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躲在牆根後的謝無妄見塗幼安將那食盒收下後默默鬆了口氣,隻是想到在那盒子裏放的東西後又忍不住耳根一紅,不再停留轉身就往明鏡司後門走去。
“你在這兒做什麽呢?”路過的李副指揮看著謝無妄慌亂的模樣一臉奇怪,他攬過謝無妄的肩膀道,大大咧咧地說道,“這麽慌慌張張的一點兒都不像你啊……讓我猜猜,你該不是和哪家姑娘偷偷在此地私會呢吧。”
“李兄慎言。”謝無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李副指揮見他這副表情撇了撇嘴:“無趣,我就開個玩笑也這麽凶……”
說到這裏裏副指揮話鋒一轉:“對了,再過半月便是春分祭天大典了,你手頭的案子都忙完了吧?”
謝無妄點了點頭,說:“基本都結束了,有什麽事嗎?”
李副指揮一聽這話狠狠地拍了下謝無妄的後背,十分不滿地嚷嚷道:“那你這個月必須和我一塊兒去訓象所訓象!我在那破地方待了兩個多月!兩個多月啊!每天除了訓象就是訓象,你都不知道我怎麽過得,反正我都快無聊死了,你得和我一塊兒過去受罪才行!”
謝無妄無奈地點了點頭:“好,我明日就去。”
“這還差不多,我——”
“謝指揮,外麵有位婦人說要找您。”小跑而來的侍衛打斷了兩個人的交談。
李副指揮一臉八卦地追問:“婦人?你該不是——”
謝無妄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打斷道:“是聚福樓的廚娘,別瞎猜。”
“哦。”李副指揮心中那點好奇的火花被徹底澆滅,他撓了撓頭往明鏡司主院走去,邊走邊嘟囔,“可這小子不是最討厭甜食了嗎?”
那廚娘正站在明鏡司外麵不遠處,她見謝無妄走來後便準備開口,卻被謝無妄抬手製止:“若是道謝的話我方才已經知曉,你其實不必特地前來。”
廚娘連忙搖了搖頭:“並非,是方才那位姑娘托我給您帶句話。”
謝無妄有些沒反應過來,怔怔道:“什麽話?”
那廚娘笑了笑:“那位姑娘說——她近日運氣不佳,可否請公子幫她折根桃枝在春分見麵時帶給她。”
*
塗幼安一回府便腳步匆匆地回了自己屋子,爾後將那食盒放下小心翼翼地取出壓在盤子底下的信封,她看著上麵那行小字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問道:“你們說,我們兩個人這樣算是私相授受嗎?”
半夏關上門後無奈道:“姑娘既然知道何必再說出來,好在謝指揮到底中轉了一下沒叫人直接瞧見,若是真叫人看見還不知道會傳成什麽樣子呢。”
“管他們怎麽說呢。”塗幼安渾不在意地撕開信封,語氣裏帶著幾分興奮,“也不知道寫了些什麽東西。”
謝無妄的字跡倒是與她想象中不同。
一筆一劃十分工整,甚至還有些雋秀之氣。
“塗姑娘台鑒,花朝節之日謝某對姑娘多有冒犯,那日承諾待組織好語言便回複姑娘,隻是當麵訴說多有不便,思來想去不如以信代之。”
“燕京城諸位千金各有長處,可塗姑娘冰雪聰慧、淑質英才亦為其中翹楚,而姑娘赤子之心更是如渾金璞玉般珍貴,望姑娘不再妄自菲薄。”
“即頌近安,謝無妄親筆。”
這封信裏誇人的話語其實並無特別,不過是些常見的詞匯罷了。
可塗幼安卻感覺自己心跳莫名快了幾分。
她感覺自己此刻如踩雲巔很不真切,過了好半天才慢悠悠地回過神來,看著上麵雋秀工整的字跡難得浮出些害羞之情。
半夏見塗幼安這副表情也好奇問道:“謝指揮說了些什麽?”
塗幼安並未回複,她將那封信放下後雙手交叉放在唇邊,麵色沉重地開口。
“怎麽辦,我覺得謝無妄好像有點喜歡我。”
*
祭日於壇,謂春分也。①出自《禮記》與孔穎達疏
今年恰逢庚子年,此番祭日需得皇帝親自前往朝日壇祭拜行禮。
雖說按照慣例春分祭日非皇族不得祭拜,但今年陛下開恩,允許士民前往祭壇外的承天門觀賞象群列隊並與帝王同拜。
“前三年陛下為太後守孝連祭天大典都未曾隆重操辦過,我還想著這般場麵隻能等到今年冬至才能瞧見呢。”崔夫人為定國公整理完衣服後轉頭看向婢女皺眉催道,“趕緊去催催綏綏,她昨日還嚷嚷著要看象群行禮今日便又偷懶賴床,若是去晚了隻怕人山人海什麽也看不到了。”
定國公將崔夫人頭上有些歪斜的簪子扶正後抱起塗星越笑著回道:“小孩子嘛,昨日之語今日就忘,再說了綏綏這般懶散還不是夫人你慣——誒疼疼疼!我錯了我錯了,是我們兩個人一起慣得才是!”
崔夫人這才鬆開擰著定國公腰身的手,神色不虞地瞪了定國公一眼:“我自己的姑娘我樂意慣著,你管得著嗎你。”
說完這句話後崔夫人便甩開袖子往外走去,定國公見狀連忙提步跟上,柔情蜜意地哄崔夫人開心。
正好塗幼安也磨磨蹭蹭地梳妝完畢,她打著嗬欠跟著定國公夫婦乘上馬車,一路上都睡眼惺忪魂不守舍,但在抵達承天門時看見那龐大的象儀隊時霎時就清醒了過來。
“我的天,這象是成精了吧。”崔夫人忍不住驚呼。
三十頭象分列在承天門兩側,隊列整齊動作劃一,甚至還能根據哨聲發出或短或長的鳴叫聲,而要進入的皇宮的皇家子弟在經過承天門時還能看見象群將鼻子達成拱橋讓人們從下麵穿過的神奇模樣。
這般場麵看得塗幼安也是錯愕不已。
看來今年陛下還真是花費了不少心血啊。
訓象所隸屬於明鏡司,塗幼安在欣賞完象儀隊後便探頭尋找起謝無妄的身影,沒過一會兒就看見了站在最中間的謝無妄。
到底是指揮使司,光是穿著便與他人不同。
正紅色的飛魚賜服使得謝無妄在人堆裏格外顯眼,他今日腰間配著一柄黑色的長刀,如鬆般挺拔的身姿模樣一絲晃動,帶著的疏離綠眸淡淡地環顧著四周,在於塗幼安的視線相交時微微停滯,隨後便十分自然地繼續掃視其他地方。
塗幼安撇了撇嘴,心下也有幾分不安。
也不知道這人會不會完成自己那天提出的要求。
要是沒有,那她隻能再想想其他辦法了。
沒想到追人比想象中還難,塗幼安甚至都想找盧詩怡取取經了。
很快便到卯時,隨著祭拜的鍾聲響起象儀隊也在明鏡司侍衛的指揮下行走交替,爾後排成一個八字後朝著朝日壇的方向單膝下跪。
觀禮之人也隨著象群的動作一起跪下祭拜——祈求新一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在完成九拜大禮後總算結束了上午的祭日大典,周圍百姓也紛紛討論起方才之景,又過了片刻人群終於緩緩散開,有的回家供奉土地神乞求豐年,有的前往戲台子觀看社戲,有的設宴待客與好友相聚。
塗幼安也興衝衝地張羅著回家吃春菜,隻是還沒到家就在府外看見皇帝身邊的肖公公正帶著一從侍衛站在路邊。
肖公公看見定國公後臉上立刻掛起笑容,行了一禮後,寒暄道:“定國公可是剛完觀禮回來?”
“正是如此,不知肖公公特地前來是為何事啊?”定國公心下奇怪但還是十分客氣地將肖公公引入府內。
“咱家是奉陛下旨意前來,請塗姑娘上前接旨。”說完這句話後肖公公便拿過一旁托舉著的聖旨上前一步,塗幼安見狀連忙上前一步跪下接旨,定國公夫婦愣了一瞬後也在她兩側一同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定國公之女塗幼安,性情溫和,賢良淑德,貴而能儉,雍和純粹。特賜冊封為長寧郡主,賜黃金千兩,珍珠十斛蜀繡五匹,蘇繡五匹,山莊一座……”
“欽此——”
塗幼安稀裏糊塗地接過了那份詔書,隻見那肖公公走過來虛扶了她一把,笑道:“咱家在此恭賀定國公與崔夫人了。”
“陛下之前便想著要賜封長寧郡主,隻是事務繁忙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春分祭日後賜封也是希望長寧郡主日後能夠諸事順遂。”
定國公起身後連忙喚來侍從拿來幾個金裸子放進肖公公手中,肖公公看著手裏的金裸子眸中露出些許滿意,臉上的笑意也愈發真切。
“想必今日宮中晚宴的請帖定國公也早已收到,咱家還有許多事情要忙便先走一步了。”肖公公說完後便帶著侍從匆匆離去。
待塗幼安將肖公公送走後這才一頭霧水地問道:“陛下怎麽突然封我為郡主啊?”
定國公神色複雜地看著那道詔書:“想必是為了補償你因寧王退婚清譽受損之事。”
塗幼安愣了下,接著就聽見定國公倏地一下歎了口氣,笑容裏滿是無奈:“我還真的以為這人毫不愧疚呢。”
“算他還有些良心!”定國公心情大好,“走走走,回家吃春菜慶祝一下。”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