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推牆(下)
第二天,李默並沒有替朱慧討還公道,而是一整天地參觀著柏林牆。
到了11月9號,李默又在幾個衙內帶領下,參觀了一些東德的公司。直到傍晚時分,他才在朱慧的帶領下,去「討公道」。
蔣叔小聲地說:「老闆,還是回去吧,這兩天我們所到之處,都有人盯著我們。」
「必然了,當真史塔西是吃乾飯的?」李默輕笑道:「只呆幾天,我們就回去。」
依蔣叔的心意,最好一天都不要呆。
而且他認為李默這次來東德太過孟浪,不知輕重。
李默敲了敲門,一個中年婦女開門,看到李默,她立即認了出來,大罵:「你這個小偷。」
後面幾個藏在暗處的人一起竅笑,說實話,李默這次這麼做,在東德激起了許多知道真相的人的憤怒,包括史塔西的一些成員。但他們也無能為力,撥個蘿蔔帶出一個坑,且不說考慮到李默本人的身份,以及中國,就是在這些衙內的推動下,這次交易,涉及到的大人物太多了,有高官子女,有各個企業的領導,甚至包括他們史塔西組織內部的官員,作為底層的密探,誰敢查?
「默克爾,你說我是小偷,好,我們就來講講道理,」李默一邊說著,一邊擠開默克爾,徑直走到她家中。
「出去!」默克爾惱怒地說。
不僅李默來了,作為翻譯朱慧肯定會來的,還有十幾個安保,一起擠到她家裡。
「我說完了道理,馬上就走。」李默瞥了一眼前面另一個中年男子,他應當是默克爾的第二任丈夫,不對,現在兩人還屬於「非法同居」,洪堡大學的化學家約阿希姆·紹爾。
這個人專註於學術研究,不喜政治,可能對李默這次交易也沒有多大興趣,不過李默不顧主人感受,一下子闖到他的家中,紹爾多少有點不喜歡,此時正在用慍怒的眼神盯著李默看。
「紹爾先生,您好,」李默恭敬地施了一禮,然後對默克爾說:「默克爾女生,我問你,民煮德國是不是社會主義國家,中國是不是社會主義國家,難道社會主義國家幫助社會主義國家不應當嗎?」
「你是社會主義國家的人?」默克爾譏諷道:「不要以為我們東德消息閉塞,我們這裡照樣能收到聯邦德國的電視節目,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資本家!」
「好,就算我是一個資本家,但我再問你幾個問題,一我為什麼不移民呢?二我一共花掉了十幾億美元,難道這些美元是白紙嗎?」
究竟花了多少錢,花在什麼地方,李默沒有說,默克爾也沒有渠道了解,但知道李默也確實是花了一些錢,這段時間,許多輛火車拉著大量從中國來的輕工業品,開到了東德,又在東德各個火車站卸下,送到各個工廠的領導與工人手中,極大的緩解了東德各種輕工業商品短缺的壓力。
所以李默一直說是交易。
若是他只給錢給這些衙內,餘下的各個企業與研發單位一點都撈不到,那才能說是「偷」。
默克爾立即不客氣地說出來:「憑你們中國哪幾件破衣服,就想換走我們民煮德國最尖端的科技技術?」
「默克爾女士,這說得我就不樂意了,什麼叫破衣服?你既然看過聯邦德國的電視節目,並且從他們的電視節目里,看到過有關我的消息,應當聽說過宜麗,宜麗就是以賣破衣服為主的,但你知道它的市值是多少?」
默克爾讓李默各種偷梁換柱的說法氣樂了,說:「你將宜麗服裝帶到民煮德國來了嗎?」
「我懂了,讓你看一看,」李默拿出幾張報紙,就是譏諷宜麗與李默的各個小報,還有幾本雜誌,面對著一些媒體的攻擊與抹默,蒂娜也沒有束手就擒,她花了一些錢,登載了一些消息。宜麗眼下各個服飾的創意未必全來自李默,但大多數來自李默,宜麗迅速膨脹主要原因也不僅是充沛的資金,宣發,還有就是來自李默這些略略超前的創意。
於是宜麗幾乎每一款服飾出來,都會有人抄襲其創意,特別是國內,直接山寨了,包括歐洲這些知名品牌的公司,只不過他們吃相比較文雅,抄襲后改頭換面了再推出來。
然而認真的去看,還能看不出來嗎?
蒂娜用這些真實的事例,來反擊一些媒體的抹黑,是不錯,一是美國公司,一是中國人,但就是你們歐洲瞧不起不的美國公司與中國人,卻讓你們歐洲各家最頂尖的品牌服飾公司屢屢無恥地抄襲著。
「默克爾女士,難道你與這些公司一樣,或者與一些不要臉的歐洲人一樣,一邊享受著中國帶來的技術,或者享受著我與宜麗各個設計師的創意,一邊還不要臉的罵著我們。」
「等等,我們歐洲享受著你們中國帶來的技術,你們中國有什麼技術?」
「火藥,造紙術,指南針,印刷術。」
「不錯,你們中國古老的發明對人類技術進步確實有貢獻,但誰讓你們中國以前不重視的。」
「我們中國以前不重視,可你們民煮德國重視了嗎?若重視了,這些技術怎麼轉移出去的?」
「我國正在改革,相信有一天,我國必將清廉起來。可這些人是在犯罪,你也同樣在犯罪。」
「我不是犯罪,而是你們所有民煮德國的人都在犯罪。」
「李默,你說話可要負責任!我們民煮德國的人民如何在犯罪了?」
李默手一指西邊:「明明就那兩堵牆,居然讓它屹立了幾十年之久,你說你們民煮德國的人民是不是在犯罪?」
「哪堵牆,哪堵牆……」默克爾氣得發抖。
「李先生,天色不早了,我們要吃晚飯,你們請回去吧。」坐在邊上一言不發的紹爾忽然說道。
「好,我再說幾句,馬上就走。默克爾女士,若是你熱愛民煮德國的話,不是追究我交易了什麼技術。我再次申明,是交易,不是偷,而且我認為也不重要,即便我們中國將這些技術消化下去,你們民煮德國若是有一個良好的體制,技術又再次飛躍了。因此我認為最重要的是制度,以及哪面牆。」
「牆與制度有什麼關係?」
「那面牆不是牆,而是鎖在你們民煮德國所有人心中的枷鎖,只有推倒它,才開打開一扇世間最明亮的窗戶。」
默克爾站在哪裡,這一回她終於不說話了。
想推倒它,是何其的困難。
紹爾則不客氣地說:「李先生,你說得輕巧,你去推啊。」
「紹爾,我是中國人哪,憑什麼推那面牆?」但李默撓了撓頭,又說:「還別說,我今天聽到了一些消息,還真有機會將這面牆推倒。」
「真推倒啊?」紹爾與默克爾一起張大嘴巴,不相信地問。
李默走了好幾步,撓著頭說:「真能推倒,可我是中國人,並且我所到之處,還有幾個史塔西跟蹤著我,不然我自己上去推了。」
將李默吃奶的力氣使出來,他也推不到任何一面牆,這個推不是讓他自己推,肯定有什麼方法,默克爾說:「李默,李先生,你說說,用什麼方法去推倒它。」
「我說出來有什麼好處?」
「我就原諒你了。」
「我拍拍屁股,馬上就要離開你們國家了,你原不原諒我,又能替我帶來什麼好處什麼壞處?」
默克爾扭頭看著紹爾,紹爾聳聳肩,他是內向的性格,默克爾是外向的性格,在這個家中,也一直是默克爾做主的。
「紹爾先生,默克爾,打擾你們了。」李默做離身狀。
默克爾一把抓住他:「李先生,說出來吧。」
「就是說出來,你們又能做什麼?默克爾女士,若是我將它推倒了,你們東德人是如何看我的?」
「東德所有百姓會記住你的恩德,就包括你偷……你換走的技術,大家都會原諒的。」
「真的嗎?」
「真的。」
「李默,」蔣叔等人聽不下去了,蔣叔說道:「李默,你不要胡來啊。」
朱慧同樣臉色發白,頭上直冒汗,翻譯起來都不大利索。
「你們放心,難道我會拿我自己生命開玩笑嗎?」李默說著,又看著默克爾,他肯定推不倒,不過若是有人支持著李默,那麼李默便能將它推倒了。但在這之前,必須得保護好自己的安全。此外還要有人配合他,他將他的想法說出來。
紹爾面露難色,說,人人都可以說的,可說歸說,做歸做,一旦默克爾真配合著李默這麼做了,萬一事後追究起來,他們夫妻兩……是情人兩,就悲催了。
李默譏諷地說:「我懂了,原來你們要我愛你們民煮德國,但你們自己可以不愛這個國家,朱慧,看到沒有,這就是正義凜然罵我們是小偷的人。」
「李默,你不要激我們,這樣做,我們有危險,你同樣也有危險的,對你有什麼好處?」
「默克爾女士,我發現你真的很奇怪,我說交換,你說不公平,那麼好吧,我冒著生命危險,真誠地幫助著你們的國家,你還是不相信,那讓我怎麼辦?對不起,我要回去了。」
「別,」默克爾扭頭央求地看著紹爾,紹爾想了好一會,才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那就快點吧,今天這個機會很是難得。」李默說著,便回去吃晚飯了,馬上會有一場大行動。
柏林冬天的氣溫與魔都差不多,不算太冷,不過到了夜晚,還是有些涼意襲面。
李默讓李叔他們提著兩個手提式大功率高音喇叭下樓,楊叔小聲問:「老闆,難道你能料到有這一天?」
「應當是預料失誤了,我們來的時候,柏林發生了什麼?」
「大規模的示威遊行。」
「正是,但沒有想到我們來到柏林后,遊行結束了,應當來說,今天這個時機,是我預料之外的。」在酒店裡,一行人不讓李默冒這個險,李默沒辦法,只好解釋了這個冒險的意義。
但這兩個高音喇叭是李默很早讓朱慧就在柏林買好的,看到了這兩個喇叭,楊叔忍不住又問了一句。當然,李默肯定不能說,我早料到了這一天,於是搪塞了一句,接著他又說道:「怎麼說呢,這叫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
他們來到了博恩霍爾默檢查站,其他的檢查站前面也有不少人,但李默不敢冒這個險,只有這個檢查站的值班長官是一個比較心軟的人,心軟了,就不會下令讓戰士開槍……
默克爾與紹爾帶著一大群學生也趕了過來,學生聽到了真相,眼中是狂熱的,默克爾眼中的神情也是狂熱的,只有紹爾直皺眉頭。李默不成功,他與默克爾馬上就會有危險。李默成功了,後面還會有危險。
甚至他還抱怨地看了默克爾一眼,默克爾用愛國,將李默綁上了戰車,也將自己兩人綁上了戰車。但到了這時候,只能前進,不能後退了。
李默看了看手錶,快到十點鐘了。
他沖紹爾點點頭,紹爾只好讓學生圍著李默,但將李默保護起來,最少不能讓史塔西立即將李默抓捕,從而讓李默將話說完。
李默又瞅了一眼前面的檢查站,試了試高音喇叭,至於朱慧都快要哭了,但她還不能跑,誰讓她是翻譯呢。
李默又拍了拍秦叔的肩膀:「秦叔,你說我太過老成,但也未必,今天我輕狂一下,讓你看看。」
「老闆,我們還是希望你老成一點好啊。」秦叔也快要哭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馬上就要結束!」李默拿起大喇叭,喂餵了幾句。此時檢查站前正擠滿了上千人,並且遠處還有百姓往這裡聚集,他們在檢查站門口有哭的有鬧的,有罵人的。
聽到幾聲喂喂,一起扭過頭,有的立即對李默破口大罵。反正李默也聽不懂,他用英語說道:「各位,我叫李默,你們許多人能收到聯邦德國電視台的節目,相信應當聽說過我的名字,若是想不起來,或者認為東方人臉難以辨認,我再提醒一下,有人說我的智商能與愛因斯坦相媲美。」
許多人也聽不懂英語,但有朱慧在邊上翻譯著,朱慧說完,全部想起來了。
甚至許多人還看過翻譯成德語的李默小說,至於看過侏羅紀公園電影或錄像帶的人更多了。但他們一起表示蒙逼,你跑到這裡幹嗎?
「幾十年前,德國人犯下了一項不可饒恕的重罪,那便是對猶太人的屠殺,不過二戰結束后,兩個德國的人都為此反思,為此請求贖罪。然而讓我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你們還在繼續犯罪,」李默說到這裡,手一指對面的牆:「在這面牆下,殺的不是猶太人,而是你們的同胞,兄弟姐妹,凄凄枯草下面,掩蓋了多少無辜的屍骨。」
「最好笑的是,這面牆還是你們自己修建的。連我一個外人都看不下去了,不知道素以鋼鐵意志著稱的日耳曼民族的你們,是如何能忍受的,難道你們現在不是鋼鐵了嗎,不是那個最不怕死的民族了嗎?僅僅是一個檢查站,為什麼不敢衝過去?」
李默說到這裡,已經看到幾個史塔西在憤怒地推開學生,向他沖了過來。他也不煽動了,說:「各位,跟著我一起大聲吶喊。」
「為了團圓,我們衝過去。」這一句是李默隨朱慧學來的德語,不用朱慧翻譯了,說得也不標準,但上千個東德人也聽懂了,即便聽不懂,還有默克爾與紹爾所喊來的學生呢,於是許多東德人一起跟後面吶喊著,向檢查站擠了過去。
「為了親人,衝過去。」
「為了親人,衝過去。」
「為了日耳曼的榮光,衝過去。」
「為了日耳曼的榮光,衝過去。」
臨近了檢查站,李默換了口號:「我們是一個民族。」
幸好不用朱慧翻譯,否則當著這麼多東德人的面,還有許多秘密警察,戰士,史塔西,朱慧能嚇得不敢翻譯出來。
紹爾的腿也軟了,為了親人團圓的什麼,都可以喊,這個真不能喊啊。
但各個百姓在狂熱的情緒里,根本也不管了,一起大聲喊了一起來:「我們是同一個民族。」
耶格也嚇軟了,當然,他有權下令讓軍隊鎮壓,可這得有多少人哪,不是鎮壓,而是屠殺,只好不停地打電話,克倫茨接到了電話,他很想罵一句娘希匹,管你一個中國人屁事,但偏偏罵不出來,這群倒賣技術的衙內,有一個就是他的侄子。他無奈之下,只好說,小規模的放行。
耶格心裏面琢磨,什麼樣才是小規模……李默已經帶著瘋狂的人群衝到他面前了。耶格也要哭了,他弄不懂小規模是什麼樣的規模,這麼多百姓,還有李默,不提中國吧,他可知道李默的影響力,想來想去,他只好讓警衛放開一條通道,然後眼睜睜地看著李默帶著一千多東德人沖向西柏林,不急,後面還有呢。
秦叔等人猛擦額頭上的冷汗,衝過來就好辦,這裡屬於西德的領土。但他們知道事情還沒有完呢。來到西柏林,西柏林許多百姓也被驚醒過來,一個個走出來,好奇地看著這群東德人。
李默停下,又舉起大喇叭說:「各位,你們看到了,這就是群眾的力量,不過我想問你們一句,今天衝過來了,下一回想探親,或者想來西柏林,你們怎麼辦?」
「你說怎麼辦?」邊上的一個青年會英語,他看到李默大多數用英語說話,知道李默不會德語,於是用英語反問了一句。
「問得好,在我說出辦法之前,請喊我呼喊三次,我們屬於一個民族,我們屬於一個民族,我們屬於一個民族。」
大夥還真跟他喊了三次,其實李默就是讓他們這股勁不能消下去,喊完了,李默說:「今天這個機會千古難逢,你們休想下一次再有這機會了,為什麼不趁熱打鐵,將這面牆推倒?東柏林的人們,西柏林的人們,請你們聽好了,拿起你們的鐵鎚,舉起你們的榔頭,開起你們的鏟車,為了日耳曼,為了德意志,為了你們的親人,為了團圓,為了不讓犯罪繼續下去,為了和平,為了同一個民族,將這兩面該死的牆推倒吧。」
「我會在勃蘭登堡門前等著你們,等著你們的牆磚,我在此鄭重的承諾,不管是誰,每帶回一塊這個該死的牆磚,我給你們每人五美元,或者十聯邦德國的馬克,若是帶回一千塊這個該死的牆磚,我會給五千美元,或者一萬聯邦德國的馬克。若是明天你們能集齊一千萬塊牆磚,我再給大家一個承諾,未來三天,不管是東柏林,還是西柏林,你們盡情暢飲歡呼吧,我會為你們買下所有啤酒的單。」
整個柏林牆能拆多少牆磚,那可能是一個天文數字,但大家有點冷場,過來是一回事,拆牆又是另外一回事。
輪到默克爾了,她站了出來說:「你們大老爺們,怕了嗎?」
說著,向附近一戶居住借來了大鐵鎚,朝牆上用力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