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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真相

  第四十八章 真相

    “一旦離開這裏,我也會離開津港,離開你。”伊米抬頭看他,“梅先生,感謝你過去為我做過的一切,正如你所說的,因為你,我又看到了宇航,已經足夠了,我已經心滿意足,沒有什麽可遺憾的了。”


    收拾行李那一晚,顏宇航不惜以死相逼,為了他,伊米父女才暫緩離家,可是,命中注定的,遲早要走。


    “為了不讓他找到你,你連我也要遠離嗎?伊米,既然你無法到顏宇航身邊去,那就到我身邊來好嗎?”梅盛林認真道,“我隻對你有過這樣憐惜跟尊重的感情,我一點也不在乎你跟顏宇航之間的過去。”


    伊米搖頭,把拳頭放在自己心口,“這裏,一直都是他,隻有他,已經容不下任何人了。”伊米的眼中盛滿悲傷,如一條河在潺潺流動,“一別兩寬,各自歡喜,我累了,隻想回到荒無人煙的沙漠去,不想回到人來人往的海港,以後,請你多保重吧。”


    “伊米,你果然是鐵石心腸。”梅盛林點點頭,“你想好,退出來之後,就別想輕易謀取這麽好的工作。”


    “謝謝你,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今後,你,我,他,各安天涯。”她轉身離去。


    顏所長病得很嚴重,心髒供血不足,剛剛脫險,他有氣無力地靠在病床上,對顏宇航說道,“你,把伊米父女叫過來,還有雅白家裏人,叫過來,我有話要說,快,,”他一直在喘氣,似乎就要支撐不下去了。


    顏宇航眼中含淚,握著他的手,“爸爸,有什麽話,等你好了再說。”


    “不,馬上去,馬上,,”顏所長很急躁地催促兒子,又催促太太,“你也去,給江家打電話,快點。”


    顏太太似乎已經預料到他要說什麽,她盼著這一天,可又害怕這一天,她壓抑心頭的不適,對兒子說道,“宇航,你聽爸爸的話,去吧。”


    顏宇航不解地看著父母,忽然感受到了什麽大事。


    他馬上給江家打電話,又給伊米打電話,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所有人都趕來了,病房裏麵,沾滿了當年糾纏在一起的人,江楓年看著伊向源,江雅白看著伊米,都不是善類。


    顏所長捂著心口,吃力說道,“今天我想說一件事情,或許我早就應該說了,我在想,要是我說出來,早一點說出來,會不會,事情就不是今天這個樣子,,”


    江楓年銳利的目光盯著他,“事到如今,你想說什麽?你我兩家鬧成這樣,不是看在你病重如此,我本不想過來醫院的。”


    “我當然是說說當年的事情。”顏所長看著江楓年,最後看著顏宇航,“宇航,爸爸要告訴你一件事情,二十幾年前,我在開夜車回來的途中,,”


    “顏嘉俊。”江楓年著急道,“怎麽?你要把這個事情說出來?你不怕顏嘉承受不住這個後果嗎?枉我辛辛苦苦替你隱瞞一輩子。”


    “以前,我的確是害怕顏嘉承受不住,害怕宇航承受不住,但是現在,不說出來不行了。”顏所長說道,“我試過要讓自己屈服,也試過要讓宇航屈服,最後才發現,這不是真的為了宇航好,而且,宇航長大了,你是不是也害怕我一旦說出來,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了?”


    “不要說,求你,,”江雅白仿佛被人抽走主心骨,六神無主,她最害怕的時刻終於到來了。


    “雅白?你,你居然也知道這件事?你們,,”顏所長不可思議地盯著江雅白,又盯著江楓年。


    “爸爸,到底什麽事情?”顏宇航上前,“什麽事情要瞞著我二十幾年?”


    “二十幾年前,我開夜車回來的路上,把一對年輕的夫妻撞成重傷,送到醫院救治了幾個月,這對夫妻最後還是去世了,我無比自責。”顏所長想起當年,還心有餘悸,“沒想到的是,這對夫妻家裏的老人也因為受不住打擊,也過世了。隻留下一個一歲左右的孩子。那時候,我跟你媽媽的孩子夭折不久,宇航,我們義不容辭地收養了那個孩子,把他養大成人,而且為了一心一意贖罪,我跟你媽媽一直沒有要自己的親生孩子,,那個孩子就是你啊宇航,對不起,要不是我,你會有一個圓滿完整的家,可憐你長這麽大,連自己親人的臉都沒有見過,,”


    “不,不,,”顏宇航臉色慘白地後退,“媽媽,爸爸剛才說的是什麽?他的神誌一定不清楚了,我去叫醫生。”


    顏太太哭得肝腸寸斷,一把抓住顏宇航的手,“孩子,你爸爸說的都是真的。當年的事情都是真的,這些年,你爸爸一直生活在自責裏,一直痛苦。雖然讓你的親人離世不是你爸爸的本意,但他確實釀造成了罪過。我們唯一覺得對不起的是你啊,從小到大,我跟你爸爸用生命去愛你,用盡一切滿足你、彌補你,,”她已經哭道說不下去了。


    江雅白徹底崩潰,而伊米在伊向源懷裏痛哭不已。


    “宇航,你江伯伯當年就在我的車上,他是整個事件的見證人。”顏所長激動起來,“現在,你終於知道為什麽顏家要聽從江家了吧?我不強求你會原諒我,但這是爸爸為你做的一份努力,宇航,之前是我錯了,不應該強迫你做任何決定,可是,我隻是不想讓你知道真相,不想讓你痛苦,不想讓整個家庭支離破碎。但看著你跟伊米相愛而無法在一起,我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做法,,”


    顏宇航一下跌坐下去,去了三魂七魄,空洞無力,“謊言,全部都是謊言,不可能的,不可能,我一個字都不相信,不相信,,”


    “宇航,你父母的遺物我還保存著,你家裏當年的房子已經被親戚收了,但你親人的陵園還在,你的身世是有跡可循的。”顏太太痛心道,“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帶你去看看。這個秘密,我們都想瞞著你一輩子,可是,,”


    “雅白,六年前,你是不是用這個秘密威脅了伊米,所以,她才會離開宇航?”顏所長看向江雅白。


    “我沒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江雅白瘋狂而歇斯底裏,“你們一個個都不給我活路,你們一個個都不給我活路,,”


    “顏嘉俊,算你有種,但這事沒完,你以為說出來就解脫了嗎,做夢!”江楓年扶著江雅白,“雅白要是不好,你們誰都別想好過。”


    顏太太看著江家父女走出去,“江家簡直就是咬人的惡狼,這些年不知收斂,太過分了!”


    伊米走過去,扶著顏宇航,顏所長看著伊米父女,“伊米,伊師傅,你們說,當年的事情,是不是這樣?”


    “既然事情已經說出來了,我心中的石頭也終於落地了,六年了,伊米忍著渾身的傷痛一言不發,隻有我知道,伊米心裏已經碎裂得幾乎無法愈合。離開宇航的這個理由,讓她無法明說,她無論如何,都不忍心親自去傷害宇航,哪怕是一步步把伊米她自己逼得無路可走。”伊向源擦了一下眼角的淚,“現在,終於水落石出了,你們理解我跟伊米的苦痛就好,當年,實在是迫不得已,,”


    顏太太衝過去抱著伊米哭起來,“對不起,孩子,這些年讓你受了這麽深的傷害跟委屈,我們還一再誤解你,對你心存偏見。”


    伊向源走到顏宇航跟前,看著他遭受巨大打擊,實在是不忍心,“宇航,你父母雖然有過錯,但是,那是一個意外,是無心的。你自小到大,父母是怎麽疼愛你過來的,那份心意才是真切的。伯父,是個看過了生死悲歡的人,比起身世的痛苦,希望你更加可以理解到這幾十年來你父母對你的用心付出。”


    “不,,”顏宇航踉踉蹌蹌站起來,“為什麽是這樣的事情,為什麽是這樣的事,我想過一千種一萬種可能,但是,怎麽會是這樣的結果,我不要,,”他掉頭失控衝出去。


    伊米緊緊跟著他,“宇航!”


    顏宇航一下跑到海邊,整個人倒在沙灘上,伊米把他拉起來,他把伊米的手甩開,“你走開,走開。”


    “宇航,你不是讓我跟你一起麵對、一起承受嗎?”伊米在風中對著他大喊,眼淚模糊了雙眼,“我想跟你挺過這道難關。”


    “伊米,你害得我好辛苦,你既然早就知道了,為什麽不一早告訴我。”顏宇航站起來死死掐著她的胳膊,“你明知道江雅白那樣可惡,可你寧願一走了之,寧願看著我繼續受她欺騙,是不是?你真的是為了我好嗎,這就是當年你離開的可笑的理由?”


    “你要我怎麽做呢?馬上跑到你的麵前坦白一切,然後一邊看著你痛苦不堪,一邊心安理得跟你在一起嗎?”伊米搖搖頭,“宇航,你要我怎麽做?”


    顏宇航的手指鬆了下去,眼神陷下去,伊米緊緊抱著他,“宇航,你值得更好的人生,你遲早會放下痛苦的。”


    時光沉沉,像是回到高考前那段時間,一切都太沉默,所有人都太沉默了。


    顏宇航每天把自己封閉在黑暗的房間,一整天沒有動靜,水米不進,一連好幾天,顏太太傷心欲絕,幾次三番昏厥過去,伊向源把門鎖撬開,伊米衝進去,發現房間一點光也沒有,窗簾全部拉上,一個黑暗而沉重的世界,死一般窒息。伊米的心砰砰跳著,“宇航,你在哪裏,你跟我說說話,宇航,,”


    她走到床前,發現顏宇航整個人癱坐在床頭櫃前,伊米打開台燈,發現顏宇航神情扭曲痛苦,幾天硬撐著不睡覺,他滿麵倦容,身子像是要幹枯完一樣,那雙眼睛一直睜著,已經透支了太多太多力氣,完全凹陷下去,像是沙漠之中失去了水分的積水潭,胡茬也長出來了。伊米看著他無光的、絕望的眼神,伸手抱著他,眼淚就出來了,“宇航,你不要這樣,所有人都為了你而難過,,”


    顏家到了支離破碎的邊沿,顏所長在醫院,顏太太病倒在家,顏宇航需要人看著,伊米父女忙得心力交瘁,伊米看著顏宇航一天天不說話,也不吃東西,在他身邊坐下去,“宇航,我曾經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爸爸,他是親眼看著我媽媽死去的?”


    “沙漠之中雖然險境環繞,但因為有了家人,心裏就有了支撐,但我爸爸沒有想到,老天會奪走我媽媽的生命。流沙忽然就在媽媽腳下發生,爸爸卻在幾米之外的地方,被幾個同事死死地壓製著,眼睜睜看著自己最親最愛的妻子一點一點被無情的沙子吞噬掉,他卻不能過去拉著媽媽一把。”伊米拉住顏宇航的手,“還活著的人,就是自己撐下去的勇氣,為了我,爸爸才會撐到今天。宇航,我失去過至親,我知道你的心會痛到幾分幾厘,但是,已經離去的人是不能回來的,那些還活著的人,還在你身邊的人,還願意對你真心付出的人,同樣值得你去珍惜。”


    顏宇航看著伊米,許久的痛終於釋放出來,他抱著伊米渾身顫抖,止不住落淚。


    顏太太得知兒子搬去研究所住,不禁著急,伊米安慰她,“阿姨,他隻是需要好好靜一靜,等他想通了就會回來的。宇航心腸是那麽溫柔的一個人,怎麽會丟下你跟叔叔呢?”


    伊米把顏宇航父母所有的東西都拿到研究所給他,“這是阿姨讓我轉交給你的,宇航,去看看你親生父母吧,雖然阿姨沒有說,但是我看得出來,她害怕失去你,她希望你可以永遠在她身邊。”


    手上拿著薄薄的發黃的個人信息,顏宇航的心是劇烈起伏的。


    整整一個月過去了。


    顏宇航已經去確認過親生父母的身份,看過父母的照片,陵園唯一的照片。


    不知道為什麽,他一下子就想起當年伊米母親的照片被江雅白踐踏那件事,他如今才體會到伊米內心那種劇痛不安。都是失去了親人的孩子,而伊米一生孤苦伶仃、四處漂泊,他卻能衣食無憂、前程似錦,顏宇航忽然看開了許多事情,伊米說得沒錯,他擁有太多,足以幸福。


    而這份幸福,是養父母給的,從小到大,顏家給他的溫暖,足以羨煞旁人。


    伊米一直陪在顏宇航身邊,她說,“宇航,你們始終是血濃於水的親人,顏叔叔真的在意你,你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回家了。”


    顏宇航回到家,看見父親靜靜躺在床上,他彎下腰去,替蒼老了許多的父親蓋上被單,顏所長一下驚醒,看到兒子站在眼前,他一臉激動又不敢相信,“宇航,宇航,,”


    “爸爸。”顏宇航一下跪在父親床前,父子倆抱頭痛哭。


    江雅白似乎已經得了失心瘋,她打電話給婚紗店定製婚紗,江楓年直接把電話砸爛,江太太護著女兒,哭道,“還不是因為你,才讓雅白越來越離譜,是你親手把雅白的幸福毀掉了,你不配做父親,你是個冷血的人,,”


    江雅白在母親懷裏哭哭又笑笑,笑笑又哭哭,“宇航會娶我的,媽媽,他會娶我的,我是最美的新娘,對不對,對不對,,”


    江太太撥打顏宇航手機,卻無人接聽,不得已打給顏家道歉,並且要求顏宇航去看雅白,不然雅白真的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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