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時過境遷
第一章時過境遷
2005年初夏。
g省省政府家屬院，一**院落內，花香幽幽，院子的角落裏，一間精致的窩棚架在半空中，裏麵養著一對白鴿，時不時咕咕的叫兩聲。
屋裏，顧遠山坐在沙發上，微微頷首，專注的看報紙。今時今日，已是他調任g省省委書記的第18個月。無論曾經他多麽不願意離開金都，卻也隻能服從組織的安排。
對於顧遠山而言，步步高升，遠不如固守在金都，原位不動。俗話說，人挪活、樹挪死。顧遠山的思維恰恰相反，覺得自己離開了金都，就等於是種子離開了肥沃的土壤，要麽腐爛在泥土中；要麽發育不良。
“爸——爸——”一個歲把的小女孩蹣跚著，在屋裏空檔處學步，嘴裏咿咿呀呀的笑鬧著。
“遠山——你快瞅瞅，若曦走路越來越穩了，她還叫爸爸呢——你聽到沒？”黎鳳蘭緊緊的拽著綁在顧若曦腰間的布帶子，一臉欣喜。
“哎喲——我的閨女都能喊爸爸了！真是能幹啊！”顧遠山擱下報紙，走過去雙手托起女兒，顧若曦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咯咯咯的笑著。
黎鳳蘭解開綁在顧若曦身上的布帶子，站在一旁，笑望著其樂融融的父女倆，深感這幾年的努力沒有白費。老天爺終於開眼了，賜給她一個可愛的閨女。
都說閨女是媽的貼心小棉襖；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瞅瞅顧遠山的表情，還真像是那麽回事。
自從閨女降生以來，顧遠山百分之七十的心，都在家裏，一下班就急匆匆往家趕，總覺著家裏有一根繩，拴著他的心，到點兒了就往回拽。
此刻，顧遠山用胡茬子輕輕的在女兒稚嫩的小臉上磨蹭，剛開始，顧若曦還咯咯的笑著扭開臉躲避，不一會兒就委屈的大哭。
黎鳳蘭心疼的接過閨女抱在懷裏，埋怨道：“你那胡茬子多硬啊，若曦的小臉兒哪經得住蹭！逗娃兒都不會逗，到你懷裏，隔不上三分鍾，準得哭！”
“瞧你，就跟我是萬惡不赦的魔鬼似的，我能不心疼自個兒的閨女？小娃兒，哪兒有不哭的！”顧遠山不服氣的瞪了黎鳳蘭一眼，怏怏不樂的回到沙發上坐下，重新拿起報紙。心想：我都四十五歲了，才得了這麽個寶貝，能不心疼！
黎鳳蘭就更別提了，求爹爹告奶奶，好不容易完成與顧遠山共同的夙願，升級做了爹、媽。對閨女自然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裏怕飛了。
從懷孕到顧若曦馬上一歲了，差不多兩年的時間，黎鳳蘭所有的重心都在她身上。連顧遠山都大感自己在黎鳳蘭心中的地位直線下降。
……
金都市。
繁華當道的小吃鋪的門頭上，掛著‘鐵蛋串串香’的招牌，店鋪寬敞，賓客滿座，鐵蛋正在玻璃窗隔開的廚房裏忙碌。
鐵蛋左手穩住不鏽鋼盆，右手麻利的往裏添加各種調料，拌勻了之後，將竹簽串成的串串往汁水裏一泡，順手遞出櫥窗。喊道：“8號桌上菜。”
謝雨涵聞聲快步跑過來，端起菜盆子，一路小跑，停在一張桌子前，把盆子輕輕的放在桌子上，笑容滿麵的說：“幾位請慢用，有啥需要隨時招呼！”
穆老師挨桌收拾餐盤、空酒瓶子，清掃地上的骨頭、餐巾紙，時不時抬頭，笑臉盈盈的迎接剛進店就餐的顧客。
如今，已經是地震後的第五個年頭，高樓大廈拔地而起，鐵蛋搶占先機，在金都市的東南西北各占據了一個當道的門麵房，這裏最早落成，成為‘鐵蛋串串香’的主店。
其他三個店麵正在裝修，幾個月後，就可以投入營業。鐵蛋在社會底層奮鬥了二十餘年，終於苦盡甘來，當起了老板。
鐵蛋早就跟穆老師和謝雨涵商量過了，人手不夠，就請人管理，進行嚴格的培訓。鐵蛋每天負責把汁水調好打包，配送到各個分店。
‘鐵蛋串串香’經過幾年的發展，早已成為金都市聞名的標誌性小吃。
財源滾滾而來，鐵蛋家、穆老師家的小金庫充盈起來，鐵蛋時常叮嚀穆老師和謝雨涵：“生意越好，我們更加應該注重服務、注重品質，一定不能自砸招牌！”
穆老師和謝雨涵謹記鐵蛋的話，做事麵麵俱到，格外細心，三人配合得非常好。
在廚房裏忙碌了幾個小時，顧客漸漸散去，鐵蛋抬了一根板凳，悠閑地坐在門口納涼，點燃一支香煙，悠閑地吸了兩口，望著絡繹不絕的人群，不由自主的笑了。
鐵蛋萬萬沒有想到，四十多歲了，才正兒八經在金都市站穩了腳跟。時間猶如白駒過隙，一晃過去了二十餘年，每日睜開眼睛，都仿佛覺得還停留在和山子剛剛踏進金都大學的那段時光。
每日忙忙碌碌，店裏、家裏，操不完的心，即便是這樣，鐵蛋依舊生龍活虎、幹勁十足。回想起來，心中五味雜陳，好不容易，才讓妻兒老小過上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日子，他相信，日子會隨著時間更上一層樓。
鐵蛋的心中隱隱的藏著一份野心，他不甘於隻停留在金都市發展，將來的某一天，他得讓‘鐵蛋串串香’打入省城，走向全國。
鐵蛋不敢將這一計劃輕易告訴任何人，哪怕是穆老師和謝雨涵。他怕她們說他吃著碗裏的，望著鍋裏的；也怕她們嘲笑他，這山望著那山高。
於是，鐵蛋將心中的抱負深藏起來，暗地裏規劃、暗地裏使勁兒，他始終堅信，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大學畢業後的十多年時間裏，因為鐵蛋落魄的生活，昔日的哥們兒們都已經漸行漸遠，不再有任何交集，就連顧遠山，也被調走了。
鐵蛋每每回憶起往事，不免覺得心中空落落的，他多麽希望，時光未曾流逝，所有的人和事，都還停留在最美好的曾經。
“楊文鐵，小正又闖禍了，老師剛打電話來，讓家長去一趟——你去，還是我去？”謝雨涵焦急的聲音，將鐵蛋從飄飛不定的思緒中拉回來。
鐵蛋騰地一下站起來，邊解圍裙，邊問道：“這回又咋啦？”
“哎呀，你說小正這娃兒究竟像誰？一天到晚惹是生非，這才多大點兒，一天不惹點兒事情出來，他就難受——長大了可怎麽是好！”謝雨涵滿心怨氣，又不好直接發出來，老人慣著娃兒，也是情理之中，再則說，那可是楊文鐵的親爹、親媽。
“雨涵，你也甭著急，男娃兒嘛，調皮一點兒是正常的。老師咋說？我馬上就去學校。”鐵蛋推著自行車準備走，謝雨涵拉住他，瞅了瞅周圍，低聲的叮囑道：“你可別跟老師耍橫，小正——小正親了人家小丫頭！”
鐵蛋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謝雨涵怒目瞪著他，沉著臉說：“你還笑得出來——你說說，小正才多大，淨整這些汙七八糟的事兒——”
“行啦，別東想西想的，五、六歲的娃兒，他懂啥？肯定是鬧著玩兒的嘛！把心擱進肚皮裏，我趕緊去了。”鐵蛋說完話，飛身跨上自行車，急匆匆趕往學校。
謝雨涵望著鐵蛋遠去的背影，心中忐忑不安，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穆老師走過來，拉著謝雨涵坐下，問道：“咋啦？心事重重的！”
“姐，你說小正、小冉這倆娃兒，性格差別咋就這麽大？小冉乖巧懂事，從不讓人操心；小正呢，調皮搗蛋，從不讓人省心——這哪裏像是同爹同媽的雙胞胎嘛！”謝雨涵苦著臉望著穆老師，眉頭深鎖。
“妹子，男娃兒就跟蟲一樣，一天到晚動不停，小正若是跟小冉一樣循規蹈矩，怕是你又要操心了！別想那麽多，隻要好好的引導、教育，小正會改變的！”作為一個具備資深教育經驗的人，穆老師以自己的理解開解謝雨涵。
“姐，我也是有心無力，你說說，就我家那兩位老人，把小正慣得不成人樣，我還不能說，一說就跟我急——唉——”說到老人溺愛小正這事兒，謝雨涵就分外不滿。
“隔代親，這是中國的家家戶戶都存在的現實問題，老人也沒有壞心，我們應該一分為二來看待。就拿我爸來說，不也是慣著湘湘？”穆老師深知老人溺愛娃兒的壞處，但是，她也是有心無力，成日忙於生意，隻顧著賺錢，同樣麵臨這個嚴峻的問題。
“姐，湘湘多懂事兒啊！再說，你家的情況跟我家還真不一樣——老人慣著小正，千依百順，那叫偏心——小冉該咋想？打小就是那樣，小冉慢慢長大了，懂事兒了，我真怕給她的心裏造成陰影——”謝雨涵說著說著，情不自禁的抹了一把淚，手心手背都是肉，苦了誰，她的心都會痛。
穆老師攬住謝雨涵的肩膀，輕聲的安慰道：“你別難過，楊文鐵不是寵著小冉麽，平日裏，爺兒倆多親啊！”
“虧得小冉還有爹媽疼，不然——楊文鐵對小冉，那是沒得說，不怕你笑話，有時候，我都有點兒吃醋！”謝雨涵不好意思的瞅了穆老師一眼，尷尬的笑了。
“女人嘛，理解！”穆老師輕笑，心中五味雜陳。
穆老師目視前方，心想：生活，原本就是家長裏短的瑣碎拚湊起來的，沒有一點兒波瀾，又何以談生活——
……
(九頭鳥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