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十來日後, 嘉太嬪和十皇子終於回到京中。
趙蘅玉收買的乾清宮的眼線也派上了用場,太監過來告訴她,趙珣今日忙著盤問寧王府屬官, 一整日都沒有片刻歇息。
趙蘅玉手指蜷緊,聲音刻意平穩著問道:“聖上接下來還要見誰?”
太監說道:“聖上派人去了魏國公府宣陳大人進宮。”
陳季之是趙珣的心腹, 在見完寧王府屬官之後,趙珣召見陳季之, 定會是和陳季之商議對嘉太嬪和趙瑜的處置。
趙蘅玉頓時坐立不安, 她卻對麵前的太監笑了笑,說道:“前幾日,一直沒能送成參湯, 今日我又叫小廚房煮了, 卻是不巧, 聖上今日格外忙。”
太監在這十日裏, 也算是摸透了趙珣對趙蘅玉送參湯這件事的態度, 哪管忙不忙, 就算是睡到一半,他都說不準要爬起來喝的。
太監心下一喜, 說道:“哪會不巧。”
趙蘅玉搖頭道:“不急,你去乾清宮看著, 若是陳大人來了,你同我說一聲,我就晚點過去。”
太監聽罷點點頭,他回到乾清宮, 果然看見陳季之出現, 他忙不迭到延福殿稟告了趙蘅玉。
他到了延福殿, 說道:“這時候, 聖上正在和陳大人議事,殿下不如等一會兒再去。”
趙蘅玉裝作不經意問道:“哦?商議什麽呢?”
趙蘅玉雖脾氣溫和,可身居上位,太監聽了她的問話,不敢不回答,他支支吾吾道:“似乎是嘉太嬪和十皇子之事。”
趙蘅玉問道:“聖上心情如何?”
太監道:“麵色肅然,奴婢不敢多看。”
趙蘅玉笑容愈發溫和:“可曾聽見聖上對嘉太嬪和十皇子的處置?”
太監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他哭喪著臉道:“殿下,奴婢向您透出這些話,已經是萬萬不該了,無論殿下問什麽,奴婢也不敢再說了。”
趙蘅玉笑容微僵,她緩緩起身,道:“參湯快冷了,燕支,隨我去乾清宮。”
趙蘅玉親自提著食盒,一路徑直來到了乾清宮。
乾清宮宮人看見了趙蘅玉,又見她提了食盒,躊躇著並不敢攔她,趙珣之前特意囑咐過了,若是徽寧殿下過來送湯,不許攔她。
趙蘅玉暢通無阻,提著食盒來到了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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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季之受召入宮,為的是商議嘉太嬪和十皇子之事。
穿過重重宮門,他緩步走到乾清門前,他駐足,側著頭看向了乾清宮西側的延福殿。
陳季之心中複雜。
他一直知道趙蘅玉並非真正的公主,所以當趙蘅玉身份被揭露後,他並不意外。
那時候趙蘅玉離開斐家,要去護國寺,陳季之心中想著趙蘅玉平日裏嬌弱的模樣,他覺得趙蘅玉定然在護國寺熬不下來。
他在趙蘅玉離開斐府的那一天,騎馬將要追上趙蘅玉的馬車。
趙蘅玉已經和斐文若和離,他可以娶她。
陳季之想,自己定然是因為趙蘅玉是趙珣的姐姐,才想幫她。
他想幫她。
僅此而已。
然而,不知為何心底悄悄湧起了莫名的喜悅之情。
他驅馬就要追上趙蘅玉,趙珣卻在半路上攔住了他。
趙珣抬眼淡漠阻攔:“季之。”
陳季之勒馬停下,趙珣一騎絕塵而去。
陳季之在那時候並不明白他駐留原地,放棄了什麽。
直到趙蘅玉又一次入了宮。
趙珣在那天夜裏提了一壺酒來魏國公府,他滿臉喜氣道:“季之,朕太高興了。”
陳季之隻得沉默片刻,扯出微笑:“恭喜陛下。”
趙珣醉醺醺說道:“朕的皇姐,終於要成為朕的妻子,季之,你是朕的好弟弟,要為朕高興。”
陳季之痛飲一壺,大聲笑道:“臣為陛下高興。”
這一醉之後,陳季之頭痛了許多天。
今日,陳季之看著安靜的延福殿,忽然又想起了那日的頭痛。
眼角餘光看見有人走了過來,陳季之飛快收回了目光。
李德海小跑著從台階上下來了,他親近地催促道:“陳大人,聖上等著您呐。”
陳季之隨著李德海抬腳走進了乾清宮。
陳季之走進來時,趙珣從如山的奏折中抬起了頭,他站了起來,麵容沉凝:“季之。”
陳季之行禮後問道:“陛下是在煩惱嘉太嬪和十皇子之事?”
趙珣默認。
陳季之說道:“恕臣直言,陛下不該聽從徽寧公主之言,將十皇子立為皇太弟。陛下春秋鼎盛,何愁無子?若十皇子隻是一個寧王,太皇太後就不會在十皇子就藩途中對他下手,因此逼出了嘉太嬪的反意。”
趙珣沉沉地望著陳季之:“季之,你也以為朕是被她蠱惑,才將十弟立為皇太弟?”
陳季之一愣:“難道不是麽?”
趙珣說道:“一開始或許是她提出的主意,但這件事全然是朕的主張,若你我、嘉太嬪、十弟、天下人要怪,隻能怪朕的主張。”
那日趙珣和趙蘅玉在延福殿大吵一通,趙珣回到乾清宮枯坐到半宿,夜半,他再次傳召太醫。
紗燈昏沉,趙珣問太醫,趙蘅玉懷孕的幾率有幾成。
太醫跪倒在地,戰戰兢兢告訴了趙珣他在延福殿時不敢說出口的話。
斷然無可能。
趙珣黑沉著臉,揮手讓太醫退下。
他有半月餘沒有去見趙蘅玉,某天夜裏,太皇太後派遣陳敏敏過來送湯,他冷冷地趕走了陳敏敏。
第二日,芳嬤嬤來到乾清宮請他去慈寧宮。
靜室之內,佛像嫋嫋,太皇太後的言辭分外嚴厲。
身為皇帝,趙珣不能隻寵幸一個不能生育的女子。
社稷江山必須後繼有人。
太皇太後要趙珣做出決定,否則會將趙蘅玉驅逐出宮。
趙珣微笑著離開慈寧宮,他心中已然有了決議。
若在親生子嗣和趙蘅玉之間選擇,他更情願選擇趙蘅玉。
朝堂之上,他冷冷看著朝臣又開始爭論不休,他暢快地告訴所有人,他要立趙瑜為皇太弟。
沒有人能逼迫他放棄趙蘅玉。
哪怕是趙蘅玉她自己。
趙珣負手,看著殿門外黑壓壓的烏雲,他道:“這是朕的主張。”
陳季之上前一步,急促道:“陛下糊塗啊,若是陛下有朝一日有了自己的子嗣,那該如何?”
趙珣的眼中有了冷冷殺機:“那所謂的皇太弟自是不必多留,本就是暫時應付時局的東西。”
陳季之駭然:“陛下如此,徽寧公主該如何自處,她會傷心的。”
趙珣皺眉說道:“她不應該傷心,每一步都是必須如此。她會在萬人之上,有朕,有一切,看著朕和她的孩子擁有天下。人生本就不能如意美滿,何況生在皇家,她如今應該能懂。”
陳季之不知該如何去說,他隻能低下頭來:“是。”
趙珣眉心一擰,忽然察覺到窗外的視線,他冷聲道:“誰?”
外頭人似乎被他嚇了一跳,陡然間有碎瓷落地的聲響,宮人在外麵跪了一地。
趙珣冷聲道:“壓進來。”
殿門外不是別有居心的此刻,不是失了規矩的宮人,而是失魂落魄的趙蘅玉。
趙珣冷凝的麵色一緩,他抿唇:“蘅蘅。”
趙蘅玉感到身上一陣又一陣的寒噤流過。
嘉太嬪和十皇子事發之後,她並沒有在趙珣麵前求情,她隻小心收買了太監,用以打聽趙珣的態度。
如今,她明白,就算是她求情也沒有絲毫作用。
趙珣對趙瑜早有殺心。
趙蘅玉愣愣後退了半步,卻差點跌落在地,還好陳季之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趙珣將伸出的手收回、握緊。
他繃著下頜等待趙蘅玉像上回一般憤怒,但她看起來暈暈沉沉,有些不對勁,她甚至愣愣對陳季之說了一句:“多謝。”
趙珣緩緩問道:“你聽到了多少?”
趙蘅玉問一句答一句:“全部聽到了。”
趙珣眉頭更深,他聲音發沉:“喚太醫過來。”
片刻之後,太醫院院判提著藥箱走了過來,他聽到是趙珣召他來給趙蘅玉把脈,一路上本就戰戰惶惶,一走到乾清宮,看見宮人跪了滿地,更是心驚膽戰。
院判走了上前,為呆坐著的趙蘅玉把脈。
他像是皺了眉頭,而後倏然鬆開,揚起眉毛,接著用重重地按著趙蘅玉的手腕細細思考。
趙珣擰著眉,掃過院判的神色,神色更是沉鬱。
時間凝滯,一點一點都分外難捱。
隻是突然之間,院判一臉喜色,忙撩開衣擺端端正正地跪了下來:“陛下,是喜脈啊,徽寧殿下有喜了。”
院判說這話的時候,趙珣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聲音疲啞地對趙蘅玉說道:“定是你今日憂心太重,朕早就告訴過你,為何非要為旁人煩惱……”
李德海小聲在趙珣身後道:“陛下,是喜脈啊。”
趙珣聲音一頓:“喜……”
他眼中陡然迸起火簇:“喜脈!”
殿內眾人神色各異。
陳季之似是鬆懈似是擔憂地望著趙蘅玉,院判伸手用袖子擦拭著頭上的冷汗,李德海滿臉喜氣。
就連跪在地上的宮人們也劫後逢生一般,大鬆了一口氣。
唯有趙蘅玉一人。
她抓緊了扶手,麵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
喜脈……
她腹中有了趙珣的孩子。
這孩子本就不該存在,更何況是在這種關頭。
他會是趙瑜和嘉太嬪的催命符。
趙蘅玉緩慢地鬆開了手,感受到手指僵硬不能自控,她靜靜等待身上一陣寒一陣熱退去。
她低下頭,也露出了和殿內眾人如出一轍的微笑。
她用手輕撫著小腹,掩住了眸中的思慮。
作者有話說:
預告一下,接下來會帶球跑和死遁。
我是土狗,我就愛這個(:3_ヽ)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