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殺機四伏(1)
第三十九章殺機四伏(1)
一行人走出倉庫,方憶瀚遠遠地看著方墨陽的車,徑直走過去,猛地拉開車門,子晴抬起頭,眼神冰冷,竟不似受到驚嚇的樣子。
“墨少,這位是?”
方墨陽走過來,將車門關上,擋住方憶瀚的視線:“洪城撿來的一個女人,覺得長得還不錯就留在身邊泄泄火。”
“我聽說了,原來就是她啊,你小子眼光還不錯,比戰均身邊那些貨色好多了……玩膩了,不如也給二叔嚐嚐?”
“二爺也知道,我身邊一向沒什麽女人,難得有個看得上眼的,就別來和我這個小輩搶了吧?”
“哈哈哈……”方憶瀚大笑著拍拍方墨陽的肩膀,“當年把你帶回義鋒的時候你才兩歲,成天哭個不停,一轉眼,都成真正的男人了,二叔不服老不行了啊……放心,開玩笑的,二叔哪能和你搶……”
說完,方憶瀚走向了那輛商務車,方墨陽卻一直看著那車離開,這才上了車,也沒有回頭,朝身後伸出手:“拿來。”
子晴裝作沒聽見,把右手上的槍往寬大的衣服下藏了藏。
“快點拿來!”
“什麽?”
方墨陽轉過臉來,默不作聲地看著她,也不怒,也不急,就那樣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她,淡淡的,平靜如死水。
良久,隻見他似乎輕歎了口氣,道:“剛才在倉庫,我還以為你會拿著槍衝進來,結果你隻是看戲,還真是讓我有點失望啊……”
“我隻是菜,不是傻……”
“總算是有點覺悟了,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我聽你們都叫他二爺,如果沒猜錯,他應該就是你們蛇爺的親弟弟方憶瀚,我說得對嗎?”
方墨陽像是想笑,卻隻是舔了舔嘴唇,指了指副駕駛座位,子晴下了車,從車頭繞到副駕駛門邊,幾乎沒怎麽猶豫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拖走的那個人,是誰?”
方墨陽眼神黯了一下,沒有回答,朝子晴探過身來。
子晴莫名緊張了一下,下意識地往後一縮,抓緊了手上的槍,卻見他伸出手來拉下安全帶的插銷,然後將手遊移到她的背後,握住她的右手,輕輕地打開她的手掌,把槍拿了出來。
“這東西太重了,不適合女人玩,你還是拿匕首好些。”
這一整個過程,子晴像是被包圍在他的雙臂之中,他的臉很近,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分明的喉結隨著說話聲音輕微地一上一下,她似乎聞到淡淡汗味混合著煙草味從他頸窩處傳來,肆無忌憚地散發著一種像是有腎上腺素功效的氣息,漫不經心,卻恣意地在這個不大的空間裏揮發著,擴散著,像是……K 三角那遍地罌粟花開時那危險而又誘惑的味道。
子晴別了別臉,目光向下,將剛才那一瞬間的恍惚拋到腦後。
“繼續保持你剛才的覺悟,回到別墅之後,盡量和珍兒待在一起,那樣就沒有人敢對你怎樣,還有,最好把自己當成啞巴,能不說話就別說話……”方墨陽說完,將槍插回腰間,係好安全帶,發動了車。
子晴往後看了一眼:“後備箱那個人怎麽辦?”
“本來綁了他就是備不時之需的,現在看來沒用了,等會路上找個沒人的地方丟下去就是。”
車開出一段距離,夜,也越來越黑。
子晴側頭看著外麵一成不變的黑暗,車窗上倒映出一張半明半暗的側臉,那張臉的主人正在專心致誌地開車,那眉頭似乎永遠微蹙著,像是有永遠無法釋懷的愁緒。
“方墨陽,你就沒什麽還要對我說的嗎?”
男人的唇角短暫上揚,手臂上青色的血管凹凸分明,很自然地搭在方向盤上,道路盡頭一個拐彎,前方出現了零星的燈光。
“向子晴,你怕黑是吧,巧了,我也是,同病相憐。”
子晴沒有再追問,數月來的相處,她很清楚,方墨陽不想說的話,就絕對不會再多說一個字,刨根問底也不一定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其實她想要的答案是什麽,她希望這個心思深沉的男人對她說什麽,她也不知道。
一個打盹的工夫,子晴看到了路邊“美塞鎮”的路牌。
時隔不久,第二次回到這裏了,那棟別墅還是那樣立在黑暗中,點點燈火搖曳,陰森得像是一棟鬧鬼的房屋。
外麵的,不一定是人,而裏麵的,卻都是鬼。
別墅外麵的鐵門徐徐打開,裏麵迎出一隊荷槍實彈的男人,將車圍了起來。
方墨陽抓過子晴的雙手,用綁帶將她牢牢捆住,再用膠帶粘在她的嘴上,然後拽著她下了車。
為首的那個男人微微一愣,揚了揚手,身後那些槍口立刻放了下去。
“墨少,不知道是您回來了……”
“你們怎麽會來了這裏?”方墨陽看了看這群人,掏出一支煙丟了過去。
“是二爺讓來的,說混進了條子,這些天都在查……”
“幾年不回來,一回來就鬧得雞犬不寧,蛇爺也由得他這樣亂來?”
“您也知道,這事兒沒蛇爺的首肯,誰敢查自家兄弟啊,現在義鋒上下都人心惶惶的……”
方墨陽將煙頭拿下來扔在地上,重重地踩了一腳:“珍小姐呢?”
“二爺帶了個人回來怕嚇著小姐,蛇爺就讓小姐待在房間。”
方墨陽拖起子晴,徑直走了進去,經過外堂的時候,隻見被方憶瀚帶回來的那個男人躺在地上,身上的血好像又多了些,黑蛇背著身,望著牆上掛著的關公畫像,方憶瀚坐在旁邊,翹著二郎腿,周圍站著一圈人。“大哥,這個人可得好好查查,說不定就是那個內鬼的聯絡人……”
黑蛇微閉著雙眼,“那你準備怎麽處理?”
方憶瀚一拍桌子:“剝皮穿骨,義鋒怎麽對叛徒的那些硬菜都給他一上,還就不怕他不說!”
聽到這裏,本來是直奔後堂的方墨陽突然改變了方向,朝正堂走了過去,對黑蛇鞠了一躬:“蛇爺,珍兒要的人,我給帶回來了。”
黑蛇轉過身,走近兩步,上下將子晴打量了一番,揭開她嘴上的膠布,“就是這個女人?上一回沒看仔細,這次看著,怎麽還覺得有些眼熟?”
子晴麵色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人,就是這個人,朝父親射了一顆致命的子彈,而她,卻隻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人逃之夭夭,抱著父親逐漸冷卻的身體無能為力。
此刻,這個人就站在麵前不到一步的距離,她依然什麽都做不了。
這種感覺,就仿佛有一頭狂暴的怪獸猛烈地撞擊著她的心,分分鍾破牢而出,讓她難受至極卻不得不斂容屏氣,甚至還要表現出有些本能的恐懼,或許才能暫時保得安全。
黑蛇的目光陰冷而犀利,真如一條吐著紅信子的毒蛇一般,要把她從裏到外毫無餘地看個透徹,然後,將她千刀萬剮,曝屍荒野。
“墨哥哥,子晴姐姐!”
方珍不知何時推著輪椅走了進來,響亮而清脆的聲音頓時打破了這陰鬱的氣氛。
黑蛇飛快地朝地上的男人看了一眼,方憶瀚一看,忙站起來招手叫過兩個人,將男人從地上拖起來從旁邊的小門走了出去。
“爸爸,你們在幹什麽?”方珍看著地上的血跡,皺起了眉頭。
“珍兒,不是叫你在房間乖乖待著嗎?怎麽就出來了?護士呢?怎麽做事的?”
“我聽說墨哥哥和子晴姐姐回來了,趁護士不注意自己溜出來的,不要怪她們……”方珍拉著子晴的手,給她解開綁帶,憤憤地瞪了方墨陽一眼:“墨哥哥,你為什麽要綁著子晴姐姐?你看,手都給她勒紅了……”
方墨陽的神色舒緩了一些,笑了笑,仍舊沒說話。
黑蛇也換上笑臉,和藹地對方珍說:“珍兒,你先回房間去,爸爸和墨哥哥還有正事要談。”
“那你們談正事,子晴姐姐陪我回去吧?”
“好,都依你。”
方珍頓時喜笑顏開,“子晴姐姐,你推我回去吧,房裏還有好吃的!”
子晴看了看方墨陽,仿佛有著某種莫名的默契一般,兩人的眼神中似乎都有些異樣,相同的異樣。
看著方珍離開,黑蛇轉身對方墨陽說:“現在風聲不對,要和珍兒作伴的人需得萬無一失,你盯緊著點,一旦有任何可疑,不用來問我,立刻把那女人收拾幹淨。”
“是,蛇爺放心,如果那個女人有威脅到珍兒的舉動,不用蛇爺開口,我自會將她料理了。”
“嗯,你辦事我向來都放心……三區最近新來了個局長,底細都查清楚了嗎?”
“袁祥,52 歲,國際刑警總部調派空降過來的,是個法籍華裔,之前一直待在法國, 16 年老撾工廠被端的那次,他也參與了。”
黑蛇臉色突然一變:“他這次來三區,和老撾那次有關?”
“還不清楚,當年咱們花了很多錢才讓那事不了了之了,這也才時隔三年,不排除會有人想翻出來繼續查。”
“這個人如果是個麻煩,就該怎麽招呼就怎麽招呼吧。”
“過兩日我去三區會會他,探探底,也看看是個什麽行事風格,如果是皮埃爾那樣,就好辦了,如果是安迪那種人,那就更好辦了。”
“你看著辦吧,我不想知道過程,隻要結果。”
“還有,這次我順便去九指黃那邊轉了一圈,發現七爺在和太蘭那邊也有聯絡,還買過貨,最近在海上也總是和咱們對著幹,我分析,應該是想搶中美洲那兩條線。”
“想搶線的何止七爺那邊,我們得快一步和諾讓接上頭……”黑蛇走到門口,突然又想起什麽,“內鬼的事,你怎麽看?”
方墨陽道:“這個不好說,上次三弟的貨被截了之後,我也懷疑過有內鬼,但是跟在我們身邊的那些兄弟都曾為義鋒出生入死,這樣無憑無據就被懷疑怕是會寒了他們的心,不過二爺的顧慮也不是沒道理,隻是這樣敲鑼打鼓地查,可能會引起內鬼的警惕,更加隱秘行事,條子也都不是吃素的,得有一條暗線才行。”
“你說得對,這樣吧,要查,就讓老二在明,你在暗,無論是什麽結果,一個月內,一定要給我個交代。”
“是……”
“墨陽,你一定想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多年都還在忍他,就算是他闖了那麽多禍讓我給他擦了無數次屁股,就算是他的態度還是這麽不恭不敬,我還是沒有拿他怎樣?不僅因為他是我的親弟弟,再麻煩我也是答應了那些叔父們要照顧他,還因為他當年帶回了你,也算是有功於義鋒,這麽多年來,我慶幸當時聽了白龍王的話把你留了下來,轉眼都二十五年了,義鋒能在 K 三角發展得這麽快這麽好,兄弟們都有錢賺,你可是頭號功臣……”
黑蛇說著踱步過去,笑了笑,拍拍方墨陽的肩膀,“你的辛苦我都是看著的,好在那些叔父們已經不敢再說你什麽,繼續好好表現,我也是一定不會虧待你的,至於老二,隻要別太過分,看在我的麵上,你就多擔待一些吧……”
方墨陽油然一笑:“是,謝謝蛇爺,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黑蛇點點頭走了出去,方墨陽沒有如往常般轉身目送,臉上的笑容卻逐漸隱沒在眼底那一片無限的黑色深淵中,再也尋不見任何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