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謝無妄回到驛站的時候已經是夜半三更, 半夏一開始還沒有注意到,直到他走進了才發現這人幾乎已經成了血人。
濃重的血腥氣撲麵而來,身上的衣服也被不知道究竟是誰的血水完全浸濕, 滴答滴答地順著走動的步伐流了一路。
“姑、姑爺……”半夏想要追問,可話到嘴邊又不敢繼續說下去, 她真的害怕從對方口中得知什麽不好的消息。
謝無妄沒有看她,隻是一言不發地進了屋子。
好在這間驛站除了他們一行人之外並無外人,要不然就這幅場景不知道會把多少人嚇著。
回過神後半夏連忙招呼著小二將熱水燒好, 隻是謝無妄從不讓人貼身伺候,她也不能未經允許就為對方準備貼身衣物, 待熱水被裝進桶內後便關上門離開。
謝無妄並未花費太多時間清理身上的血汙,他很快就沐浴完畢,換上衣服走到大堂, 將所有人都喚來。
也是因著如此大家也終於看清他皮膚上大大小小的傷口, 一旁站著的侍衛看不下去偷偷給白芷遞眼色讓對方去找大夫。
“想來這些人應當是早有準備。”謝無妄的聲音粗啞得聽不出來是他本人,他將從屋中拿出的地圖鋪開, 指著上麵的岔路道,“追到半路上時不僅有人出來圍堵, 而且還準備了三輛一模一樣的馬車從不同的方向四散跑開。”
“若不是有人通風報信,對方恐怕做不到如此地步。”
謝無妄神色平靜地掃了一眼大堂內站著的人, 可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他方才一路追去卻始終沒能發現這些刺客究竟是誰的人, 將那些人都殺了卻也來不及查詢哪一輛才是塗幼安所在的馬車。
眼眶處再次傳來酸澀的充脹感。
一開始還反應不過來, 可後麵的一係列操作都能看得出來, 這些人就是衝著塗幼安來得。
多拖延一會兒塗幼安的處境便會變得更危險一分。
若是他再警惕一些,若是他在出發前好好篩查人選……
洶湧而來的愧疚與不安幾乎快要將謝無妄吞沒, 他閉了閉眸壓住眼眶處的潮濕, 吐出一口氣後循循善誘道:“若是現在交代清楚我可以看作將功補過, 不追究你的責任。”
白芷看著沉默不語的明鏡司眾人突然就想起來早上塗幼安跟自己說過的話,連忙辨認出那個侍衛,指著他朗聲道:“我想起來了,就是他!”
“早上姑娘醒來的時候和我說馬車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可是姑爺分明安排了人在馬車旁守著。”白芷憤憤不平,連手指都在發抖,“等我找到姑娘的時候才看見這人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站在車旁。”
謝無妄眼神一凜,直勾勾地看向今天早上被他安排在馬車旁負責保護塗幼安的張誠。
“說吧,究竟怎麽回事。”
被點到名的張誠臉色一白,眼神躲閃著回道:“屬下、屬下當時隻是有些急事需要處理,所以、所以才臨時離開了一小會兒,沒有想到謝夫人會在那個時候醒過來……”
謝無妄沒有吭聲,隻是定定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除了受傷不能動彈的部分傷員之外幾乎所有人都站在大堂內,烏壓壓的占據了整個大堂,可這麽多人卻除了呼吸聲之外什麽都聽不到,壓抑的氣氛使得張誠的腦門都開始冒汗。
“我、我……”張誠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謝無妄看著他這幅心虛的樣子心裏麵便有個了個大概的猜測。
“既然還不說那就帶到我屋子裏好好審問。”
聽見這話的眾人神色各異,有膽子大的更是直接說道:“可是我們沒有證據,這樣會不會太過武斷,萬一張誠確實是冤枉的呢……?”
“對、對!我根本不知道會發生這些事情,我承認自己有所疏忽,但是這麽大的帽子我可擔不起……”
隻是涉及到塗幼安的安危,謝無妄實在是沒有辦法讓自己保持絕對的冷靜。
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
謝無妄也不再廢話,直接抽刀刺向張誠,速度之快根本來不及反應,眨眼間便站在張誠對麵。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謝無妄並沒有殺掉張誠的打算,偏偏張誠自己慌了神,不僅拔刀向謝無妄揮來,爾後更是慌不擇路地往門口跑去。
“快將人攔住!”半夏連忙喊道。
站在一旁的侍衛立刻反應過來將張誠撲倒在地,押著不停掙紮的張誠往謝無妄的方向走來。
“所以,現在能說說究竟是誰指使你這麽做的嗎?”
*
肅王看著塗幼安笑了笑,隨後一把扯過她的手臂,動作強硬地將人從馬車中拖出來打橫抱起來,而營地四周的士兵似乎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連好奇的眼神都不曾投過來半分。
他一路走進最中間的營帳,毫不客氣地將人丟在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塗幼安。
塗幼安連忙翻過身,爬到床榻角落處整個人緊靠在牆壁上,她強壓著慌張澀聲問道:“你——”
“幼安妹妹是想問,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嗎?”
肅王的心情看起來極好,他不緊不慢地打斷了塗幼安的話,似笑非笑地看著塗幼安,隨後撩開鬥篷坐在床榻邊緣,伸出手拽住塗幼安的腳腕,見她慌慌張張地將雙腳縮到身邊後低笑一聲。
“規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肅王沒再繼續逗弄塗幼安,隻是轉身走到桌旁給自己倒了杯水,“更何況父皇一向最是心軟,那我又何苦在那冷宮裏固步自封呢?”
“人活著就要往上爬,不是嗎?”
肅王這番話說得模棱兩可,塗幼安一邊揣度著肅王的用意,一邊用眼神留意著肅王的一舉一動。
“幼安妹妹何必這般警惕。”肅王端著茶杯走到塗幼安麵前,往她麵前遞了遞,“起碼,我暫時不會對幼安妹妹做什麽。”
塗幼安根本不敢喝那杯子裏的水,見他靠近更是整個人都緊繃起來,緊緊地抓著袖子裏的金簪,抬眸看向肅王:“……殿下想要做什麽與我無關,隻是我已經嫁人,恐怕並不能幫到殿下的忙。”
“嫁過人又怎麽樣?”肅王嗤笑一聲,晃著茶杯幽幽道,“怎麽?你覺得我會在乎這些?”
他將手中的茶杯丟在地上,粗陶所製的茶杯掉在厚毯上並未摔破,但裏麵的水卻盡數濺開。
肅王猛地傾身壓過來,捏住塗幼安的下巴道:“我想要得到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幼安妹妹,你還是第一個從我手裏逃掉的人。”
“你說,你這算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呢?”
塗幼安忍著想要動手的想法狠狠將頭別開,她沒那個把握在刺傷對方後護住自己,隻能忍著惡心暫時與肅王周旋,先將人穩住再說其他。
肅王對她的逃避毫不在意,拇指與食指摩挲了幾下,似乎還在回味剛才的觸感,肅王起身看了眼塗幼安已經淩亂的發髻,隨後往外走去,看著立在賬外的婢女道:“還愣著做什麽,幼安妹妹此刻需要沐浴,還需要我告訴你怎麽做嗎?”
那兩名婢女哆嗦了一下後連忙應是,動作迅速地將熱水與換洗衣物全部備好,但是在看見床上不肯配合的塗幼安後頓時頭疼起來。
眼前這位打不得罵不動,她們想要伸手拽人卻又不敢用力。
“我不洗。”塗幼安拍開婢女的手拒絕道。
哪怕能多拖延一秒對自己都是有利的。
好歹也是經過人事的人,塗幼安一眼就能看出肅王眼底的欲望,她不清楚肅王究竟想要做到哪一步,既然他嫌棄自己身上的汗味兒那就更不能幹幹淨淨了。
“姑娘何必為難我們。”其中一命婢女不耐開口。
被倒打一耙的塗幼安冷笑道:“睜開眼看看清楚,到底是誰在為難誰,罪魁禍首裝什麽可憐?”
婢女不滿道:“我們也隻是奉命行事而已。”
塗幼安正要反駁就見肅王換了身衣服,他見塗幼安還在床上有些不滿地皺了下眉:“怎麽回事?”
隻是詢問而已可兩名婢女卻慌得直接跪了下來,敷在地上結結巴巴地回道:“回、回殿下,塗姑娘她不、不願配合我們……”
肅王抬眸看向塗幼安,塗幼安強撐著沒讓自己移開視線和他對視,片刻後肅王笑了下:“既然不滿意這兩個人的伺候何不直說?”
“來人,將這兩個人拖下去。”肅王優哉遊哉地走了過來,脾氣極好地詢問道,“幼安妹妹,你想她們怎麽死?”
塗幼安猛地一下抬頭看向肅王,滿臉寫著不可置信:“我沒有說過要她們死!”
“可你遲遲不肯沐浴,想來還是她們伺候得不夠好。”肅王抬腳踹了下其中一個人,淡淡道,“既如此,留著她們的命也沒什麽用處,我再挑兩個人過來就是。”
那兩名婢女臉色慘白,卻根本不敢求饒,隻是如同爛泥般癱在地上。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塗幼安被他這番話搞得不知所措。
肅王定定地看著塗幼安,片刻後挑了下眉:“沒想到幼安妹妹這麽主動,既然你想與我鴛鴦浴何不直說?”說完他便直接伸手去解塗幼安胸前的扣子。
塗幼安一把抓住肅王的手將人推開,壓著慌亂站起來道:“我現在就去沐浴,請殿下出去。”
肅王壓根不把塗幼安說的話當回事,懶洋洋地倒在床上衝著那兩名婢女道:“還不快扶塗姑娘過去沐浴?”
塗幼安看了眼木桶旁那個能透出人影的屏風咬了咬唇,雖然努力勸誡自己不要發火但最後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看向肅王罵道:“你這個瘋子。”
聲線裏的泣音卻讓肅王覺得更加有趣,他猛地一下站起身向塗幼安走來,將她摟進懷裏後貼著耳邊道:“你現在隻有兩個選擇——”
“要麽現在,要麽沐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