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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羊毛背心

  當單舞走到接機大廳,一眼便望見一張寫著自己名字的接機牌,舉牌的人是個臉蛋紅撲撲的小女孩,身後站著一個黑黝黝的大個子。


  那正是多慶辛巴、尕娃父女倆。


  單舞微笑著走攏,多慶趕緊相迎,雙手合十、頷首行禮。


  單舞也按照藏人習俗回禮。


  “終於見麵了!嘎蘇徐(歡迎)!”多慶熱情地握著單舞的手。


  “多慶哥,謝謝你!這次來要給你添麻煩了!”


  “千萬別這麽說,小老師對於我以及所有子弟校的孩子來說,都是一段最美麗的回憶,見到你,真的就像看見從前的小老師一樣,你們長得太像了!”


  尕娃也很興奮,親熱地拉著單舞的衣角,說爸爸知道她要來,已經跟西藏大學的大領導請了假,又自豪地說她知道洪齡小時候所有的事,特別是她家公子的故事。


  繼而她發現單舞的鞋子,驚呼起來,“你的鞋子好漂亮,還畫著格桑花!”


  單舞笑一笑,告訴多慶和尕娃這本是送給媽媽母親節的禮物,自己保留它已經七八年,就為著穿上它踏上藏原的土地。


  多慶咬著嘴唇輕輕點一點頭,眼神裏流露出幾分感慨,他從洪齡那裏多少對單舞的遭遇有所了解,也曾經在網站裏見過這雙“蝶戀花”。


  三人一同往外走,單舞打開手機,立馬接到正男的電話。


  “不是說好今天搬家嗎?怎麽搬到西藏去了?想去旅遊可以等我閑下來一起去嘛!”


  單舞當然知道他在清晨醒來,看見自己發的訊息會有多麽驚奇,轉到一邊小聲和他說:“正男,不好意思,有好多事情還沒來得及跟你說,昨天晚上鈴鐺姐告訴我,找到我爸爸了,我其實……是一個西藏的小孩!等我回來再和你解釋好嗎?”


  ??????

  洪齡前往十三月的路上接到母親倪璫的電話,得知單舞隻身前往西藏,倪璫十分擔心,千叮嚀萬囑咐,讓洪齡拜托多慶備好氧氣袋,提防發生高原反應。洪齡告知一切都是妥妥的,讓她安心。


  剛走到正街,遠遠看見趙正男立在十三月門外向她張望。洪齡輕輕一笑,看來這新婚的人可真是前腳跟後腳呐!也料想單舞一定還沒有將自己的身世告訴他。


  “看見小舞的信息我嚇了一跳,先前電話裏又突然說什麽找到了爸爸,而且自己是西藏的小孩,她說回來再跟我解釋,但是她一個人去高原我真有點擔心,到底是怎麽回事?”趙正男迎到跟前,打了招呼就急切地說開來。


  洪齡抬腕看看時間,離電視台過來拍攝還有個把鍾頭,便邀正男到二樓去聊談。坐定後,她簡單說起了蕭蝶那幾年的情況。


  洪齡的父母是援藏工作人員,80年代中期進藏,所支援的單位是西藏第一所水利電站,位於拉薩的東郊,離市區三十六裏路,沿途全是綿延的荒石山。


  遠處望那電站,架在猶如刀砍斧劈般的兩山之間,身下是向拉薩方向滾滾奔流的大河。


  據說,建站之前,那山本是一座,那河也並不流經此處,實是破山引流而建的水電站。


  有一首老歌叫《逛新城》,裏麵那句“納金電站發電忙”說的便是它!


  洪齡的父親是電站的技術顧問,負責生產一線的指導工作。而隨父進藏的母親是一名人民教師,被安排在子弟小學教書,擔任兩個年級的語文和數學課程,遇見當地教師回家打青稞時,也會臨時代理體育、地理、曆史等其他課程。因為全校隻有五個年級五個班,教師不到十名,學生也從未超過一百,並且都隻是電站職工的子女。


  1988年,學校一名援藏教師到了退休年齡,恰逢女兒中專畢業,於是向廠辦提交了頂班申請。


  那年10月,上小學三年級的洪齡第一次見到了她的小老師蕭蝶,她那時剛滿16歲,被安排擔任三年級的班主任,因為識譜、會彈電子琴又被安排教全校的音樂課。


  全校的孩子都喜歡她,因為她活潑、可愛,會唱很多歌,會講很多故事,還會跟孩子們打乒乓球、玩老鷹抓小雞……瘋耍起來也像個孩子,況且了,小學裏有幾名學生跟她的年紀都差不多!


  全校連校長在內共有四名漢族教師,而蕭蝶父親臨走前又囑托倪璫照顧女兒,所以來往十分密切,許多時候都讓她到自己家裏吃飯玩耍。長此以往,她幾乎成了倪璫家裏的一員。


  1989年9月,蕭蝶在西藏過過了第一個教師節,也正是那一天,她意外地遇見了替人放牧的宇鬆。


  為著誤會宇鬆,蕭蝶本就十分內疚,當他帶著傷背著自己翻過大山送回到鈴鐺家裏時,又發現自己身上粘了血跡,她立即查看自己的身體,雖然也被荊棘劃出的傷口,卻沒有流血,便知道那血一定是宇鬆的,看來,他被那塊尖石傷得不輕。


  第二天下午上完一堂課,蕭蝶便幫洪齡請了假,兩人一同去廠區醫務室開了些藥,急匆匆趕去了碉堡後的山彎。


  宇鬆果然在哪裏,而且連公子也和他在一起!

  他聽不懂漢語,而蕭蝶僅會一些再簡單不過的日常藏語,他們倆的交流全仰仗洪齡的翻譯。


  當他接過蕭蝶給的藥,還有麥乳精和餅幹時,憨厚而又靦腆地笑起來,當即打開餅幹喂了幾塊給公子。


  而蕭蝶說幫他擦藥,他卻一個勁兒地搖頭,說回去讓波拉(爺爺)給他擦。反而指著蕭蝶的腳說昨天才崴了腳,今天真不該到山上來。


  那一天,蕭蝶和洪齡才知道,原來在山的那一邊還有好多山,宇鬆和爺爺還有其他三戶人在其中一個山窩裏居住,他們來自山南,幫同一位雇主牧羊。


  每個季度,雇主會給他們送來青稞、酥油和清茶。而每一年,雇主也會前來帶走一批肥羊極羊毛前去販賣。


  宇鬆和爺爺的生活特別簡單,他負責牧羊,爺爺負責在家打酥油茶,炒青稞麵做粘巴,等羊毛茂密的時候就剪羊毛。


  他們自己也會用鐵絲耙將羊毛抓成羊絨,用紡錘撚成羊毛線,當雇主來的時候,會為成品毛線付一些錢。


  自那以後,蕭蝶與洪齡的日常生活裏便多了宇鬆這個朋友,三不五時,她們便跑去山彎裏一起玩耍。


  那片藍天白雲下、遼闊大河邊、點綴著鮮豔格桑花兒的山彎裏,常常回蕩著一些幸福的聲音。


  或許是他們在嬉笑打鬧、歡聲笑語,或許是清脆的羊鈴,或許是蕭蝶唱著歌兒,或許是他們互相學習著彼此的語言,也或許隻是宇鬆用骨朵甩石頭(羊毛線編織的帶狀工具)趕羊的砰砰聲……


  寒假時候正是隆冬季節,大河結冰,山草幹枯。


  雪來了,宇鬆不放羊,而蕭蝶要回四川過新年,臨走前一晚她終於編織完成了兩件羊毛背心,放一件在碉堡的閣樓裏,宇鬆便是穿著那溫暖的背心過了90年的春節以及藏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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