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收到花,以及我。”


    懷裏的人貼著他的耳朵,小聲說。


    溫九儒右手還拎著購物袋,左手拿著一捧白色的滿天星,抱住她。


    男人垂眼,入目的,除了迷人眼的滿天星,還有她搭在花束上的淩亂發絲。


    耳邊還充斥著吵鬧的搖滾樂。


    垂眸,目光所及,卻是整個世界。


    溫九儒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耳朵。


    “晚上回家煮你喜歡的火鍋好不好?”溫九儒說,“病好了,可以吃辣的。”


    懷央躲著他的下巴,對剛剛的問題很執著。


    “不喜歡我送你的花嗎?”


    “喜歡。”溫九儒壓著聲音。


    與你有關的事,怎麽可能不喜歡。


    “那你下次也送我一束?”懷央說。


    男人問:“你想要什麽花?”


    “白色風鈴花。”


    懷央想起婚禮那天,迎著光走向她的男人。


    溫九儒點頭,含笑應著,幫她把脖子上的圍巾拉緊。


    “我後天要去趟閩清,有一個公益酒會,必須到場,要不要一起?”


    溫九儒捧著她的臉,拇指在她顴骨的位置摩擦了一下。


    他好像很喜歡這樣摸她。


    用拇指指腹蹭她的任何地方。


    感受她的溫度。


    閩清屬江寧,就在臨安隔壁,臨海。


    懷央被他手指刮得癢,側歪頭,避開,重新倒進他的懷裏。


    聲音懶懶的:“可以順道在海邊看日出嗎?”


    “可以。”溫九儒答應。


    第三天上午起床,兩人吃過早飯,收拾了東西,拎著不算多的行李直接出了門。


    兩個小時的車程,楊叔開車,中午十二點,剛好到酒店。


    酒店方麵,自然訂的是頂層的套房。


    公益晚宴七點半開始。


    下午,兩人習慣性地又在書房呆了幾個小時。


    晚上六點,打電話給前台,叫了餐。


    懷央不想去酒會,想留在酒店的書房看書。


    溫九儒想走之前陪她把晚飯吃了。


    晚上七點,溫九儒走後,懷央在書房看了會論文。


    半個小時後,她抬眼,透過書房側麵的落地窗,看整個閩清的萬家燈火,車水馬龍。


    沒來由的,忽然覺得房子有些空。


    人總是這樣。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你習慣了有一個人,在精神上永遠和你站在一起。


    突然的你就也沒有那麽喜歡自己呆著了。


    果然,科學上說的對。


    人本性是群居動物。


    而此刻,以後,剩下的幾十年,至死。


    她都隻想和溫九儒“群居”。


    懷央在房間裏呆得無聊,換了身衣服下樓。


    想在酒店附近逛一下。


    沒想到出了電梯,剛推門走出酒店的大廳。


    看到路邊停了輛車,車旁邊是溫九儒在閩清的司機。


    “太太。”年輕的男人迎上來。


    懷央點頭,問他怎麽在這裏。


    男人笑著解釋:“先生怕你在酒店呆得無聊,讓我在這兒等著,說你想去哪裏讓我開車帶你過去。”


    懷央站在馬路邊的人行道上,想了想,還未開口,隻聽男人又說。


    “先生還說,如果你想去酒會外麵等他也行,他會早點出來。”


    男人話音落,懷央稍怔,緊接著低頭笑了。


    真的很神奇。


    有個人能在任何細枝末節的地方,知道你的心意。


    “去附近等他吧。”懷央道。


    年輕的司機應了一聲,笑著走過去給她開車門。


    公益晚宴的地方離酒店不遠。


    十幾分鍾後。


    車停在一個燈火通明的度假村前停下。


    說是度假村,卻更像個童話小鎮。


    紅磚灰瓦,綠色的爬牆虎。


    矮棟的建築層層錯落,越往裏地勢越高。


    像是為了高低錯落的美感,故意選址在了這個山頭。


    “先生說,他大概還要半小時,您可以在裏麵逛逛。”


    懷央推車門的手一頓:“這麽快就結束了嗎?”


    她記得溫九儒走之前說要到十一二點了。


    年輕的司機看了眼後視鏡,聲音溫和:“先生說可以在早些離場。”


    懷央唇角微勾,想了下,卻還是跟司機說,讓他跟溫九儒講,不用著急。


    隨後車門被推開,懷央卻看到了二十幾米外,樹蔭下的宋梅。


    女人身前還站了兩個衝她點頭哈腰的中年男人。


    她尖利的聲音劃破此時寂靜的夜空。


    宋梅像瘋了般,揮舞著兩隻胳膊,衝麵前的人喊叫。


    零零碎碎的字眼,飄進懷央的耳朵裏。


    “全砸進去!”


    “誰也別活。”


    “逼急了我要捅死他!”


    懷央抬了抬眼,看向那處的眼神有一絲戲謔。


    她收回已經邁出去的那條腿,關上車門,看著前麵:“把車開過去。”


    懷央的這輛車後還跟了一輛車。


    車上有三個保鏢。


    溫九儒配的。


    他囑咐保鏢,在閩清的這兩天,隻要他不在,都要保持幾十米的距離,跟著懷央。


    所以懷央說把車開過去的時候,並沒有什麽怕的。


    頂配的帕拉梅拉,啟動時的提速快,踩了刹車後,停下也就是瞬間的事。


    輪胎碾著粗糙的瀝青地,刺耳的刹車聲吸引了宋梅和另外兩人的注意力。


    懷央推門下去,手上是一瓶開了蓋的礦泉水。


    兩步走近,絲毫沒有猶豫,抬手就潑在了宋梅臉上。


    “清醒清醒。”清淡的女聲。


    “懷央!!”


    宋梅隻愣了一瞬,緊接著張牙舞爪地要撲上去。


    被逼瘋的人,此時精神自然不正常。


    稍有點風吹草動,就能讓她崩斷最後一根神經。


    隻可惜,宋梅的手剛伸出去,就被懷央身後幾步而來的保鏢按住,拉開。


    快得她甚至連懷央的頭發絲都沒有碰到。


    溫九儒韜光養晦了這麽幾年,先用華溫把華泱養大,再背靠華泱一點點蠶食華溫。


    三個月前,開始最後收網。


    溫元江和宋梅意識到的時候,早就來不及了。


    一周多前,跟溫元江的那通電話,是最後通牒。


    溫元江無力回天,不然也不可能到明河公館跟溫九儒說那些話。


    大權早就不在他的手裏了。


    懷央彎腰,把手上空了的礦泉水瓶,丟進身邊的垃圾桶。


    瓶身撞擊在垃圾桶的金屬表麵,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算個什麽東西!!”宋梅瞪著眼睛,像個潑婦一樣衝懷央嚷嚷。


    懷央半掀了眼皮,輕笑:“你又算個什麽東西。”


    “不要臉的東西嗎?”懷央看著她。


    一旁那兩個中年男人是華溫的高層。


    聰明人,早就看清了現在的局勢,剛忍著氣聽宋梅嚷嚷半天,現在看懷央這樣懟她,自然不會說話。


    明哲保身,絕不趟渾水。


    宋梅咬著牙:“你就不怕真把我逼死了,我拉著你們一起陪葬?!!”


    懷央抱胸看著她,好笑:“剛沒清醒夠?”


    懷央走近半步,目光落在宋梅身上。


    眼神有絲不解,一字一句——


    “捅我們兩刀,無論是坐牢,還是同歸於盡,你兒子怎麽辦?”


    “陪葬什麽?生活裏有個什麽不如意就大呼小叫,想盡辦法搶過來的人會舍得去死?”


    “自私的人把自己的命看得比誰都重要,宋梅,你不會的。”


    懷央幾句話戳到了宋梅的命門。


    被保鏢拉著,她手握成拳,指甲深深地紮進手心裏。


    心裏那口氣堵著,咬著牙卻說不出來一句話。


    她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


    懷央……說的每一句都對。


    她搞不贏溫九儒,卻也沒辦法魚死網破。


    “你雖然拿不到一丁點華溫的東西,但別再作妖,至少你還能好好活著。”懷央看著她,“不然你的結局會是什麽?”


    宋梅盯著眼前的人,因為用力,眼角已經有了紅血絲,發絲淩亂,再也維持不了平時的那副端莊樣子。


    她磨了下牙。


    懷央和溫九儒一樣,太擅長攻心。


    三言兩語。


    你就被帶她帶進了死局。


    除開她說的選擇,你好像別無他法。


    “自己好好掂量一下。”懷央抱著的手放下來,“別再來打擾我們。”


    說罷,懷央沒在看她,轉身向後,往度假村的方向而去。


    三個保鏢,其中一個和司機留下,看著宋梅,善後。


    另外兩個仍舊是不遠不近,隔著二三十米的距離跟著懷央。


    這個度假村近兩年才建成,在閩清很有名。


    繞過外側噴泉,往裏,小路漸漸有了坡度,往上攀。


    各色的彩燈搭在這些房子屋頂的瓦片上,懷央才恍然,原來聖誕已經快到了。


    二十分鍾的時間。


    穿過最外麵的那片建築,進到整個度假村最中央的廣場。


    往前不足百米,是一棟輝煌氣派的建築。


    這個度假村的禮堂。


    慈善晚宴,就在這裏舉行。


    建築三層,深紅色的外立麵,右側高聳出一個七層的塔樓。


    總覺得有些中世紀古堡的味道。


    懷央站著的廣場,左手邊是一個六七十米的玻璃廊道。


    兩層樓高,連地板都是堅硬的鋼化玻璃。


    下麵是綠蔥蔥的草坪。


    廊道從南側的禮堂建築,一直延伸到廣場這裏。


    從開端到末尾,玻璃地板的下層都鋪滿了LED燈。


    很閃的小燈,在夜色裏,像星辰。


    廊道的名字——theMilkyWay。


    銀河。


    不是銀河係的銀河。


    是橫跨星空的那條奶白色銀道帶。


    在天鷹座與天赤道相交,北半天球。


    這個度假村,大概地基裏築的都是浪漫。


    懷央垂眸,往左,從旋轉樓梯上到廊道。


    倚著透明的玻璃扶手,在一片暖色的彩燈下,給溫九儒發消息。


    說自己在廊道上等他。


    發完消息,手機切到直播界麵。


    具有公益性質的慈善晚宴,有正向的社會意義,在三大網絡平台都有直播。


    點進直播,屏幕上的主持人正好在采訪溫九儒。


    五分鍾前,男人剛簽了四千萬的公益善款。


    善款的去向是西北地區的五個村寨。


    用於修建希望小學和鄉鎮醫院,並特別申明,在每個醫院單獨設置一個關愛女性和兒童心理及身體健康的特別科室。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要求?”女主持把話筒遞向溫九儒。


    男人垂眼,笑了下。


    再抬頭時,神情認真:“我太太在做這方麵的研究,這是她的心願,也是我的。”


    懷央目光落在屏幕裏的男人身上,想起這幾年自己一直為之努力的事情。


    她本科在寧大讀的臨床醫學,再往上讀,是要做精神科醫生的。


    和心理學相比,精神科醫生具有處方權,是更有前途和“錢”途的職業。


    但懷央猶豫再三,還是換了方向。


    轉專業的初衷,源於大四的那次實習。


    她參與學校的項目去山區支教了三個月。


    在那裏,看到了人生百態。


    得不到關心的孩子,被家暴的女人,以及在重男輕女思想還極其頑固的大山,那些想要扒開淤泥呼口氣,卻找不到任何途徑看不到光的年輕女孩兒。


    和身體相比,更難治療的是人心。


    自那次開始,她每年都會擠出時間跟山區的公益。


    懷央想做點什麽,拉她們一把。


    她告訴那些孩子,沒人愛你沒關係,但你要愛自己,世界上有那麽多好吃的東西,那麽多美的地方,你還沒有嚐過也沒有去看過,所以要努力,努力變得優秀一點,往外走一走。


    “希望”這東西,是你自己給自己的。


    她告訴那些女人,你不是誰的附庸,不是天生就應該順從,你是一個獨立的人,是獨立的個體。不用必須圍著誰轉,你可以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事業,想要追求的夢想以及喜歡幹的事情。


    你的生活,永遠隻能被你自己決定。


    ,,

    懷央盯著遠處的燈柱看久了,眼睛有些酸。


    視線再落回屏幕時,眼神溫柔。


    最近幾天,她閑來無事,搜過很多溫九儒的訪談。


    作為短短幾年,站上行業頂峰的科技新貴,有關溫九儒的采訪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華泱每年都在堅持做公益。


    而且從未爆過醜聞。


    從未爆過任何有關產品質量,和踩著人性賺錢的醜聞。


    和“錢”相比,華泱的老板永遠把“人”放在第一位。


    早在三個月前,溫九儒因為食品安全問題和應和終止合作那次,她就應該知道。


    溫九儒是個商人,是個會把每個項目利益最大化,要有利可圖才會行動的商人。


    但他從來不是個唯利是圖的人。


    兩個詞,明明隻差兩個字,含義卻有著天壤之別。


    他投資遊戲,卻從不收購,尊重每個創業者的心血和夢想。


    華泱作為新興的科技品牌一直致力於研發,而不是惡意競爭,打壓對手,攪亂環境。


    他說希望國內的科技產業百花齊放。


    他拒絕外資企業遞來的橄欖枝,投資不怎麽賺錢的文創,他說泱泱大國,五千年文明,總要走出去,讓整個世界看看。


    在政治立場上,華泱永遠,也隻會根正苗紅。


    懷央垂眼,溫九儒這個人,,

    越了解你會越發現,他很難得,他被金錢泡著長大,卻從來沒有一顆被欲望腐爛的心。


    “在想什麽?”


    身上突然被裹了大衣,男人有些懶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懷央抬頭,收了手機:“在看晚宴的直播。”


    “我偷溜出來的,帶了些記者。”溫九儒道。


    “什麽?”


    “有些記者跟在我後麵出來,想拍你。”他笑,“不知道他們從哪兒得到的風聲,說我太太剛在外麵整掉了華溫的三把手。”


    “宋梅?”


    “對。”溫九儒點頭。


    “搞你們這行的也這麽紅嗎?”懷央疑惑。


    還有記者跟著拍。


    溫九儒眯眼,恬不知恥:“可能我長得比較帥。”


    安靜的廊道響起混亂的腳步聲。


    懷央往右側轉頭,果不其然,有那麽些,,拿著□□大炮打著閃光燈的人向他們這邊小跑而來。


    在廊道的最南端,距離他們這邊也就幾十米。


    懷央輕“啊”一聲:“可我沒有化妝。”


    “不想被拍?”


    “嗯。”


    溫九儒眯眼輕笑,用自己的黑色大衣裹著她,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私奔嗎?”牽起她的手在她耳邊問。


    懷央笑著應聲。


    身後幾十米外,還有在追趕他們的記者。


    男人就這樣牽著她,在鋪了燈的玻璃廊道上往前奔跑。


    燈火璀璨的童話小鎮。


    腳底是相連的黑色影子。


    風聲獵獵,響在耳邊。


    不知道攪動了誰的心。


    宇宙的終極浪漫是——


    在世界之外,銀河之上。


    與你私奔。


    “私奔去哪裏?”


    “喊周毅提前在門口停了車。”溫九儒回頭,眼睛裏是她,“帶你去無人的海灘看日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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