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沒有誰會在原地
第319章:沒有誰會在原地
唐續到唐堯那邊時已是十一點多了,大樓裏的燈光是明晃晃的。唐續在這邊已經混了個臉熟,加上他出手一向大方,門口的警衛見著他客氣的笑著叫了一聲唐先生。
唐續衝人點點頭,將車停到停車位上,這才去唐堯的辦公室。
唐堯才剛開完會,這會兒正在打電話,同人說著什麽。
唐續早來過這邊許多次,熟門熟路的關上門,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唐堯的電話足足的打了十來分鍾,這才掛斷。拿了杯子給他倒了一杯茶,開口說道:“你和阿於怎麽樣了?”
從出了於宅的案子之後,他幾乎都在連軸轉,已經很久沒有休息過了。聲音裏既有關心也有疲憊。
盡管唐續瞞著他,但他這段時間在找宋於的事兒他是略有耳聞的。
唐續沒有去喝那茶,將指間的煙灰撣進煙灰缸中,低頭說道:“還好。”
這是他的私事兒,唐堯並沒有問下去。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說道:“我今天又看了一遍屍檢結果,結合之前的調查,那幾具屍體的身高年紀,都相似於於安河身邊的人。其中的一具男屍,也應該是他。”
他說的是應該。於安河和他身邊的人的身上有些什麽特征,具體的年紀細節,警方這邊都並不清楚。所以隻能得出一個相似的結論。
但幾具屍體都相似,幾乎不會有那麽巧合的事兒。
唐續沒有說話,手撐在眉心處抽著煙。
見他沒有說話的打算,唐堯又問道:“你那邊有什麽線索嗎?”
這段時間不光是警方在查,他知道唐續也在暗地裏查。
唐續搖搖頭,說道:“沒。”
他一直都在讓肖韞安排人在查,但並沒有任何的線索。甚至未發現在發生火災之前,阿斐那邊有任何的異樣。
和警方的推論一樣,於宅的火災是他們內部的爭鬥所致。現在的重點懷疑對象是姓黎的那邊,但做得幹淨,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姓黎的那晚也有不在場的證明。但這證明沒有任何用。
盡管懷疑,但沒有任何證據是無法進行抓捕的。隻得讓人一直監視著。
一時間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唐堯的眉頭一直是皺著的。於安河在的這幾年,青禾市是要平靜許多的。而現在,肉眼可見的會掀起一番腥風血雨。
盡管警方現在在嚴查,但這打壓不過是臨時的。斬草需除根,但現在還不是好的時機。
唐堯臉上的疲憊神色更濃,他伸手摁了摁眉心,說道:“今天開了會,很快就會結案。”
於宅的事件是惡劣的,一直拖著隻會人心惶惶的。開會的最終決定就是盡快結案,讓這事兒盡快過去。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唐續點點頭。
唐堯叫他來,自然不是隻是為了說這。沉默了一下,開口說道:“你有沒有覺得這一切巧合得太完美?”
這話他隻能對唐續說,盡管他覺得一切都太過完美,但因為沒有證據,對別人是不能提的。當然,也沒有人希望他提起。
死的人的特征和於安河及他身邊的人都相似,並且案子很幹淨,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和痕跡。這也就等於,完全沒辦法去查,那屍體到底是不是於安河的。一切隻能憑著推測。
唐續一直都是有所懷疑的,他掐滅了手中的煙頭,說道:“我讓人再查查。”
沒有任何的線索和證據,再怎麽查也查不出什麽來。
唐堯沒有說話。兩人就那麽靜靜的坐著,過了那麽會兒後唐續站了起來,說道:“我先走了。”
唐堯點點頭,應了一聲好。稍稍的頓了頓,接著說道:“我最近都很忙,你有時間抽空回老宅看看。”
他和溫意沒再回老宅,都是抽時間回去。家裏老頭子一直臥床,他並不是很放心。但現在薛照穎一直住在那邊,不知道老頭子應允了她什麽,他不願意再回去摻和。
唐續應了一聲好,看了看時間,說道:“你不用擔心那邊,照顧好大嫂就好。我已經讓人在那邊看著了。”
溫意才剛生了孩子沒多久,是需要多些關心照顧的,奈何他最近事兒一直很多。
唐堯並未在辦公室裏呆下去,點點頭之後關了燈和門,和唐續一起往外邊兒走去。
宋於在小樓呆了半個來月,她回想起與於安河相處的日子來。現在才發覺,她對於安河知之甚少。他幾乎沒有提起過他的以前。
他雖是每年過年都會回這邊來,但阿姨對他並不了解。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將小樓修在這山中。他每年過年都會過來,按道理來說他應該會是這邊的人,但附近並沒有能對得上的人。
宋於是想多了解他一些,沒想到到最後,她對他的了解,也僅僅隻是他對她很好。如父如兄。
這無疑是悲哀的。
剛開始的日子裏阿姨會過來,她來來回回的跑著麻煩,漸漸的宋於便不讓她過來了。
獨自一個人的日子裏,她想了許許多多的事兒。想起了父母在世時的種種,也想到了父母過世後的所有。她該麵對的,以及她所逃避的。
宋於回青禾市的那天下起了大雨,這邊偏僻不好找車。阿姨找了村寨中的一親戚,送了她到機場。
這段時間一直在麻煩阿姨,宋於在客廳的桌子上留了錢。離開後才給阿姨打了電話,請她過去拿。
掛了電話,她看向了窗外的磅礴大雨。雨水沿著窗戶上蜿蜒而下,山間起了白蒙蒙的霧,視線在大雨中也模糊了起來。她恐怕是最後一次過來了。
宋於就那麽看著外邊兒,許久之後閉上了眼。
下了大雨飛機晚點,宋於到青禾市時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了。她並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回來,但到了外邊兒,剛準備攔車,一輛車就開了過來。裏麵露出了唐續那張英俊的臉來。他看了看宋於手中的行李,說道:“上車,我送你回去。”
他會等在這兒,顯然是早知道她的航班。
宋於沉默著沒有說話,隔了那麽十幾秒後將行李放進了後備箱裏,上了車。
像是知道宋於沒吃東西似的,她上車後唐續就指了指前邊兒放著的漢堡和飲料,說道:“我剛才過來時買的,先隨便吃點兒墊墊。”
他既然已知道她的航班,知道她沒吃東西這也再正常不過。隻是不知道誰是他的眼線,她竟然一點兒也未發覺。
宋於沒有質問他,沒有動那漢堡,拿起了飲料慢慢的喝了起來。說了聲謝謝。
車子很快駛上了主道,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唐續也什麽都沒有問。像是她隻是出了一趟差似的。
夜裏的青禾市安靜極了,才剛下過毛毛細雨,道路上微濕。空氣中也帶著潮濕的味兒。
車子駛了一會兒,唐續抬腕看了看時間,問道:“想吃什麽?”
一杯飲料顯然抵不了什麽事,是得吃東西的。她已經半個來月沒有在家,冰箱裏不可能還有吃的。隻有在外麵吃了回去或是點外賣了。
他以為宋於會拒絕的,但卻沒有。她簡單的回答道:“吃什麽都行。”
她的麵容是平靜的,和唐續所想的是不同的。他點點頭,本是想去拿煙來抽的,但最終還是沒有去拿。
這時候許多餐廳都已經打烊,能吃的也隻有夜宵。唐續的車子繞了一圈之後沒有找到合適的餐廳,正還要往前駛,宋於就開口說道:“就在前麵的大排檔好了。”
不遠處的店門口支著帳篷,裏邊兒燈光昏黃。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緣故,冷冷清清的沒什麽人。
唐續往那邊看了一眼,倒沒說什麽,點點頭應了一聲好。將車靠邊停下。
兩人一前一後的下了車,到了大排檔,老板見有客人進來就迎了出來。問遞上菜單問他們要吃什麽。
唐續接過了菜單看了看,點了東西後推到了宋於的麵前,說道:“看看還想吃點兒什麽?”
他已經點了許多東西,宋於這下就將菜單給了老板,說道:“這些就夠了。”
老板拿了菜單之後很快下去,唐續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宋於的麵前。
宋於剛才雖是喝了飲料,不過還是端起了茶杯慢慢的喝了起來。這不知道是什麽茶,茶水苦澀,在嘴裏久久的散不開。
唐續是察覺到了回來的宋於有些不不一樣的,他想說點兒什麽的,但還沒開口宋於就開口問道:“伯父的身體好些了嗎?”
她說的伯父自然指的是唐父。
她幾乎不會問起,這下問起唐續不由得微微的怔了一下,隨即回答道:“這段時間好多了。”
宋於這下就點點頭,又接著慢慢的喝起了杯中的茶來。
唐續的眼眸微凝,看向了她,開口問道:“準備去上班了嗎?”
黎瞳雖是給了她長假,但算起來她已經差不多休息了一個月了。
宋於點點頭,說道:“過幾天就去上。”
她的語氣是平靜的,神情間似乎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悲傷。
她越是這樣平靜,越顯得不對勁。唐續點點頭,沉默了一下,說道:“大嫂問起過你好幾次,她和大哥仍舊住在公寓那邊,她現在還在休產假,你有空可以過去陪陪她。”
宋於點頭應了一聲好。
兩人現在這樣兒也太過平和,唐續的話原本挺多的。這下一時竟然找不到可說的,於是沉默了下來。
好在人不多,老板沒多時就將點的東西都端了上來。
大抵是因為沒吃東西的緣故,宋於這次倒是一點兒也不客氣,拿起了烤串慢慢的咬了起來。
唐續不知道為什麽有些兒心不在焉的,叫來了老板,讓拿幾罐啤酒過來。他待會兒雖是還要開車,但宋於沒有阻止他。隻是吃著手中的烤串。
啤酒很快送上來他,唐續打開一罐推到宋於的麵前,自己另拿了一罐打開,仰頭喝了起來。支起的帳篷了暗黃,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唐續沒吃東西,很快就喝完了一罐啤酒,捏扁了罐子之後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他打開第二罐啤酒,老板就端了他點的麻辣蝦上來。給了一次性的手套。
唐續沒再喝酒,戴上了手套開始剝起了蝦來。
他雖是剝蝦,但自己卻沒有吃。直接放到了宋於麵前的碗中。
宋於臉上的表情半點兒也未變,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吃著東西。
碗裏沒多大會兒就堆了大半碗蝦,見她沒吃,唐續開口說道:“吃吧,挺鮮的,味兒還行。”
他雖是剝著蝦,但大抵是從未做過這種事兒。有些笨手笨腳的,剝出來的蝦肉也並不完整。
宋於低低的嗯了一聲,慢慢的吃起了蝦來。
客人少大排檔裏安靜,不知道從哪兒傳出了滄桑的男聲,拉長了聲音唱著情歌,讓清冷的夜晚更顯得淒迷。
宋於吃得慢,唐續剝完了一碗蝦之後停了下來。摘掉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擦淨手之後拿出了一支煙抽了起來。
今晚的兩人是平和的,他已經記不得他們之間有多久沒有這樣過了。不,他們應該從沒這樣兒過。
今晚,是不一樣的。
唐續的視線落到了宋於的身上,過了一會兒才收了回來。而宋於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視線似的,一直都隻慢慢的吃著東西。
宋於的胃口並不大,那蝦並沒有吃完她就擦淨了手。
唐續掐滅了手中的煙頭,看向了他,問道:“不吃了嗎?”
宋於點點頭,說道:“吃飽了。”
唐續點了好些東西,但隻有她一個人在吃。有些東西甚至連碰也未碰過。
唐續唔了一聲,看了看時間,淡淡的說道:“不早了,回去吧。”
宋於將紙巾折疊起來,放到了一旁的垃圾桶裏。聽到唐續這話,她沒有動,隔了會兒才開口說道:“這邊不遠,我自己回去就行。”
唐續的身體微微的僵了僵。
宋於沒有看他,端起了麵前的茶杯喝起了茶來,開口說道:“我們不合適,以前不合適,以後更不會合適。就到這兒吧。”
她的語氣平平的,像是早已演練了無數遍一般。
她的臉上同樣是平靜的,微微的低著頭,沒有去看唐續。
這像是在預料之中,又像是在預料之外。唐續坐著沒有說話,隔了會兒才站了起來,再次的重複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宋於坐著沒有動,抬頭看向了他,繼續平靜的說道:“我承認,我是喜歡過你。”她的眼神變得縹緲了起來,看向了遠處的路燈,繼續說道:“感情是最縹緲不過的東西,它會存在,但並不是會一直存在。”
她的麵容漸漸的變得冷漠了起來,接著說道:“沒有什麽東西是經久不變的,感情也一樣,所以,唐續,就到這兒吧。我很感激你,真的。如果換成別人,我或許現在正淒慘的在某個角落。”
她是心如止水一般的平靜,仿佛過往的愛恨情仇撕心裂肺都不過隻是過往雲煙,再激不起任何的波瀾。
男歌手仍舊在用滄桑的聲音唱著遠去的過往。不遠處的一桌人正談笑風生,聲音傳出去很遠。
唐續恍恍惚惚的站著,他沒有去看宋於,腦海裏浮現出曾經的一幕幕來。尖銳的疼痛刺痛神經,他的手指不自覺的握緊了起來。
他是想張口說點兒什麽的,但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宋於平靜的站了起來,認真的說了句謝謝,拎著行李漸漸的走遠。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直至再也看不到。
唐續的腳下像是千斤重一般,一時竟然邁不開腳步來。他就那麽久久的站著,過了會兒才想起來,他剛才,竟然沒有注意到她竟然將行李帶了過來。
大概從剛才下車,她就沒有打算再回去。
不遠處的那一桌人開始劃拳喝酒,誰也未曾注意到誰的悲傷或是誰的離合。
路燈下的街道變得空蕩蕩的,唐續就那麽久久的站著。許久之後,他在別人的歡笑齊聲中坐了下來,打開了未喝完的啤酒繼續喝了起來。
他不知道大排檔裏是什麽時候打烊的,也沒有再去開車,拎著酒瓶搖搖晃晃的走著。天邊泛起蒙蒙亮來時他停留在了街角,抬頭一動不動的看著頭頂暗黃的路燈。
他明明那時沒有去看宋於的,這時候腦子裏卻浮現出了她離開時的背影來,如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一樣,隻是這一次,她不會再回頭。
唐續舉起了酒瓶,咕咕的灌起了酒來。瓶中的酒很快見了底,他慢慢的順著牆角滑坐在了地上。
他已經喝了許多酒,他以為他會醉的。但卻沒有,他非常的清醒。清醒到,他記得宋於離開時說過的每一句話。
不知道為什麽,唐續在此刻想起了於安河來。他睜著眼睛看了會兒暗黃的燈光,過了許久之後閉上了眼睛,就那麽靠在牆壁上。
直到天色漸漸的亮了起來,他才從地上站起來,一身酒味兒的扶著牆壁跌跌撞撞的離開。身影消失在蒙蒙的亮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