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之前趕路的速度算是不緊不慢, 不過在快到燕京之後肅王的部隊明顯加快了速度,在連著趕了兩天路後最終選擇在距離燕京還有一些距離的安縣停了下來。


    塗幼安看著平靜無波的安縣卻隻覺得心裏發毛,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寂靜一般讓人覺得十分不安。


    肅王這一路走來動靜也算不上小, 塗幼安覺得燕京應該早就有所防備才是,可是看著眼前這般平靜的模樣卻又忍不住懷疑自己的猜測。


    按理來說不應該啊, 她不信她爹在得到消息後能坐得住。


    隻是塗幼安此刻被困在這方寸之地,關於外界的消息幾乎是一無所知,雖說於婉蓉偶爾過來也會給自己帶些消息, 但一來是周圍有人看著不好多說,二來則是於婉蓉在完成自己該做的那部分事情後幾乎已是一枚棄子, 她如今知道的事情不比塗幼安多多少。


    不過不管如何,於婉蓉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幫助自己,光是替自己擺脫肅王的糾纏這一點就足夠讓人心懷感激了——不得不說, 於婉蓉身邊那位婢女確實有兩把刷子, 這幾日纏的肅王根本無心來找自己的麻煩,雖說確實姿色不錯, 但要是沒有手段也不可能將人留住。


    那位婢女這幾日這麽努力,恐怕也是擔憂事成之後肅王與塗幼安成婚被人報複吧, 畢竟她之前對塗幼安的態度確實算不上有多好,這幾日見了塗幼安的神情也是警惕中帶著心虛與畏懼。


    能爭得幾分寵愛日後就有立足之地, 若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有個孩子, 母憑子貴說不定更是能一飛衝天。


    這個套路倒是有些熟悉, 像極了柔妃步步高升的人生經曆。


    雖然塗幼安對皇宮並無憧憬, 但是也能理解她的選擇。


    畢竟在這種地方,隻要能夠穩住地位, 肯定一輩子不愁吃喝, 更別提吃穿用度皆是上等, 周圍還有奴仆鞍前馬後的伺候著,這種生活和普通百姓的生活比起來完全算得上是神仙般的生活了。


    隻不過塗幼安自幼接觸的那些女子在進入皇宮之後反而變得更為謹慎,就算是當年頗為張狂的貴妃也都收斂了不少鋒芒,更別提其他沒有背景的妃子了。


    柔妃這些年的如履薄冰她都看在眼裏,自然對皇宮這種地方談不上又多少好感。


    一輩子謹小慎微守著規矩生活也太痛苦了些,連尋常大街上的糖葫蘆都吃不到,這種人生於塗幼安而言才是地獄般的生活。


    她隻想痛痛快快吃肉,痛痛快快喝酒,不必拘泥於一方天地能在外麵四處遊玩。


    想到這裏塗幼安抬眸看了眼坐在一旁安靜品茶的於婉蓉。


    塗幼安看得出來,直到現在於婉蓉都對肅王留存著幾分情誼,哪怕於婉蓉清楚自己是在妄想,卻也依舊希望肅王能夠放棄這一切計劃自願投降免輕責罰。


    便是被肅王這般對待卻始終不願看見對方走上這條不歸路,這般心境塗幼安也不知道該用何等語言去描述了。


    不過她們兩個人,又或者說是參與這件事情的許多人都清楚這是條絕路,已經走到現在便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言。


    贏了,數不盡的權力財富;輸了,那就是萬劫不複的地獄。


    塗幼安收回視線看向手中的茶杯,杯中的茶水因為她不斷撫摸杯壁的動作而蕩出漣漪,層層疊疊卻又並不強烈,倒是像極了自己此刻的心情。


    “恐怕不出兩日殿下就會來找你了。”於婉蓉輕聲道。


    塗幼安點了點頭,無奈道:“這是自然。”


    畢竟距離燕京也沒多少距離了,肅王自然要開始利用自己的身份聯係父親。


    於婉蓉抿了抿唇,在環顧了一下四周後小聲問道:“那……你可對定國公要如何抉擇有所把握?”


    營帳內驟然安靜了下來,除了茶水在壺中翻滾的聲音外什麽都聽不到。


    過了好半天塗幼安才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苦澀:“說實話,我不清楚。”


    定國公一直都是個愛恨分明嫉惡如仇的人,雖然總是在家叨叨懷念以前在戰場上浴血拚搏的時候,但塗幼安清楚定國公是最不希望百姓受苦之人,同樣也是對陛下最忠心的人。


    塗幼安不知道這份父女情誼在家國大義麵前還能占據多少,也猜不到這些人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這些人的心眼加起來有幾百個,隨便拉出來一個和自己對比一下都顯得自己像個缺心眼的傻子。


    於婉蓉聽見回複後神情中立刻浮出幾分擔憂,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塗幼安,斟酌半天正要開口卻看見塗幼安調節好心情,神色平靜地端起杯子抿著茶水,淡淡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雖然不知道魚死網破之後會是什麽局麵,但起碼她的家人不會在一開始就放棄。


    所以她也不會。


    *

    謝無妄在確定肅王的部隊在安縣紮營後立刻返回燕京城外的京師營地向定國公匯報情況,在聽完謝無妄的匯報後定國公卻鬆了口氣。


    “看樣子他們確實不打算直接開戰,這已經算是這麽多日下來唯一得到的好消息了。”定國公的神情稍許放鬆,但在下一瞬再度嚴肅起來,他看著地圖沉聲詢問,“若是推算無誤的話西北軍應該也是這兩天就會到,但方才得到的消息卻是跟蹤西北軍的士兵被殺。”


    “消息中斷,再派人去跟蹤可就沒那麽容易了。”定國公有些頭疼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一旦警惕起來或許之後匯合的地方也會有變。”


    謝無妄也肅著臉看向地圖,神情中透露著凝重。


    定國公見謝無妄嚴肅得像塊石頭又忍不住安慰道:“不過好歹這裏是我們的地盤,我們本就比他們占據先機,自然要將這優勢發揮到最大才是。”


    “傳令下去,務必加強城內城外的巡防力度,不能放任何一個可疑的人入城,也絕不能忽視燕京城外的任何動靜!”


    站在一旁的士兵高聲應是,隨後便轉身離開按照計劃重新調整巡防日程。


    謝無妄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許,片刻後道:“隻是那日為我傳遞消息的人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到現在也不清楚究竟是何人所為。”


    他們猜測或許是塗幼安與某人聯係上後為自己傳遞消息,隻是那人到現在都未曾再度出現,此番事大他們也不敢輕易聯絡對方。


    若是有詐,那可就是全軍覆沒之路。


    定國公思考了片刻後道:“我和沈昱歸這小子也算接觸過一段時日,雖然不敢說特別了解這個人,可大致還是清楚他的為人的。”


    定國公歎了口氣,示意謝無妄與自己坐下後才繼續道:“沈昱歸六歲那年就被陛下帶在身旁親自教養,騎馬挽弓這些都是當年陛下親自傳授的,用心程度可不是其他皇子能夠相比的。”


    “雖然陛下明麵上最為偏心寧王那豎子,但我心裏頭清楚,他真正花心思培養的皇子也就隻有肅王一個,畢竟就算是如今燕京城最寵愛的寧王也不曾坐在陛下懷裏策馬奔騰。”


    謝無妄怔愣了一下:“我、小婿確實不知道這些事情。”


    定國公有些嫌棄地看了眼謝無妄:“這不是廢話嗎,你那時候才多大,能知道才是有鬼呢!”


    “那時候的肅王確實被教養的不錯,我也一度以為這就是他定好的接班人。”說起往事的定國公忍不住有些唏噓,在喝了口水後才無奈道,“或許陛下當年真的有這個想法,但最後都被貴妃給生生折騰沒有了。”


    “貴妃出身世家又是家中嫡女,受盡萬般寵愛和陛下還是青梅竹馬,幾乎可以說是按照太子妃和皇後的標準教養出來的女子。”


    “這樣一個人,怎麽可能甘心屈居於皇後之下?”


    定國公看向謝無妄,抬了抬下巴道:“貴妃是個什麽性子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不會想不到她當年在得到皇帝寵愛後會是什麽模樣吧?”


    謝無妄按照定國公的說法思考了一下後默默道:“想來隻會比現在更加囂張狂妄。”


    “是啊,所以當年在肅王出生以後她接連用計害死了陛下的好幾個孩子,就連皇後的第一個孩子瑞王也因中毒沒能活過弱冠。”定國公皺起眉頭,“貴妃心思縝密行事極其隱蔽,要不然你們明鏡司也不會到現在都沒有抓住貴妃的把柄。”


    謝無妄臉上一熱,垂下頭默不作聲。


    確實如此,皇帝雖然一直讓他們暗中調查,可是許多事情過去多年不好調查不說,貴妃行事更是極為妥帖很少能找出錯處。


    “心冷之後陛下便不再親自管教孩子,就連之前備受寵愛的肅王也被直接放棄。”定國公歎了口氣,臉上的表情滿是無奈,“他們之間的恩怨對錯我也不好評判,反正我就知道一點——”


    “在被陛下放棄後,肅王的性子與貴妃越來越像。”


    謝無妄頓時皺起眉頭。


    “說實話,這不能算個壞消息。”定國公不等謝無妄反應過來便道,“他與貴妃不太相同的地方大概就是,他的自視甚高。”


    “越是自傲的人就越容易露出破綻。”


    話音剛落就聽見傳信的士兵邊跑便喊:“報——”


    定國公與謝無妄立刻站起身看向帳外:“進來。”


    傳信兵單膝跪地,聲音中帶著些許慌張。


    “肅王、肅王殿下說想要約您在雲棲觀見麵。”


    “時間呢?”


    “就是明日。”


    謝無妄與定國公對視一眼,片刻後定國公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在那傳信兵離開營帳後定國公終於開口:“你明日帶著明鏡司的人進宮去找陛下。”


    謝無妄愣了一下,有些不太理解這個決定:“可是我——”


    “你先帶人將咱們那位杳無音信的陛下尋到才是,明鏡司之人有急事稟報於陛下是再合適不過的理由,若是貴妃攔你,你也大可直接動手,明鏡司的特權不是有這一項嗎,好好使用你們的特權啊。”


    隻是謝無妄依舊放心不下,神色間的猶豫更是尤為明顯。


    “行了,別拉著個臉,你就是去了也派不上用場,萬一肅王說了什麽話刺激到你豈不是給我添亂嗎?”定國公活動了一下身體,撩開營帳門簾向外走去。


    “就讓我先會會這個綁走我閨女的臭小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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