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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轉危:山林曉歌不及怒火十噸

  第十章 轉危:山林曉歌不及怒火十噸

    幾秒寂靜後,陳應和辛勤麵麵相覷,爆發出有史以來最融洽的笑聲。


    “又在笑啥?”成五月不解。


    “沒有!就單純高興。”陳應憋笑。


    “高興?”成五月可不信,這幾天堪景也沒見她怎麽開心過,那眉頭皺得可比這裏的山更有起伏。成五月死盯著,陳應不知如何作答。心裏直犯嘀咕,要我明說?!這奇奇怪怪的歌單,唱的什麽鳥語,看成五月的反應,似乎還是相當摯愛的曲目。咿咿呀呀個沒完,藍牙一連上,他的 DNA 仿佛都活躍了起來。


    陳應一邊抿嘴笑,一邊感慨堪景結束後,感覺自己精神都放鬆了一點,看著這裏的風景和生活,美好、鬆弛、很自由的感覺。拋開初始階段的齟齬,中途發生的爭吵和不舒適的合作狀態,這幾天唯一讓她感到幸福的就是美不勝收的風景,每次看到那些美妙的風景,都能抵消了她很多負麵情緒。


    “喜歡這?我以為你不討厭就不錯了。”


    成五月窮追不舍的提問,還沒等陳應回答,又轉頭跟辛勤一塊繼續討論陳應,這人蠻奇怪,生氣很直接,開心也這麽簡單,感覺跟假的似的,陳應那種被看穿的感覺又來了。


    “嗯,怕你們悶。晚上要是會議結束得早,去市裏吃點夜宵,就當給我們小辛勤接風唄。”


    成五月沒有接她的話,看了一眼辛勤,小姑娘從進團隊就沒歇過腳,今晚不知道是什麽結果。他話裏話外沒把木尚今晚急召的會議放在心上,仿佛隻是一個階段性總結,與平常毫無二致。


    “五哥,你好 nice 啊!”二十二歲的辛勤,真是擁有對整個世界的開懷善意。


    “帶你吃好吃的就是 nice 了啊,你比導演好伺候啊。”成五月嘖了兩聲,意有所指。得存進尺說的就是他吧,陳應隻是輕微地轉頭瞅瞅他,反駁意味明顯。


    “嘿,真不能激,你沒覺著你板著臉好幾天了,一開始工作就翻臉不認人,論變臉,你們北方人論第二,四川沒人敢爭第一。”成五月整天開一些奇怪的“地圖炮”。


    “我工作的時候比較嚴肅。”陳應並不承認指控。


    “是有點嚇人。”


    “我盡量調整。”兩人一句不饒地互懟起來。


    “嚴肅到猙獰了怎麽調整?”


    “那就先殺幾個人,譬如那種話多的人。”陳應惡狠狠地說,辛勤癱笑在座位裏,後背起起伏伏的,像個可愛的丁滿。


    “應姐有性格!”辛勤從牙齒縫裏吐出幾句話。


    “是啊,小辛勤你遇著好師父了。”


    同成五月摸不透陳應一樣,她自然同感,雖說近日事件之多,情緒豐沛,但從認識到現在,陳應還是在腦子裏過濾出了“好幾個狀態的成五月”。剛見麵時候陌生客氣,搭配工作時候消極對待,磨合期的按章辦事,還有此刻的活潑過度,捉摸不透。陳應其實是不太適應這樣多變狀態的合作夥伴,工作情緒被過度消耗在人際交往上,工作反而被放置在第二位置。她瞧著窗外呼嘯而過的風景,又想到晚上的會議,或者隱隱中兩邊都在期待今晚的會議能有個合乎心境的結果,至少能把這之前的氣氛打個句點。


    他手指輕敲打著方向盤,和著這首奇怪語種歌曲,副歌響起時樂嗬嗬地唱了出來。


    “啦啦啦,嚕嚕嚕,”


    奇怪的語種響徹車廂,辛勤幹脆不憋了,直接大笑出聲。


    這歌聽起來怎麽像是念經?邊境宗教信仰普遍,不排除這樣的聖歌普及,陳應帶著疑問。


    “導演,你有時候真的蠻幽默的,挺會說笑話啊?”他真的不像是在誇自己。


    “好笑的話。”陳應冷臉衝成五月說了句話,“怎麽樣?好笑嗎?”


    ……


    車廂裏一片寂靜,成五月懵得不知所措,隻有辛勤反應過來,夾雜著悶笑聲朝陳應問了一句:“應姐,你居然是這樣的應姐,我之前都不敢跟你多說話。”


    ……


    這場無聊的對話結束在成五月把車穩當地停在酒店門口,陳應從車窗就看見了站在一樓大廳的席朗。大廳咖啡廳裏燈火通明,席朗矗立在吸煙區,背影寂寥。陳應反應敏捷,下車抓起包,準備大步進樓,走了兩步,手機卻大聲尖利地叫了起來。


    欒恩玫的微信頭像跳進眼眸,誓不罷休的電話鈴聲響徹院子,陳應用力按下拒絕鍵,借著路燈走入酒店之中。到處都沒有捕捉到劉歌的身影,估摸著段星河還在路上。她扛起包獨自往前走去,沒等辛勤和成五月,一邊朝裏走一邊持續摁掉欒恩玫的電話,對方的微信接踵而至。


    “還在工作呢?”


    “老板咋這麽沒人性啊。”


    “你啥時候忙完啊,姐們!”


    “那啥啊,“


    欒恩玫是很少發這樣連環炮的微信,北京時間晚上九點半正是她化身成妖的時間,哪來的挪威時間跟陳應聊天,她微微停下腳步,疑雲上心。


    “就那誰,就內仇人內冤家,剛堵我搶了我手機,我沒搶贏他,你手機號被拿去了。”


    ……


    陳眼皮一跳,心緒一亂,果然被猜中,真是好事沒她份,壞事兒一籮筐。她背著包直接停在了路上,餐廳裏木尚和席朗都看見她了,揮手打著招呼。


    “應應,這二愣子勁兒賊大,今晚明擺著來 MUIZ 堵我的,我被圍了,你別生氣啊。”


    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說話還跟小時候一樣誇張不著調。陳應看著欒恩玫微信,那幾個認慫的表情包跳來跳去,她調到短信界麵,果然,熟悉的格式,熟悉的語調,熟悉的名字,帶著一條特色鮮明的短信映入陳應眼簾。


    “晚點忙完說。”


    欒恩玫收到這條微信,扣上電話,怒視對麵的人,媚眼再怎麽如絲,此刻也是含著火的。


    “看吧,看吧,她沒空,你少去煩她。”


    她一口把麵前的深水炸彈空灌了個幹淨,麵前的男子,一身黑,打扮嚇人,酒吧裏的燈光明明暗暗地映在他臉上,一頂黑色鴨舌帽壓住了眼神,一言不發,一身山本耀司款黑衣,手裏還盤著一串欒恩玫也認不出來的珠子,整個錯亂一神經病打扮,欒恩玫不翻幾個白眼都對不起這身裝扮。


    “不是,左書真,你到底幾個意思啊,陳應欠你的嗎?”她抱了抱手,打量了一下左書真,接著又開始說:“這都幾年了,回回都這樣,你膩不膩啊?現在這世道不都得講究個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嗎?”


    男子稍微轉了轉了珠子,一副快吐了的表情。


    “你惡不惡心啊?擱這寫書呢?有空多給陳應發消息,預告一下。”他嫌棄地懟回去,再也懶得聽欒恩玫叨叨,站起身來去吧台,指了指欒恩玫的方向,把賬結了,徑直出門。


    “怎麽了?”成五月看著停下來的陳應,他在陳應眼前晃了晃手,“有急事?”


    陳應按掉手機,撇嘴搖了搖頭,說話間段星河的皮卡已經轟隆聲在路旁響起。他們倆朝著會議廳走去。


    席朗麵前的電腦半扣,襯衣領口耷拉得不成樣子。會議室裏的氣氛當然不會是發生了好事的樣子,甚至可以用糟糕形容,陳應神經下意識緊繃起來。成五月多走了兩步,離陳應兩隻椅子的距離,他瞥了瞥陳應,暫時坐定。滕然見他倆進來,遞給陳應一杯咖啡,本地產的豆子,加了緬甸煉乳,一股濃鬱的甜香襲來,她朝滕然咧咧嘴,謝謝他此刻的貼心。木尚雙手抱胸坐在長桌的對麵,他麵色不慍,一場大戰明顯剛剛結束,空氣的味道是不會說謊。


    一路上積攢的微弱好心情就在這幾瞬間被灼熱的氣氛蒸發得幹幹淨淨,陳應握著杯子坐在桌子對麵,強撐著加入到戰局之中。


    席朗坐直,猶豫又艱難地開口說起風波的起因,北京兩個較大資方出了點問題。木尚神色無異,他似乎並不想再聽一遍。陳應無意識地灌了兩口咖啡,大半夜的,腦子早已經轉不動。


    “有兩個大資方…準備撤資了,他們現金流出了問題,得先保進行中的項目。”席朗朝著陳應一口氣說了出來,“如果按照原製片流程走,我們需妥協一些。”


    “比如呢?”陳應抵著桌子,摁住心髒,盡量穩定提問道。


    “時間安排、選角、劇本,後麵還會變動,我已經開始在各處找人解決了,現在最有可能的方案是…。”席朗垂頭喪氣,後半句沒有完全說出口。陳應嘴裏的咖啡來不及咽下去,輕輕推開麵前的杯子,收勢不及甚至差點打翻咖啡。死去的慘痛記憶仿佛又一次回到了腦海中。世界的艱難和肮髒又一次以她最不能接受的方式朝她齜牙咧嘴。


    “最有可能是什麽?讓內容嗎?讓給誰?”


    “暫時還不定,我明兒一早上回趟北京,先跟資方聊一聊,如果實在不行,就隻能,”,席朗望著對麵有些上火的陳應,話說不出口。


    “席老師,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木尚放下了圍攏的手:“要是解決不好,我這邊的損失誰來賠?”木尚語氣森然,他在火上澆油,絲毫不理會困窘的當下。


    成五月昂首微微正坐,這才明白了是項目上的事兒,他垂下頭甚至暗暗鬆了一口氣,至少不是為了前幾天的飯局鬧矛盾。場子裏話到這個份兒上,大家都有點不舒服了。席朗沒有回答木尚的問話,他揉搓著太陽穴,想必就這個問題兩人之前已經大鬧一番。


    劉歌這邊廂已經開始給席朗訂回北京的機票了,一天隻有一趟直飛班機,她是看不得自家老板在這種場合受氣,假若劉歌能做主的話,她恨不得現在宣布劇組解散,木尚欺負人的樣子她都快當場吐了。


    席朗抬了抬手,詢問木尚的想法。木尚等不及席朗說完,直接打斷他表示自己完全可以負擔一部分追投的額度,他觀察了一下大家的表情,緩緩道出條件。


    “內容上,當然需要我們全權主導,其次,在選角上,我想幾位主角是得重新考慮一下我這邊的人,當然劇情線也得根據角色傾斜一些。我並不覺得我簽下的人有多差,你們有專業眼光,難道我就沒有了嗎?”


    會議室像是靜止了一般,窗外夏夜涼風穿葉而過的聲音遠遠近近不絕於耳。


    陳應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木椅和地板刮出巨大聲響震得人耳朵發癢,成五月雙腿一收,他背繃得緊緊的,手機被玩成了砌牆的板磚,在手心裏轉來轉去,一刻不得閑,他無法揣測陳應會說出什麽話來,他見識過她失控,此刻又擔憂又害怕。


    “拍片子不是過家家,總要考慮質量吧。”陳應的聲音厲得自己都壓不住,“席老師,咱可不是來玩的,如果這樣隨意的話,後續的問題我覺得都要慎重考慮一下。”她作勢要走,左手掛上大包,席朗攔不住隻能張口呼叫。


    “導演!”


    他自然是知道陳應站在自己這邊,她的性格他知道,資本和內容的戰爭,項目裏的人都有立場,他請了她來幫忙,事前已經說好了主導權在她手上,熬更宵夜地忙活了快兩個月,現在卻依然在這個層麵給她掣肘,席朗內心是有愧疚的。內容製作方沒有義務全部考慮資方要求,從長線發展來講,陳應是為了他好,片子立住了,公司就立住了,這是核心所在,大家一早就有默契,湊在一起為了這個項目背水一戰的條件是什麽。


    “陳導。”


    陳應跨出會議桌。


    “導演!”


    陳應右手鉤上背包帶子。


    “陳應!!”


    席朗漸高的聲音拉不住動作太快的陳應。她停下來,被幹泥封住的靴子把急刹車的大腳趾抵出一陣鑽心的疼。未等到席朗言語,坐在遠處的木尚站起身來,遙指陳應。他早就忍不住了,他對著門口的陳應大喝一聲。木尚鮮少經曆這樣的局麵,金融界裏打滾數十年,甲方早當習慣了,以前合作方哪個不是求爹爹告奶奶地巴著自己,唯獨這個項目,他算是把前半輩子沒吃過的“否定”都吃撐了。他不明白的是,明明是他主導的項目,憑什麽就不能他說了算,雙方合作,自己的意見頻頻被置之不理,他派過去的段星河和成五月,壓根沒有給到他想要的反饋。段星河整日被劉歌壓著做事,連成五月現下也是至少四、五天沒跟他報備了,剛剛陳應的反應隻會讓他愈發覺得失控,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導演,憑什麽這麽傲氣,自己出錢又不是買罪受,他看著已經到了門口的陳應,一股火再也壓不住,站起來吼住了她。


    “你什麽意思?!”


    陳應站住,轉身環視了屋子。


    “我隻想為作品負責,不是來陪各位領導過家家的,我認事不認人,既然是前期出了問題,那麽等領導解決好後我們再繼續吧。”她對著房間裏一眾人平靜地回複,說完已經在心裏苦笑出來,現在想來,似乎吳局長的提的要求還要更合理一些。


    “你未免太過天真了些?搞搞清楚先,你就是個導演,這世界還缺導演嗎?更何況還是個女導演,缺了你就轉不了了?!”木尚最終還是說了他想說的話。


    “木總!”


    “木哥!”


    齊刷刷的幾聲,席朗成五月的聲音都重重疊疊。木尚不為所動,傲慢地站著,絲毫不覺得自己哪裏有說錯了的,他自覺資格十足。


    “還有,你到底哪裏來的底氣,居然敢得罪我們在地方上的資源置換方,人家局長開句口,你回的那是什麽話?要不是我們這邊兜著,這項目還有沒有都兩說了。”


    話到這份兒上,木尚根本顧不了什麽情麵,段星河輕描淡寫的一場報備在他那裏早就變成攮人的“刀”。會議室氣氛頓時肅殺,成五月有點責怪得盯著後跟進來的段星河,老段麵帶無奈,低下頭。席朗麵色疑惑,看起來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這讓木尚更加惱火,劉歌護短傾向已經十分明顯。席朗隻顧注意陳應的情緒,正要開口,卻被陳應搶先一步。


    她咬了咬嘴唇,用睫毛掐住了淚腺。去他媽的!

    “您說的是,理由都特別充分,但我就是接受不了,那我先走了。”說完,陳應聳聳肩轉身一個箭步跨出會議室。剩會議的人徒留靜默,不知接下來該如何辦才好,席朗返回座位上,把電腦一收,他再次扯了扯亂得不行領帶,揉了揉臉,才正色對木尚說道。


    “木總,陳應是我請來的,我很尊重她,這項目甚至是她在幫我們的忙,按道理這個價格是請不到她的,你這樣說她,並沒有什麽風度。”木尚不做言語,席朗站起來把電腦遞給劉歌,示意收拾好桌上的東西,按揉了兩下太陽穴,下達結語,劇組暫時先休息兩天,大家這這幾天奔波都很辛苦,一切等他從北京回來再說,說完他和劉歌直接出了會議室。


    劉歌詢問是否要去陳應的房間,席朗擺了擺手,直言大家都先冷靜一下,轉頭又問堪景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成五月逡巡到了窗邊,邊境小城不似北????????京亮堂,但也不失異色,路燈透過高大叢生的芭蕉樹、椰子樹、棕櫚樹投到街麵上,撒下一個個“夜晚的黑洞”,引人入勝。他在窗邊踱著細碎小步抽著煙,三支煙抽得有些急,盯著酒店大門,整整十五分鍾,酒店大門沒人出入。成五月放下窗簾,嗯,看來是氣得去睡覺了。他兀自歎了口氣,陽光普照的時間竟然那麽短,或許那個和煦的陳應又要縮回殼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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