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逆風破浪
第五十章 逆風破浪
伊米撿起鑰匙開船那個瞬間，顏宇航很快預知到危險，往伊米身上套了一個救生圈，他剛剛往自己身上也套了一個，巨浪襲擊過來，他抱著伊米沉沒到海水之下，又隨著擴散的餘波被衝到遠處的海域，顏宇航艱難帶著伊米沉浮，靠著海岸岩石的時候他把伊米拖上岸，自己也已經精疲力盡昏過去。
“宇航，宇航。”伊米發出微弱的呼喊。
“我在這。”顏宇航不知多久才醒過來，聽到伊米的聲音，知道她還活著，不禁生出歡喜。
“宇航，我們在哪裏？”伊米肺部很痛，咳嗽了幾下，坐了起來。
顏宇航看著黑壓壓的大海，“我不知道具體方位，應該是距離出事點不遠的地方。
伊米，我們沒有食物跟水，必須馬上離開這裏，不然會死的。”
“可是，怎麽離開？”伊米抱著他，“我們沒有船隻，也沒有人來救我們。”
“聽我說，伊米，你看看天上。”顏宇航摟著她，看了看天空。
伊米抬頭，滿天星光燦爛，閃耀多姿，她喜極而泣，“是北極星，是獵戶星座的北極星，，”
“伊米，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很早之前我就想過，跟你沉入海底也心甘情願。”顏宇航看著她不甚分明的臉，“你的眼中有星星的光芒，會照亮我們以後所有的路，所有。這裏離我們的私人小島不遠，伊米，我帶著你遊過去，北方的反方向，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
顏宇航吻了她一下，帶著她跳下冰冷的海水，他雖然自小擅長遊泳，但是帶著伊米根本遊不快，遊出去很遠，在海上抓到幾塊船隻殘片，伊米抱著那些漂浮的殘片，顏宇航帶著她在海麵不斷前進。
艱難的路，幾乎耗光兩個人全身的力氣，眼前本就黑暗的景象最終模糊起來，顏宇航跟伊米不知還要前進多遠，好像永遠也看不到希望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連顏宇航也差點支撐不住了，眼看就要放手。
伊米身邊的海水，出現了一條金光閃閃的路，伊米原本無神的眼睛一下迸發出生存的力量，“宇航，宇航，你看。”
顏宇航也看到了，大聲說道，“伊米，它們在給我們指路，它們會一直延伸到我們的小島上，就跟上次一樣。”
“宇航。”伊米流出眼淚，“我們都要有勇氣拚命活下去，這點風浪根本不算什麽，我們都要活著，我想跟你在一起好好看著這個人間。”
“伊米。”顏宇航似乎全身充滿了能量，他朝著水母的光芒不斷前進。
一直遊到這條光芒的盡頭，兩個人終於慢慢爬上沙灘，手緊緊拉著，昏迷過去。
那麽長遠的距離，誰也不知道他們怎麽熬過來的。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伊米看到自己跟顏宇航身上還喂著救生圈，海水直接撲上他們的腳邊，她輕輕拍著顏宇航的臉，感覺他皮膚冰冷，呼吸微弱，不禁趴在他身上哭起來。
顏宇航悶哼著，伸手撫摸她的頭發，伊米一下握著他的手，“宇航。”
“我們都活著嗎？”顏宇航的聲音微不可聞。
“活著，我們都活著，宇航，你答應過我，要跟我一起好好活著。”伊米泣不成聲，“你看看這裏，你看看這是你的海島，我們得救了，宇航，這世上再沒有什麽比失去你更加讓人害怕了。”
“伊米，經過了這一次，你還會不會逃走了？”顏宇航的手指滑落她臉上。
“不會了，就算你趕我走，我也不會離開你了。”伊米搖頭，“宇航，你是我的靈魂，你是我的心髒，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沒有你的日子，我難過得就要窒息了。我會一輩子守著你，跟你在海邊從年輕到老去，從朝朝暮暮到年年月月，從短暫的人生裏活出天荒地老，，”
“伊米，我們會的。”顏宇航虛弱地笑了，“我們會有幾個可愛的孩子，將來會兒孫繞膝，為了你，我不要做什麽英雄，隻想要做一個凡夫俗子，每天一日三餐，臥榻三尺，身邊是你，遠方是海洋，，”
伊米一下捂著他的嘴巴，“求你不要說了，宇航，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宇航，你要挺住，我不想失去你。”她用力把顏宇航扶起來，朝著小屋走去，幹糧跟存水救了他們的命，顏宇航用備用的手機打通了父親的電話，他聽到電話那邊瞬間有幾十個人歡呼的聲音。
換上顏宇航寬大的衣服，伊米低頭笑了，淺藍的裙子搭在屋子外麵晾著，跟顏宇航濕漉漉的衣服一起。
兩個人在海邊牽手走著，伊米依偎在他懷裏，“世界真安靜。”
“你喜歡嗎？喜歡，我們就在這裏過一輩子。”顏宇航是認真的。
“好。”伊米想都沒有想，馬上回答。
“你真的願意？這裏可是什麽也沒有的。”顏宇航很意外。
“可是，這裏有你。”伊米說道，“我自小沒有家，四處流浪，爸爸在哪裏，哪裏就是我的家。宇航，以後，你在哪裏，哪裏就是我的家，就是一輩子跟你做一對漁翁漁婆，出海打漁為生，我也願意。”
“傻瓜。”顏宇航摟著她，“伊米，你曾經跟我說過，伊米花用了五年的時間積攢力量，到了第六年才會開出美麗的花朵，對嗎？”
“是的。”伊米點頭。
“如今，你就是一朵伊米花了，六年的時間，你變得更加堅強美麗，重新回到我身邊綻放著。”顏宇航難以遏製深情款款，“伊米花開不久之後就會凋謝，但是伊米，你在我心裏，是永遠不會凋謝的。”
“宇航，謝謝你，還有，我愛你。”伊米把頭埋在他胸膛上。
潛水隊員下午的時候抵達海島，一堆人簇擁伊米跟顏宇航上船。顏所長夫妻跟伊向源看到他們還活著，不僅都濕潤了眼角。
浩浩蕩蕩的船隊在夕陽的餘暉之中歸航，伊米回頭望去，海島越來越遠，而那條發光水母匯聚成的路，似乎還在眼前，這一場生死大愛，讓顏宇航跟伊米的靈魂與愛情，都注入了強悍的生命力。
回到家，顏宇航跟伊米接連病倒，同時住院，顏宇航剛剛好一點，就迫不及待去看伊米。
“你怎麽跟以前一樣？自己還沒有好，就著急過來看我呢？”伊米想起六年前住院的時候。
“因為你不在我身邊，我要時時刻刻看著你，才覺得這個世界終於安穩了。”顏宇航溫柔一笑。
梅盛林得知伊米跟顏宇航死裏逃生，也最終領會了伊米的心，靠著她是沒有指望的，他經過徹夜不眠的考慮之後，直接邀請了自己認識的專家連夜趕過來，他打算鑽鑽國家的空子，不經過任何審批，直接在這裏進行可燃冰勘查。
消息傳到顏宇航那裏，顏宇航一邊阻止梅盛林的人，一邊緊急向上級部門遞交了海洋以及可燃冰的保護方案。
經過那麽多的大起大落，江雅白整個人也終於肯接受現實，一點點清醒，隻是還不肯服輸。宋雲意很意外地造訪，江雅白冷冰冰盯著她，“你來幹什麽？看我的笑話嗎？”
“是宇航讓我來勸你的。”宋雲意在她身邊坐下去，“宇航已經把一切告訴我了，包括他的身世。雅白，宇航還是願意把你當朋友的，他也希望你可以走出那段過去。至於伊米，她是那麽善良的人，也不會一直記恨過去。從前，我跟你是一樣的人，但是後來，我們分開了，雅白，我現在很幸福，這就是執拗跟看開的區別。放過宇航跟伊米，放過你自己，好嗎？你的心把自己吞噬了，隻是你自己不覺得而已，難道，你真的要把自己活生生逼成一個人人避而遠之的怪物嗎？”
江雅白滿腔痛苦發泄出來，靠在宋雲意身上心碎大哭。
由於情況嚴重，不到一個星期，顏宇航的保護性方案就獲得了批準，他直接走到梅盛林麵前，“海洋不是私人的東西，隻要我還在這裏一天，就不允許任何人動可燃冰的念頭。研究所很快很提交可燃冰開采的試點報告，我不會讓任何隻想謀取私利的人有機會插手。可燃冰所有的利潤，都應該是屬於國家的。”
梅盛林束手無策，狼狽出局，伊米去為他送行，“梅先生，你擁有太多，是無法理解普通人的需求的。正如當初宇航擁有太多，無法看到我心裏的卑微跟簡單易用。對你來說，賺錢是幸福，但對於普通人來說，隻要穿暖吃飽，就是莫大幸福了。可燃冰，應該是人人都能用上的好東西。如果你心裏還心存憐憫，就多想想那些普通人的日子，或者，多想想當初你認識我的時候，我過的是什麽日子。我想，讓更多像我一樣的人活得輕鬆，才是你這樣的實業家應該做的事情，你說對嗎？”
“伊米，你的話句句在理，但是，我不會輕易原諒你的！”梅盛林咬著牙上車，車子呼嘯而去。
伊米知道，她跟梅盛林以後很可能也不會再見了。
“小歡，小歡。”伊米在庭院之中追著小歡玩，小歡忽然從庭院的台階跑下去，伊米趕緊追下去，“小歡，快點回來，，”
伊米急急忙忙跑到沙灘上，小歡沿著海岸線飛快奔跑，似乎在海水中玩得很開心，猝不及防，就被顏宇航一把抓起來，朝著小歡做鬼臉，“小歡，你太不乖了。”伊米氣喘籲籲趕上去，“還好你抓住它了，這點時間它越來越撒歡了，就連爸爸都追不上它了。”
“小歡喜歡自由，隻是淘氣了點，是不是啊小歡？”顏宇航把小歡放下去，“小歡跟我們一樣，知道眼前就是好日子了，所以才會那麽自由自在的。”
“也是啊。”伊米看著小歡，“這六年倆，小歡跟在我身邊，我跟爸爸的苦，小歡也承受了不少，假如當初小歡是留在你身邊長大，就不會跟著我們顛沛流離了。”
“說什麽傻話。”顏宇航抓著她的雙手，“小歡被你養得白白胖胖的，這不是好好的嗎？現在開始，你跟小歡就留在我身邊。”
伊米感動得點點頭。
海邊的婚禮，盛大而轟動，伊米穿著拖地換啥，清麗如同人間仙子，顏宇航穿著白色西服，英俊迷人，婚禮現場上千人，布置數不盡的紅玫瑰，還有不少青翠欲滴的狗尾巴草點綴其中，顏宇航把鑽戒連同狗尾巴草戒指給伊米戴上，與她深情擁吻，海灘上一片狂歡，掌聲雷動。
炙熱的沙灘，走來兩個渾身包裹嚴實的人，顏宇航第一次走進沙漠，快要被這裏的幹旱炙烤得脫水昏厥，伊米一直牽著他的手，“宇航，這裏就是當年我生活過的地方，爸爸曾經在這些地方駐紮過。沙漠跟海洋都是一樣博大，我們人類太渺小了，所以，能在沙漠跟海洋生存下去，才讓我感覺到對生命的渴望跟敬畏，對我來說，沙漠也是不能抹掉的一部分。”
“這次蜜月旅行，是我選擇來沙漠的，我當然要走完這一段路程，我想了解你的過去。”顏宇航笑笑，“我不會退縮的，伊米，走進沙漠之後，我才明白跟你在一起的真正意義。我們將來都會努力把沙漠跟海洋變得更好。”
“這也是我的心願。”伊米跟他相視一笑。
“等雅白回來，說不定我們又多了一個好幫手。”顏宇航感慨。
他們結婚之前，江雅白解除婚約後就出國了，留下一封長長的道歉信，去了國外。
伊米安慰道，“雅白隻是被寵壞的孩子，被寵愛得有恃無恐，但是應該明白的，她遲早會明白。”
沙漠之中的腳印在他們身後留下長長一串，伊米驚奇地指著岩石當中一朵幾乎不被人發現的小花，“宇航，快看，伊米花。”
一朵柔弱的小花生長在岩石縫隙，如果沒有注意看，很可能會被經過的人忽略。
顏宇航跟伊米都是第一次看到正在生長中的伊米花，細小的葉子不知是如何從堅硬的岩石中存活下來的，並且開出了四色不同的花瓣。
伊米激動得手指都在顫抖，“我要拍下來，不，我要整株花朵都連根帶走，拿回去給爸爸看看。”
“等我們回去，早已經枯萎了。”顏宇航奮力把岩石推開，“伊米，把它做成標本吧，帶回去研究，還記得我以前說過什麽嗎？將來也許會有那麽一天，伊米花開滿整個海灘，到時候，你可以天天看到。”
伊米小心翼翼打開自己的日記本，那裏已經有一朵當年父親給她的伊米花標本，她細心把花朵存放好，“這次真的是意外的收獲，居然看到了生命之花，宇航，你說要來沙漠是對的。”
“伊米，我也有東西給你看。”顏宇航拿出發黃的青草標本，“這是當年跟你登上山頂之後，我摘給你的青草，伊米，我們以後再也不用長相憶了，我們不會那麽苦，會一直甜蜜下去。”
伊米主動去吻著他，如同六年前那個主動的初吻，伊米花的標本跟狗尾巴草的標本在熱烈的陽光底下閃爍著別致的光輝，她隻是沙漠之中一顆沙子，他隻是海洋當中一滴清水，但他帶著海洋的溫暖，她帶著沙漠的質樸，最終這溫暖跟質樸都成為彼此生命的一道曙光，成為腳下的長路。
我做過最有勇氣的事情，就是曾經跟你一起逆著風、破著浪，在無知無畏中堅定著對愛的信念，直到時光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