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最是溫柔
九歌與孟衍不約而同的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向那人。
而那人似乎也是並未動作，隻是嗚咽著，隨手抓了身旁的石頭，一通亂砸。
聽這聲音似是有些熟悉，九歌心中還在疑問，待走近後，還真是如猜想一般。
隻見那人癱坐在草叢中，身下橫七豎八的躺著無辜的草葉，而那偷聽者白皙的皮膚上掛著兩行清淚，隻是那哭聲越來越響亮。
“公主？你怎的會在這？”看著洛雲的狼狽樣，九歌有些驚訝。
她是何時來到，為什麽沒有一絲動靜，自己和孟衍的對話她都聽了多少去？
“孟衍見過公主。”孟衍驚訝的同時還不忘禮數。
“嗚嗚……疼……疼。”抽泣中的洛雲隻是訴說著小腿上傳來的疼痛。
“公主，可是傷到哪裏了？”九歌試探的問道，看那樣子不似假裝，若不是真受了傷，這小丫頭從不輕易掉淚。
“蛇，有蛇。”
“蛇？沒有啊！”九歌環顧四周，別說蛇了，連蛇毛都沒見一個，但見小丫頭哭的這般厲害，心裏不禁起了疑慮。
“公主，能告訴我你哪裏不舒服嗎？”九歌蹲下來問道。
“剛剛有一條黑色的蛇咬了我這裏就跑掉了。”洛雲訴著苦，哭的更加厲害。
九歌低頭一看，洛雲的右側腿幹上有一個小小的傷口正汩汩往出流血，因為天色漸黑，九歌並不確認是否中了毒，但出自醫學的角度，九歌二話不說撕開了洛雲的褲腿，讓傷口充分暴露在外。
“雲九，你做什麽？”洛雲見狀伸手去擋。
“不想有事就乖乖呆著，如果再亂來，我可不敢保證你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九歌的恐嚇立馬起了作用，洛雲也不再去唱反調了，耳邊的噪音也頓時消失了。
其實洛雲隻是出於禮節，未出閣的女子是不得在陌生男子麵前隨意裸露身體的。然而這些迂腐的禮節對於九歌來說完全是扯淡。
她九歌才不會去顧忌這些規矩，她隻知道洛雲是景文帝最愛的公主，是上官逸和上官彧喜愛的妹妹，如果今日洛雲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讓九歌和孟衍擁有兩百種不同的死法，於是，九歌急了。
一急，脾氣就大了。這就是九歌的毛病。
“孟衍，快，找兩根繩子。”九歌嘴裏說著，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慢下來。
小腿上裸露的皮膚白皙紅潤，與流出來的血形成鮮明的對比，九歌用手在傷口周圍形成一個小的包圍圈，不停地擠壓，隻希望那蛇沒有毒。
孟衍聽見九歌的話，便想也沒想就從袍子的下擺撕出兩根布條來。
“給，九歌。”
九歌接過孟衍手中布條，先是在傷口上方膝蓋處打了一個結，接著又在離傷口近的地方又打了一個結，雙層結。
打好了結見傷口流出來的血越來越少，九歌內心焦急萬分。
蛇毒不像是其他毒液，光是種類都分好幾種，而蛇毒一般在10-20分鍾發生反應。最開始便是局部腫脹、破潰，有的甚至侵入神經係統從而導致呼吸、循環衰竭死亡。
此時情況緊急，九歌顧不了那麽多，她隻知道如果今天洛雲這丫頭有事，她和孟衍一個也跑不掉。想到這裏，九歌二話不說，便埋頭將嘴唇覆在傷口之上。
“雲九，你……你快放開我。”因為九歌的舉動，洛雲滿臉通紅，似是煮熟的蝦。
“九歌，你……”
九歌狠狠吸了一口傷口中的血，有些腥甜，啐的一口偏頭吐掉，也不顧孟衍和洛雲的表情，繼續低頭吸毒。
來來回回好幾次，直到九歌用盡全力，傷口中再也吸不出來血液為止，才直起身來說道。
“孟衍，快把公主抱到水邊。”
“好。”
孟衍起身說道。
“公主，得罪了。”
“你們要幹什麽？是要滅口嗎？我告訴你們，我已經病入膏肓了，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快放開我！”洛雲見九歌緊促的眉頭，似是感覺到空氣中流動的寒意，不禁心裏害了怕。
“隻是清毒，別怕。”知道洛雲慌了神，九歌解釋道。
孟衍將洛雲抱至水邊放下，九歌便蹲下身將洛雲的小腿沒入水中，河裏的水潺潺流動，水麵波光粼粼，初秋的夜漸涼，乍一入水，洛雲便打了個激靈。
“公主，在我回來之前，你把腿就放在水裏不要拿上來，可聽見了？”九歌說道。
“嗯，聽見了。”發火的九歌讓洛雲多了一絲膽怯，隻得按照九歌說的去做。
“孟衍，你在這裏看著公主，不要讓她再受傷，我回去找人。”
“好。”
九歌轉身便要離開去找人，卻被洛雲叫住。
“等等。”
“公主還有何事？”九歌問道。
“雲九，你可不可以留在這裏陪我？我怕。”洛雲低頭絞著裙邊說道，頭已經快低到肚子裏，卻還時不時紅著臉偷眼瞄著九歌。
“我去吧，你在這裏。”孟衍見狀，快步跑開。
“不怕，你是最勇敢的公主，有我在。”因為洛雲的示弱，九歌內心蕩起漣漪，出自於女人的母性，九歌伸出手摸了摸洛雲的頭。
“雲九，你不會讓我有事的，對嗎？”洛雲抬起頭，撲朔著那雙大眼睛問道。那希翼的眼神裏似是想要得到什麽答案一般。
“嗯，不會有事的。”九歌答道。
那還掛著淚痕的臉上突然就綻開了笑容。
“我信你，你那麽厲害。”
“可有哪裏不舒服的？”因為洛雲受傷，九歌的精神極度緊張，絲毫未注意到小丫頭的異常。
“沒有，就是有點疼。”
“是哪種疼？”
“就是疼啊。”
“公主，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是怎樣的感覺？”
“你怎生問的這般奇怪，就是疼，疼得厲害。”
“不，我的意思是……”九歌正欲向洛雲解釋一番，其實疼痛是分好幾種的。
“九歌，先把公主扶回帳吧。”孟衍帶著兩名士兵和一具九歌之前改良過的擔架跑來。
“嗯。你不要怕，等回了帳，孟衍給你用些藥，就不會疼了。”九歌安撫的說道。
“嗯。那你要陪著我，有你在我才放心。”洛雲拉著九歌的衣袍說道。
“好。先回帳吧。”
“嗯。”
好不容易哄了洛雲回去，九歌這才待著機會問孟衍。
“怎麽樣，照你判斷應該是什麽蛇？”對於九歌來說，雖然她掌握了後世先進的急救技術，但是對於中藥這一類，還不得不孟衍出馬。
“事出緊急，我也是匆匆看了一眼傷口，還未給公主把脈。但是傷口並不深，公主麵色尚可，方才又是在河邊草叢裏，若是沒有猜錯的話，應是烏蛸蛇。”
“烏蛸蛇？那是什麽蛇？可有毒？”
“若是烏蛸蛇，公主修養幾日便好。”
“如果不是呢？”
“那便聽天由命吧。”
“孟衍，你告訴我，你有多大的把握。”九歌突然頓住腳步，看著孟衍極其認真的問道。
“六成。”
“孟衍，洛雲不能有事，否則就會是我們有事，你可知道？”
“我明白。”
“走吧。”九歌無力的拍拍孟衍。突然內心的緊張被一股強烈的無力感占據著，不是被迫，而是深深的無力感，讓九歌感到失望。
想到自己的處境，動胤就會招來殺身之禍，所有的局勢和機會都會朝著自己控製不了的方向發展，這種感覺讓人力不從心。
但九歌不認輸，她要挽回這種任人宰割的局麵，哪怕隻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打倒百分之九十九的失敗。
前腳剛把洛雲送進去，九歌還未進帳，雲錦便一身戎裝的抓住九歌就問。
“發生何事了？”
“此時說來話長，你先去通知將軍和七爺，公主被蛇咬傷了。”
“怎會發生這種事，需要我把藥箱拿過來嗎？”
“謝了。”說完九歌轉身進了帳。
“真是多事之秋啊！”雲錦自顧的感歎一句，回身去辦九歌交給他的事了。
等上官逸和上官彧都到的時候，孟衍正在洛雲腿上施針驅毒。
洛雲疼的額間已經出了汗，雙手緊緊抓著被子，指骨發白。
“洛兒。”上官逸一進帳便三兩步衝向軟榻，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傷到哪裏了？二哥來了。”上官逸著急的看著孟衍施針，卻又無計可施。
上官彧在上官逸身後站定，臉上並無任何表情，隻是眉頭微簇，周身空氣都降到冰點。
看著兩人的反應，九歌心裏不禁為孟衍捏了一把汗。
“見過將軍，七爺。”九歌與孟衍行禮道。
“雲九，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上官逸問道。
“回將軍，雲九幾日未見舍弟，今日恰遇舍弟來找，便去水邊聊了聊，不知公主在那賞景，不小心便被蛇傷了腿，雲九方才已經做過緊急處理了，這會孟衍正在為公主施針。”九歌簡略的把事情說了大概，並未提及談話內容。
“可有毒？”
“回將軍，從公主受傷到現在，已經一盞茶的功夫，公主說除了疼痛並無其他不適，依雲九看來，傷口並未惡化，再輔以孟衍施針驅毒，想是並無大礙。雲九因對公主保護不周，願受責罰。”
九歌知道，對於上官逸和上官彧來說，他們對洛雲無疑是關心的，剛才的一番說辭已經為自己和孟衍爭取了好感，那接下來就是要負荊請罪了。
“若是今日洛雲有個三長兩短，本宮為你是問。”上官逸甩袖道。
“二哥，不怪雲九，是洛兒自己不小心的。”
“洛兒你歇會，有二哥和七哥陪著你，還有雲九在這裏，你不會有事的。”
“二哥，無事。”洛雲說罷抬手拍了拍上官逸的掌心。
“七哥，你也不許怪雲九，是洛兒自己沒注意的。”
上官彧並未作何動作，隻是在洛雲的注視下點了頭。
“孟衍，洛兒怎麽樣了？”
“回將軍，公主脈象平穩，不似有中毒的跡象，但連日趕路，公主本就是千金之軀，如此大受顛簸，隻是內裏虛乏，其他並無大礙。”孟衍躬身回道。
“洛兒，你怎的這般不小心。”一聽說沒事，上官逸的語氣輕鬆不少。
“二哥，我沒事。這不是好好的嘛，再不濟還有你和七哥嘛。”
“你這臭丫頭，再有什麽，明日父皇就會賞我棍子吃了。”
看著洛雲的傷口，九歌隻當孟衍為了平息事端，抬頭望去卻看見孟衍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二哥是大將軍，父皇才不會打你。”
“洛兒你是如何受的傷？”
“我……”洛雲偷偷瞄了眼九歌和孟衍，怎麽辦，把聽到的如實說出來嗎？雲九口中所說的報仇到底是什麽？他的仇人會不會是二哥和七哥？如果是的話，這樣一來，他會不會惹來殺身之禍？
突地又想到河邊那溫潤的觸感，洛雲說道，“我閑來無事，本想去河邊戲水，沒想到在河邊坐了一會睡著了，結果就被蛇咬，然後雲九和孟衍就來了。”
“哦？這樣？”上官逸聽後眉頭微皺，眼神掃向九歌和孟衍，隻是二者都未抬頭。再看向上官彧，兄弟兩彼此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