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與狼共舞(5)
第二十章與狼共舞(5)
時間一晃過了三日,又或許是五日,子晴記不清這樣疲於奔命的日子究竟是過去了多少。
每個日出日落幾乎都是在恍惚中度過,而方墨陽似乎根本不知疲倦,夜以繼日地開車,還防備著隨時可能來的突然襲擊,兩人就像亡命天涯一樣,每到一處都行色匆匆,匆匆地吃飯,匆匆地休息,然後又匆匆地離開。
這天再次醒來的時候,子晴發現自己躺在麵包車後排座上,身上蓋著方墨陽的外衣,而外衣的主人卻頭朝下趴在駕駛台上,看樣子也終於是累壞了。
窗外,太陽已經西斜,夕陽把整個天空染成血紅的顏色。
車就這麽停在空無一人的公路上,兩邊一片金黃色的稻田,其間點綴著些許油菜花,微風吹過,泛起一波波的浪。
子晴打開車門,向著麥田走了過去,脫下鞋子就這麽赤腳踏進了田裏,有些發硬的泥土塊刺得她的腳有些痛,皺了皺眉,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前進。
很快到了稻田中央,她轉過身,讓陽光柔和地照在臉上,她將頭發散開來任由風肆意著吹拂著,一股清新的香味迎麵而來,閉上眼貪婪地吸了幾口,仿佛置身於天堂般。
沒想到,在這個罪行泛濫的 K 三角,竟也還有這樣的閑適,清爽而明媚的美景。
這大概就是自由的感覺,久違了。
方墨陽醒過來第一時間就發現後座上空空如也,心猛地沉了一下,慌忙探出頭向外張望,見子晴正站在不遠處的稻田中央,望著地平線上那輪緩緩下降的落日,畫麵有一種悠遠的蒼涼感。
許久,他開打車門走了下來,靠在車邊繼續注視著,嘴邊不經意地泛起一絲微笑,於是也朝著那稻田中央走去。
子晴回頭看到方墨陽朝自己走過來,道:“我沒有要逃跑,隻是想下來看看,透透氣。”
方墨陽走到她身邊將她一把攬過來,低下頭在她耳邊輕柔地說:“我知道你不會逃跑,因為你也無處可去,不過你膽子也太大了,就這麽站在這裏,是覺得目標不夠明顯?”
子晴順從地被他攬在懷裏,把頭低到不能再低,竟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對不起。”話一出口,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為什麽會對方墨陽說對不起?於是推開他,掙脫了他的懷抱。
“對不起什麽?你不是憎惡我麽?”
她無言以對,有些不自然地伸手捋了一下被風吹得淩亂的頭發,卷成一把藏進頸窩裏,
“還是散著吧,好看些。”方墨陽朝著她微微笑著,唇角勾勒極其優美的線條。子晴愣了愣,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那雙冷漠的眼裏此時竟然有了一絲隱隱的溫情。
兩人回到車旁,方墨陽摸出一把匕首扔給她,說:“拿著防身,之後幾天如果我來不及救你的話,至少可以死得痛快些,你知道怎麽用吧?”
子晴接過匕首一看,正是當初在島上的那把,於是拿在手裏,揮舞了幾下,分量有些沉重。
方墨陽看著她說: “動作看上去還算專業,不過有點僵硬,一看就是沒什麽實戰經驗,生搬硬套……”說著他將匕首拿過來,揚起來颯颯幾聲,“記住,揮刀的時候,腰要跟著用力,看準要害,這樣你出的刀才有力量,才能一擊斃命。”
子晴搶過匕首對著方墨陽就是一揮,那刀刃距離他的咽喉尚有一公分的時候,隻見他突然一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子晴一驚,迅速用另一隻手接過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他的胸口刺去,他油然一笑,一側身,輕巧地躲過了這一刀。
方墨陽斂起笑,扣著子晴的手,上了車。
“不錯,還算有悟性,如果對手不是我,也許已經被你得逞了。”
“你確定要給我武器?你可別後悔。”子晴揚了揚眉毛,斜眼看著他。
“你殺不了我的,你也贏不了我,至少,目前是這樣。”
這句話聽起來風輕雲淡,在子晴聽來卻如同重壓在肩,強大而又自大的男人,她究竟要如何才能打敗他?想著,雙手不由得抓緊了匕首。
“那現在是要去哪裏?”
“回去,珍兒一個人在別墅,我放心不下。”
“這方向不對。”
“我知道,原路返回太危險,從南邊的雞冠山繞道,走水路回去,甩掉那些討人厭的尾巴。”
方墨陽將手槍子彈上膛,拿出手銬,不由分說將子晴拷在了副駕駛上。
“你幹什麽?!”子晴怒目圓瞪,卻並不掙紮,作為警察,手銬是掙不脫的這一點她再清楚不過了。
“比起讓你不舒服,我還是想讓自己放心些。”
“方墨陽,你這個混蛋!”
方墨陽挑了挑眉,讚同地點了點頭:“嗯,你現在才發現?也不晚。”
子晴語塞,像是發泄一般掙了幾下,然後無可奈何地攤在了座位上。
一直向南,又是兩日過去。
途中隻在停下來加油的時候草草地吃了一些幹糧,而時不時地在車後若隱若現的威脅讓子晴的神經始終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她不敢想象,方墨陽到底是經曆過多少這樣的殘酷,他的生活到底是踏著多少屍骨前進到現在,才造就出了如此冷漠到麻木的神經。
一路上,方墨陽的表情幾乎就沒有變過,也很少說話,幹掉兩個尾隨的黑衣人的時候他那種幹淨利落毫不遲疑的一槍爆頭的動作讓子晴瞠目結舌,他的槍法極準,隻要在手槍的射程範圍內,基本上是百發百中,而殺人時候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眼神讓子晴感到刺骨的寒冷,盡管她很清楚,被殺掉的那些人絕非善類,都是來要他們的命的,就如方墨陽說的,要不殺人要不被殺,而那些人同他都是嗜血而殘忍的,同一類人。
兩日之後的夜晚,子晴在朦朧中被人抱起來,她立刻驚醒過來反射性地抓起匕首,睜開眼發現眼前是像是一個港口的地方,隻是簡易地搭建了一個木台子延伸到水裏,兩邊停著幾艘貨輪。
方墨陽瞟了她一眼,將她放下來,用手銬將兩人的手銬在一起。
一直走到一艘貨輪邊上停了下來。一個男人魁梧的身影在船艙裏晃了一下走了出來,叼著煙,他眯著眼帶著那種標誌性的笑。那個男人不是別人,竟是戰均。
戰均上前一步跨上岸來,站在了兩人麵前。“墨少,接下來交給我吧。”
子晴一聽頓時明白過來方墨陽為什麽要給她匕首,落在戰均手裏的確是會生不如死。
方墨陽的手往後一伸將子晴拽過來摟在胸前看著戰均:“回去再說。”說著就繞開戰均直接牽著子晴上了船。
“墨少,你該不會已經把這小妞……”戰均緊隨著也跳上船。
方墨陽站住,表情有些厭惡,手還是緊緊地摟著子晴的肩,頭也不回地說:“三弟要女人去鎮上挑就是了,回別墅之前這個女人由我看管。”
“墨少,咱們兄弟犯不著為個女人傷了和氣吧?”戰均站在後麵陰沉地看著他。
方墨陽回過頭說:“你知道就好。”
戰均的臉色逐漸起了變化,一會又恢複正常,抹起一絲笑道:“開個玩笑而已,不必當真,不過把這女人帶在身邊,會不會對墨少你不利啊…”
“不勞三弟操心。”方墨陽打斷他,轉過身去拉著子晴朝船的另一頭走去。
戰均冷冷地看著兩人的背影,把煙從嘴上拿下來,用力地摁滅。
船緩緩地開動,加速後很快就離開了這片水域。
江麵上繁星升起,腳下是一片幽黑而詭異的水麵,倒映著月色一閃一閃的。子晴卻再也沒了心情欣賞這景色,船統共不到五十米的範圍內,有一個更加危險的存在隨時威脅著她的安全。
方墨陽抽完一根煙打開門走進來,看到子晴正跪在床上雙手把著那扇小小的窗戶看著外麵,眼睛裏全是故作鎮定的戒備。
“過來。”方墨陽在靠著門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房間很小,從門到床的距離不過兩米左右。子晴遲疑著,稍稍動了動。
“快過來,不要考驗我的耐心。”方墨陽將頭抬起一些,眯了眯眼,深邃的眼光一直鎖在對麵的女人身上。子晴卻沒有再動,雙腿立起來交叉在一起,靠在牆上安靜而倔強地看著他。
船艙壁上的時鍾咚咚地敲了八下,聲音在這不大的空間顯得特別響亮。方墨陽突然站起來兩步跨了過來將子晴拉下來迅按在床上,子晴掙紮了幾下,無奈方墨陽的力氣有著壓倒性的優勢,根本反抗不來。
他單膝跪在床上,雙手撐在她的頭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向子晴,你這是在和我鬧別扭麽?還是想挑戰我的底限?”
子晴還是那樣瞪著他,沒說話,心狂亂地跳著,頭上這張臉上的表情陰沉得可怕,讓人不敢直視。
“聽著,暫時收斂起你這副警察的臭臉色,這多麽天了你也應該對我的脾氣有所了解,接下來如果你還這樣的話,我就直接把你交給戰均。”
子晴心裏咯噔一下,方墨陽這話也許隻是在威脅自己,不過也許他還真能做得出。
“這個船上除了我們三個人,其他的都是普通旅客,當然,究竟會不會有不普通的人混跡其中,我也無法確定,所以你今夜最好就待在這裏不要出去,否則,沒人能保證不會發生什麽意外。”
“方墨陽,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方墨陽抿了抿嘴,偏了偏頭示意她說下去。
“你為什麽不把我丟在路上自生自滅?這樣也不算破了你們蛇爺的殺戒吧?”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你這樣的人,會對警察講真話嗎?”
“我這樣的人?我也是人,說的是人話,做的是人事,如果心情好,不管對方是什麽身份,偶爾也會講講真話的。”
“我看你現在心情就挺好的。”
方墨陽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女人,他見多了,嫵媚的,清純的,軟弱的,剛烈的,妖嬈的,內斂的,熱情的,冷漠的,就是沒見過子晴這樣的。
她偶爾露怯,卻始終不曾對他完全妥協過,堅強固執得太過自信,也不知道,這個自信的來源和根據是什麽,是身為警察麵對罪犯時那種骨子裏天生的淩駕和優越感麽?
本以為隻是一趟無趣的旅程,現在看來,還挺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