兒子,卻始終不忍心說出來,心道這鑄錢坊裴寂和老二不給也就罷了,但是老四平日里花銷就大,若是短缺了,可就苦了他了。
李二見老爹吭哧了半天也沒有把目的說出來,急的滿頭大汗,不住的朝老爹使眼色。
李淵卻熟若無睹,又絮絮叨叨的和李元吉說了半天話,倒是把旁邊的李二和王小麥二人晾在了一旁。
王小麥翻了個白眼,這老李也太能裝了,人都叫來了,這是要搞哪一出?看了看旁邊一臉不耐的李二,王小麥咳嗽了一聲,朝老李拱了拱手:「陛下,行銅錢一事非同小可,陛下此次答應收回秦王、齊王、裴公的鑄錢坊,實乃萬民之福。」怕旁邊的李元吉聽不清楚,王小麥特意放慢了語,又重重的把「齊王」兩個字咬的很清楚。
李淵聞言一陣尷尬,剛才王小麥一番理論過後,李二明確表示願意放棄鑄錢坊,他當時就出言,決意收回成命,但是李元吉一進來,卻又後悔了,正琢磨著怎麼把這件事拖過去,卻被王小麥一言道破,這人好不識抬舉。
「什麼?」李元吉聞言大驚失色,不敢相信的看著老爹,「父親,他說的是真的?」
李淵無奈的看著兒子,硬著頭皮點了點頭:「此事的確考慮不周,經過你二哥和王特進提醒才覺」老李的聲音越來越小,也不知道李元吉聽沒聽清楚。
李元吉聞言恨恨的看了李二一眼,心道好毒的計策,老二竟然這麼狠,這完全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怪不得裴寂臉色這麼難看,幾千貫到手的收益就這麼沒了,換成是誰也不會好受。
李二悄悄的對著王小麥豎了個大拇指,這話他不適合說,不管出於什麼目的,若是落在外人耳中就扣上了一頂欺壓親弟無視親情的帽子,但是從王小麥嘴裡說出來就不一樣。他是個外臣,本來就有勸諫的權利,算的上是名正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