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血玉簪
第二日。
寧越女起身後,徐琳特地為她化了昨日的雲熏妝,寧越女見此妝太過妖豔,因此特地讓雲熏淡去些,從而顯得多了幾分賢妃的味道。
“娘娘如此一抹,倒是去了兩分妖嬈,不過,卻也正合娘娘的本心。”阿離帶笑道。
寧越女聽罷,笑著對阿離道,“你陪我去看望姐姐吧。”說罷,兩人一同去往醉心居。
沿途,眾多宮女太監見了煥然一新的寧越女,無不神態驚歎,駐足癡望者不可勝數,想方設法巴結的亦不計其數,不過多被阿離應付了。
突然,寧越女停下腳步,心中想起一個人來。
這麽些日子了,也不知王姐姐如何了?她很久前便莫名成了怡妃,隨後近乎銷聲匿跡,從不嶄露頭角,究竟是何原因?當初她拒不肯見我,今日,她還會如此麽?
說著,寧越女暫緩去往醉心居,轉而同阿離去到了王怡妃的寢宮。
敲了敲門,果然還是王怡妃的侍女春潮開了門,寧越女欣喜道,“你可還記得本宮?”
春潮立刻欠身道,“如今娘娘貴為貴人,又入主承露院的流翠宮,後宮之內,恐怕已無人不知,縱使是前朝,奴婢想來,也多有聽聞。”
寧越女聽罷心悅道,“姐姐今日可願意見我?”
春潮再欠身道,“娘娘早吩咐奴婢會有貴客到,想來,娘娘就是那個貴客了。娘娘裏邊請!”春潮隨即做出一個恭敬的手勢。
寧越女聽罷又驚又喜,道,“娘娘何以知本宮會來?”
“奴婢所知不多,具體緣由,您見了我家娘娘當會知曉。”春潮說罷即候在一旁,寧越女同阿離一起走進內院。
“這裏好香啊!”阿離看著旁邊無數的鮮花道。
聞聲,寧越女駐足看去,發現旁邊果然還是鮮花遍布,清風徐徐,送來一陣陣芳香,仿佛是在迎接遠方的客人。
“雖為冬季,姐姐也能尋到這漂亮的花卉,著實是令人驚羨了。若春季到來,適時,必然蝴蝶紛飛,那才是獨特的春光呢!”說罷,寧越女饒有興致地繼續向裏麵走去。
很快,裏麵兩個穿著素淨的侍女迎了出來,在寧越女身前不遠處站定道,“我家娘娘已靜候多時了,寧貴人裏麵請!”
寧越女見兩個侍女頗有些氣質,因而心想,王姐姐果然不一般,就連身邊侍女都這般出色,想來,必是如同碎花徐琳等,起初就經過了多層考驗的。
寧越女和阿離一同去到裏麵房間,見一個帶著魅力的倩影,披著一件月白色的毛絨披風,獨自站在風口,仿佛在遠眺著什麽。
寧越女示意阿離留在原地,自己獨自緩緩走近王怡妃,見她並未察覺,心想,姐姐這是在想什麽,竟如此認真?
靠近後,王怡妃才察覺到有人到來,口中靜靜說到,“你來了。”雙眼卻依然眺望著遠方,神色平靜。
寧越女輕輕欠身行禮道,“臣妾寧越女見過王怡妃。”
王怡妃隻是淡淡道,“你我何須多禮。”
寧越女打量著王怡妃,同時挪動著身子,隨後站在王怡妃近處,像王怡妃一樣目視前方。
兩人靜默片刻,寧越女首先含笑說到,“姐姐在看什麽呢?妹妹眼拙,啥也沒瞧見。”
王怡妃輕輕一笑,道,“遠方。”
寧越女細細打量著王怡妃,見她雖眉目清秀,卻不如初見時那般自由隨性,因而起了心思,姐姐莫不是在深宮待久了,因此添了幾分惆悵?
回想起以往,當初,她還不是如今的怡妃,而是王麗人。初次相見,她搖著一把橢圓形扇子,微笑著賞花,那種自得其樂的身姿,令寧越女至今難忘。
轉眼數月過去,我已不再是以前的東院宮女了,而姐姐你也不再是當初無憂無慮悠然自得的王麗人,世態萬千,半點不由心!
寧越女帶一抹淺笑回答道,“常人隻思慮近處,而鮮有常常著眼於遠方的。姐姐心性萬中無一,因而首觀大局,故著意於遠方。”
寧越女說罷,瞧見王怡妃神情微動,因而帶一絲喜悅道,“姐姐以為,妹妹所言可對?”
王怡妃轉過頭,帶一抹暖笑看著寧越女,不乏激動道,“數月不見,果然當刮目相看了!”
寧越女心生感慨,目視前方淡淡道,“雖為數月,宮中卻是變化萬千。姐姐雖常居宮中,想來,對各類事件,也了然於心了!”寧越女說罷複看著王怡妃。
王怡妃看著遠方道,“但凡局勢,多有變動,咱們左不過順應天意罷了。”
“當初,姐姐拒不見我,如今可否曉以原由?”寧越女平靜道。
“當初,皇上突然下旨封我為怡妃。一時,後宮震動,前朝不寧,皇宮內外,流言四起。說我意在後位,並且已經深得皇上的寵幸,又有太後的信任。我一時別無他法,隻好幽居不出,以求自保。”
寧越女聽罷,點了點頭,隨後繼續問到,“那——,皇上為何突然封姐姐為怡妃呢,如此迫不及待麽?”
“聖上的心思,妹妹也不是此時才明白吧。我們這個皇上,做事並不一定走尋常的套路,看上誰了,一道聖旨下去就是,豈不簡單快捷!”王怡妃解釋道。
王怡妃細細看了看寧越女道,“妹妹今日這打扮,果真有了幾分妖嬈而不失柔雅的氣質,皇上見了,必然會心生歡喜的。”
寧越女笑道,“姐姐過獎了,妹妹本不想過於妖嬈,不過眼下看來,這裝扮還得減去兩分妖嬈才可,否則,妹妹怕是要成為眾矢之的了。”寧越女說罷,麵目含一抹深深的笑。
“雪荷,去給本宮把那支血玉簪取來。”王怡妃倏然朝著身後不遠處一個侍女道。
寧越女回過頭看了看,見那個侍女正是方才出門相迎的女子中的一個。心想,如此裝束,簡潔輕快,倒符合“雪荷”這個名了。
雪荷愣了一下,才轉身離去。
寧越女淺笑道,“姐姐還真是詩情畫意,如以往一樣,閑情逸致仍在!”寧越女說罷輕鬆歡喜般看著王怡妃。
“人生苦短,咱們姐妹沒了自由,難不成,連這點閑情逸致也要失了!”王怡妃看看寧越女,又緩緩轉過頭去,口中綿綿道,“既然選擇了皇宮,我是一定要走下去的,無論前方有什麽魑魅魍魎,也是止不住我的了。”
寧越女心中疑惑,因而道,“姐姐所指——?”
“沒什麽。”王怡妃複轉過頭看著寧越女,麵容帶一抹細微的笑道,“你我姐妹,當共同扶持,”說著,王怡妃又目視前方,語氣幽微,“否則,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恐怕獨木難支!”
寧越女再度疑惑,這時,雪荷雙手捧著血玉簪近前道,“娘娘,您要的簪子到了。”
寧越女細細瞧了瞧那隻簪子,見這隻簪子果然和名字一般,通體呈現為血紅色,卻隱約散發著無盡的魅惑,仿佛是赤裸裸的欲望,不知不覺間吸引著茫茫眾生。
回想起方才雪荷的異樣神情,寧越女心想,這隻簪子必然是價值不菲了。
王怡妃取過血玉簪,就要為寧越女戴上,寧越女慌忙阻止道,“使不得!這隻簪子必然非同凡響,妹妹可承受不起。”說罷,寧越女偶然間瞧見王怡妃頭上竟也插著一隻一模一樣的簪子,一時似乎發覺了什麽,微微垂眸,略有所思。
方才隻顧著看姐姐神情去了,竟忽略了如此惹眼的東西!
王怡妃見狀道,“你瞧見了,你我各有一隻血玉簪,寧兒,你當明白我的心意了?”說著,王怡妃已經緊握寧越女的手,同時雙目溫情而視,仿佛帶著無限的期待。
寧越女看著王怡妃的眸子,見她雙眸深邃,卻有一股難得的清遠,心中依然猶豫著要不要收下這隻簪子。
寧越女回想起當初答應劉貴人的事,心想,此次若接了簪子,以後恐怕還得涉身後宮爭鬥,如此,豈不要辜負了姐姐的期望?
可——如若不接,王姐姐當初於我有救命之恩,難道就這樣淡化掉麽?
王怡妃見寧越女遲遲不說話,隻好緩緩收回手中的簪子,語氣幽微道,“罷了,看你心有為難,此事還是,”
話未說完,寧越女突然道,“姐姐當初於妹妹有救命之恩,妹妹至今未忘。此時,正是妹妹報答姐姐的時候,又豈能輕易拒絕。”
王怡妃聽罷,麵容十分喜悅道,“我就知道,本宮不會輕易看錯的。”說著,王怡妃已經將簪子插在了寧越女的頭上。
“隻是,”寧越女臉色微變道,“妹妹曾經答應過劉貴人,除掉蘇和娜後,就去醉心居陪她。如今看來,當是不可能了。”
聽罷,王怡妃插簪子的手突然僵住了,口中輕輕道,“妹妹雖不似以往純粹,卻也終究是性情中人。”王怡妃說罷,並沒有取下簪子,而是收回手繼續道,“隻是,姐姐要提醒妹妹,身在後宮,斷不能有安然避世的想法。敵人想除掉你,躲,是躲不掉的。”
寧越女想了想後道,“姐姐所言在理,妹妹今日受了這隻簪子,以後定當和姐姐相持於後宮。至於劉貴人,好在還有薰藝在,當是不妨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