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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送歸:你知我秘密

  第十六章 送歸:你知我秘密

    成五月被酒吧的歌聲拉回了思緒,陳應窩在椅子裏看著小廣場上閑適的人們,側麵對著成五月,露出了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滿足神情,像極了那天在坐在榕樹上的她。接近午夜十二點,國境線上的小城市,少了內陸緊張嚴肅的氣氛,此起彼伏都是鬆弛的快樂,成五月側身問酒保要了兩瓶老撾啤酒,也稍微犯懶地躺在竹製靠椅上,悠悠地喝起來。他不想再動腦子了,小小心思順著啤酒花被衝進身體深處,漣漪也仿佛慢慢平複下來。


    不再言語的時間裏,成五月專心致誌地喝著啤酒。最近常常回想起幾年前的自己,天真血熱,為了夢想吃了很多苦,但苦中又仿佛感覺自己還活著,每天說的每一句話都得斟酌,做的每一項決定都是想了又想。如履薄冰地走了幾年,但也沒有後悔。非常粗糙的二十幾歲的人生。別人一談起成五月,都說他靠譜、沉穩。隻有他自己知道肆意的一麵被死死壓製在沉默的外表下。所以才會那麽決絕地拋棄榮光回到故鄉,平平靜靜地虛度時光,木尚的邀約裏都必須闡明工作要配合當地節奏,直到這個項目的到來。陳應像是個時光反麵,做事認真又直接,現實因素在她那裏排在第二位,這種狀態哪像是工作了好幾年應該有的樣子,隻能讓人猜測上任老板到底是有包容她,才能做到這種程度。以至於在工作之中自己的情緒常常被帶走,惹得木尚時時大呼小叫的。


    成五月想到這都覺得自己好笑,嘴角沒太控製得住。


    “你喝了酒一會兒開車咋辦?”


    這小地方不知道代駕好不好找,陳應以為他喝歡了,趕緊問一句。成五月兩瓶酒已經見底,桌上氣氛莫名沉默下來,他站起身來。


    “走嗎?”一邊說一邊踉蹌了一步,陳應反應及時,從後麵虛扶著他。


    “喂,你至於嗎?成指導,叫代駕了嗎?”陳應一邊攥著小包,一邊腦內彈幕橫飛,都是冤家,一個接一個來蹂躪她,到底上輩子幹了啥壞事,這輩子才受到這樣三番五次的折磨。


    成五月沒有回應,陳應氣性大起來,扯了他的衣角。


    “喂,問你呢!叫代駕了嗎?”


    話音剛落,陳應的手心裏擠進來一枚車鑰匙。


    “隻能麻煩導演送我一程了。”他自覺坐進了車子副駕。陳應是真的有被無語道,什麽屁毛病,誰慣出來的?


    “我不會開。”她不想遂他願,臉轉到一邊。


    僵持了兩秒鍾,成五月定住盯著陳應看,看得她心裏毛毛的。


    “上次跟吳局吃完飯,我是怎麽回酒店的,我一直都想問問你來著。”他靠在窗沿上,盯著陳應發問。兩雙眼睛在夜晚微弱的路燈中跟陳應較著勁,段星河這個混球,真是該辦的事兒他一件不上心,不該說的話倒是出本書都不止,陳應在心裏暗暗罵了一嘴。


    成五月眼睛裏沒有一絲玩味,仿佛是真的單純地發問,陳應敗下陣來,這大半夜跟裝醉的人沒啥道理可言。舉手投降間,手機裏已經收到成五月發來的地址,嘿,合著還得把他送回家啊。


    這一連串動作給陳應整不會了,她自己怎麽回家啊?

    “車送你了。”他大方得不得了,陳應哭笑不得看著他耍酒瘋,成五月鐵了心喝二兩酒耍八兩的瘋,哦,不對,甚至都不能說他在耍酒瘋,畢竟人家甚至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得,送完他,陳應自己可以開車回酒店。


    陳應暗自勸誡自己不能跟酒鬼一般見識,賭氣上車,成五月自己緊跟其後癱在後排一副大爺模樣。小城不大,一路無虞停在一個居民小區前。陳應側頭看了成五月,安安靜靜的麵容,頭靠向車窗,睡的香甜無比,沒著急喊醒他。陳應下車靠在車門抽煙,夏天夜晚的蟬鳴依然聒噪,眼前的院落小樓爬滿了遮天蔽日的藤蔓,二樓有微弱的燈光透出來。間歇有幾聲小狗聲傳來,陳應心情被安靜的夜晚沁潤,連日來緊繃的心情有一絲柔情襲來,她顧不得其他,抓緊時間享受這一刻的溫柔夜色。當下此刻,盡管工作煩心事樁樁件件,但分分秒秒也比北京好。涼風從指縫穿過,仿佛能聽見風和煙火花細微的擊掌聲。


    成五月被一陣清涼的薄荷味道的風熏醒,略微睜開的眼睛裏是背靠在車門前的陳應,平日裏利落的馬尾已經緩慢得垂下,有些不羈的發絲逃逸出來,張狂在腦袋邊緣,煙氣升起來,伴隨著她輕輕的咳嗽兩聲,她並不瘦弱,反而倔強,但這番模樣又好像與平日迥然不同,她會知道自己在撒一些沒有意義的酒瘋嗎?這女孩好似擁有無限的反差,明明給人的感覺脾氣臭得要命,但是周圍的人又服氣得很,都願意跟著她幹活,他當然好奇極了。他盯著她一支煙畢,才從副駕上緩慢走下來。


    “謝謝,辛苦你自己回酒店了,不過我們這地方小,幾分鍾就到了。”


    真是不當外人了,陳應懶懶點點頭,迅即準備重新上車。


    “早點休息吧。”她往外挪步。成五月眼睛醒過來,陡然間跨了一小步攔住了她,帶了一點侵略感。


    “導演,”他看著陳應的眼睛,微弱的光之中,陳應微微後仰了一下,她承不住這樣真誠的求索目光。


    空氣靜止了三秒鍾。


    “上次跟吳局吃完飯,你們倆都聊了什麽?我喝暈過去那會兒。”他語氣平和,眼神正經,陳應關掉手機,兩手揣進褲兜裏,看著他,躲避不了的追問。


    空氣靜止的三秒鍾裏,陳應躲閃了。


    “算了,下次想說了,記得告訴我。回去休息吧。”眼見陳應不想回答,成五月沒有糾纏下去,扶著車身,繞過車尾,徑直走進綠色裏。二樓的燈光亮起來。成五月把自己扔在躺椅上,他雙手抱頭,耳朵靈敏,兩分鍾後,樓下車輛發動機聲音轟鳴,聲音漸弱下來。


    在昏黃的燈光裏,車輛緩慢駛過林蔭大道,夜色靜謐又迷人,陳應開窗接受晚風的撫慰,林蔭大道漂亮幽深,她被迷住了,慢慢降下速度,將車停在路邊,就著暈黃的燈光,對著空無一人的街道拍了一張照,想起那個在縣城的夜晚,混亂的飯局後,她開著他那輛寬敞的 SUV 行駛在小城的夜色中,也曾路過這樣的街道,彼時彼地,心緒是何呢?自己都有些混亂了。


    辛勤站在路邊等小桃兒過來,今晚喝得這叫一個不受控製,幾個司機都喝到暈厥。小桃兒過來接段星河的皮卡,小姑娘對著馬路上探頭探腦,又不停看向包間方向,今晚這情況任她再怎麽不諳世事,也品出味兒不對。陳應驚雷般的言語之後,飯桌上的氣氛已經變了,成五月和段星河肉眼可見的緊張。八麵玲瓏如段星河更是使出渾身解數想衝淡陳應帶來的尷尬。


    快十點了,段星河和劉歌出來了,老段掛了一晚上的笑容在走出飯店的大門瞬間垮下來,大歎一聲,劉歌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鑽進皮卡之中,辛勤跟著上去。她詢問劉歌陳應她倆怎麽解決回去的問題。段星河言成五月自己有辦法,車上也坐不下了,他自己肯定能搞定,不用擔心。


    陳應上完廁所回來就是這個局麵了,包間內隻剩下小岩、成五月,他像是喝懵了,黝黑的臉上翻著紅暈。沒看到劉歌,隻能問成五月,他閉著眼睛毫無回答,小岩小跑進了廁所,吳局長突然從包間後門進來了。陳應抿著嘴跟吳局打了招呼,卻見他朝陳應勾勾手。


    剛剛得罪過的人,此刻獨自相對,陳應沒法預判情況如何發展,成五月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幫手退盡,怕是孤立無援了,吳局長在飯店院子裏的一棵菠蘿蜜樹背著手站著,這個時節的菠蘿蜜已經成熟,甜膩的味道四散飄溢,陳應等著他開口。


    “導演,你不用跟我道歉,我找你過來也不是來打官腔的,你放心。”中年男人語氣銳利的開場白。


    陳應並沒有喝酒,生完氣後,宛如泄氣的皮球,反過味兒來也認識到自己理虧,將自己的怒火朝著不相幹的人大發一通,思及於此,懊惱和後怕的情緒迅速上來了。


    “但我還是要跟您說聲對不起,剛剛是我不理智了。”她乖乖認慫,餘光中盼望著成五月能醒來。


    “年輕人有點衝勁是很好的。我隻是想拜托你,小五和小段這兩孩子,希望你們通力合作,多多照顧。小五他性子拗,人不壞,今天你們一進來我覺得肯定又吵過架了,他們沒什麽壞心思,也是想做實事的人。”


    一說到成五月,他語氣柔和了八個度,明明個個都是獨當一麵的成年人了,在他嘴裏仿佛還是該寵著的小孩。


    “你們是親戚?”


    陳應腦子轉不過來,一是不太明白局長是真不追究還是客套話,但是一番機鋒後,她又疑惑一個局長都這樣說了,到底是個什麽關係,便俗氣地脫口而出,結果自然換來吳局爽朗的大笑。


    “陳導演,小陳啊,我可以這樣叫你嗎?”陳應點頭。


    “我也是年輕時候過來的嘛,想護著些想做事、能做事的年輕人也是有可能的嘛。”他語氣坦誠,眼帶笑意,陳應心裏一暖,事情居然如此單純而簡單,也直直感歎自己今晚走了大運。


    “您客氣,其實一直是成指導和老段在關照我們,我們大多也是就工作內容上溝通。”陳應乖巧解釋,吳局長的一席話打消了她心裏叢生的齟齬,又感歎邊境少民地區的人做事坦誠正直。


    都是是一路人,能說到一塊兒去的。吳局長說完就朝門口走,在陳應麵前停頓下來,拍拍她的肩膀,依然還是充滿力量的鼓勵,“我能做的就是給你們加油,需要的說一聲,我們來協調。”說完就離開了,陳應回味了一分鍾,轉頭尋找成五月。


    包間裏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她快步挪到前台,收銀小妹妹把車鑰匙遞給她,努努嘴示意院子裏那輛已經啟動了的 SUV,車窗內成五月閉著眼睛癱在副駕上。她坐上車,一張紙條貼在前窗上。


    “陳導,辛苦您把五哥送回去一下吧,我們還要送吳局回去,不能送他了。—小岩”


    娟秀的字體,字字都透著關心,陳應轉頭看著癱在副駕上的成五月,嗤笑了一聲,就這三棍子打不出屁來的性子,他到底有啥魅力把人小妹妹迷得團團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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