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生死須臾（1）
第五十一章生死須臾（1）
魚已入網，池塘空虛。
袁祥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匿名消息，隨手一劃，刪除，又看了一眼時間，晚上六點三十分，還有半個小時。
麵前的監視器畫麵，是章延昌那一隊人戴著的微型攝像頭發回的即時畫麵，目前靜止不動已經將近一個小時。
畫麵上的環境並不是一個令人舒適的所在，荒野草影在夜風中左右搖擺，時不時有小飛蟲在鏡頭麵前飛過，前麵更遠處一片黑暗，在紅外線下，那綠幽幽的畫麵更顯詭異。
這裏是墓地，準確些說，是一個小型的陵園，陵園裏卻隻有一座墳，華麗而孤獨的聳立在那山巔。
地勢不算高，隻是起伏比較頻繁，遠處看去，像是一條蜿蜒的龍，山下，湄公河緩緩流淌，水聲潺潺，不知疲倦。
這就是所謂的龍脈，所謂的風水寶地。
“韓睿，別墅那邊情況如何？”
“暫時沒有動靜。”韓睿稍稍抬頭環顧四周，“剛才看到黑蛇的車出來了，看方向應該是朝你那邊來了……”
“收到，大家都注意警戒！”
子晴坐在窗邊，看著外麵漸漸降下的夜幕，她知道，別墅外麵，已經悄悄撒下了一張天羅地網，狩獵中的野獸，隨時準備攻破這座看似堅不可摧的城池。
門牆上的射燈將在七點準時亮起，同時也是行動開始的信號。
沒有想象中那種山雨欲來的緊張，越是臨近，心中反而越是沉靜，快了，還有十五分鍾。
起身走出了門，方珍坐在床上，耳朵上插著耳機，膝蓋曲著，放著一本攤開的書，見子晴出來，對她報以天真無邪的一笑。
子晴心中一沉，到了這最後關頭，她這才想起，這棟別墅裏，還有方珍這一個無辜的人。
“看什麽書呢？”
方珍把書拿起來——《時間簡史》，子晴沒想到平日愛看偶像劇的方珍竟然也會讀這樣晦澀難懂的書。
“子晴姐姐，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沒正經上過學的小女孩看什麽時間簡史，是吧？”方珍放上一支書箋，合上書，“我是不怎麽看得懂，我之所以看這本書，是因為霍金和我一樣，都是一輩子離不開輪椅的，可能有點同病相憐吧，但是人家就能有那麽偉大的成就，而我卻什麽都做不了。”
子晴愣了愣，握住方珍的手：“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發現你很信任很喜歡的人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而且她注定要背叛你，甚至傷害到你周圍的人，你會恨這個人嗎？”
“那這個人知道我很信任很喜歡她嗎？”
“知道……”
“那她為什麽要背叛我，傷害我周圍的人呢？”
子晴被問住了，竟有些心慌起來，不知該如何回答，看著方珍不解而期待的眼神，她咬了咬唇，道：“因為，信念……”
方珍更加不解了，正欲問下去，窗外射燈突地亮了起來，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剛剛七點正。
砰砰幾聲槍響，劃破這寂靜的長空，接著是此起彼伏的人聲，尖叫聲，然後哄地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被炸開了，火球躥上夜空，把整個別墅照得如同白晝。
空氣中充滿了燒焦的可怕味道，子晴衝到窗戶邊向外看去，後院此刻空無一人，大概都去了前麵抵擋警方來勢洶洶的進攻了。
顧不上方珍驚詫的眼神，她敲了敲通訊器，“韓睿，韓睿，後麵沒有人，我去把門打開……”
轉過身，赫然見方墨陽站在麵前，臉色陰沉似笑非笑，子晴還來不及說話，隻見他一個箭步跨過來，一手將子晴牢牢地鉗製在自己的臂彎裏，另一手摘下通訊器：“韓警官是吧？我是方墨陽，幸會……”
韓睿的神經驟然緊張起來，眾人的目光紛紛集中在他瞬息萬變的表情上。
“方墨陽，你想幹什麽？！”
“韓警官，先不要太激動，你搞出這麽大的動靜，我可以投訴你擾民。”那個陰沉的聲音裏帶著戲謔，讓韓睿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我是想提醒一下你，你有個朋友還在我手上，萬一把我逼急了，不敢保證會對她做出什麽不太禮貌的舉動……”
“你想對她怎麽樣？！”
子晴掙脫不得，隻有對著通訊器大喊：“韓睿，他隻是在威脅你，不用管我，要小心……”
“還真是感天動地啊，向子晴，當著我的麵，你是不是不該和別的男人這樣卿卿我我？”方墨陽還是笑著，笑容冷冽而淡漠：“不知道韓警官有沒興趣來玩個遊戲呢？”
鑒於之前章延長與方墨陽打交道的經驗教訓，韓睿直覺，事情有些不對勁。
“你想怎麽樣？”
“很簡單，一個小時內隻要你或者你的任何一個同事能找到向警官，我束手就擒，絕不反抗，怎麽樣？”
這時，電波另一頭的章延昌也通過同一頻段聽到了韓睿和章延昌的對話。
他神經幾乎都要崩斷了，這個方墨陽又在玩什麽花樣？大半夜的玩捉迷藏？難保不是又一次戲弄警方的詭計，忙對韓睿說：“別聽他的，他在耍我們！”
聽到韓睿遲遲不回答，方墨陽又說：“現在是 7 點 10 分，如果到 8 點 10 分我還沒有看到你或你的同事帶著向警官出現的話，我就打電話給你們的新局長，告訴他該去哪兒給這位向警官收屍。”緊接著便是一陣掛掉電話的嘟嘟聲，信號斷了。
方墨陽將那指甲蓋大小的通訊器捏碎，扔出窗外，抓起子晴的手腕，快步朝門外走去，“珍兒，你待在這裏。”說完出門，順帶將門鎖了起來。
方珍目瞪口呆，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門從外麵上了鎖，才慌忙從床上挪到輪椅上，到門前使勁地拍打著。“墨哥哥，墨哥哥……你去哪兒？！”
方珍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外麵不絕於耳的槍聲讓她心驚肉跳，這一切是怎麽回事？子晴，是警察？！是父親口中說的害死大媽媽，害姐姐失蹤的，可惡的警察嗎？
方墨陽拖著子晴下了樓，轉了一圈，不知道進了多少岔道，最後來到了一間像是地窖的地方，打開門，一推，子晴便順著一個斜坡滾了下去。
碎石，灰塵，刺得她睜不開眼，隨著一陣天旋地轉，身體突然懸空，像失重那般，跌落了下去。
睜開眼，子晴發現自己竟然身處一個山洞之中，四周都是堅實的水泥牆壁，頭頂上有開有一個小小的窟口，正是她掉下來的地方。
方墨陽俯身蹲著，對她說：“向子晴，我知道你擅長作死，但今天不一樣，還想活著回去就給我老實待在裏麵，一會兒自然會有人來放你出去。”
“你去哪裏？！”
“我？自然是去會一會你的韓睿了，不用擔心，我保證不打死他。”方墨陽說完油然一笑，將地窖門重重地關上。
方墨陽從地窖出來之後，並未原路返回，而是一路奔回了房間，從床下拖出一個鐵皮盒子，拿出一疊透明的塑膠袋，將手心裏的一根頭發裝了進去，寫上“參照樣本”，又從自己頭上拔下一根頭發，放進另一個塑膠袋，寫上“對比樣本 1”，然後拿出第三根泛著些許花白的頭發，寫上“對比樣本 2”，最後將三個塑膠袋密封，細細地卷了起來，放進了一個小罐子中，正要轉身出門，一群警察破門而入，他迅速地將罐子藏進了外衣裏。
“不許動，把手舉起來放在我看得見的地方！”
韓睿的聲音有些顫抖，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緊張，他知道，麵前這個麵對七八支槍仍然麵不改色，還冷笑著的男人，就是他要找的那個人，方墨陽。
“你就是韓睿？”方墨陽舉著雙手，上下打量著，“上一次看到你還是幾個月之前在後院的牆洞外麵，這一次算是正式認識了，可惜沒法和你握手。”
“我也不想和你握手，少廢話，子晴在哪裏？”
“子晴，叫得真親熱……”方墨陽指了指牆上的掛鍾，努了努嘴：“還是麻煩你先看看時間，還有四十分鍾，找到她，我就跟你走，否則……”
韓睿見方墨陽那剛才還空空如也的手掌中突然變戲法一樣出現了一個遙控器樣的東西，大驚失色：“大家散開！”
“別這麽緊張，遊戲沒結束之前，我是不會按的。”
韓睿緊盯著那個遙控器，一步也不敢上前，這時通訊器裏傳來章延昌的聲音：“韓睿，我這邊出了點意外，戰均突然出現把黑蛇給救走了，現在我們正在開車往碼頭方向追……”
“諾讓呢？”
“已經抓到了，你那邊怎麽樣？有沒有找到向警官？”
“我找到方墨陽了，現在他手裏有引爆器，我不敢輕舉妄動……還沒找到子晴，這別墅太大，時間剩下不到四十分鍾，不知道能不能把人和炸彈一起找到……”
章延昌狠狠地捶了一下方向盤，摘下耳機扔到一邊，一腳將油門踩到了底。
很快，十分鍾過去。
方墨陽與韓睿麵對麵坐著，他並不驚慌，似乎也不急於逃跑，手指輕輕地摩挲著遙控器，竟有幾分悠閑自得的樣子。
韓睿陰沉著臉，冷眼看著他，良久，開口道：“說吧，是爭取寬大處理，還是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方墨陽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我自己做過的事自己清楚，夠槍斃幾十次了，寬大處理？韓警官在這種情形下還有心思和我開玩笑？”
“你以為你握住了把柄，有恃無恐，警察就拿你沒辦法了嗎？”
“韓警官，你與其坐在這裏和我廢話浪費時間，不如多想想人可能在哪裏，或者，在你們衝進來之前我就把她給殺了，還肢解了砌在牆裏麵了呢？”
韓睿咬牙切齒：“人，我會找到的，你也不要囂張得意太久！”
這時，搜查別墅的一隊警察回來了，無奈地對韓睿搖了搖頭，看來這十分鍾，一無所獲。
“隻有不到三十分鍾了哦，韓警官，我都替你著急啊……”方墨陽笑著，嘖嘖兩聲，把玩著手中的遙控器，朝韓睿挑釁地揚了揚下巴。“韓警官刑偵天才聲名遠播，不會被這點小事給難倒的吧？”
“我明白了，你就是專門想來挑戰我，挑戰警方的，方墨陽，勸你一句，配合些，免得生不如死。”
韓睿盯著方墨陽，那銳利的眼神像是想將這個人的心思看穿。
“你這樣一直盯著我看，也不會有什麽結果的，雖然你的確很帥，但我是喜歡女人的。”方墨陽做出一個怕怕的表情，旁邊站立的警察竟忍不住笑了一聲，見韓睿黑著臉，連忙收起笑意。
韓睿坐直身子，抱起雙臂，微笑道：“方墨陽，雖然你看起來的確很欠揍，但你瞞不過我，你在裝，而且，裝得很拙劣， 如果你想要子晴死，她根本活不到現在，所以，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
方墨陽臉上的笑意逐漸收攏，取而代之的是凜冽冰霜。
他將遙控器握在手裏，探身過去，靠近韓睿，幽幽地說：“韓睿，如果今晚你找不到向子晴，你就得和她一起死在這裏，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