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一年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匆匆一年過去。
1998年8月31日,烈日炎炎,鐵城市第一中學人山人海,今天是報名的日子。
有三三兩兩一群,熱烈討論著暑假生活的;
有背著大包小包,匆匆忙忙向宿舍趕的;
有東張西望,眼睛里滿是期待,卻又茫然不知往哪兒去的;
有大人帶著小孩,到處問路的;
當然也有陸笑風這樣坐著車進了校門的。
陸笑風前世上高中才讀的鐵城一中,初中是在齒輪附中上的,現在爸媽都離開了齒輪廠,又惦記著自己的那個「她」,當然來了鐵城一中。
本來從學籍上說,他還是屬於齒輪中學的,但陸笑風讓父親給鐵城一中贊助了20萬元修建教師公寓,他的入學,當然不成問題。
這不,他坐著爸爸嶄新的奧迪A6,直接開進了學校,來到了行政大樓,他也來報名了,雖然他對學校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不過還是先跟著爸爸去找校長吧。
這一年來,陸笑風的生活環境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算是徹底從草根變成了富二代。
在他的指點下,平壩煤礦比歷史上少走了許多彎路,發展迅速很多,也平穩很多。
本來的歷史上,小叔資金不足,只能買了些國企大礦淘汰的破舊設備,又全靠人工採煤,安全意識也不夠好,效率低下的同時,還發生了幾起塌方事故,甚至還死了人,醫藥費和安家費賠了不少之外,到處打點花得更多。
而且小叔的管理經驗也幾乎為零,只知道跟政府打交道,沒有處理好和當地村民的關係。
眼看著煤礦紅火起來,而村民們依然過著苦日子,有的人就不滿了,開始鬧事,有堵煤礦的,有截斷公路的,還有偷礦上物資的,最後發展為大規模械鬥,打傷打殘多人,又是大筆錢花出去才擺平。
但煤礦和當地群眾的關係依然緊張,許多人都寧願出外打工,也不願去煤礦上班。
針對這種情況,陸笑風提前就出了注意。
由於陸國慶的入股,帶來了充足的資金,這一次,煤礦的採煤設備就鳥槍換炮了。
儘管依然是用的國企大礦淘汰的設備,但因為錢款充足,倒騰過來的鐵軌和斗車都是五六成新的,鐵鍬和鏟子,全是八成新的,而電纜、鼓風機、礦燈、勞動服等,就直接是新的了。
原本歷史上,因為資金不足,將煤從山裡運到鐵路上,都是承包給那些跑運輸的個體戶,沒有強制的約束,運多少,什麼時候運,全是司機說了算,沒有個準頭。
這一次,因為開礦比歷史上順利許多,提前半年多就成功了,趕在了銀行收緊銀根之前,順利地拿到了貸款,就先後購進了5台大貨車,成立了自己的運輸隊,采出的煤炭,都能及時運到鐵路上。
針對煤炭生產安全的情況,在陸笑風的建議下,專門到鐵城工學院請了老師,成立了培訓班。
對於新招聘的那些農民工,要求必須經過半個月的培訓,考試合格才能進洞採煤。
還要嚴格執行獎懲措施。
礦工的工資由三部分組成:
一是基本工資350元,需要完成採煤量60噸/月;
二是績效工資,採煤量超過60噸/月的部分,每噸6元,超過80噸/月的部分,每噸8元;
三是安全生產獎金,共300元,煤礦制定了嚴格的安全規章,比如進洞必須佩戴安全帽,礦區嚴禁煙火,上班期間不準喝酒等等,但凡違規的,一次罰50元,直至罰完,同一條例違背達到三次,或者不同條例違背累計六次,直接停薪培訓,合格后才能上崗,如果一個月沒有被罰款,則追加獎勵100元。
煤礦實行三班倒的工作制,高薪聘請了資深的專業人員作為礦長,礦長負責隨時巡邏檢查安全工作,對安全負全責,礦長的薪酬實行年薪制,每月基本工資只有1000,季度無事故,則發獎金1萬,半年無事故,除季度獎1萬外,再發1萬,全年無事故則加發2萬,累計獎金7萬,一起事故扣發獎金2000,因安全原因出現人員傷亡,直接扣發當季獎金。
這樣一來,勤快能幹又守規矩的礦工,一個月的月薪就能超過1000元,比得上城裡大企業的職工了。
而礦長們的待遇就要看他們抓安全的力度了,在國營企業干,他們的年薪也就兩三萬,而在私人煤礦,他們最高能夠拿到8萬多,實實在在的高薪。
井外員工的待遇從600到1000不等,也要分為兩部分:一半是基本工資,一半是安全生產獎勵。
如果煤礦全年安全生產無事故,每人獎勵5000,有事故但無人員傷亡,每人3000。
後來發現有人偷奸耍滑,故意偷懶,只上了半個月的班,才採煤20多噸,又沒有違規,按規定卻能拿750元,所以又加了一條:採煤量不能達到60噸/月的,取消基本工資和獎金,按實際採煤量,每噸5元計算,違規罰款照舊。
對於生產安全,人人心裡都有一個警鐘,又人人都有動力,互相監督,互相約束。
一開始,有的礦工沒把安全條例當回事,直到有人被當眾罰了款,又把各地的安全事故案例講了一遍,算是殺雞儆猴。
到了月末,煤礦把礦工們集中起來當眾宣布工資,那些守規矩的礦工一下子就比違規的礦工多了幾百塊,這下子,安全意識才算深入人心。
這樣一來,在硬體和軟體上,雙管齊下,煤礦開業快兩年了,小事故才發生過兩三起,都是礦工操作不當導致壓傷和刮傷,大事故沒有發生過一起。
針對今年夏季以來的大雨和洪水,煤礦提前布防,在山上挖了引水溝,在礦洞外修了防水壩,還組織人手對沿途的公路進行了檢修,對橋樑進行了加固,對路邊的排水溝進行了清理。
而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和當地村民和諧相處,共同發展的基礎上的。
從煤礦開業時起,陸國慶就請老父幫著開始組織人手修路,實現村裡家家通車。
那時候山村普遍燒柴做飯和取暖,既不方便又不安全,煤礦就普及蜂窩煤。
先是陸國慶通過齒輪廠的關係,弄了一套生產蜂窩煤的設備,辦了一個蜂窩煤加工廠。
村裡兩百多戶人家,組織了幾個老師傅,幫著每家每戶改造了灶台,再每天免費提供兩個蜂窩煤,用來燒水做飯剛剛夠,想要多的就需要村民花錢買。
在鄰鄉的其他村鎮,就賣蜂窩煤,一塊錢三個。讓平壩村的村民們,一下就體驗到了優越感。
還翻修了村裡的小學校,為師生提供每天3元錢的早餐和午餐補貼,並且還計劃提供教師的工資補貼。
還計劃在小學校旁邊建文化廣場,建體育設施,在山腳下清靜的地方建養老院,為村委會建大樓。
這種造福鄉鄰的事,陸紅軍叫上村裡幾個德高望重的老頭子,充分發揮老幹部的餘熱和聲望,發動老鄉們出力氣,征土地(當然是有補償的),眾人拾柴火焰高,一年多的時間,就讓平壩村大變樣。
同時,又跟政府溝通,計劃贊助鎮政府修鄉村公路,打通各村的交通。
那個年代,暴發戶們基本上都是鐵公雞,一分錢都捨不得拿出來,別說做善事了,連給農民工的工資都是省了又省,根本沒有改善投資環境和通過消費拉動經濟發展的概念。
老百姓哪見過這種大善人啊,一下子,陸氏兄弟,成了十里八鄉的大名人,有點什麼困難,都會找上門來。
不過,陸氏兄弟也不是來者不拒。
煤礦出資50萬元,以村委會的名義,弄了個基金,就叫平壩村救濟基金,讓陸紅軍帶著一群老頭子作為理事會。你要借錢,可以,去找理事會,你得把你借錢的理由,給基金理事會的一群老頭子,說清楚。首先你得說明理由,其次你得提供還款的期限和方法,經他們評估通過,你就能借到錢了。
那些好吃懶做的,想打秋風的,要麼借錢理由不靠譜,要麼沒個正經工作沒法保證還款,怎麼可能逃得過那群老頭子的火眼金睛。最後借不了錢,還怨不到陸國慶頭上來。
別看煤礦花錢如流水,似乎賠本了,但仔細一算,煤礦員工一共100人左右,第一年產煤8萬噸,毛收入1200萬元,薪酬支出大概150萬,機器折舊,油費,電費等生產費用還不到50萬(小煤窯主要是人力挖煤,所以人力成本是第一位的),那時候沒有嚴格的審計,隨便報一個產值,第一年報無盈利,繳稅只有幾萬元,主要是政府各個部門的贊助費,得有幾十萬,銀行貸款100萬的利息7萬多,剩下的900多萬,就是利潤。
再去掉修公路,做慈善,建基金的100多萬,最後都還有七八百萬呢,投資回報率差不多10倍。
眼看著在煤礦上班的村民,待遇堪比城裡的國企職工,村裡的條件也越來越好,一些之前跑到外地去打工的都回來了。
不過,平壩煤礦就那麼大,也消化不了那麼多農民工,陸國慶又在陸笑風的指點下,成立了建築隊,購置了設備,再把那些閑置的農民工組織起來,請了倆專業的老師傅,再培訓培訓,一個建築隊的框架就算搭起來了,以後多建幾套房子,再引進幾個技術人才,不就升級為建築公司了嗎?
煤礦在村裡自己出錢做慈善,那些修建的活,怎麼可能再給別人做呢?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而且村民們掙了錢,就要開始改善生活了,有了穩定的收入來源,再借點錢,就敢把積蓄拿出來建新房子了,建築隊第一年的工作,基本上就是給村民們建房子。
都是按陸笑風的提議,一步到位,統一的紅磚板房,房頂加蓋瓦片,冬暖夏涼,又從鎮里通了自來水,平壩村提前進入了新農村時代。
這麼一循環,煤礦發出去的工資和花出去的善款,又大部分回到了陸氏兄弟手上,這就是經濟流通。
1998年以來,國內經濟發展放緩,煤炭的需求下降,價格跌了兩成,許多附近村鎮的煤老闆們,就坐不住了,資金周轉不過來,一下又不看好開煤礦了,開始紛紛找下家。
趁著這個機會,陸笑風建議父親正式成立了慶輝煤業有限公司,陸續收購了幾家小煤窯,進行改革重組,重新調配人力,規劃新的運輸方案,產能一下子達到了每年50萬噸。
陸國慶並沒有撇開陸國輝單幹,陸笑風對於陸國輝的能力是很佩服的,前世,沒有任何金手指的陸國輝,一個人硬是堅持到底,成了鐵城最大的私人礦主,除了前瞻性的眼光,還要有百折不撓的毅力。
這麼有能力的人,陸笑風不可能放棄,與其讓他做競爭對手,那還不如合作共贏,為我所用呢。
而陸國輝對於堂兄的果斷和大氣,以及樂善好施的心性,也是佩服不已,也放心跟他合作。
所以,這個慶輝煤業有限公司,陸國慶出資1000萬,陸國輝出資500萬,再加上最大的平壩煤礦的股份,最後陸國慶佔了60%的股份,陸國輝佔了40%的股份。
雖然煤價下跌,陸氏兄弟並沒有降低工人的工資,只是限制了產能,50萬的產能,只發揮了一半多,回報率肯定下降了,但在經濟回落的時期,能有四五倍的回報率,還想怎樣呢?
陸國慶也讓建築隊把老房子拆了,建成了小洋樓,三層的小樓房,帶車庫,還有個後花園,舒適宜居卻又低調。
正好遇到鐵城建起了第一批別墅,陸笑風一打聽,離鐵城一中也就10來分鐘的車程,也就煽動父母買了一棟。
錦繡華堂,兩層的獨棟別墅,帶地下室,車庫,還有個大大的後花園,那時候的房價又便宜,一平還不到2000元,買房還不到200萬,就裝修多花了一點錢。
有了別墅,怎能沒有豪車呢?
買了一台進口的奧迪A6,花了40多萬,就那年代的配置,陸笑風是看不上的,20年後的國產車都比它高多了,外觀上還有點土。不過,陸國慶卻覺得大氣穩重,一眼就喜歡上了。
全家人又配上了手機,就是那款出名的「信號王」,愛立信GF788,裸機就要5000多。因為在山區都有信號,陸國慶和秦莉特別喜歡,這個陸笑風就真的受不了了,用慣了精緻的智能機,看到這款黑乎乎的「手機」,還帶有一跟粗粗的天線,想想拿在手裡的畫面,說什麼也不要。他情願用座機,也不要這醜八怪。
那年代,暴發戶們都流行財不露白,恐怕也是不敢到處做慈善的原因,畢竟治安條件不是很好,人人都知道你有錢,被壞人盯上,可就不安全了。
所以,在陸笑風的提醒下,陸國慶拜託曾經當過兵的初中同學周正興,找來十多個知根知底的戰友,弄了一個保鏢隊,對外的名義是煤礦安保部,其實就是保護一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