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火中取栗(4)
第四十五章火中取栗(4)
韓睿想了想:“也許黑蛇和諾讓是靠七爺牽的線?”
章延昌搖頭:“不會,義鋒和長興在 K 三角各自占據一方,雖然義鋒實力較強一些,也有很多小幫派依附,但長興曆來是明裏暗裏都在和義鋒對著幹,誰也不服誰,這些亡命之徒,為了錢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幹起來不是眼都不會眨一下?七爺好不容易握著諾讓這一王牌,根本不可能甘心讓黑蛇來分走一杯羹,更別提在中間穿針引線了。”
“我聽說,義鋒和長興生意來往甚密,和義鋒對著幹對長興似乎沒什麽好處。”
“這個你可能還不太了解,雖然他們主要收入來源都是製毒販毒,但現在 K 三角的幫派無論大小都有自己的武裝,有武裝就需要軍火,而軍火這條線主要是由長興控製,義鋒在這方麵一直有些受製於長興,所以從今年開始,黑蛇重用秦維也是為了開辟義鋒自己的軍火走私渠道,除了這些以外,義鋒經營那些所謂的娛樂業,其實是人蛇販賣和地下色情場所,還有賭石為主的博彩業,加在一起與毒品和軍火比起來,賺的錢都不值一提……”
“所以義鋒和長興的關係,是既對立又合作?”
“沒錯,沒有利益衝突的時候就是江湖義氣相安無事,一旦發生了利益衝突,就很微妙了,我們也會跟著緊張起來,畢竟明麵上,兩邊如果發生了火拚,三區都是難辭其咎。”
韓睿皺著眉頭,認真地將章延昌的話,一字一句都記在了心裏,還沒等他理清楚思緒,章延昌說了半天的話,早已按捺不住地掏出了槍,對耳麥道:“各組注意,裏麵都是極度危險的人,火力情況暫時未知,大家都要打醒十二分精神,我這就向總部請求支援,再重複一遍……”
“章警官,現在裏麵人數和持械情況都尚未明確,為策萬無一失,咱們是不是等支援到了再部署行動?”
“要等支援到了,諾讓早就跑了,我不能看著他從眼皮子底下逃走……”
話音未落,章延昌已經對著耳麥喊出了“行動”,與此同時,草叢中待命一共二十人全部站了起來,端起槍朝著廠房而去。
韓睿阻止不及,也隻得匆忙穿上防彈背心,拿起槍,緊跟上去。
雖然直覺告訴他,此刻行動並非上策,而且這情況十分的不對勁,但數月以來的接觸,他更知道,憑著章延昌一貫的性子,今晚這行動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即便是個陷阱,也非得先要去打探一遭才能甘心。
廠房裏,廢舊紙箱堆積如山,兩個裝滿嶄新美元鈔票的皮箱敞開著,空氣中散發著新鮮油墨的味道,竟掩蓋了地上那汙水橫流的臭味。
兩個男人拿著點鈔機,一捆一捆地點數著鈔票,兩排人持槍而立,每個人都緊盯著那一張張快速翻騰的鈔票,似乎沒人注意到,廠房頂棚上,悄悄地出現了數個陰影,正小心翼翼地移動到了他們頭頂正上方。
一支槍管從頂上如蛇一般悄無聲息伸了出來,韓睿剛揉了揉眼睛,準備,砰!一聲槍響差點讓他下意識扣動扳機,行動已經開始了。
“都不許動,警察!”
數十名警察順著頂棚的繩索從天而降,底下的人反應也十分迅速,第一時間亮出各自的武器,朝著警察掃射而去。
章延昌從後麵破門而入,微微一怔,在場的竟然沒有一個義鋒的人,更是不見黑蛇的蹤影,也顧不上細想,整個廠房已成了槍林彈雨。
混亂中,章延昌大喊:“大家小心,不能讓諾讓跑了!”聲音出口,頓時被這一片不絕於耳的槍聲淹沒。
韓睿以一處鋼筋柱為掩體,從麵前的廢棄玻璃的倒影看到,諾讓在幾名手下的掩護之下正一邊開著槍一邊朝著一側的小門快速退去,心中大驚,為什麽之前勘查地形的時候沒人留意到東北側角落還有一扇小門?
隻可恨他被困在這裏根本沒法出去,子彈如雨點般從身側呼嘯而過,將那塊廢棄玻璃擊了個粉碎,韓睿顧不得被玻璃碎片紮傷手臂,埋著頭開了兩槍,抓過耳麥道:“東北側十點鍾方向,有一扇小門,諾讓正從那裏撤退……”
章延昌臉色一變,也管不了危險,從紙箱堆上跳下,追著往東北側而去,另外幾名警察見狀,半刻也不敢耽擱緊隨其後也追了過去。
若琦掩護著諾讓一行人迅速退出小門,指著不遠處草叢中停著的一輛灰色的小轎車大喊:“快上車,我斷後!”
說著丟掉手槍,從廠房下的幹涸水溝裏操起一柄 M416 朝著小門的方向連射數發,兩名警察應聲倒地,其他人忙退回幾步將門關上暫時抵擋著,若琦一邊掃射一邊向車那邊退去,諾讓已經在兩名手下的護送下安全上了車,車卻遲遲沒有動。
若琦著急地拍著車門,“還愣著幹什麽,我叫你快開車!”
突然,腳下踩著一個什麽軟綿綿的東西,差點讓她絆倒,低頭一看,竟是一具被擰斷脖子的屍體,頓時猛地抬頭看向轎車的駕駛位,隻見那司機飛快地掏出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後座上靠窗兩側的兩個人解決掉,槍口指向中間驚魂未定的諾讓。
“諾讓先生,久仰大名,幸會啊……”
隨即,車發動了起來,油門到底,那人轉過頭來,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用槍口將棒球帽的帽簷頂了起來,露出臉來,衝著若琦幽幽一笑,像是故意挑釁般地從她眼前,如鬼魅一般漂移而過。
地上躺著的那個死人,應該才是接應的司機,而現在在車上李代桃僵渾水摸魚帶走諾讓的那位,不是別人,正是令她又愛又恨的那個男人,方墨陽。
“方墨陽!”
若琦怒吼道,調轉槍頭徒勞地朝著車開去的方向開了幾槍,最終也隻得眼睜睜地看著車疾馳而去,瞬時消失在了茫茫夜幕中。
汽車飛馳在黑夜那看不到盡頭的路上,車內躺著兩個死人,坐著兩個各懷鬼胎的活人,氣氛有那麽一絲劍拔弩張。
方墨陽從後視鏡看到諾讓的手悄悄地往兩邊死人身上的槍摸去,道:“諾讓先生好像很緊張?”
諾讓用帶著濃烈的口音英語說:“你是什麽人?要把我抓去哪裏?”
“您誤會了,義鋒的蛇爺恭請您過去小坐片刻。”
“義鋒?你是黑蛇的手下?”
“蛇爺久仰諾讓先生大名,但您是大忙人,也隻能用這種方式請您去作客,對不住了。”
諾讓的表情輕鬆了一些:“你們義鋒就是這樣請客的?先殺掉客人的手下嗎?”
“他倆不過是礙事的絆腳石,隻會耽誤您的大事,而且蛇爺不喜歡在談大事的時候有心向著長興的人在場,見諒。”
“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是說他們倆對我有異心嗎?”
“您是做大生意的,手下平日裏中飽私囊的小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但是您大概還不知道吧,您的這兩個手下早就被長興給收買了,他們一直攛掇您隻和長興做生意,讓您白白錯過了賺更多錢的機會,不信的話您可以查查他們最近的入賬,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都在迪拜的銀行。”
諾讓將信將疑,接過方墨陽遞過來的衛星電話,嘰裏咕嚕地說了一通,在焦躁中等了近五分鍾之後,也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些什麽,他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打開車門,將兩具屍體從飛馳的車中踢了下去。“狗是白養了,現在死了也好,免得髒了我的手。”
就在諾讓將屍體踢下車的當口,方墨陽從座位下拿出一個老式直板手機,幾秒鍾的時間,閃電般地按了幾下,然後,在諾讓關上車門回過身來之前,將手機關機,迅速塞回了座位下。
別墅莊園,夜晚星火點點,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還真有些歲月靜好的錯覺。
忽而一陣嘈雜,好像所有人都沸騰了起來,子晴隔著二樓房間的窗簾縫隙朝外看去,隻見兩名守衛拖著一個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人往後院而來,那個人像是經受了非人的酷刑,早已沒有人形,卻還在含糊地呻吟著,身上的血在草地上擦過一道長長的,令人觸目驚心的血痕。
“我……我不是內鬼……我不是……”
這毫無作用的辯解,守衛像是沒聽到,將人從後院小門拖了出去,一聲槍響,萬籟俱寂,接著,幾聲犬吠,像是數條惡犬正在撕咬著什麽,讓人毛骨悚然。
子晴緊了緊拳頭,將窗簾放下,這樣的事,在義鋒太多了,幾乎每天都在發生,司空見慣做不到,至少應該要保證自己不會有那樣的下場。
“子晴姐姐,你睡了嗎?”是方珍,她篤篤地輕敲著門,試探地聽著動靜。
子晴打開門,見方珍抱著一個玩偶坐在門口。“你不是早就該睡了嗎?”
方珍搖頭,抓緊了玩偶:“我睡不著……剛才聽護士說,墨哥哥回來了,還揪出了內鬼,我想著,有些害怕……”
子晴將方珍推進門,寬慰她道:“揪出了內鬼,不是應該不再害怕了嗎?”
“你不知道,那個內鬼,原來就是最近一直接送我去威廉醫生那裏的那個司機,他在義鋒很多年了都沒人發現,所以我才害怕……”
子晴一愣,難道是剛才被拉出去處決了的那個人?
正想細細追問,一名女傭敲門道:“小姐,墨少來了。”
這下輪到方珍一愣:“這麽晚了,墨哥哥可從來沒有這麽晚來看過我啊……”
方墨陽先是仔細詢問了方珍的情況,然後看著子晴,朝外麵偏了偏頭:“借一步說話?”
方珍看看方墨陽,又看看子晴,揶揄道:“你們要說什麽悄悄話不能讓我聽啊?”
“珍兒,你先睡吧,我保證一會兒她會完好無損地回來。”
方珍忙把子晴往方墨陽麵前推了推:“不回來也沒事,我一個人能睡……”
說著,她迅速鑽進被窩,拉上被子作乖乖睡覺狀,卻偷瞄著兩個人的表情,不禁偷偷發笑,有些事,當局者還渾然不覺,旁觀者卻早已瞧了個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