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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紅玫瑰與白玫瑰

  到達別墅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徐靖南抱著應晴下了車。


  別墅中燈火通明,人影幢幢,女傭端著酒水進進出出,儼然一副開派對的架勢。


  「徐先生。」女傭見到徐靖南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恭敬地低頭問候。


  「你們在幹什麼?」徐靖南皺著眉沉聲問,顯然他也不知道屋子裡發生了什麼。


  「老太太聽說先生您今天回來,特地張羅了一幫少爺小姐過來吃飯。」女傭如實回答。


  「祖母來了?」徐先生邊說邊抱著應晴快步踏進了大門。


  他們兩甫一進門,大廳內的聲音就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們身上。


  「靖南,你可終於回來了!」滿頭斑白的老太太拄著拐杖慢吞吞地站起身,朝徐靖南走了過去。


  「祖母小心。」沈燁低柔的聲音緊接著就響了起來。


  「……放我下來吧。」應晴沙啞地開口。


  徐靖南低下頭仔細地看了看她的臉色,慢慢把她放了下來。


  應晴腳尖剛碰到地面就不禁有些腿軟,她扶著徐靖南的手臂,用盡全部的力量才站在了原地。


  「您好,我是應晴。」應晴虛弱地對老太太打了個招呼。


  「祖母,晴晴剛出院,我先扶她上樓……再下來陪你們……」徐靖南對著祖母恭敬地低下了頭。


  得到首肯后,才單手摟著應晴的腰,慢慢扶著她朝前面的樓梯走去。


  「靖南啊,我喊西蒙過來幫你……」老太太捨不得孫子受累,趕緊說道。


  西蒙趕緊上前作勢要幫忙扶住應晴。


  徐靖南給了西蒙一個眼神,轉頭對老太太說:「我沒事的。祖母您先歇著,我一會就下來陪您。」


  說完他彎下腰手從應晴的膝蓋處伸過,一個使力,隨著手臂肌肉線條漂亮地拉伸,輕鬆就把應晴再次抱在了懷裡。一個簡單的動作由他使來竟格外的具有力度與美感。


  一邊站著的沈燁看到他的動作,臉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僵住,她的眼神閃了閃,不知在想些什麼。


  徐靖南把應晴輕輕放在了床上。然後又打了個電話給西蒙讓他帶家庭醫生上樓。


  做完這些事後,他坐在了床邊,輕輕撫摸著應晴的頭髮,低聲問道:「有哪裡不舒服嗎?」


  應晴抬起眼直視著他,似乎是想看清他眼中真實的思緒。


  徐靖南微微側過頭,避開了她的視線。


  房間寂靜得能聽到窗外的風聲。


  ……


  幸好,敲門聲很快就響了起來。


  西蒙的聲音從門背後傳來:「徐先生,老吳我帶來了。」


  過了三秒鐘,房間里徐靖南的聲音才響起:「進。」


  一番檢查后,確認了應晴沒有大礙,老吳說了些注意事項,就和西蒙一起離開了房間。


  徐靖南幫應晴掖了掖被角,打算下樓去見老太太,畢竟老太太身體不好,作晚輩的也不好讓老人家多等。


  在他剛開口的瞬間,應晴打斷了他,「……靖南,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她低著頭,聲音像是從嗓子縫裡擠出來的。


  徐靖南生生咽下了將要脫口的話,轉而問道:「什麼?」


  「……聞清她,住進徐家住宅了嗎?」原本應晴有很多話可以問,但是偏偏這句話在這個時候就這麼脫口而出了。


  徐靖南的瞳孔驀地睜大,隨即他輕輕轉過了頭,「……你怎麼知道的。」他像是把一口氣沉進了身體里。


  這算是承認了。


  果然。應晴慘淡地勾起了唇角。曾經有一瞬間,她想過,聞清是騙她的。就連之前在大廳里聽到聞清親昵地喚他祖母,心裡都還存著一絲僥倖……


  「晴晴,我覺得我們應該談一談……」


  「談什麼?談你們破鏡重圓、至死不渝的偉大愛情故事?」應晴已經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譏誚的語氣了。


  「我們沒有……」徐靖南試圖解釋,剛一張嘴,卻又驟感蒼白得再接不下去。


  「……徐靖南,」應晴深吸了口氣,「你現在不要說話了,我想靜一靜。」


  說完她閉上了眼睛。


  徐靖南不發一言地走出了卧室。


  徐靖南的別墅後面有個非常大的花園。花園中央有大約五十多平的充滿著濃濃的歐式風情的八角亭,乳白色的,遠遠看去有點像白宮最上面的塔型圓頂,這個八角亭據說當時費了設計師很多的心思,要知道徐靖南是多麼驕矜挑剔的人。


  不過自從應晴住進來,這個花園已經很久沒有開過派對了。


  這個晚上,在濃冬時節難得的有著晴朗的夜空。


  八角亭里一室華美的燈光下,是一張張寫滿快意的臉,就連Fiona這種滿世界飛的大忙人都在。


  人群中最顯眼的還是站在徐老太太身邊的沈燁。她身材高挑,短褲,男式的皮夾克,包膝的黑色皮靴,在短褲和皮靴之間露出了一小節雪白均勻的腿,很酷,且亭亭玉立。竟然是沈燁?


  「燁兒,最近要降溫了,你記得要多穿一點。」徐老太太溫柔地低聲囑咐。


  「祖母,我身體好著呢,你看一點都不冷!。」沈燁像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似的,原地轉了一個圈,逗得老太太笑了起來。


  「靖南,這兩天你去哪了?」Fiona坐在亭子的最外邊,此時正端著杯酒轉過頭來問他。


  「出差。」徐靖南沒給他的超模母親好臉色看。


  剛才在大廳里所有人都看到他抱著應晴回來的。很明顯,他還在耿耿於懷之前Fiona私自找過應晴的事。


  「靖南,你怎麼跟你媽說話的?」徐老太跺了跺拐杖,不滿道。


  徐靖南沉默下來。


  「你就為了那個女人跟我發脾氣?」Fiona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美麗的淺色瞳仁里隱隱含著濕意。


  「還不快向你媽道歉!」徐老太給徐靖南使了個眼色,愛孫心切的老人家並不想讓他下不來台。


  「Fiona,靖南剛從外地趕回來,現在肯定很累,他不是有心的……」一直默不吭聲站在一邊的沈燁摟住了Fiona的肩膀,低聲勸慰道。


  徐靖南深吸了一口氣,心裡有些後悔,他上前一步,抓住了Fiona的手,「Sorry,I』msosorry,我不是有心的,原諒我。」


  Fiona抓住了他的手,言辭激烈地說:「你要是真想讓我原諒你,你就跟那女的分手!」


  「……媽,我扶您進去休息。」徐靖南上前一步,沈燁識趣地鬆開了Fiona的肩,「祖母,我先失陪一下。」他轉頭跟徐老太打了聲招呼,攬著Fiona就要朝大廳走去。


  Fiona甩開了徐靖南的手,極具氣勢地獨自向前走去。


  沒人注意到聞清臉上僵硬的表情。


  當天晚上的派對並沒有進行太久。畢竟組織的人是徐老太,她身體不好需要早睡。徐靖南跟他祖母的關係大家都知道,於是徐老太當晚就直接住了下來。


  這老太也有意思,非要拉著Fiona一起住,說是一個人在這睡,有點不習慣。但是當晚Fiona要趕去法國參加一場秀,於是陪著徐老太的任務就交到了沈燁的身上。老人家的要求徐靖南當然不會拒絕,於是沈燁也理所當然地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似乎有急事,交代了女傭準時把餐點送進主卧,又跟習慣早起的老人家打了個招呼后,匆匆開車離去了。


  應晴並不知道徐靖南交代了女傭把餐點送到她房間的事。她醒來之後,就扶著扶梯艱難地下樓了。


  當時聞清正陪著老太太在餐廳吃早餐,應晴進餐廳的時候楞在了原地,有一瞬間,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


  「孩子,你醒了啊。」還是徐老太開了口。


  應晴如夢初醒,忙低了低頭,恭敬地喊了聲:「……奶奶,您好。」她在想稱呼的時候頓了頓,然後才有些猶豫地喚了聲。


  聽到「奶奶」這個稱謂的時候,老太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奶奶』啊,好久沒人這麼喊我了……」


  應晴不知該作何反應,只得配合著笑了笑。


  「孩子你不是還在生病嗎,快坐下。」徐老太笑著道,「不要緊張,我很喜歡『奶奶』這個稱呼,很親切呢。」


  應晴順從地在老太太的右手邊,也就是沈燁的對面坐了下來。


  「快吃吧,早餐還熱著。」老太太吩咐女傭拿來了碗碟,熱情地招呼著應晴。


  「祖母,我覺得這個蟹黃湯包特別好吃,靖南小時候就特別喜歡吃這個。」沈燁拿過一邊公用的筷子夾了一塊放進了徐老太面前的碟子里,笑著說道。


  「是啊,這小子可喜歡吃這個了。」徐老太一隻手夾起湯包吹了吹,另一隻手拿著紙巾優雅地放在身前,慢慢咬了口。


  老太太的眼睛一亮,連聲贊道:「靖南這的廚師手藝不錯。」


  沈燁笑著點了點頭,「我還記得小時候靖南為了一個這個一直追著我跑。那個蟹黃包是我得到的獎勵,我很想帶回去給我爸媽看一眼,但是在半路就被他截掉了。」


  老太太一直微笑著側耳傾聽著,聽完伸出手拍了拍聞清。


  一頓早餐應晴吃的不尷不尬的,基本是沈燁和徐老太講話,她全程都在默默吃飯,根本插不上話。


  擱下碗筷的時候,老太太突然問道:「孩子,你是生的什麼病啊,我看你臉色一直很蒼白……」老太太的眼睛看著應晴。


  應晴抬眼本能地看了聞清一眼,在接觸到對方完美的笑容后,一個邪惡的想法突然冒了出來。


  「之前去拍戲的時候,流產了……」應晴的嗓音變得沙啞,越說頭垂得越低。


  「……流產了?」徐老太果然震驚地停下了之前的動作。


  就連應晴都臉色鐵青地朝應晴看了過來。


  「都怪我……沒有好好照顧好他……」


  徐老太愣了良久,才站起身輕撫了撫應晴的背,柔聲道:「傻孩子,都是天意,怎麼會怪你的……」


  應晴的爺爺奶奶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此時徐老太撫在她背上的手,竟意外地讓她回想起了小時候給她留著糖的奶奶,想到這,她的眼眶不禁有些許濕潤。


  徐老太注意到了她情緒的波動,慈祥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祖母,徐先生派來接你的車到了……」沈燁的聲音冷不丁地響了起來。


  徐老太的手頓住,接著她轉頭,仍是笑著對沈燁道:「你先回去吧,我在這陪會應晴這孩子。」


  沈燁強笑了一下,暗自後悔剛剛自己的話有些突兀,表面上卻是道:「我還是等祖母一起回去吧,我一個人回去幹什麼……」


  「你先回去吧。」徐老太淡淡地回了句,接著轉頭對著應晴慈愛地笑了笑,「走吧孩子,我們去聊一會。」


  徐老太和應晴慢慢走向了客廳。留下沈燁一人站在原地,一張漂亮的臉上表情僵硬。


  徐靖南一大早就接到了消息,說是新推出的waterskin美白系列的化妝品被爆爛臉了。有消費者將自己使用過後,臉部紅腫不堪的照片發到了微博,要求徐氏企業給個說法。目前已有多家媒體報道了此事,影響還在持續擴大。


  發生的這件事極其影響徐氏集團的聲譽,徐靖南不得不一大早趕去公司本部召開臨時會議。


  化妝品市場從未平靜過。


  無論是國外的一些立在金字塔的大品牌,還是國內的老牌子,大眾或中層的,都或多或少因為質量原因被媒體曝光過。


  這次的waterskin美白乳液被查出裡面貢的含量超出國家上限數值多倍。這一情況被媒體拿來大肆宣傳。


  微博上的傳播力度極其誇張,不到一小時,那條曝光微博的點擊量和轉載量已經突破十萬,且以驚人的速度增加著,引起了無數人的熱議。


  截止到今天早晨,關注度已達到百萬。


  會議上的氣壓很低。各部門的主管們說話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我認為是競爭對手的惡意攻擊行為。」銷售部的負責人率先提出了想法。


  「會不會是IM?他們的產品幾天後上市。」另一位行政部主管介面道。


  徐靖南的狀態非常不好,臉色極其慘白,眉眼間全是疲倦,他揉了揉眉心,不耐煩地道:「現在更重要的是找出解決方法。」


  這話一出,各部門主管全體挺了挺脊背。


  市場部的負責人姍姍來遲,他將一份文件遞給了徐靖南。


  拿回的檢測結果顯示,是九月份的一批貨出了問題,其他時間的都在合格範圍之內。


  waterskin一直有一批熱衷的老客戶追隨,兩個月的時間,影響已經相當大了。


  「公司內部……會不會有內鬼?」市場部主管說出了在場大多數人心裡的想法。


  偏偏是一個月份的產品出了問題。能改變產品生產情況並能瞞天過海的人必然在徐氏擁有著很大的權利,應該是上層主管。


  會議上的主管們面面相覷,人心惶惶。


  這幾年自徐靖南接手徐氏企業以來,曾經以雷霆的手段更換了好幾批人手,甚至在場的各部門領導就有三分之一是徐靖南親手提拔上來的。但是仍舊發生了現在的事情。


  這個內鬼必然根深蒂固。


  「行了,這件事先不用考慮。先想出現在的解決方案。」徐靖南的手指輕敲桌面,下了命令。


  ……


  徐靖南一出公司,就被早就等在門口的媒體團團圍住,他們紛紛舉著話筒網上湊,不管三七二十一七嘴八舌地就開始問:

  「徐先生,針對此次新上市的產品貢含量超標事件您有什麼要說的嗎?」


  「請問貴公司是不是應該給那些受害的消費者一些交代?」


  「請問徐先生,其他系列的產品是否也有超標的情況?公司對此會做什麼處理呢?」


  「徐先生,您……」


  西蒙邊推著記者不讓他們靠近徐靖南,邊打電話叫了保安。


  「請你們讓一讓。」西蒙掛上電話大喊。


  保安很快就出來了,徐靖南在一眾保安的簇擁下冷著張臉坐進了車裡。


  這還是應晴第一次如此心平氣和地跟徐家人聊天。


  「晴晴,你應該知道聞清這孩子跟靖南之間的事吧。」老太太輕拍著應晴的手,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


  應晴微微低下頭,輕輕應了聲。


  「聞清她不是個壞孩子。她只是……太怕失去靖南了……你理解嗎?」老太太低聲說。


  應晴點了點頭。


  「你能理解就好。」徐老太太輕輕嘆了口氣,「哎,祖母其實看得出來,靖南他啊對你是真心的。這孩子從小到大喜歡誰眼睛就只看著誰,這一點啊,瞞不過我。」


  「是嗎?」應晴輕聲問。


  「你別不信……這小子什麼都瞞不過我。你要自信些……不要隨便放開他的手,知道了嗎?」徐老太細細看了看她,緩緩道。


  「……您,不是更喜歡聞清嗎?」應晴乾脆抬起頭直白地問道。


  「可是靖南他更喜歡你啊,」老太太理所當然地接了話,「是他跟你過日子又不是我一個快死的老太太跟你過……傻孩子……」


  「我是更喜歡清兒,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可愛的小姑娘……那時候靖南老在我面前說她有多可愛、多好……不怕你笑話,我還煩過那小妮子一段時間,後來跟她相處久了,其實清兒她確實就像靖南口中說的那樣……」老太太笑著說。


  應晴一直沉默著。


  「哎,我說這麼多你應該不喜歡聽吧……」老太太的眼睛眯了起來,神情悠遠中帶著一絲絲寂寞。


  「沒有,沒有……奶奶您繼續說……」應晴連忙道。


  「我跟你說說靖南的事吧……平常啊我不是呆在醫院就是在一個冷冰冰的大房子里,很少有人陪我講講話啊……」


  「靖南其實跟我說起過您……您是他最敬重的人,您說的話他都一直記得的。」


  「是嗎?」徐老太太笑了起來。


  勾起的唇角和明亮的雙眼,彷彿她還正值二八,一個女人最美的時候。


  ……


  一老一少慢慢依偎在了一起,場面恬靜而溫馨。


  徐靖南回到別墅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他十分給面子地直接愣在了原地。


  倒是徐老太太先看見了他,驚喜道:「靖南?你回來了?」


  「祖母……」徐靖南喊了一句,向她們走了過去。


  「來,坐這。」老太太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徐靖南順從地在老太太旁邊坐了下來。


  看了眼應晴的臉色,笑了笑開口問道:「祖母,您和晴晴在聊什麼呢?」


  徐老太太輕輕瞥了眼應晴,笑罵道:「臭小子,我可沒欺負你心上人!」


  接著,徐靖南竟然直接伸手挽住了徐老太太的胳膊,一米八幾的男人竟然就把頭靠在了老太太的肩上。


  應晴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這……徐靖南是在撒嬌嗎?

  「這麼大個人了還撒嬌。」徐老太太像是聽到了她心裡的問題般,笑著數落了徐靖南一句。


  徐靖南緊摟著徐老太的腰沒說話。


  「都多久了,也不來看看祖母,非要我親自過來找你。」徐老太笑著揉了揉徐靖南的頭髮,似乎還把他當成一個孩子。


  應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徐靖南。


  徐靖南摟著老太太的手更緊了。


  徐老太伸手摸了摸徐靖南的後背,不小心瞥見一邊應晴好奇的眼神,不由一笑,「靖南從小在我面前就這樣,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應晴看了眼徐靖南的頭頂,默默點了點頭。


  這時候,徐靖南突然抬起了埋在徐老太脖間的頭,然後他深深看了眼應晴,對著老太太認真地說道:「奶奶,我想鄭重地介紹一個人給您認識……」


  徐老太微笑地看著他,明知故問:「哦?是誰?」


  徐靖南站起身,走到了應晴面前。


  「這位小姐的名字叫做應晴,即將成為我的妻子。」緩慢而有力的聲音。


  這不是徐靖南第一次公布結婚這件事,卻沒有哪次像這次一樣讓應晴激動得紅了眼眶。


  晚上的時候安迪打了個電話給應晴。


  「天吶,晴晴!唐浩請我吃飯了!」她的語氣激動得隔著根電話線應晴都能感受到。


  「唐浩?」應晴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也一起的人怎麼突然這麼熟了?


  「是啊!我覺得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的整顆心都要飛出來了!」安迪歡天喜地地說。


  「你喜歡唐浩?」應晴不敢置通道。


  「……你沒看出來嗎?」安迪的語速慢了下來。


  「……」應晴瞪大了眼睛。


  「真的!而且他還對我表達了好感。」一絲絲驕傲的語氣。


  短暫的呆愣結束后,應晴真誠地說:「……祝福你們!」


  安迪的笑聲十分不羈,她邊笑邊說道:「晴晴你快謝謝我,成功從你手中順走一位男性追求者。」


  應晴笑了笑,「你們什麼時候勾搭到一起的?我怎麼不知道?」


  「……就是那次酒吧那個晚上。」安迪竟然害羞了起來,支支吾吾地說道。


  「哦?」應晴來興趣了,「那天晚上……你們一起過的?」


  「才沒!」安迪立刻大聲叫道。


  應晴笑了起來,「好了好了知道了。」


  「不說我了!晴晴你這半個月都在幹什麼,我聯繫都聯繫不上你。本來還在想要是這次電話還沒通,我就要去報警了!」安迪像是突然想了起來,不由佯怒道。


  「我跟著劇組出去拍戲了……」應晴簡單地解釋了一句。


  「啊!是不是你寫的《驚蛻》!你都不跟我說!是不是不把我當朋友!」安迪的語氣更激烈了。


  如今叫囂的女人曾經還一直畢恭畢敬地喊她「應小姐」。


  人跟人之間的友誼真的很神奇。


  「我沒有!我就是……」應晴忍不住語塞。


  「什麼?」安迪大聲道。


  「……我走之前跟徐靖南吵了一架。」


  安迪安靜了下來,突然靈機一動問出了口:「是因為聞清?」


  應晴沒有說話。


  「晴晴,你不能這樣!你這樣一走,不就是把徐先生拱手讓人了嗎!」安迪激動地說道。


  「她現在住進了徐家住宅……」應晴低聲說。


  「什麼!」安迪大叫,「我聽說徐老爺子當年很不喜歡她啊!」


  應晴慘笑道:「……可能是,至少她比我好?」


  「晴晴你在說什麼啊!在我這裡,十萬個聞清都比不上你!」安迪篤定地說。


  「晴晴,你馬上就要跟徐先生結婚了。你認真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


  「你,愛徐先生嗎?」安迪一字一頓地問道。


  應晴沉默了許久,回復了一個字「愛」!

  「啪」!

  電話里傳來擊掌的聲音。


  「這不就結了。現在是你的關鍵時期,你絕對不能退縮,一定跟那個叫聞清的女人戰鬥到底!」安迪滿是鬥志,似乎要跟另一個女人作戰的是她自己一樣。


  「……可是我怕。」應晴難得露出了軟弱的一面。


  「怕什麼!如果你現在就輕易放手,以後他跟那個女的在一起了,你不會後悔嗎!」


  應晴思索了良久,才慢慢道:「安迪,你說的對。我應該主動點了。」


  「晴晴快去,拿下徐總!」安迪大叫,彷彿勢在必得。


  跟安迪打完一通電話后,應晴深吸了一口氣。


  安迪像太陽般,每次靠近她都讓她覺得治癒和充滿勇氣。


  可能像她那樣積極生活的人也能讓別人也積極起來吧。


  徐靖南推開卧室門走了進來。他送完徐老太剛回來。


  「我想跟你聊聊,晴晴。」徐靖南在應晴身邊坐了下來,神色中有著顯而易見的疲倦。


  「聊什麼?」經過安迪的一番開導,應晴的情緒已經不像之前那麼不穩定了。


  「你之前問的問題……聞清為什麼會住在徐家。」徐靖南直視著她。


  應晴按捺住突然湧上來的心慌,輕聲問道:「為什麼?」


  「你消失的第三天,她出了車禍。」徐靖南直接甩出了一個炸彈。


  「……車禍?」應晴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沒錯,在我跟她說了我跟你之間全部事實的當晚,她一個人偷跑出了醫院,一輛私家車撞了她……」徐靖南的聲音里充滿了深深的自責與後悔。


  應晴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她連夜做了各項檢查,根據主治醫生的經驗判斷,她可能失去了一部分記憶,把車禍前發生的不愉快的那件事給忘了。」


  「醫生說她現在的情緒十分脆弱,任何一點刺激可能都會讓她奔潰。她醒來之後一直在找我……直到前幾天才在祖母的勸說下才住進了徐家。」


  徐靖南斷斷續續地說完后,看著應晴。


  應晴的臉上滿是一片茫然與空洞。


  原來這就是半個月沒找她、聯繫她的原因嗎……


  「我瞞著她我們將要結婚的事情,她現在以為還跟我在一起……她不能再受刺激了……晴晴,你能配合我,一起瞞著她嗎?」他低低地,認真地說著。


  瞞著聞清……他們的事嗎?


  「哦。」她本能地回答,「這樣,能瞞多久?」她低喃著問,獃獃地看著某一點。


  那我算什麼呢?


  她在心裡問,眼淚落下。


  剛剛才決定的主動出擊,在現實面前,她又一次敗下陣來。


  徐靖南將她圈進了自己的臂彎里。


  應晴沒有掙扎。


  這個懷抱,她是多麼想珍惜。


  男人輕柔的吻落在了她的額頭上,如羽毛般,輕柔地撫慰著她破碎的心。


  「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辦了……我不想傷害她也不想傷害你……」他顫聲說,滿心彷徨。


  這個雷厲風行,號稱A市最有頭腦的堂堂徐氏總裁,竟然說了一句「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的一字一句,讓應晴的心滴血,眼淚汩汩滾落。


  突然間就信了他的話,體會到了他的苦衷。覺得,他也挺不容易的。


  聞清是他的初戀愛人,因為向她坦白他們的事出了車禍,他心裡是一定愧疚的。


  現在,聞清醒了,又不記得傷害她的事了,自然是要瞞著她,不能讓她再被刺激的。


  至於她自己……


  徐靖南說,不想傷害她,這說明,他也是在乎自己。


  愛一個人就是這樣,對方的一句甜言蜜語,就足以讓所有的怨,瞬間消失。


  應晴反手抱住了他,頭在他的懷裡輕輕地蹭了蹭。


  徐靖南撫摸著她的後腦勺,心也在顫抖、滴血。


  「我知道你也很為難,我可以理解你。但是,愛情里,從來沒有三人行的道理。既然你深愛她,就不要再來招惹我,我會幫你瞞著,配合你演戲,期限是,協議到期。如果沒記錯的話,還有兩個月。」應晴忍著流淚的衝動說完,從他的懷裡退出,剛想起身,徐靖南又將她按進了懷裡。


  「什麼協議!你這是真心話?你就能心甘情願地全身而退看著我和她在一起?」徐靖南顫聲地質問。她為什麼總是這樣,不是都答應過會一直陪著他嗎?

  「你別說這些了,我會把你忘了。」她沉聲說,後背被徐靖南緊緊地按著,一股死不放手的架勢。


  「我不準!」他咬著牙說,灼熱的眼淚順著內眼角滾落。


  懷裡的應晴,卻根本沒看到他痛苦的眼淚。


  「你真自私!」應晴輕聲道。


  憑什麼要求她不忘掉他,憑什麼還霸佔著她。


  愛情,本就是自私的,只是他還不明白,早就深愛上她,對聞清,只剩下了愧疚。


  「我就是自私!你是我的!」徐靖南依舊霸道地說,死死地抱緊她。


  她任由他緊緊地抱著,兩個人像初生的嬰兒,一絲不掛地,緊緊抱在一起。


  過了不知有多久,徐靖南終於鬆開了她,他坐起了身,從床下的口袋裡掏出香煙,光著上身,坐在床邊就抽了起來。


  徐靖南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看了看來電顯示,徐靖南穿好褲子站起了身,對著應晴說了句:「我接個電話。」然後他打開洗手間的門走了進去。


  十分鐘后,徐靖南出了洗手間。


  穿好衣服后,他看了眼應晴,低聲道:「有點事情,我先出去一趟,不用等我了……」


  門「砰」得一聲被關上。


  徐靖南接到了馬夫人的電話,說是聞清的情緒不怎麼對,讓他回徐家一趟。聽馬夫人的口氣,似乎比較眼中,徐靖南想了想還是驅車去了徐家。


  「靖南你回來了!」


  剛進門,赤著雙腳,穿著睡裙的聞清從樓上下來,激動地大聲喊,朝著他奔來。


  徐靖南皺眉,走了上前,一把將她抱起。


  「怎麼不穿鞋子就下樓了,凍著涼了怎麼辦?」他寵溺地說道,機械化的口吻,彷彿早已成了習慣。


  聞清撅著嘴,「你去哪裡了?人家一直在等你,你不在,我睡不著。靖南我最怕一覺醒來,你不在身邊,一切都變了的感覺。好像,全世界都把我拋棄了……」


  聞清說著說著似乎就要哭出來了。


  「乖了,別哭,我只是去忙點公事。」徐靖南連忙安撫,邊說,邊抱著聞清大步上了樓梯。


  「不對,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了!他們都說你喜歡上別人了!」聞清不停地追問,徐靖南不肯對她說實話。


  「你說話啊!為什麼不敢看我!他們說的都是對的!對不對!」


  「清兒你別問了!」將她放在床上,徐靖南嚴厲道,表情很兇。


  聞清被他的樣子怔住了,徐靖南竟然像沒看到似的,起身去了洗手間。


  在洗手間的門關上后,床上原本柔弱的女人,臉上漸漸露出狠意。


  徐靖南,真的變了對她真的不愛了……


  聞清不願承認這個事實。


  哪怕心裡隱約知道,徐靖南已經移情別戀了。


  就算是,又怎樣……


  她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和應晴在一起的!


  徐靖南洗了把臉。剛剛他對聞清發火了,他有些剋制不住怒氣。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他的目光遲疑,而心,隱隱地在顫抖。


  才離開沒多久,又開始想她了。


  回到卧室時,聞清已經躺下了,她側躺著,肩膀隱約在顫抖。突然覺得剛剛對她似乎太不耐煩了。徐靖南不由有些後悔。她現在肯定在難過了。


  暗暗地嘆了口氣,他走到床邊,在床邊坐下,喊了聲:「清兒……」


  「靖南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我……這幾天有想過,我在醫院已經躺了三年多,這三年的時間,肯定發生了很多事,有了很多變故……」聞清說著說著,吸了吸鼻子,沒有看他。


  「靖南,如果,你真的移情別戀了,不要瞞著我,我會退出的,已經連累你太多了……」聞清啞聲道,神情痛苦而悲愴。


  徐靖南的心緊了緊,有些心虛。


  沒想到她會這麼懷疑。


  「清兒,醫生說過,你不可以胡思亂想。我們之間,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要不是他跟她說了那些……」明明是他的錯,她出車禍,是因為被刺激的。


  想到之前對她的歇斯底里,徐靖南心裡更是愧疚。


  聞清聽著徐靖南愧疚的話,心裡竊喜。


  只要他對她還有愧疚,她相信,一定會有辦法!

  「靖南我不值得你這麼對我……我不值得!我現在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


  「清兒別說了我答應過你的,就不會食言!」


  對聞清的承諾,如果實現了,那,對應晴的呢?


  承諾過,要跟她結婚的……


  也承諾過會一直陪著她……


  徐靖南的心裡苦不堪言,總覺得,這輩子肯定要辜負其中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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