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二百三十五章 公平
無論是實力，還是對魔力的感知，阿喀琉斯都遠勝我一籌。
先前他說有恐怖的魔法波動出現，沒有兩日，醜陋的人形怪物就爬出了礦洞。
現在又說，想必兩日之後，會有更大一波災厄破土而出。
上一波災厄被艾瑞城的笨蛋們引到了自己的老窩，人一個沒跑了，城還破了兩座。
這波更加恐怖的怪物，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動靜呢。
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阿喀琉斯一臉凝重的望着我，好像在等待我的答覆，但我沒什麼可以答覆他的。
苦思冥想一番，總算找出個話頭：“阿喀琉斯，如果是你，有把握對付這波災厄嗎？”
“一個打一羣？”阿喀琉斯苦笑着搖搖頭：“打不過，我會被撕成碎片。”
不需要質疑阿喀琉斯的判斷，他沒必要高估敵人，也不會低估自己。
“你能打幾個國家力量？”
“兩個”阿喀琉斯想了想，一蹙眉，道：“最多三個，四個的話就打不過了。”
“就算三個”叩擊着桌面，我沉聲道：“三個國家力量，大概能消滅掉一支千人小隊，卻不是怪物們的對手，也就是說.……想要有獲勝的把握，數千軍隊是不夠的，不行，光靠人堆可不行，損失太大了。”
“你的算法有問題”阿喀琉斯打斷我的思緒，指出道：“國家力量碾壓普通軍隊，這種事情只會發生在低等級冒險家身上，如果是一支全十級以上冒險家組成的軍隊，配合適當的話，千人軍隊足能耗死一到兩個國家力量。”
說着，他輕嘆口氣，道：“就算是我，在面對一支這樣的隊伍時，也沒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對啊”一拍腦門，我懊惱到：“配合，我忘記了配合這一說，在配合有序的前提下，數個魔法師集合一起，釋放出來的組合魔法的威力，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擋得住的。”
阿喀琉斯點了點頭，很中肯我的想法。
“對了，我一直很好奇，上一波災厄的首領，你有把握拿下嗎？”
阿喀琉斯稍作沉思，肯定道：“有把握。”
“那好，一旦它們掉頭過來，你只要抽出機會，率領麾下戰士，纏住它就可以了。”
“你打算如何叫它掉轉頭來？”
“這個暫時還沒想好，先看看情況吧。”
“艾瑞城的人民正在遭受屠戮，每晚一分鐘，就會有許多人被怪物撕碎分食。”
“我知道你的善良”與阿喀琉斯極具威勢的目光相對，我緩緩道：“但你也要記住，你已經不再是艾瑞城的英雄，卡特家族拋棄了你，就像他們拋棄了卡特·羅德尼一樣，你現在是新英勇公會第一戰鬥梯隊的隊長，是你麾下隊員的英雄，也是所有居住在達賽城的人族的英雄，爲卡特家族而戰的信念，是你重生之前該做的事情，而且你也回報了卡特·斯科特的再造之恩，現在，你只需做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阿喀琉斯面露痛苦之色，他的內心既猶豫又掙扎，抱着頭，牙齒咬得嘎嘣響，一縷殷虹的鮮血，自他嘴角緩緩淌下，一滴一滴落在亮白色重甲上，將打磨的明晃晃的亮面，沾染上一抹異色。
“我是卡特家族的……我是……”他艱難地低語，雙脣好像嵌了萬噸巨石，無論如何也說不完整一句話，每每話到一半，聲音就會變得哽咽，接着就會有更多的鮮血順着嘴角滴下。
他在堅持，試圖說服自己，告誡自己，遵守曾經的誓言。
然而，無情的現實如同一柄重錘，將所有的美好，所有的信念，剎那間統統粉碎。
阿喀琉斯的離開，艾瑞城高層沒有不知道的，但誰也不在意。
在他們眼中，這個傳說英雄後裔，只是個工具，用來驅趕外族的工具。
他們把他的忠誠，他的信念，他的理想，當做愚蠢的錘柄，錘殺了一個又一個無辜的外族，粉碎了一個又一個蓬勃發展的公會，砸碎了一個又一個輝煌的產業。
當這些人完成了目的，貪婪的瓜分了所有的土地與產業，錘子，也到了該被遺棄的時候。
阿喀琉斯從來都不是個傻子，他見多識廣，閱歷豐富，沒可能看不出這些人的陰謀手段，只是他從來不肯揭發，不願抵抗，好像默默無聞的平民那樣，自願地接受逆來順受的命運。
只爲給自己的內心留一片淨土。
然而這心底的最後一片淨土，卻被我無情地砸碎。
很殘忍，是吧？
但我必須殘忍。
阿喀琉斯不是一條弱小的一碾就碎的蟲子，他是強大的戰士，擁有比岩石更加堅硬的身軀，揮動着能夠撕裂空氣的戰矛。
他的名字，就是集合傳說英雄後裔最有利的名牌！
他的聲音，就是傳說英雄後裔最響亮的軍號！
只要他還活着，傳說英雄後裔的心就不會懦弱！
這是一個最好的宣傳，也是一個最佳的代言。
我不打算讓阿喀琉斯繼續迴避，現實也不允許他繼續迴避。
砸碎一方淨土，只爲塑造新的世界。
痛苦的阿喀琉斯，終於緩緩恢復平靜，嘴角淌下的血，已經染紅了半件重甲。
“想通了？”我問。
他艱難地點了點頭，蒼白的臉上，卻顯露出一抹輕鬆神情。
“總算想通了”揹着手，我呵呵笑道：“還以爲你會把腮幫子咬穿，把舌頭咬爛。”
抹了把嘴角的血跡，阿喀琉斯低聲道：“傷痛總比心痛好，這一點你也懂。”
“懂，我當然懂”昂起頭，我微笑道：“但我從不會這樣做，至少不會傻到像你一樣自殘，沒錯，我身上大大小小共有上百道傷疤，但都是死地求生的證明，是運氣與智慧的證明，不是爲了不值錢的信念而自殘的結果。”
阿喀琉斯盯着我，一字一頓道：“我的信念，一直都很昂貴。”
“那是對你而言，你是一個守信用的人，你的信念自然千金不換，但你的愚忠卻很廉價，間接的將你的信念也變得一文不值，如今，想要重新讓你的信念變成千金不換，你就必須拋下愚忠，成就自我，看看麾下戰士對你的崇敬，看看傳說英雄後裔對你的敬仰，你要爲自己而戰，爲他們而戰，這，纔是你今生最有意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