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那天在校外簡餐廳發生的一切, 實在太過記憶猶新,以至於宋枝蒽跟何愷一刀兩斷的流言很快在校內傳播開。
群裏男生居多,得知校園女神分手幸災樂禍又高興, 甚至互相開玩笑說大家又有機會了。
隻是這樣的言論還沒發酵多久, 也不知道是誰拍下了宋枝蒽跟祁岸坐下來一起吃飯的畫麵, 在私下群裏傳播。
畫麵裏,宋枝蒽身穿淺藍色鏤空領襯衫,正跟旁邊的蔡暄四目相對說著什麽。
身量高大的祁岸慵懶地靠坐在左側的藤椅裏, 眸光漫不經心地撇著她, 浸著若有似無的淺淡笑痕。
那抹被不經意捕捉到的眼神, 就好像他已經這麽看宋枝蒽很久。
照片一出, 不止男生, 女生們的芳心也碎了一地。
一方麵是因為宋枝蒽跟祁岸坐在一起看起來果然非常養眼。
另一方麵也是大家潛移默化地認定這倆人有情況。
畢竟那天在別墅,祁岸緊跟著宋枝蒽就出去了,現今倆人還湊在一起吃飯……這樣瓜田李下, 別人很難不多想。
然而這一切,宋枝蒽全然不知。
她本就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性格,更別說與何愷分手後, 一心卯足力氣賺錢還債。
可惜最近賺錢門路沒有那麽多,即便有也都是非常零碎且沒什麽性價比的小活兒。
趕得早不如趕得巧,也就是宋枝蒽猶豫要不要接下師姐介紹的外地商務翻譯兼職時, 她收到了宋蘭時的offer。
那是在周五晚上的選修課上。
對方先發來短信自我介紹了下, 又禮貌問她現在忙不忙, 方不方便接電話溝通一下。
宋枝蒽難免有些納罕。
自打上大學以來,她兼職過很多, 但一般都是熟人介紹, 或者她主動投簡曆, 很少有這種自己“登門造訪”的。
但出於禮貌,她還是問了下,對方是怎麽拿到她的號碼。
宋蘭時答得滴水不漏:【我在北川大有位認識的師哥,他剛好是你們學校的導員,知道我在找物色兼職模特,就想到了你,他說你在學校名氣很高,也做過模特兼職】
這麽一說,宋枝蒽確實想起學院裏有個挺平易近人的導員,他也會給家庭條件一般的同學介紹靠譜的工作機會。
之前宋枝蒽因為要幫學校拍宣傳照,和這位導員有過短暫交集。
再加上她在大一時確實做過兼職模特,這才放下戒心。
趁著選修課的中間休息,宋枝蒽給宋蘭時打了個電話,宋蘭時把自己這邊的大體情況和她說了下。
女人一口南方吳儂軟語,調子溫柔又真誠,“暫時就是幫我拍一拍圖,偶爾做個直播帶貨,價錢嘛,你可以先來工作室看一眼,我們再商量也不遲。”
“正好也看看我這邊的行情,我也看看你是不是真像我老同學說的那麽拔尖兒。”
雖然是實話,卻字字句句透著涵養,讓人絲毫不感到被冒犯。
宋枝蒽沒那麽快答應。
她從來運氣不大好,也不大相信有天上掉餡兒餅的好事,一時間多少有些猶豫。
宋蘭時倒也不為難,“這樣吧,你先考慮,要是決定來,就給我打個電話。”
就這樣,晚上選修課結束後,宋枝蒽托蔡暄這個萬事通聯係到那位導員,問了一嘴。
導員答得實誠,說確實有這麽個事兒,她電話也宋蘭時從他手裏要走的,還說他老同學著茶莊挺牛,沒事兒可以去看看。
電話掛斷。
蔡暄湊過來,“怎麽樣,是真的嗎?”
宋枝蒽點了點頭。
蔡暄眼睛都亮了,“那就去啊,導員都驗證的事,肯定沒錯的,正好再給你添一筆收入,早點還清渣男那筆錢。”
這兩天,蔡暄甚至都懶得叫何愷的本名,一律用渣男代替。
被她提醒,宋枝蒽驀地想起之前準備好的那五萬塊錢還沒給何愷轉過去,於是算準了時間,在睡前用銀行app依照從前的賬號轉賬過去。
轉賬成功的刹那。
銀行卡裏的餘額瞬間癟下去,宋枝蒽這才有種缺錢的緊迫感——她確實要新的法子賺錢了。
隻是沒想到這個深夜的舉動,還是驚動了何愷。
何愷直接用另一個號打電話過來。
已經熄了燈,大家又都在睡覺,宋枝蒽猜到是他,直接拒聽,奈何何愷不依不饒的發短信過來。
+13634xx98xx:【宋枝蒽你什麽意思,真要跟我劃清界限是吧】
+13634xx98xx:【好啊,你既然要還,就就把剩下那十幾萬一起給我,這麽分著給什麽意思】
宋枝蒽心口發悶,想回些什麽,卻打了幾次都刪掉。
何愷說得對,她是欠人錢的一方,始終理虧。
思來想去,她隻能說:【抱歉,現在沒有那麽多,剩下的我會盡快還】
幾句話說得公式又陌生。
那邊安靜好久。
似乎也覺得這番話說得太有失風度,何愷隔會兒又戲精似的開口:【我其實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的】
+13634xx98xx:【枝蒽,我好想你,我知道錯了,你回到我身邊好不好,我不能沒有你】
剩下類似的信息,又發了好多條。
就好像他全然忘記之前他放的狠話。
宋枝蒽一條都懶得看,直接把手機調成靜音,閉上眼睡覺。
或許在無形中被這件事刺激到。
她第二天起早也不再顧忌什麽,直接給宋蘭時回了個電話。
宋蘭時得知她要來很高興,兩人約好當天下午在城西的瀾園茶莊見麵。
鑒於她這次麵試的是模特崗位,宋枝蒽特意精心打扮了下,穿了條紅色的法式桔梗裙,襯得她杏臉桃腮,膚如凝脂,細腰盈盈不堪一握。
再配合當天的妝容,眼波流轉顧盼生輝,有種少見的嬌憨少女風情,混著骨子裏的清冷易碎感,格外惹眼。
宋枝蒽剛按照導航來到三環外獨門獨棟的瀾園茶莊,就看一身黛青色旗袍的宋蘭時站在門口,巧笑盼兮地迎接她。
“你們導員倒是沒騙我,這樣的姿色,在大學城也真是屈才。”
宋枝蒽內斂地笑笑,說了聲蘭時姐好。
到底是見過大場麵的生意人,宋蘭時十分大方地挽住她的胳膊,帶她進了瀾園。
瀾園茶莊不愧對這四個字,碩大的門臉就是仿古設計。
整套宅子裝修成山水林園的模樣,在廊庭中穿梭時,曲徑通幽,有種置身舊時宅院的恍然震撼。
宋枝蒽沒想到所謂的茶莊會是這麽大的一套宅院,一時間有些怔忡,連宋蘭時的誇讚都忘了回,稚嫩生澀地問,“這麽大的一處地方,都是用來工作的?”
“不啊,很多人住在這。”
宋蘭時無論何時都笑容和善,優雅知性,“還有我們這邊一些工作人員,比如茶藝師,糕點師,還有一些其他員工。”
“西邊的宅院,是茶莊,跟茶藝有關的一切都在那邊,平常會有很多喜愛茶文化的客人在那品茶會友,東邊是安置珠寶玉石和古董的地方,有些台商和海外華商會來這邊和我做做生意。”
“你工作的內容就是幫我拍一些珠寶玉石首飾的展示照片和小視頻,偶爾再陪我開個直播,帶帶貨。”
說話間,兩人穿過拱形門,順著回廊進入東邊宅院。
比起西邊,這裏花草更為繁茂,有小橋流水,假山池塘,空氣散發著清新淡雅的草本花香,亭台水榭更增添了幾分獨特的中式古典韻味。
然眼前美不勝收的景色,宋枝蒽還未盡收眼底,目光就不由自主定格在前方水榭的矮桌前,麵對麵下圍棋的兩人。
其中一人顯然已近中年,一身筆挺西裝,啤酒肚,頗有貴氣之態。
至於另外那位……
宋枝蒽心神一凜,抿住唇,腳步不由放慢。
隻見祁岸一身休閑黑T淺灰色長褲,單手撐著鬆垮的腿,另一隻修白長手撚著一枚黑子,手臂線條緊實又流暢。
英挺劍眉凝著,神色少了慣有的玩味倨傲,多出幾分專注睿智,似在凝神思索此刻應該落哪兒,沉冷又拿人。
前麵的宋蘭時就在這時揚聲,“下了快一小時了,還沒分出勝負啊。”
順著她的話,祁岸這才漫不經心地撩起眼波,再然後,就對上宋枝蒽張皇又不知所措的視線。
往常她一身素淡,像一株含羞茉莉,倒是第一次見她穿這樣明豔的顏色,頓時有種搶眼的美。
祁岸驀地挑了下眉,眼底興味漸起。
“……”
宋枝蒽壓下心中意外,稍稍錯開目光。
本以為他會開口揶揄什麽,哪曾想這少爺的興致隻在她身上殘存了不到零星半點,便重新回到棋盤上。
垂著濃長的睫,祁岸調子慵懶又散漫,“耿叔太厲害,一時半會兒打不贏。”
中年男子笑,“你這小子,早說這麽厲害,我就不跟你比了。”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耿叔。”
祁岸哼笑著落了子,抬起漆深的眸,“輸了可是要把玉觀音一分不差地帶走。”
宋蘭時聽笑,像個長輩似的嗔怪,“耿叔好不容易來一次,阿岸你別欺客。”
祁岸聽了這話,眼皮也不抬一下,嘴角卻蕩著淺淺紋路,皓白長手落子的速度也快了起來。
你來我往的幾分鍾。
宋枝蒽像個誤入鏡花水月的旁觀者,從拘謹局促再到茫然,視線也不經意在祁岸身上多落了幾秒。
還是宋蘭時把她扯回神,“是我的一個弟弟,在這幫我陪客戶。”
宋枝蒽莫名哽了下,點頭。
轉身的瞬間,剛好錯過祁岸朝她身上撇來的意味深長又幽邃視線。
向來冷冽的眸底,也難得浮動出不明晰的怡然之色,甚至唇角也不自知地淺勾著。
旁邊耿叔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想你小子也有今天。
……
推門進了左邊的宅子。
宋蘭時像是想到什麽,隨口道,“對了,他也在北川大念書,你們以後有機會還可以認識認識。”
宋枝蒽麵色有一秒的尷尬。
她想說不必,本就認識,但想想又把話咽回去。
宋蘭時不是囉嗦的性格,帶她在一樓玉石展櫃轉了轉,又上二樓,帶她看別人在這邊掛著售賣的真絲旗袍。
宋蘭時拿起一件在她身上比了比,“嗯,挺合適的,以後你剛好可以穿著這些旗袍幫我拍照。”
後麵兩人又坐在沙發上聊了聊,宋枝蒽這才知道宋蘭時是攝影師起家,後麵有了這套宅子,又拉到投資和人脈,才開始幹這方麵的營生。
“情況我也跟你說的差不多,你該看的也都看了,我這人呢喜歡有話直說,”宋蘭時在沙發上坐下,“見你第一麵我就覺得你合適,現在就差你的意向了。”
“你要是覺得行,咱們今天就簽約,薪資待遇嘛,”她想了想,“之前也跟我們這兒大股東談了,一個月10k,鑒於你沒畢業,就先不給你繳納保險,你看有沒有問題。”
宋枝蒽麵試過不少兼職,但這是生平第一次對方這麽痛快,給的價還這麽高。
生怕自己聽錯,她眨著清淩淩的眼,微微張唇,“您是說錯了嗎?10k?”
“怎麽可能說錯。”
宋蘭時忍俊不禁,“當然是10k。”
“……”
宋枝蒽徹底無語。
甚至還露出一絲局促的“沒見過世麵”。
宋蘭時莞爾,“我養得起這麽大的宅子,養不起你一個模特嗎?”
唇瓣抿出淡淡梨渦,宋枝蒽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那工作內容呢?不瞞您說,大三的課業很滿。”
“我知道啊,之前老同學都跟我提過,”宋蘭時幫她斟了杯上好的大紅袍,“不太耽誤你課業的,就是可能忙起來連著拍一兩天比較累。”
“那一個月呢?”
“看新品批次吧,不過我一個上新也才四五次,主要發給朋友圈的闊太太看。”
聽她這麽一說,宋枝蒽大概明白怎麽回事,如此算來,一個月最多也就拍十天。
隻是她並非那麽輕信的性格。
從小到大的成長經曆讓宋枝蒽多少有些猜忌謹慎,她想了會兒,還是忍不住問宋蘭時,這麽好的工作機會,為什麽偏偏選她。
甚至,她喃喃說出心中所想,“還是說,這個機會,是祁岸幫忙安排的?”
聞言,宋蘭時意想不到地抬眉,然還未等她開口,身後就響起祁岸磁渾又頑劣的聲嗓——
“宋枝蒽,我以前沒發現你這麽自戀。”
字字句句兜頭落下。
宋枝蒽麵色一怔,下意識回頭望去,然後就看到那道頎長高拔,又壓迫感極強的身影,逆光閑閑靠站在門口。
沉醇的檀木香隨著微風浮動在空氣中。
祁岸抱著雙臂,明晃晃望著她,眸光絲絲縷縷纏纏繞繞,仿佛勾著魂。
下一秒,他噙起幾分戲謔,嗓音拖腔拿調,“你怎麽不說,我今天來這是為了見你?”
作者有話說:
報告老師,這裏有人裝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