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夢醒時分
第173章 夢醒時分
蘇曈兮用棉棒沾著金瘡藥輕輕地塗抹在傷口處。
“司煜，說起來，有件事情我一直都不清楚。南靈王為何那麽突然地廢除聖子聖女製度啊？即使他要娶文拓，總歸有更加溫和的方法。”
蘇曈兮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南靈的聖子聖女製度是沿襲千年的惡習，廢除了才好。”司煜耐心地解釋。
“端木丞當初求得了靳朝的支持，也是因為他向我保證會廢除那個製度。”
司煜補充了一句。
這也是為何他沒有如淑敏所願，對端木家下手。
如今的端木家已經是端木丞在主事，淑敏之所以對端木家恨之入骨，無非也是因為當年的火焚之恨。
“沒想到端木丞竟會主動將這樣的惡習向靳朝坦白，他就不怕一旦風聲走漏，南靈會動蕩不安嗎？”
司煜收回了正在擦藥的手，看著蘇曈兮，不再說話。
他已經確認，蘇曈兮在試探他。
這般刻意的不經意，但凡換一個人，他都早就已經識破，不會由著他人套出一句話來。
但是他沒有對蘇曈兮設防。
“曈曈，你是不是聽人說了什麽？”
半晌，司煜最終開口了。
“你說過，我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秘密的。”
司煜盯著對方的眼睛，不給她半分逃避的機會。
蘇曈兮像是下定了決定：“我聽說了一個故事。”
她將赫連嘉瑩第一次跟她講的關於聖女被人救走的故事說了出來。
她一直關注著司煜的神情。
在說到最後聖女賜名“長念”，隻是那個人為了紀念亡妻的手段的時候，蘇曈兮目不轉睛地盯著司煜的眼睛。
後者沒有半分波瀾變化。
“曈曈，那隻是一個故事而已。赫連嘉瑩胡言亂語罷了。”
蘇曈兮本來放鬆了幾分的神情霎時僵住了。
赫連嘉瑩！
她想起來當初她見過赫連嘉瑩之後，司煜便淡然地說出她是赫連嘉瑩。
若不是赫連嘉瑩私下裏講過這個故事給司煜，而且司煜還相信了。
那便是司煜原本就知道，她就是赫連嘉瑩。
“你如何知道她是赫連嘉瑩的？在我告訴你之前，你已經知道了。”
蘇曈兮從司煜的腿上下來，站在了司煜麵前。
司煜向來麵無表情的臉上，少有地出現幾分不知所措。
當時幾乎是不經意的一句，如今竟露出破綻來。
安靜，長久的安靜。
沒有人先說話。
那個問題的答案已經不重要了，蘇曈兮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兩人就維持著這樣的姿勢，相對而立，直到晚膳逐漸冷卻，直到濃雲漸漸露出月光。
“司煜，你就是他，對嗎？”
站得有些久了，蘇曈兮隻覺得自己腦海中一陣又一陣地眩暈，但她強撐著咬牙堅持。
她一定要得到這個答案。
別的什麽都不重要。
她隻聽司煜這一句話。
她隻要司煜一句簡單肯定的“不是”，就能推翻所有的論斷，將那一場噩夢推翻。
“不是。”
司煜看著蘇曈兮的眼睛，說了這句話。
他絕不是前世的他，這一世，他要的隻有蘇曈兮一個人。
“你也從來沒有下過將蘇家滿門抄斬的聖旨。”
蘇曈兮步步緊逼，眼中是熱切的希望。
司煜說不是，那就不是，她有千萬種理由去解釋那些不合理的地方。
“我——”
“你是！”
一聲沙啞破敗的嗓音從門外傳來，門被人從外麵打開，滿身是血的赫連嘉瑩跌跌撞撞走了進來，手裏還握著一疊信紙，臉上寫滿了瘋狂。
她得不到的，其他人也別想得到。
她兩輩子都是一個笑話，事到如今，毀了他們又如何？
司煜在看到赫連嘉瑩的時候，周身戾氣陡增。
赫連嘉瑩卻隻覺得暢快：“司煜，兩世為人，恐怕隻有這一瞬間我在你心裏才是有一絲位置的吧，畢竟你現在多麽想殺了我，可是卻無能為力。”
“元貞皇後，久仰大名了。你不知道我，我卻已經知道你數十年了。
你與那些老嬤嬤口中倒還真是不同，你瞧你那副天真無辜的樣子，哪裏有半分傳聞中後宮第一人的端莊純良？”
說著赫連嘉瑩又轉頭看著司煜：“不過看來皇上上輩子對皇後娘娘也就這樣，不然何苦逼得我們不諳世事的皇後娘娘成為在宮人口中長袖善舞、滴水不漏的人呢？”
赫連嘉瑩的聲音不知為何沙啞得厲害，此刻她帶著笑聲說著這些，仿佛是尖刀劃過玻璃一般，讓人頭皮發麻。
司煜上前一把掐住了赫連嘉瑩的脖子，雙目赤紅：“閉嘴！”
“咳咳咳，何……必……動……怒……”
男人卻不理會，手越收越緊，赫連嘉瑩的臉逐漸由蒼白變得通紅，然後浮現出紫黑色。
掙紮的動作也逐漸微弱了。
就在蘇曈兮以為司煜會活活掐死赫連嘉瑩的時候，男人驀地收手了，赫連嘉瑩像是一隻斷了線的風箏，摔倒在地上。
“咳咳咳，你殺不了我，你明知道。”赫連嘉瑩說的很慢，一字一頓。
她今天就是來下地獄的，但是黃泉路那麽孤單，總要拉上大家一起才公平。
司煜喘著氣，握緊了身側的拳頭。
三個人，隻有蘇曈兮處於一片空白之中。
“皇後娘娘，你還看不出咱們的皇上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嗎？”
赫連嘉瑩下了一劑猛藥。
蘇曈兮心裏的天平已經傾斜，隻剩下最後一點牽掛在苦苦支撐。
司煜是她最後的希望。
蘇曈兮看著司煜不說話，她渴望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赫連嘉瑩突然放聲大笑：“司煜，看多了你高高在上的樣子，你如今這副膽小如鼠的樣子倒真是稀罕。”
“怎麽，你前世記掛了她大半輩子，世人皆說元貞皇後是皇上一生摯愛，如今卻不敢再說？”
赫連嘉瑩的聲音仿若一根遊絲，很虛弱，但她話語裏滿是看好戲的坦然。
司煜的逃避，赫連嘉瑩的篤定，蘇曈兮已經明白了一切。
霎時間，她仿佛被抽幹了全身的力氣，她看向司煜的方向，嘴唇蠕動想要說些什麽，最終卻是眼前一片黑暗，她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她的世界終於安靜了。
沒有了赫連嘉瑩厲鬼一般的聲聲致命，沒有了司煜不敢看她的逃避身影。
什麽都沒有了，隻有一團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