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二合一
第28章二合一
不對,他又想起一個問題,轉頭朝宋雁西疑惑道:“我記得孫琮還沒結婚啊,我這次來北平之前,還聽家裏的太太們說,我一個姐姐對他印象還挺好,家裏是有意撮合的。”
宋雁西聞言,“那是孫司令的姨太太?你不是孫司令家的熟客麽?”沒見過這位姨太太?
蕭渝瀾撓著頭,“我是去過司令府幾次,可我是代表家父拜訪孫司令,不是去瞧他的姨太太們。不過你這樣說也是有可能的,孫司令七八房姨太太,我除了三姨太之外,沒見過別的。”那章慧心姑且不算吧。
所以還是有可能的,沒準孫司令看她照顧自己的弟弟有恩,但孫家身份低位不同往昔了,絕對不會讓自己這位弟弟娶一個丫鬟做太太的。
所以為了報恩,把這丫鬟收進了自己屋子裏?
畢竟孫琮是個讀書人,孫司令身邊很多重要公務都是他經手,可見是個有能力的人。於是又說道:“孫司令對他這個弟弟還是十分看重的,沒將這丫鬟留給他,隻怕是想給人留下一個潔身自愛的好印象,借此找個門當戶對的太太。”
不過馬上就被宋雁西反駁了,“找了這快二十年,沒找著一個合適的?”
“那他有隱疾?”之前不是說生了場快死的大病,又因為貧窮,才被何家嫌棄的麽?所以蕭渝瀾覺猜想道。
“這些回去再查吧。”宋雁西掃視了這一片荒涼的小鎮,“你去找人問問何家夫妻的墳墓在哪裏?”
蕭渝瀾看著這已經落山的夕陽,“咱們今晚不回去了?”這鎮子這樣破敗,連個住的旅社都沒有。
“回啊。”不過回去之前,先上何家夫妻的墳上去看看。
蕭渝瀾下車去打聽,他出手闊綽,直接給了人家一個銀元。
那人得了錢在手裏,高興得眉飛色舞道:“還是我領你們去山下吧?這夫妻倆不做人,死了沒好下場,那女兒也是狠心,真是應了老話,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一天不曾回來看一眼。所以這夫妻倆死了好一陣子,才叫人發現,人都臭了,隔壁鄰舍就給抬到鎮子外的山坳裏。”
後來是他們家的丫鬟,也就是那位孫太太回來找人挖了些土蓋著,搭了兩個土坡出來,姑且算是墳頭。
所以汽車去不得,宋雁西穿著那高跟鞋,山裏的路著實不好走。
到了這山腳下的時候,宋雁西走得就越發吃力了。
而這個時候天色也徹底暗下來了,那人膽子小,將馬燈遞給了他們,“兩位,我就不奉陪了,反正順著這條小路走到盡頭,再往東南方走半住香的時間,就能看到幾棵老鬆樹,旁邊那倆土坡就是了。”
蕭渝瀾接了馬燈,道了聲謝謝。回頭見著宋雁西一籌莫展的神情,立即反應過來,忙蹲下身來,“宋小姐,上來。”
宋雁西看了看馬燈下雜草亂生的小路,猶豫了一下還是跳上他的後背,“背穩一點。”要敢摔了,腦袋給他扭下來。
蕭渝瀾背著她起身的那一瞬間,身體晃了一下,不是因為宋雁西有多重,而是這個場景,他總覺得好像發生過一樣?
“怎麽了?”此刻馬燈在宋雁西的手裏,趴在蕭渝瀾背上的她正舉著燈往前照去,見蕭渝瀾不動,疑惑地問道。
蕭渝瀾想繼續去抓住這些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可越是想要去抓,這熟悉感就流逝得越快,聽到宋雁西問,連忙回過神,“沒事。”然後背著宋雁西往前走。
但看到這四周陰森森的,白天是有太陽,可是到底是入了冬的,這夜裏還是冷得很,便道:“其實宋小姐可以在車裏等我,犯不著親自來這一趟,我帶她來就行了。”
宋雁西倒是想偷這懶,就是怕自己在山下的車裏聽到蕭渝瀾的鬼哭狼嚎,最後還不是要跑一趟的?
不過鑒於他這樣任勞任怨,宋雁西沒將這話說出口。
涼風與茅草從身側劃過,越是往這山裏走,越是寂靜得可怕,一聲鳥啼也能無限被放大,聽得蕭渝瀾頭皮有些發麻,“宋小姐,這裏幹淨的吧?”
“本質上說,沒有什麽地方幹淨吧?”畢竟留在陽間的陰人太多了,尤其是這樣深山裏。
蕭渝瀾忽然有些後悔,自己幹嘛要提這個問題呢?越怕了。
心跳都加快了幾分。
好在爬了這山坡,眼前便是一個豁口,那人說的山坳也隱約可見了。
很快,便瞧見了那幾棵老鬆樹,旁邊果然有兩個小土坡,如果不仔細看,還真有些瞧不出來是兩座墳墓。
不過上麵長滿了荒草,墳前既然不見任何祭品,也沒有半點香火蠟燭,蕭渝瀾不禁疑惑,“不是說那孫太太今天才來過麽?難道咱們找錯地方了?”
一麵宋雁西手裏接過了馬燈,朝著四周照去,看看是不是錯了地兒。
然就這當頭,宋雁西已經將那何沅兒放出來了,“是麽?”
何沅兒一出來,便立即感應出來下麵是父母的屍骸,跪倒在這倆小土坡前痛哭起來,“爸,媽!是女兒不孝。”
聽到哭聲,蕭渝瀾回過頭來,被墳前忽然出現的何沅兒嚇了一跳,隨後下意識地朝宋雁西靠近些,“還真是?”那這孫太太來上哪門子的墳?就單純來看一眼?
何沅兒趴在墳頭前哭了好一陣子,轉身朝宋雁西求道:“宋小姐,我爸媽身體很好,怎麽無緣無故就沒了?”
宋雁西抬起手,點燃一張符紙,符灰灑滿了兩座墳頭,她的眼前便出現這何家夫妻臨死前的畫麵。
這是以符紙作為媒介,從而探清死者臨死前發生的一切。
何家夫妻枉死,死在山下的鎮子上,但時隔多年,鎮子上又發生過戰亂,使得孤魂野鬼越發多,他們的魂魄隻怕就隨著那大批的孤魂不知道流落到哪裏去了。
但宋雁西沒跟何沅兒說,不然這何沅兒隻怕是不願意離開了。
可以她現在殘缺的魂魄,在執意留下去,想做厲鬼都沒機會,直接就魂飛魄散了。
也正是因為何沅兒撐不了多久,所以宋雁西才這樣趕,連夜到她父母的墳頭上來。
此刻隨著符紙粉末灑滿了墳頭,兩人一鬼的眼前,也浮出了一片畫麵。
“爸媽。”何沅兒一看到畫麵裏的人,就激動地要撲過去。
隻是這畫麵卻是虛無的,她哪裏能進得去?又如何觸碰得到?
雨夜裏,何家夫妻連夜起來開門。
可是門一打開,魚貫而入的便是些穿著軍裝的士兵,不由分說對著這對夫妻便直接動手。
宋雁西見到此場景,直接結束了畫麵。
哪裏還用說,這對夫妻是被活活打死的。
宋雁西雖及時結束了畫麵,可那何沅兒雙眼還是血紅,不過她的魂魄不全,倒不怕成厲鬼,就怕她一個激動,魂飛魄散了。
所以宋雁西直接將她收起來。一麵朝滿臉震驚的蕭渝瀾喚道:“走吧。”
蕭渝瀾連忙追上宋雁西的腳步,“怎麽會是司令府的人?”就算是悔婚了,可是何家頂多算是背信棄義,人也沒去害孫家啊!犯不著趕盡殺絕。
更何況怎麽能這樣殘忍,活活打死?
一路上回到城裏,蕭渝瀾都覺得心情有些沉重,因為在他心裏,孫司令雖是好女色,但卻也是個保家衛國的英雄。
可是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手下斬將殺敵的兵,卻也用來對付這些老百姓。
宋雁西見著蕭渝瀾這樣難過,心裏有些驚訝,這多稀鬆平常的事情,他感觸如此之大,可見那蕭家將他保護得怎樣的好。
兩人回到北平城裏已經淩晨四點多了,蕭家小少爺的車,自然是沒人攔著,兩人順利回了五柳齋。
宋雁西去休息,準備明天再找機會見一見那孫琮。
隻要找到這孫琮,應該一切都是能真相大白的。
可是宋雁西在想,該不該讓何沅兒知曉這所謂的真相?
反正就現在的一切線索來看,這個真相可能對何沅兒不大友好,就目前為止,這個丫鬟很不對勁。
偏偏何沅兒的魂魄不齊全,導致記憶也殘缺,連自己都沒有辦法推衍出她怎麽死的。
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沒有這樣晚睡了,宋雁西也沒能睡好,天亮剛起來,就聽陶陶說道:“怎麽出一趟城回來,蕭公子就跟失了魂一樣,守在電話麵前打了兩個小時的電話,小姐可記得要找他要電話費。”
還有那青白老道每天在這裏白吃白喝就算了,還要挑三揀四的,很是討人嫌。
宋雁西聽到這話,心裏想難道他在糾結孫司令殺何家兩老的事情?“他人呢?”
天亮的時候下起了毛毛雨,如今看著整片天空都是灰蒙蒙霧沉沉的,使得這天瞧起來越發冷了。
陶陶正尋思著把賀太太送給宋雁西的那條暖色的駝絨袍子翻出來,倘若要出去的話,再配上一件皮草,她看到外麵的小姐太太們都是這樣穿的。
若是在家裏,搭一件小披風就是了。
聽到宋雁西問,動作稍微緩慢了些,“在外麵等著小姐您呢。”
宋雁西聽罷,“喊他去小客廳裏等我吧。”這天冷了,又不是鐵打的人。自己這裏收拾還要一陣功夫呢。
陶陶將衣裳鞋襪給宋雁西都一一備好,這才出去給蕭渝瀾傳話。
蕭渝瀾回來後,就一直紮在客廳的電話旁,連夜將自己在北平這幾個知己的電話都給打了個遍兒。
的確是沒白費功夫,得了不少關於這位孫琮的消息。
這會兒到小客廳裏來,左等右盼的,都換了一盞熱茶,才聽到屋外廊下宋雁西的高跟鞋聲。
他迫不及待地起身迎了出去,“宋小姐,我這裏有消息。”
宋雁西見他身上還穿著昨天的單薄衣衫,“先進去吧。”
然進來等不及入座,蕭渝瀾就連忙說道:“我問了一個朋友,他爸爸和孫琮有些工作來往,那孫琮雖是沒有正經結婚,但是家裏也有五個姨太太,但那個丫鬟還真是叫咱們猜中了,是司令的六太太白蓮花。”
在孫司令這些個姨太太裏,她姿色是最末等,也沒有兒女,而且脾氣古怪,斷然沒有那鎮子上的人說得那麽好心。
而且最討厭別人說她從前的事情,隻因她本身是丫鬟出生。
但蕭渝瀾覺得,這算得了什麽?“我那三媽和五媽,都是我媽從前的陪房丫鬟,這年頭清白人家富貴小姐哪裏有那麽多,她這樣出身的姨太太多了去。可偏她就在意這個,聽說因仆人們說錯了話,她覺得是影射她的出身,還打死了人呢。”
這樣歹毒的一個人,怎麽可能當初在孫司令杳無音信,孫琮又病又窮的時候,留在孫琮身邊照顧孫琮呢?
宋雁西也疑惑,心裏忍不住想,難道這位白蓮花是重生了?曉得孫家會發跡?
但感覺這個可能性很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這白蓮花有點對不住她這名字了,怎麽才混了孫司令的一個太太來做?
“還有別的消息麽?”宋雁西問,感覺蕭渝瀾這兩個小時也沒問出什麽來。
“有。”蕭渝瀾說著,拿起桌上那五張人像畫遞給宋雁西,“我覺得這孫琮有點奇怪,五個姨太太,這麽多年居然一個孩子都沒有,所以我就打電話聯係到他的醫生,他的身體並沒有什麽問題。”
所以他又去問這幾個姨太太的相貌年紀名字。
最後給畫了出來。
此刻得意地看著宋雁西,“瞧出了什麽沒?”
宋雁西看著這些速寫,有些吃驚,“你朋友電話裏給你介紹,你畫出來的?”
“嗯,學校裏學的,怎樣?”他滿懷期待地看著宋雁西,巴不得她誇獎自己幾句。
然宋雁西卻回答著他的上一個問題,“這五個人,身上都有些何沅兒的影子。”
“對對,這個二姨太,眼睛特別像。”蕭渝瀾連連點頭,又去指著另外一個,“這個嘴角很像,左邊還有個酒窩。”
他一一介紹完,然後大膽地說出自己的猜測,“宋小姐,你說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你看孫琮娶進門的這些姨太太,都有著何沅兒的影子,顯然是舊情難忘,他那心中始終是惦記著何沅兒的。”
如此,倒也不枉費何沅兒寧可冒著魂飛魄散的危險,也想著要去救他。
於是提議著,“我們直接去找孫琮吧?我問了,他今天休息。”
宋雁西看了看這些畫像,“也行。”蕭渝瀾不睡覺,連夜打了這麽通電話查孫琮,他能不知道麽?隻怕就算是蕭渝瀾不去找,孫琮那裏也會找上門來的。
如此,兩人吃過飯,蕭渝瀾便帶著宋雁西去了孫公館。
一個多月前,因那牛太太於慧慧打牌的事情,現在太太們也不出去組局了,都在家裏自己設局。
隻是這孫琮五個姨太太,這不就多出了一個麽?
蕭渝瀾帶著宋雁西進來之時,那二姨太在樓下大廳裏喝茶,看到他們倆,十分熱情道:“蕭公子和宋小姐這是來找我們先生麽?”
蕭渝瀾師徒倆如今也不常回青雲觀了,幾乎都在宋雁西那五柳齋裏,所以大家私底下默認,剛離婚的宋雁西多半是攀上了蕭家這小少爺。
羨慕嫉妒宋雁西的,不在少數,其中也包括這二姨太。
一個離婚了的女人,憑什麽?
不過她這是頭一次見到宋雁西本人,從前都是在那報紙上模糊不清地看了幾回,眼下尊貴高雅的宋雁西在眼前,她反而又覺得這蕭渝瀾好像有些配不上宋雁西的樣子。
思緒一飄,開始疑惑起讀書人的眼光,那章亦白怎麽就要挑個跟舞廳舞女不相上下的徐可真,也要拚個家破人亡,一定和宋雁西離婚呢?
這怕不是腦子有問題?
“你們先生在麽?”樓上傳來搓麻將的聲音,蕭渝瀾抬頭往上看了一眼,“不會在玩吧?那我們豈不是打擾了?”
蕭渝瀾話音才落,樓梯口另外一邊便出現一個人。
四十出頭的樣子,鼻梁上搭著眼鏡,身材也有些偏瘦,看起來很斯文,穿著一身青灰色的長袍,踩著布鞋,看起來倒是有些像是學校裏教書的先生,怎麽也不像是司令府裏的幹事。
他推著鏡框,“蕭公子既然來了,就上來喝杯茶吧。”
二姨太聽到這話,連忙要招呼宋雁西去跟著其他姨太太們打麻將。
沒想到被蕭渝瀾攔住,“她和我不分開。”
二姨太微微一愣,朝樓梯口的孫琮看了一眼,見他頷首,便沒再阻攔,隻是越發羨慕這宋雁西了,蕭公子到底是多愛她多離不開她,和先生商量公務,也要帶著她。
上了二樓書房,蕭渝瀾接了宋雁西的皮草,拉開椅子讓她坐下,然後自己默默地站在宋雁西身後。
這一係列舉動讓孫琮摸不著頭腦,不解地看朝宋雁西,心想莫不是她找自己?可是又不曾有什麽來往糾葛,所以很是好奇,“宋小姐不知找我有什麽事情?”心裏忍不住有些想要勸蕭渝瀾,對於一個女人,用不著如此好,依照自己的經驗來看,女人你越是對她掏心掏肺,她就越是將你踐踏如草芥。
就如同曾經的自己,被踩踏得連命都差點沒了。
“不是我找你,是何沅兒找你。”既然來了,那肯定是要敞開天窗說亮話。因此宋雁西也沒什麽顧忌,開門見山就提了。
不想聽到這話,孫琮臉色忽然一沉,變得難看。“她找我?那她人呢?”
“那個孫先生,她死了。”蕭渝瀾抹著鼻子,想說句叫他節哀順變的話。
沒想到孫琮卻激動地站起身來,冷笑道:“死了?死得好,怎麽?去了她想去的杭州,就算是死在那裏,她應該也十分滿足了吧?”
難不成死了還要朝自己炫耀,嫁去杭州的她有多高興多幸福麽?
宋雁西因為何沅兒殘缺的三魂七魄,沒有辦法推衍她如何死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從來沒有離開北平這片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