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項鏈的玄妙
我當下魂飛魄散,顫巍巍伸指到他鼻子跟前:完全沒了鼻息!
搖頭,搖頭,再搖頭,我反覆安慰自己:可能還有轉機,可能還有轉機!
忽地抓出手機,我手心滿是薄汗,差點沒拿穩。終歸,我撈回手機,先打12o,再打11o。掛斷電話,我腦子又成了一團漿糊。
我又想起上次,那個「死亡通緝」死在我跟前的畫面。
上一回是在夜色下的山野,這一回是青天白日,在6潮生的書房裡。
但我內心的惶恐與荒蕪,遠勝過上回。
我和楊玏再鬧僵,他始終是楊玏啊。
他對我是隱瞞、是憎恨,可他更多的是幫助我、扶持我。重要的是,楊玏是跟我相識很久的人,就這樣突兀地死在了我的面前。
誰幹的?
此問題一出,我猛地抬頭,張望四周。
書房連窗戶都沒開,擺設不亂,好像都沒有打動的痕迹。查案子,找兇手,我無疑是門外漢。和上次一樣,我怕我翻動東西,會影響警方的查案。
我所有的優勢,可能是楊玏用最後的力氣固執地跟我強調「項鏈」。
項鏈,又是什麼東西?
我低頭看向他的傷口,很明顯是刀傷。再看我腿邊的泱泱血流,他一定失血過多。
給我打電話時,他不應該是受傷了。
所以,他是現什麼重大秘密,然後被滅口了?
接到楊玏電話后,我沒有第一時間趕過來,但也差不多。我換個衣服能有多久?主要還是6戎家和6潮生別墅有段距離。我是打車,又開門,上樓之前還在樓下找了一段時間。
林林總總加起來,大概半個小時。
那個兇手,有半個小時的作案時間。
或者,我方才聽到的一聲動靜,是他在逃?
這種時刻,我就恨我不是警察。
終結胡思亂想,我看著臉色泛白的楊玏,心中的火苗飄搖不定,瀕臨覆滅。
在我的期盼中,救護車、警車接踵而至。
作為唯一的目擊者,我自然免不了被盤問。
審訊室內,極簡的配置,幽暗的燈光。對面審問我的莫思致莫警官,生得很俊,濃眉大眼,穿著制服,男人的英武之氣掩都掩不住。偏偏他冷著面,大公無私的模樣,容易讓人生怵。
當然,我不怕。
他問什麼,我就答什麼。
才見到楊玏倒在血泊里,我是慌亂的。但現在楊玏被送上12o,我顛簸一陣才到警察局,心情平靜不好。
莫警官全程板著臉,公事公辦,一個接著一個問題。
「叩叩叩」,有人敲門。
莫思致食指輕叩桌面,「進。」
進來的是個年輕小伙,看起來有些生澀,估計是新人。他將一份東西遞到莫思致眼前,「老大,受害者確認死亡,死亡時間是在我們趕過去之前。」
聽到這話,我最後的希望,幻滅了。所以,在他說完兩次「項鏈」后,就已經死了?
楊玏竟真的死了,這麼突然,這麼決絕。
項鏈,到底有什麼深意呢?
年輕的警察出去后,我對莫思致說,「莫警官,我比你了解楊玏、也比你更想知道誰是真兇。我覺得,比起懷疑我,相信我會是更好的選擇。」
莫思致平靜回復:「我只是按程序辦事,我私人的信任與否和案情無關。我希望林小姐不管作為嫌疑人還是目擊證人,都不要對我有所保留。」
深呼吸,我說,「他臨死前說了『項鏈』,我問他是誰殺他,他重複第二遍。之前沒說,他可能在怨恨我,死都不願意告訴我是誰。『項鏈』可能是他想讓我本人知道的消息,現在想想,他臨死之前拚卻全力說的,也可能是和兇手有關。」
「他為什麼會怨恨你?」莫思致說,「你怨恨他嗎?」
「莫警官,這是我們的私人恩怨。簡單來說,我們曾經同仇敵愾,現在我和我們曾經恨的人在一起。所以,我和楊玏如今等同於形同陌路,他突然找我,我也知道事情不簡單。誰想到,我居然是見證他死亡的人。」
莫思致不再追問:「林小姐,我的訊問結束。」
出審訊室,6戎和程春生一齊出現在我的眼前。
6戎似乎是,在擔憂我。
所以,他想起來了?
被楊玏的死刺激得飄忽不定的心,感覺到了一點點的溫暖,終究要回落原位。
怯生生地,我往前走了一小步,試探地喊:「6戎?」
他大步向前,不及我看清,我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席捲入他的懷抱。
「撲通」、「撲通」,交纏在一起的心跳聲,分不清誰是誰。
鼻端全是他熟悉的味道,我沒有抵抗,反而往他臂彎里縮了縮。
如果他還是恨著我的6戎,絕不會這樣抱我!他肯定巴不得我身陷囹圄!
原本交錯的心跳聲,因為緊緊相貼的兩具身軀,變得一致。
耳邊是繁雜的聲息,我全然不顧。
顯然他亦是不管不顧,他箍住我腰身的懷抱,一緊再緊。我不覺窒息,只覺存在與完整。
沒有言語,一個擁抱,讓我知道:對於「小哥哥」,我失而復得。
這一曲折,讓我清楚地意識到,6戎的愛,使我完整。
我和6潮生之間,太過順暢。他把我寵上天,只要我想要,只要他有,他一定傾盡畢生之力給我。在他的庇護下,我嬌蠻且恣意地活著,我的生命里只有他,我敬他愛他仰仗著他。
曾以為,我離不開他。
但他狠心離去后,我為了他與6戎糾纏。
好也罷、壞也罷,6戎讓我嘗盡酸甜苦辣,讓我愛而不敢歷經各種心理的掙扎,我終於告訴自己:我原先就該愛著的6戎的,所以我現在熱烈地愛6戎沒有錯。
我不必克制,不必回頭。
旁若無人地抱了許久,我終究推開他。
他鬆開我,兩個手掌虛虛貼在我的腰側,他的眼神、神情,無不透露著纏綿悱惻。
「林蔓,對不起。」
他說,對不起。
從最初的喜悅中恍惚回神,我想起他做的事。不管前因如何,他和吳佩睡在一起,明顯不止一次那種。
「啪」,我再次給他耳光。
劇場一次,這裡一次,我好像一直在挑戰6戎的承受底線。
現在,在警察局,人來人往。6戎在璉城,好歹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庭廣眾下被我扇耳光
縮了縮燙的手掌心,打了之後,我又有點後悔。
可我,意難平。
6戎偏了偏臉,將沒挨過耳刮子的右臉湊近我,「夠消氣了嗎?」
想到他受的煎熬不會少,我終究蜷了蜷手指,不再造次,「6戎,我們回家吧。」
「好。」他將我攏在懷中。
往回走,我突然想起,我們似乎把程春生晾在一邊。得知程春生可能對6戎心存綺念后,我對他印象不好。但程春生是個尤為厲害的催眠師,他可以幫助我。
幫助我,找回一些,我會覺得無比珍貴的記憶。
「程春生呢?」我停住腳步,問出口。
6戎說,「我恢復過來后,孫軼就打電話告訴我,楊玏出事了。我覺得,程春生可以做你的不在場證人。你肯定沒有嫌疑,但早點解決麻煩會好。」
「那我們要等他嗎?」我往他胳肢窩蹭了蹭。
他不怕癢,面色不驚,「不等。」
解釋完,他繼續使力帶著我往前走,我腳步跟上。
對他的行為,我還沒有完全消氣。但有人依靠的感覺,真的很好。從來,我都是一個人走過來。可是太累,我所見所聞,都不能相信的處境,太讓人心寒。
6戎來了。
那個對許折願固執到瘋狂的6戎,願意磨合稜角,守護著我。
一直以來,6戎要的,僅僅是我心甘情願的愛罷了。就像被我遺忘的那幾年。
出了警察局,陽光明媚,稍稍有些灼人。
楊玏出事,一下讓我的世界昏暗。緊隨著,警車裡,審訊室里,我習慣了昏暗。乍走到青天白日下,我有些不自在。
探出手,我不顧形象地圈住6戎的腰,慢慢地走著。
他的腿很長,不比那些走t台的男模遜色分毫,但他走得很慢,一點不著急的模樣。
長長的路,我們沒有說話。
好像我們兩個形成一種默契,哪怕沉默都是最好的陪伴。
6戎開車來的,他沒有直接回家,選了個清雅的地兒,跟我共進午餐。
楊玏的死,暫時給我的生活蒙上一層陰影。
但也沒有這麼嚴重,至少在6戎面前,我胃口不錯,主動吃了個八分飽。
飯後,他不急著走,給我倒茶。
暖色調的包廂,襯得他愈溫暖。他的眉、眼、鼻,比起昨天沒有任何改變,整合起來,卻溫和不少。
我覺得,現在,6戎是十分好說話的。
「6戎,楊玏的喪禮,我不想袖手旁觀。」我提議,稍微有點忐忑。
楊玏是6潮生的心腹,6戎完全可以理解為,我處理楊玏的身後事,是對6潮生舊情難忘。
「你剛出院,不適合太費心力。」他回。
我以為他是拒絕,蠕動嘴唇,組織語言。
不料,他繼續說道:「你放心,楊玏的事,我會派人跟進。喪禮的話,你不用太過操心,只需要出現就行了。」
稍微一想,6戎的安排也沒什麼不好。
我突然現,楊玏無親無故的,便縱是辦了喪禮,又有誰會前去悼念?想到6潮生生前諸多朋友,喪禮上仍舊如此冷清,我心裡就有了答案。
「6戎,6潮生在我心裡,始終會有一點位置的。在你之後,我對他的情意,更像是親情。他死了,你全然不用感覺到威脅。」
「如果,6潮生活著呢?」他的眼眸透徹,直勾勾看我。
如果,6潮生活著呢?
6戎始終是6戎,問出的問題,還是那麼要人命。
我一愣,歪過頭,陷入思索。
種種詭異的跡象,讓我真正思考這個問題。
「我不會再愛他。是恨,是感激,還是其他什麼,取決於他對我做過什麼。」許久,我緩慢說出深思熟慮的答案。
6戎挑眉,嘴角噙著笑,沒說滿意,也沒說不滿意。
我想起我挑起6潮生話題的目的,再次開口,「楊玏在我心裡,是戰友吧。如果他不死,他恨我背叛,我厭他算計、欺瞞我,我們會老死不相往來。但他死了,我不能否認他對我付出的事情。我不會做很多,就喪禮這一件事。」
「你覺得我會吃楊玏的醋?」他語帶戲謔,一下攪散了有些沉悶的氣氛。
我微微皺眉,「我就是覺得,我該說明白。」
「我負氣離去,唯一的好處就是你重新有了活的鬥志。林蔓,我很驚喜。你讓我很驚喜。你放心,以後不會有吳佩不會有夏琤琤,誰都不會有。前段時間我對你的傷害,我會想方設法彌補你。你想做什麼,是你的自由。林蔓,我愛你,我希望你快樂。」
這樣脈脈含情的話,瞬間讓我回想起舞台劇上,對女孩無比寵溺的少年。
我自動把少年的臉,切換成6戎年輕時的模樣。
「6戎,你辦公室里,那個古色古香的木盒裡,裝的是我的照片嗎?」
他眸光一閃,「你打開過?」
單手托腮,我眨眨眼,試圖賣萌,「我沒打開。」
抬手,他的長手順利越過桌面,揉了揉我的頂,「是。」
不知道是他親昵的揉捏還是他的承認讓我情躁,我臉上燙。
徐徐吹氣,我說,「我們走吧,再待下去,影響別人生意。」
「好。」
再次坐上他的車,我才如夢初醒,「6戎,你今天不用工作?」
「休假。」他信口而出。
我瞅了眼專心開車的他,暗想做ceo就是了不起,想放假就放假。
深想下去,其實也不是。6戎是個工作狂,他今天這樣,肯定是因為我。
與前段時間對比,現在的6戎在我眼裡,那是好得不得了。
之前腦子裡我閃過無數個讓他道歉的方法,現在我全都不想了。尤其是楊玏突兀地死在我眼前,更讓我覺得人生無常。
轉眼間,我失去我的孩子,楊玏失去他的生命。
生活里,我們太容易失去重要的東西了。
所以,我想和6戎好好的。
況且,他可以在警局這樣人多眼雜的地方任由我打耳光並且送上他的臉讓我繼續打。於我,已經足夠。
6戎帶我去了市,直奔蔬果區。
我眼皮一跳一跳,「6戎,你不會又讓我做飯吧?」
耳後根突然傳來柔軟的碰觸,我登時猶如電流淌過,痒痒麻麻,難以動彈。
我沒躲,知道是他在捏我耳垂。
「你就這點出息。」他笑言,「我來做。你是未來的大畫家,本該十指不沾陽春水。」
我順勢回:「那是,我一定會成為大畫家的。」
他這樣說話,真的讓我覺得,我還年輕,未來有諸多可能。
讓我推購物車,他挑選食材。他先問我想不想吃,然後在從中選他認為最好的。不管他挑的水平怎麼樣,他有模有樣地,煞是迷人。
臨到結賬時,他問我,「林蔓,你想不想去進修?」
這問題,輕飄飄地,卻再次砸在我的心坎上。
他傾身問我,等我的回復。我眼見瞥見前面的結賬完畢,我推了推他,「到你了。」
往前,他順應我的想法,先去付錢。
我提前走出去,等著他。
他拎著大袋食材走向我,眼神溫柔,卻有不容推拒的意味。
拽過他的胳膊,我和他一起走,「6戎,我是想要學的。可我也希望,你不要對我抱太大希望。現在我需要調養身體,的確空出大片時間。你肯定清楚,恨我或者恨你的人並沒有消停。你可以幫我準備入學的事情,我有唯一的條件——要在璉城。6戎,這一次,我要陪著你。」
要說,我唯一和6潮生置過氣的,就是他把我遣送到樂城。
當然我沒有和他鬧出朵花來,那時候他就是我的天我的地,我是不高興,可我更怕6潮生離開我。
這一回,我把話說在前頭。
「林蔓。」
我截斷他的話,「危險,當然危險,我連孩子都失去了。可是6戎,我想要待在你身邊。」
剛失去孩子,我的心彷彿一瞬枯槁。
要不是6戎,我也不會一點點恢復過來。我要讓那些害我的人得到報應,我要養好我的身體,再生孩子。對了,我要繼續拿起畫筆
諸如種種,都是我活下去的企盼。
「好。」他說,「我這幾天幫你準備,學業不會繁忙,你什麼時候想去都可以。」
我點點頭,表現得乖順。
只要在璉城,我什麼都願意。
楊玏給我的刺激,最大的還是轉眼天人相隔。
到6家之後,還不急著準備做飯。我和他坐在陽台藤椅上沐浴陽光,被草木簇擁。
明明他可以和我分開坐,他偏生要和我擠在一起。我擠他,他壓我,最後的結果,就是他撈我入懷,我壓在他身上。
我們很少這樣寧和相處,老夫老妻似的談話。
他問我在醫院受的苦,我回答之餘,也告訴他對蕭鸞的懷疑。告夏琤琤的事,我也沒有瞞他。自從那天我們在溫泉里肆意,他讓夏琤琤目睹,我就知道,他不愛她。
意料之中,6戎沒有很驚詫,反而告訴我他一直在找證據,在找讓他原形畢露的契機。
楊玏的事,我肯定對他全無隱瞞。
當然,我勒著他領帶詢問他吳佩的事情。
他說,在我之前,他會和一些有**、容易打的漂亮女人生關係,膩了就和平分開。在被催眠后,他的生活又恢復到以前。吳佩符合要求,所以他找了吳佩。
雖然不悅,但我沒有咬住這件事跟他脾氣。
有些東西,可以說是男人本性。
「6戎,我不喜歡程春生,讓他早點幫我完事,早點走人。」聊興不濃,但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這話,我覺得很溫馨。
他托住我的后腰,按了按,使得我與他愈契合。
「為什麼討厭程春生?」
我癟癟嘴,「他長得我不喜歡。」我要是說因為程春生可能喜歡他,他會抓住我吃醋這點不放。哼,再情有可原,他也傷害過我,我不想讓他尾巴翹起來。
他捏捏我的鼻子,「瞧你這脾氣。」
倏忽之間,我覺得,翹起尾巴的人,可能是我。
玩鬧過後,他正經起來,回答我,「我現在恢復了,保不齊有什麼副作用。再過段時間吧。你巴不得你不喜歡全世界除了我的男人呢。」
翕動的唇瓣,在薄薄的陽光下,忽地染上艷艷的瀲灧。
他一直都是迷人的男人。
心隨情動,我猛地撲上去,啃住他勾引我的地方。
他雙手托住我的腰,不主動,由著我胡作非為。我拉扯挑弄,舔-舐-吮-吸,怎麼帶勁怎麼來。
他的胸膛與我緊緊相貼,我感受得到他變了的心跳。
在感覺到他的變化后,我起身,半跪在他腿上,「6戎,你該去做飯了。」
他:「」
與我對視良久,他抱我下地,起身去廚房。
目送他的背影,直到廚房的門隔絕我的視線。因為是夏天,逼近黃昏的陽光,也是溫暖且明媚的。我翻個身,繼續躺著,心情大好。
他可以找吳佩,我也可以把他撩得欲-望爆棚卻不滿足他呀。
6戎做飯,架勢很足,長長的餐桌上,擺了十來道菜。賣相不是很好,卻會飄出陣陣香味。
我瞠目結舌,「吃不完吧?」
「今天是我認錯。」他補一句,「下不為例。」
「也好。」我緩慢說道,「我去洗手。」
一溜煙跑進廚房,把手給洗了。我翻箱倒櫃,卻現6戎已經將醒好的紅酒放在流理台上。我猛地抓過,走出廚房。
6戎擺放酒杯,我斟酒,配合得很好。這就印證了句老話: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入座之前,6戎突然說,「林蔓,楊玏不是普通人。」
「啊?」我眨了眨眼,稍顯無辜地看著他。
大約受不了我這樣,他捏了捏我軟q的臉,「我是說,楊玏是真正為6潮生而生的。我猜,他的死,他臨死遺言都和6潮生有關。」
「6潮生吶。」我任他揉捏,神遊九天。
他手指屈起,敲擊我的額頭,「林蔓,楊玏留給你的話,用盡最後的力氣跟你說兩遍的話,一定只有你能想明白。你不用著急,先吃飯。」
我點點頭。
很溫馨的晚飯,紅酒陪襯,染了濃得抹不開的曖昧。
整個過程,我腦海卻一直盤亘:6潮生,項鏈,楊玏
晚上順水推舟地,他和我洗了個鴛鴦浴。
我心不在焉地,正好他全程伺候我。想到我替他擦身的場面,我的臉又變得滾燙。
躺在床上,我還在想:項鏈到底有什麼玄機。
簡直魔障。
大概是惦念我的身體吧,他沒有和我做-愛,而是熄燈睡覺。他把我抱在懷裡,「別再想了。」
他還真是把我看穿了。
「6戎,我想不明白,恐怕睡不著。」我拽住他的睡衣衣擺,很是孩子氣。
嘆息,他說:「你不休息好,想明白又有什麼用。」
電光石火間,我腦海中掠過一件往事。
我努力追尋,卻模模糊糊,不得已。
「6戎,6潮生送過我項鏈。」我說,「送過很多,我都留著。」
之前我想,那麼多項鏈,怎麼可能呢?
但除了這個,我又想不到還有哪種「項鏈」。
6戎說,「在這裡嗎,你找出來,我看看。」
「在。」我豁的起身。
他抬手開燈,「啪嗒」,暖黃的燈光頓時充盈卧室。
「不用急。」他沉聲道。
我點頭,趿著拖鞋,去隔壁翻找我的行李箱了。因為是6潮生送我的珠寶飾,我沒敢放在6戎眼皮子底下。
本來我也不戴這些,所以雪藏也沒有影響。
但6潮生送我的東西,不貼身戴,我肯定也要藏起來。
翻找出梨花木製成的木盒,我起身,邊走邊開鎖。走到卧室,6戎雙腿盤起,坐在床頭。
我也上床,和他一個姿勢,急急把璀璨的珠寶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他隨意挑揀出亮紅色的紅翡雕件,「6潮生對你,也真是上心。」
端起盒子,我將東西全都倒出來,「別看其他的,就看項鏈。」
撥開珍珠項鏈,他捏起一根銀質鏈子,掛墜是變形卻具有美感的同樣材質的愛心。這算是普通的,甚至一開始我都沒多看它一眼。
「這是6潮生什麼時候送你的?」
我轉動眼珠子,陷入回憶。
「他送我去樂城之前。」我說,「他去我送樂城,是他最沒有道理最讓我不高興的事。應該是覺得愧疚,那也不是特別的日子,所以就送了。」
「林蔓,這個時機,就很特別,不是嗎?」他拇指、食指捏住項鏈,細細摩挲。
從他手中那會項鏈,我細細打量。愛心的正反面,甚至沒有鏤刻字母或者花紋。
6潮生講求情調,他送過我刻著他名字的戒指,送過我紋著藤蔓的胸針。要是有類似的東西,我好順著對6潮生的了解,順藤摸瓜找出一些信息。
但是它乾乾淨淨。
我有些懊惱,「這個項鏈,有什麼玄妙?」
他探手,我會意,將項鏈放在他的手中。他蜷起四指,把項鏈握在手心。
「你把這些收起來吧,不用藏好,喜歡可以戴。」他一頓,「至於我手裡這個,我研究幾天。」
他這樣的態度讓我放鬆,我有意打趣,「所以你想省了給我買珠寶飾的錢。」
「我知道怎麼樣讓你更快樂。」他說得篤定,隱隱纏繞著曖昧的氣息。
抓起沁涼的飾物,我小動作放回木盒。我的確不會特別快樂,但古往今來都是女為悅己者容。這些東西,偶爾作為我的點綴,也無妨。
得他應允,我將木盒放在床頭櫃,懶得再折騰。
這條項鏈會不會和楊玏的遺言有關,尚不確定,但我能好好睡覺了。
兩天後的周末,楊玏的喪禮。
楊玏的傷口鑒定出來,與我到達的時間不符。程春生給我的不在場證明起了作用,我徹底排除了嫌疑。沒有兇器,初步堅定他殺,案子還在調查。
6戎騰出時間,代我處理諸多繁瑣的事情。當然,他有他強大的助手團。
我思量再三,終究去醫院找夏琤琤。
逼近打官司的日子,我想單獨見夏琤琤更加難了。我一去,並不意外任知足在。任知足好像很重視這案子,難道是因為,他曾經被沈穎打破不敗紀錄,所以這次尤為在意?
這一回,我沒有什麼算計,坦坦蕩蕩地。
當著任知足的面,我就對夏琤琤說,「楊玏今天喪禮,你要去嗎?」
本來,楊玏和夏琤琤八杆子打不到一起。
可據楊玏所說,夏琤琤把第一次給了他。之後,他們還是有過一些往來的。他們之間的交往或許是應付、演戲,但終歸是有所往來。
回想起,當初楊玏去接近夏琤琤,也是為了我。
楊玏對我的好,是不能抹殺的。他對我的不好我也記得,可他已變成骨灰,我大概變成了最後一個會在意他喪禮的人。
果然,夏琤琤表情鬆動,「什麼?」
「楊玏死了,你不會忘記吧?我想,沒什麼人會去他的喪禮。你算是他的舊識,你要去嗎?」
我不知道夏琤琤是不是把肉-欲和感情分開的,我更不知道,夏琤琤該不該去。
任知足阻斷,「林小姐,夏小姐這樣的情況,不適合去葬禮。她記憶時好時壞,狀態也是。要是大鬧喪禮,褻-瀆亡靈,那就不妙。」
「任律師,我有問你嗎?」我語氣淡漠。
他比我更冷,「我只是在維護當事人的利益。」
「我去。」夏琤琤突然開口。
我和任知足幾乎同時偏頭,望向夏琤琤。
她再次強調,「我去。我去楊玏的喪禮。」
「夏小姐,你不用去的,想不起來的人,不用去的。喪禮不好玩。」任知足想法設法幫夏琤琤開脫。
這時候,我只要錄音,夏琤琤這官司就很難贏了。
但我沒有錄音,我就是來問她,要不要去楊玏的喪禮。
她表情肅穆,「我知道,喪禮不好玩,我要去。任律師,我認識楊玏,我要去。」
登時,任知足面若冰霜,不再言語。
夏琤琤是任知足的委託人,他不能強迫她。再者,我還在場,他也不能說其他的內容阻止他。
我也很驚訝,她為什麼堅決要去?
難道,她和楊玏之前,真的產生了什麼感情?還是楊玏的死,刺激了他?
「林蔓,我下半身癱瘓,你可以幫我換一套黑衣服嗎?」她完全是正常的模樣了。
我看了眼任知足,突然有點同情這個男人。
一心想贏的律師,總是遇到不靠譜的當事人。
我應:「你的衣服在哪?」
她願意去楊玏的葬禮,我暫時不想和她對著干。
她指了個方向,后對任知足說,「任律師,我換衣服不太方便,您可以出去嗎?」
任知足眉頭緊隨,卻也退出病房。
找出黑衣服,主要還是她來,我搭把手。我和她之間仇恨太多,看起和平的相處下,也涌著暗流。
夏琤琤坐著輪椅,並不方法。我多給計程車司機錢,才願意幫我。
坐上車后,我看見臉上也有汗漬。
住院的她,總是素顏朝天,皮膚不錯,僅僅蒼白。這樣,讓她的表情更加藏不住。
「為什麼?」我問夏琤琤。
她說,「他是我第一個男人。也是在我需要的時候,會出現的男人。我知道,他為了你才出現在我生命中的。我也是利用他這一點,所以,和他相處,我會覺得我在掌控時局。比起那些人,他讓我覺得,我是個女人。」
或者是這些話再也不能說給任何人聽,她心平氣和地說給我聽。
「夏琤琤,你根本沒病。」我輕聲說。
她輕笑,「我是因為忘不了楊玏。其他的事,我還是顛三倒四呢。」
我輕哼一聲,不再多話。
車開到一般,突然下了陣雨。
喪禮,似乎總要和雨搭配。
楊玏的死,讓我惆悵讓我難以接受,卻沒有難過或者痛徹心扉。要是我和他之後沒有心生嫌隙,現在看見窗外的綿綿細雨,我或許會哭。
我想起更多的,是6潮生的喪禮。
恍恍惚惚地,竟過去了一年左右。
到靈堂,司機抱夏琤琤上輪椅,我則負責撐傘。
我推夏琤琤進去,她的弔唁走行程。由於她下半身癱瘓,全都在輪椅上完成。來的人並不多,零零落落來幾個,好像都意在跟6戎搭話。
嗤笑不已,看來,真的會為楊玏難過的,只有夏琤琤了。
殺死了我孩子的夏琤琤。
永遠不會忘記這件事,所以我永遠不會原諒她、同情她。
完事後,我問夏琤琤要不要提前走,我可以讓6戎的人送她。但她拒絕,坐在一隅,安安靜靜地。
她說:我都來了,多陪陪他吧。
我沒有阻止她。
意外的來客,是吳司嘉。
吳司嘉是我的私家偵探,和楊玏肯定沒什麼交流啊。
「你怎麼來了?」他黑衣黑褲,一臉肅穆的模樣,我還有點不習慣。
他面色柔和,難得認真,「難道,我不是從他手中接手你嗎?」
我一愣。
一定程度上是的。自從和楊玏鬧僵,以前我會拜託楊玏的事,都交給吳司嘉。
可他這話,說得太曖昧了。
要是6戎聽見了
「你別胡說。」我說,「你一番心意,進去吧。」
吳司嘉強調:「我的一番心意是因為你。」
恍惚間,我響起我和他之間生過的事。他為我,差點丟了命。那時,我去看他,似乎有什麼東西失控了。
不一樣。
我瞪他,「你再胡說,我就解僱你。」
「別太嚴肅,老闆。」他輕聲細語的,姿態全變。
臨近傍晚,夏琤琤終於要走。
我不是滋味,想讓趙之平送她。
「林蔓,你推我出去,我和你談談。」夏琤琤說。
自從我讓她來這裡,她就有點不一樣。
我點頭,讓趙之平去準備。我把她退出去,外面仍舊飄著細雨。我和她在屋檐下,聽雨。
「你想說什麼?」
逝者為大,我暫時克制,語氣平和。
「林蔓,我可以認罪。」她說,「反正我半身不遂,住院和坐牢,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本來我想著他會來看我,其實根本不會。男人都一樣——無事不登三寶殿。」
「噢,那是好事。」我說,「你終於意識到你罪孽深重。」
不管她坐不坐牢,她讓我失去孩子的痛,永遠無法撫平。
但她受到應有的懲罰,我會更覺快意。
「林蔓,我有個請求。」
我回得利索,「我基本不會同意。」
我對她,沒有半點溫軟之情。
「讓我在牢里活著,痛苦地活著,難道你不覺得痛快嗎?我一死百了,我就感覺不到痛苦了。」
她說得輕緩。
「為什麼?」
「我要在裡面等他。」她輕飄飄道,目光專註,盯著細細的雨絲。
「蕭鸞嗎?」
她仍然有所保留,「你這麼聰明,還需要從我口中認定?比起你,6戎才是真的心狠手辣。我讓他和你的孩子死了,他一定有什麼狠招等著我。林蔓,我願意認罪,你讓我活著,在牢里活著。」
我還在思考,趙之平的車開來了。他停下車,走到夏琤琤面前。夏琤琤拽住我的手,不想被趙之平抱。
我知道,她在等我的回答。
她殺死了我的孩子,然後我要血債血償嗎?
而且,是6戎去做?
移開她的手,我說,「那你認罪的態度,需要認真了。」
死亡總是給我很大震撼,我還是不想我和6戎的手上沾人命。
她適才朝趙之平張開雙臂,他穩當把她抱到車上,我把輪椅稍作摺疊,放在後備箱。
出於對我身體的考量,6戎自然不讓我守夜。
一整天都站著,心情又沉重,我也累了,想回去好好休息。我交代6戎,不能半途而廢,一定要處理好。
他答應的同時,將我抱上了車。
怕我跑似的,他彎身,先替我繫上安全帶。
「啪嗒」一聲兒,他露出笑,在我臉頰落了輕如羽毛的吻,「安心。」
關上車門,他繞到另一邊,坐上駕駛座。
動之際,我說,「6戎,我想跟你說件事。」
「正好,我也想跟你說件事。」
「我先吧!」我搶話。
他手落在方向盤上,專心開車,「那你說,這麼急幹什麼?」
捏了捏安全帶,我說:「夏琤琤同意認罪,我告她那場官司,贏定了。」
「好事。」他的話,言簡意賅。
「夏琤琤希望她可以活著坐牢。」
6戎從來比我聰明比我周全,我說這麼一句,他應該理解了。
他沉默,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深呼吸,我盡量溫柔,「6戎,我不想你為我殺人。失去孩子,差點要了我的命。我知道,你一定很痛苦。現在,我走出來了,我盼著一兩年後,我再為你生個孩子。我不同情夏琤琤,我就希望她痛苦,希望她萬劫不復。我只是,不想你為我、或者為了孩子去殺人。」
良久,他啞聲道,「好。」
一個「好」字,足矣。一如當年。
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我知道,我贏了。
「那你呢,」我問,「你想跟我說什麼?」
「6潮生送你的項鏈,是把鑰匙。」他吐字清晰,顯然已經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