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童珊珊的腦子裏迅速閃過很多很多想法, 比如是不是齊香菱被童家欺負狠了,所以往外界求助,跟“隔壁老王”發生了點什麽, 以此作為對童家的報複。
又可能童建國後來治好了, 所以倆人又能正常做夫妻了。
但還有一個可怕的可能性浮上了童珊珊的腦子,她在一些文學作品裏看過類似的情節, 兒子不能傳宗接代, 那就老子……
這個想法太駭人了,童珊珊立刻甩甩腦子,她覺得最後一個應該不太可能。
因為齊香菱是讀到中學畢業的人,她再怎麽蠢,也不可能遇到那種事還不回家求助。
真以為齊信川這個哥哥是做擺設的嗎?
但童珊珊還是試探地問了一句:“香菱,你之前說, 童建國他媽讓你洗他爸的內褲, 那他爸自己也好意思嗎?”
齊香菱說:“我沒給他洗過, 每次都丟在那裏了。後來是誰拿去洗了,我也不知道, 反正我不洗。”
“那……這個家裏的其他人, 會跟你說話嗎?我是說, 除了童建國之外的其他人。”
齊香菱雖然有點兒迷惑,但還是認真回答道:“建國他媽每天都會罵我,但正常說話是很少的。童晶晶偶爾會跟我說兩句, 但都是收衣服、關門這樣的事情。至於建國他爸爸,他不跟我說話, 我也不跟他說話。”
聽到這裏, 童珊珊就開始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小說裏麵的齊香菱很大概率是前兩種可能性, 而不是最駭人的那一種。
“三嫂,總之剛才那事兒,你知道就行了,暫時不要告訴其他人,好嗎?”齊香菱含著淚水懇求道:“我還是覺得難以啟齒,實在是太丟臉了。”
“好,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童珊珊說:“既然是這樣,那你這個婚非離不可了。就算這個家的人都對你很好,你也不能跟這樣的人過一輩子的。”
守活,寡這三個字她沒說出來,但這會兒兩個人心裏都想到了這個詞。
鄉下人說保守也保守,說不保守也很不保守。
村裏上了年紀的那些嬸婆們經常會聚在一起聊一些閑話,比如誰家的漢子夜裏摸去隔壁寡婦家了,誰家的媳婦兒偷人了,誰家的兒子不能人道,誰家的孩子可能是野種……
這些事她們都會聊得熱火朝天,村裏的孩子們從小也會聽到這些話,所以對男女之間的事情其實都能懂一些的。
加上結婚前都會有家裏的女性長輩給普及一點兒知識,因此齊香菱嫁過來的第一天就隱隱覺得不妙了。
之後又嚐試了幾次,還是不成功,她便知道了童建國應該就是老婆子們口裏說的那種不行的人。
可是好幾年的感情擺在那裏,加上這段婚姻來之不易,齊香菱在回門的時候就隱瞞了這件事。
之後,她還沒想明白以後要怎麽辦的時候,就開始天天吃不飽飯、從早到晚累死累活了,這些事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加上晚上經常餓得睡不著覺,她就更沒有精力去考慮什麽行不行的事情了。
這麽一拖下來,要不是剛才提起孩子,齊香菱怕是會把這件事瞞一輩子。
至於小說裏麵的齊香菱為什麽沒有像現在這樣提出離婚的想法,童珊珊想了一下,認為是劇情改變了的關係。
在小說裏,孫彩琴嫁給齊信川後,因為很嫌棄鄉下的一切,所以一直等到一年後才跟齊信川第一次回大樹村。
而這一次,他們很早就回來了,又剛好趕上齊香菱餓得最瘋狂的時候,所以她才會說出離婚的想法。
“三嫂,其實我真想一走了之,我想逃到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去。我太痛苦了,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居然會變成這樣。”齊香菱捂著臉輕聲啜泣了起來,“現在想一想,是不是因為我太自私,所以被老天爺懲罰了!我為了嫁給他,硬是讓三哥幫忙換婚,現在變成這樣,肯定是老天爺在懲罰我……”
“別這麽想。”童珊珊從口袋裏摸出兩張疊好的草紙遞過去。
“不,三嫂,你不知道……我……我當時太想跟童建國結婚了,所以換婚這事兒本來就是我提出的。當時三哥根本沒想過要結婚,我怕他不同意,所以我明明以為三嫂你人品不好,我還是瞎編亂造,讓我哥同意了換婚。當然,現在我知道三嫂你是個好人,三哥也娶對了人,但我當時就是心術不正,所以老天爺開始懲罰我了……”
童珊珊說:“現在就別想這些了,如果老天真的要懲罰你,你也受到懲罰了。你現在要想的,是以後怎麽辦。”
“我就想逃跑,跑得遠遠的。”
“亂跑是不行的,外頭有壞人,萬一被拐子賣了,那可比現在慘多了。等你爸媽哥嫂都同意了,先把婚離了,你就能回家了。以後,要是村裏實在待不下去,熬個幾年,說不定你能去城裏找個工作,到那個時候就好了。”
齊香菱停頓了一會兒,說:“真的能嗎?”
“過幾年,一定可以。”童珊珊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在省城聽人說了,再過幾年,那就有機會找工作了。”
齊香菱看著童珊珊的眼睛想了一會兒,說:“那我就熬到那個時候,將來城裏要是有機會了,我就去城裏。不過,我這樣的,去了城裏能做什麽呢?我什麽都不會。”
“真要是有工作機會了,做什麽不行呢?給人做保姆也是一條活路,隻要不怕吃苦,怎麽都有出路的。”
“三嫂說得也對……想要活下去,就算給人做苦力也行。我就是覺得自己太蠢了,當初明明有其他人也給我寫過信的,我為什麽就沒有看上其他人呢?現在想一想,對方嘴巴笨,也不是什麽壞事,至少他人好啊……”齊香菱看上去心酸極了。
童珊珊卻一下子聯係上了什麽,她立刻小聲說:“其他給你寫信的人,也是咱們村的人嗎?”
齊香菱長得水靈,性格好,雖然童珊珊跟她不熟,但也知道好幾年前就有媒人上門幫齊香菱說親了,可見有不少人都喜歡她的。
反觀童珊珊,雖然長得不錯,但因為性子不好,十幾歲的時候就會跟父母頂嘴吵架,所以風評很壞,壓根沒什麽人想要給她說親的。
也有那麽幾個混混兒不講究性格好不好的找人去試探過吳大芬的口風,最後都被她張嘴要幾十塊的禮錢給嚇跑了。
齊香菱說:“給我寫信的人還不少,有咱們村的,也有外村的人。外村的人我都沒怎麽留意,倒是我們村的一個小學同學,從前幾年就給我寫過信了,但我之前隻記掛著童建國……所以看到他都會繞開走的。他現在也沒有結婚,也沒聽說他找人介紹過對象。他……長得不太好看,嘴巴也笨,讀書的時候我就覺得他不討人喜歡,可最近才知道他人很好。前幾天我在地裏幹活的時候有些頭暈,他剛好路過,看我臉色不好,還給了我幾顆糖。我本來不想接的,但當時實在是太難受,就還是吃下去了。這幾天,分派活計的老趙忽然給我安排了一個輕省的活計,我一開始不知道是為什麽,今天上午老趙才跟我說,是我那個同學看我身體不好,所以給老趙塞了一包香煙,請他關照我一下的。三嫂,你說我是不是特別傻?這麽好的人,我當初怎麽就覺得他嘴巴笨、長得不好看所以瞧不上他呢?”
童珊珊也覺得有點唏噓,她說:“可能人年輕時候就會這樣,喜歡好看的人,也喜歡聽好聽的話,因為那些話可以哄得人開開心心的,好看的人也能讓人看著舒服。”
“可我三哥嘴巴笨,又破了相,三嫂也是年輕人,你怎麽不喜歡聽好聽的話、不喜歡好看的人呢?”
“我啊,我小時候就看童建國油嘴滑舌、口蜜腹劍,所以就喜歡話少嘴笨的人。”童珊珊笑了一下,繼續說:“而且我覺得齊信川很好看,那道疤也不影響他的相貌,何況,那是他英勇的勳章。”
齊香菱聽完這句話,愣了好一會兒才說:“三嫂才是個明白人,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就算知道旁人很好,但我都這樣了……”
童珊珊聽懂了她話裏的意思,便道:“你情況特殊,如果那個男同學是真心喜歡你的,說不定等你離婚後,他會願意跟你結婚呢?就算是在咱們村子裏,隻要安安穩穩再結一個婚,也沒人會說什麽閑言碎語了。等你回頭再生個孩子,壓根就不會有人記得你跟童建國的這一段了。”
鄉下人就是這樣的,比如寡婦門前是非多,但如果這個寡婦真的找人再嫁過上了安穩的日子,漸漸的,人家也就忘了她過去的事情了,也沒人會再議論了。
“就算我情況特殊,我也是結過一次婚的人了……他怎麽可能不嫌棄呢?”
“那就等以後找個不嫌棄你這段經曆的人,世界那麽大,你還這麽年輕,難道真找不到一個丈夫了嗎?就算真的找不到丈夫了,人這一輩子,又不是隻有結婚這一件正經事。找個自己想做的事情,一輩子埋頭琢磨,好好做事,不也是一種豐富的人生嗎?”
齊香菱被這段話給驚呆了,長到這麽大,她還是頭一回聽到這麽“令人驚奇”的想法。
她剛想回話,卻見童晶晶從外頭吧嗒吧嗒跑了進來,然後衝著童珊珊喊了一聲“姐”,就站在那裏看著她發呆。
“晶晶幹什麽去了?怎麽不在家裏?”童珊珊站了起來,拿起一包糖餅一包酥餅遞給了童晶晶,“你藏到房間去,要是餓了可以吃這個填填肚子。”
童晶晶很高興,她道了謝就抱著包好的糖餅跑走了。
這孩子就是這樣,跟家裏的任何人都不親近,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等童晶晶跑出去了,齊信川也回來了,齊香菱趕緊擦了擦眼淚,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坐在那裏。
齊信川麵色平靜,看上去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他身後的童建國滿臉赤紅,走路的時候兩條腿都在打哆嗦,可見是嚇得不輕。
吳大芬端著一個粗瓷大茶壺和兩個藍邊大碗樂顛顛地跑了過來:“哎呀,女婿啊,水燒好了,茶我給你泡好了,來來來,快來嚐嚐這個茶,是我自己做的呢!”
童珊珊冷眼看著吳大芬,在她的記憶裏,吳大芬從沒對人這麽熱情過,那張臉笑得都快開花了,可見煙酒點心的魅力實在是太大了。
齊信川沉聲道:“好,順便也請媽過來坐一坐,我好了解一下我們家香菱嫁過來以後的日子過得怎麽樣。”
吳大芬一邊給齊信川倒茶,一邊眉飛色舞地說道:“不是我誇自己,你們家香菱嫁到我們家來,那可是掉進福窩裏了。就我這樣的好婆婆,能去哪裏找啊?我可是手把手教她怎麽做個好媳婦兒的,對她啊可是掏心掏肺!我對我自己的女兒都沒有這麽好過!”
童珊珊故意說:“那可不?你平時天天打罵我跟晶晶,但你總不能對香菱動手吧?我跟晶晶沒有好哥哥,但人家香菱有啊,人家有三個親哥哥,還有那麽多堂兄弟、表兄弟,你們要是對她不好,可小心被人家的哥哥們找上門來,把童建國給打沒了。”
童建國聽到這裏,原本赤紅的麵色驟然變成了鐵青色,他站在那兒,兩條腿抖得更厲害了。
吳大芬還沒聽出來話裏的意思,她衝著童珊珊翻了一個白眼,說:“你在渾說什麽呢?人家香菱跟你這樣的東西比?平時我說你兩句你要還嘴三句,打你一巴掌你能跟我對著打,要不是有你爸幫手,你還能聽話?人家香菱可是個好媳婦兒,我說一,她不敢說二,我叫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一開始來的時候香菱太胖了,幹活總是大喘氣,我就說吃太飽了幹不動活。你看看,現在不就好了嗎?現在香菱一個人能幹你跟晶晶兩個人的活兒,都是我教得好呀!”
吳大芬得意洋洋地說完這一切,還衝著齊信川笑了一下,像是要邀功似的。
屋子裏一片沉默,童珊珊看到齊信川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她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怒氣馬上就要爆發出來了……
童珊珊湊過去說:“齊信川,如果要動手就讓我來,我是老百姓,我打他們不要緊的。”
齊信川扭頭看了一眼童珊珊,見她幹淨的大眼睛裏滿是擔憂,便輕輕握住了她的手,然後低聲說:“我不動手,我來問香菱一句話。”
說完,他看向齊香菱:“香菱,要不要回娘家?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你先回娘家住上幾個月。趁我在家,我護著你回娘家住。”
“什麽?香菱要回娘家?那怎麽成?她回娘家了那我們家的工分怎麽辦?她得天天去地裏幹活的呀!”吳大芬蹦了起來。
齊香菱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童建國鐵青著臉看著這一切,好一會兒,他說:“信川,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的,求你們再給我一次機會……”
“香菱,你怎麽說?”齊信川沒看童建國,他隻盯著妹妹看。
齊香菱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我不回娘家,有些事,我要自己解決。”
童珊珊說得對,她還這麽年輕,她就不信自己解決不了這些事情!
何況,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不能把什麽都丟給家裏人。
齊信川看到妹妹的眼中燃起了火苗,便點點頭站了起來:“那好,你就按自己想的去做,如果解決不了,去家裏說一聲就行了。你記住了,三哥永遠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說一聲?說什麽啊?”吳大芬一臉糊塗。
齊信川拉著童珊珊的手,說:“我還有事去辦,我跟珊珊先回去了。”
“這就走了啊?”吳大芬瞬間變臉,又笑了起來,“那你們下次什麽時候回來啊?哎呀,我可是一直惦記著你們呢。下次回來啊,能不能幫媽帶一點兒城裏的毛線啊……”
齊信川沒說話,直接拉著童珊珊離開了。
他們倆走出去好遠一截,齊信川緊繃的肌肉才慢慢放鬆了。
童珊珊輕輕揉了揉他的上臂,道:“你憋得夠嗆吧?我也是,我真恨不得揍他們一頓。”
“你以前在家裏不光經常挨餓,還經常挨打嗎?”
童珊珊見齊信川的眼裏滿是疼惜,便點頭說:“差不多吧,但你也聽到她說了,我又不會站在那裏任她打,我會跑也會還手的。”
齊信川說:“所以你在村裏的風評才那麽差,大家都說你不是個好閨女。”
“我風評這麽差啊?那我還真不知道呢。”童珊珊有點好奇,“既然你知道我風評不好,那你還願意換婚啊?”
“我當時想的是,隻要香菱能得償所願就行,對方是個什麽人無所謂。而且,年輕人嘛,跟我去軍區大院兒接受一下教育,總能學好的。好在結婚以後跟你接觸了一下,發現你性格雖然外向,但你眼神清正,是個好人。”
“你這話雖然說的不假,但誇女孩子不能這樣誇的。”童珊珊微微一笑,眼波流轉。
齊信川的情緒已經徹底平和下來了,他低聲道:“那應該怎麽誇?”
“你應該說,是個美人。”童珊珊一本正經道。
齊信川忍俊不禁,笑了起來,笑完之後,他輕輕揉了一把童珊珊的腦袋:“這話確實不假,珊珊是個美人。”
“這樣誇就對了,我聽了就高興。”童珊珊說:“好了,我們快點回去吧,不是還要去陳二本家裏嗎?”
他們倆又回家拿了剩下的禮物,去陳二本家拜訪了一趟。
第二天是禮拜一,大隊幹部都要上班,陳二本說:“你們倆放心吧,你爸跟我說了以後,我就幫你們做好準備了。明天早上你們直接過去,蓋個章就能把證書拿走啦。”
鄉下領結婚證的人不多,所以有時候不提前打招呼,大隊幹部連結婚證的證書都找不到在哪兒。
好在陳二本上了心,已經幫他們準備好了。
齊信川說:“謝謝陳叔,您真是有心了。”
“謝什麽嘛,都是自家人。”陳二本說到這裏,又看向了童珊珊,他說:“小童啊,你有個表妹,叫做孫彩琴,你跟她熟嗎?”
“孫彩琴是我表姐,還挺熟的,陳叔打聽她做什麽?”
“我們家老二,之前看上孫彩琴了,但是村裏一直在說她的一些傳言,所以我有點兒擔心,就想問問你,這個孫彩琴到底怎麽樣。”
童珊珊說:“那我可不敢說什麽,都是親戚,我說什麽都不對。這種事啊,還是應該去問隔壁鄰居,他們比我們親戚知道的還多呢。或者你們自己去了解,那樣更清楚。”
陳二本笑了:“小童這麽機靈啊,叔跟你問點事情,還知道打馬虎眼了呢。信川啊,你娶了這麽好的一個媳婦兒,以後升上去了,也不用擔心家裏的事情了。”
齊信川點頭道:“珊珊是個熱心腸,大家都喜歡她,她前不久還在大院救了一個家屬的性命呢。”
“哎呀,那可真是了不起呢,你們兩口子都是好樣的。”
從陳二本家出來後,齊信川拉著童珊珊的小手慢慢往家走。
沿著一條條小路行過去,遇到了很多正在幹農活的村民。
大家都熱熱鬧鬧地跟他們倆打招呼,這一路走過去,也能聽到很多人在議論他們。
“童珊珊也真是有福氣,嫁去省城可真好,看看人家一身上下的新衣服,真叫人羨慕。”
“是啊,雖說小齊破了相,但是個吃公糧的人啊。”
“還開小車子回來的,多神氣啊,童珊珊怎麽就這麽好命啊。”
……
聽著一路人的各種說法,童珊珊到家的時候故意說:“齊信川同誌,你聽到了嗎?大家都說我嫁給你是掉進福窩了呢。”
“是他們不懂,我娶你才是最大的福氣。”齊信川老老實實的說道,語氣特別真誠。
每次童珊珊逗他的時候,他都會一本正經地回應過來。
但他越是這樣,童珊珊就越是喜歡逗他。
兩個人晃悠晃悠走到家門口,就看見齊小滿跟個小炮彈一樣衝了過來,然後抱住了童珊珊的腿:“媽媽!”
“小滿怎麽啦?”童珊珊把娃娃抱起來,發現他的小臉上多了兩道紅印子,像是被人掐出來似的,她登時麵色一變,“臉上怎麽了?”
“我跟小騰哥哥在外麵玩,小騰哥哥要撿柴火,我就去幫忙,結果被樹藤子抽到臉了。好疼啊,媽媽。”齊小滿委屈地撅起了小嘴巴。
跟童珊珊相處久了,孩子也知道撒嬌賣乖了。
童珊珊哭笑不得,趕緊在他的小臉上親了一口,然後說:“那明天不去山上撿柴火了,你年紀還小,以後再做這些事。”
“可是我現在就好疼。”齊小滿還抽了抽鼻子。
齊信川說:“男子漢大丈夫,要勇敢一點。”
齊小滿就把腦袋往童珊珊懷裏鑽,明顯是不想聽齊信川說話。
童珊珊笑著說:“沒關係,媽媽拿藥油給你揉一揉。齊信川,你家裏應該有那種土方子的藥油吧?專門治跌打損傷的那種。”
一般鄉下人家都有這種藥油,都是土郎中做出來的,人人家裏都會放上一瓶半罐的。
齊信川說:“有是有,但是我不知道放在哪裏。你等等,我去隔壁找老奶奶借。”
說著,他就往隔壁走去了。
童珊珊抱著齊小滿走到院子裏,一眼看見齊小騰坐在走廊上捆柴火呢。
別看他年紀小,但幹起活來已經很麻利了。
童珊珊把齊小滿放下,走過去要給齊小騰幫忙。
齊小騰擺擺手,說:“不用小嬸嬸,奶奶說了,不能讓小嬸嬸幹重活。”
童珊珊輕輕歎了一口氣,便在一旁拉了個小凳子坐下,然後從口袋裏摸出幾顆特別好的水果糖遞過去:“給你吃。”
“謝謝小嬸嬸。”齊小騰高興壞了,接過糖果就剝開一個,要往齊小滿嘴裏塞。
齊小滿倒是懂事,趕緊說:“哥哥吃,小滿有呢。”
“那我就吃了。”齊小騰笑著把糖吃了,然後繼續把這些細細的樹枝丫困好。
撿柴火的活計一向都是家裏的小孩子們去做的,四五歲就能爬上山到處撿,大一點的孩子們放了學,第一件事也是撿柴火和挖野菜。
要等把這些活都幹完了,才會回家寫作業。
“借來藥油了,小滿過來,我幫你揉一下。”齊信川拿著一個很陳舊的小罐子走了進來。
齊小滿說:“我要媽媽塗。”
齊信川隻好把罐子遞給童珊珊:“現在就這麽黏你了。”
“小孩子都喜歡長得好看的人,何況我這麽討人喜歡,你都喜歡我,小滿還能不黏我嗎?”童珊珊又是甜甜一笑。
齊小騰含著糖果笑得咯咯咯咯的,齊信川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笑什麽?”
“小叔跟小嬸嬸羞羞羞。”齊小騰用食指刮了刮自己的臉頰,拖著捆好的柴火要放到對麵去。
齊信川拎起那兩小捆柴火放了過去,童珊珊給齊小滿揉了臉,然後輕聲說:“我跟你小叔啊是夫妻,夫妻這樣不叫羞羞羞,叫理所應當。”
“理所應當是什麽意思?”齊小騰聽不懂。
童珊珊正在給齊小騰解釋這個詞的意思是的時候,家裏的兩個小學生放學回來了。
“小叔,小嬸!”兩個孩子都叫了一聲,然後放下書包要出去挖野菜。
童珊珊立刻站了起來:“我跟你們一起去,小滿要不要去?”
“要去,我要跟媽媽一起。”他今天跟哥哥玩太久了,現在隻想跟媽媽在一起。
童珊珊拎著竹籃子跟幾個孩子一起弄了不少野菜回來,光是薺菜就有一大筐子,還有很多灰灰菜。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童珊珊就說:“齊信川,今天的晚飯我來做吧,等爸媽他們回來可以吃現成的。”
“好,那我幫你燒火。”齊信川說道。
誰知道齊小浩說:“我來燒火就成,哪裏要小叔做這些?爺爺說了,小叔是幹大事的,不能讓小叔做這個。”
童珊珊又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們家裏人對你可真是看重啊。”
齊信川笑著搖搖頭,說:“那我來幫忙打水洗菜。”
等錢鳳提前收工跑回來的時候,發現家裏的煙囪都在冒煙了。
她趕緊跑進灶屋,發現童珊珊正在忙著包餡餅兒。
“珊珊,快點去歇著,哪裏能讓你做飯啊?”
童珊珊回過頭去,笑得特別燦爛:“媽媽回來了?今天就讓我來做飯,媽媽等著吃就好了,也嚐嚐我的手藝啊。”
錢鳳很高興:“那我來給你打下手。”
“不用不用,有齊信川還有小浩在呢,媽媽去休息一下,幹農活多辛苦啊。”童珊珊說:“小滿,你快點把茶水給奶奶端過來。”
正在院子那頭玩耍的齊小滿立刻跑進了堂屋,然後端著一杯早就泡好的茶水小心翼翼走了進來:“奶奶,喝茶,這是媽媽給你泡的。”
錢鳳露出一個窩心的笑容,她立刻說:“那我去洗個手,然後小滿陪我喝茶,好不好?”
“好。”
之後,錢鳳拉著齊小滿說話,問他很多在城裏生活的事情,還有他喜歡吃什麽,喜歡玩什麽,相處得特別融洽。
等家裏其他人也扛著農具回來的時候,晚飯已經做好了。
錢鳳大聲說:“今天的晚飯是珊珊做的,你們可有口福了。”
齊德華立刻說:“那我可要好好嚐一嚐。”
“我做飯沒有媽媽好吃,但是大家應該都餓了,所以多少吃一點吧。”童珊珊笑著把一大盆餡餅兒端了出來。
餡餅兒兩麵金黃,每個都有巴掌那麽大,裏頭是薺菜鹹肉餡兒的,薺菜多,鹹肉少,但因為有葷油在裏麵,所以聞著就特別香。
除了餡餅兒,還有中午剩下的一些剩菜,童珊珊還煮了一大鍋灰灰菜稀飯,米放得不多不少,可以吸溜吸溜喝下去,特別順口。
大家洗了手都在桌前坐下,等齊德華拿了一個餡餅嚐了一口,大家也都紛紛動手了。
“珊珊的手藝可以啊,這個餡餅兒真香。”大嫂很驚訝地說道。
二嫂也說:“是呢,這可不比我做的差了。”
錢鳳說:“咱們信川是個有福氣的,珊珊這麽能幹,聽說在城裏也是每天做好晚飯等信川回來的。”
“那小弟確實有福氣,先前是頓頓吃食堂,結個婚就是好。”二嫂說。
齊信川說:“珊珊是特別好,她還很會做衣服,在大院兒裏幫人做衣服賺錢。”
二嫂說:“在省城過日子這麽困難啊?珊珊又是賣頭發又是幫人做衣服的,還要幫你帶個孩子,真是不容易。”
“小弟啊,你們生活這麽困難,以後就別把錢拿給我們了,也別買這麽貴的煙酒點心回來。我們在鄉下有菜地,有糧食,怎麽都能吃飽飯的。你這一家三口,孩子還小,錢跟吃的多留給他們倆。”齊家二哥齊信坤立刻說道。
老大齊信易也附和道:“對,以後家裏糧食要是有多的,大哥給你送去城裏。做衣服傷眼睛的,你可要知道心疼人。”
童珊珊一邊吃餡餅兒一邊聽著他們說話,心裏別提多滿意了。
這樣就好,以後齊信川就可以名正言順不往這邊拿錢了。
倒不是童珊珊摳門,主要是齊家這邊確實不缺錢,他們家勞動力足,加上以前齊信川拿回來的那些錢,足夠好好過日子了。
“信川,你要好好待人家。”齊德華也認真道。
“我知道的。”齊信川說。
坐在童珊珊身邊的齊小滿突然奶聲奶氣道:“媽媽最好了,我們班小朋友也喜歡我媽媽。”
大嫂笑著逗他:“都喜歡你媽媽什麽呀?”
“我媽媽好看,還香香的,會做好吃的,還會給我們講故事!”齊小滿的小臉上充滿驕傲。
錢鳳笑了起來:“看你們一家子過得這麽好,我就放心了。”
說完之後,她又忍不住輕輕歎了一口氣。
童珊珊跟齊信川知道她在煩惱什麽,但這個時候也不能說出來,便隻能岔開話題,聊起了村裏的事情。
吃了晚飯,大家都洗漱好了,就該休息了。
齊小滿剛好可以跟齊小浩睡一個屋子,他今天玩得比較累,所以雖然時間還早,但童珊珊給他說了一個睡前故事,他就呼呼睡著了。
關上孩子的房門,童珊珊回到了新房裏。
齊信川坐在桌前,正在就著僅剩的光線看著一封信。
童珊珊說:“天天晚上□□點才睡,現在這個時間還真是睡不著呢。”
齊信川抬起頭來:“我把煤油燈拿進來了,一會兒要是睡不著也不要緊,咱們倆可以說說話。”
童珊珊在屋子裏轉悠了幾圈,活動了一下,等天色完全黑了,才脫了衣服躺在床上。
照舊是一人蓋一床被子,分開睡不同的被窩。
被子上還有太陽曬過的味道,肯定是錢鳳提前準備的。
等齊信川也在旁邊躺下後,童珊珊就覺得身邊的空氣都變得不一樣了。
之前那次同床共枕的時候,他們倆隻是單純的合作夥伴,童珊珊心裏沒有雜念,所以一點也不覺得尷尬。
可現在倆人是正經相處的對象了,這麽一想,空氣都似乎變得旖旎起來了。
齊信川的呼吸聽上去也有一點點不太均勻,童珊珊就說:“你是不是緊張?”
齊信川老老實實道:“很緊張。”
“那結婚那天晚上你緊張嗎?”
“那天倒是不怎麽緊張。”
童珊珊說:“既然你很緊張,你說……我們要不要做點什麽?”
齊信川渾身一僵:“不到時候呢……我們慢慢來,我不想嚇著你……也不想你以後後悔。”
童珊珊心頭一暖,她覺得自己真是太走運了,居然遇到了這麽好的男人。
不過,她忽然想到了齊香菱白天說的那個問題,驗貨這個事兒一下子躥上了她的腦海。
齊信川以前是受過傷的,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傷到什麽不應該的地方。
“齊信川,我問你個事兒,你要是不想說,那就算了,咱們就換個話題。”
“好,你要問什麽?”
“你之前受傷,傷在什麽位置了?有多嚴重?”童珊珊說:“雖然都住在一起那麽久了,但是天氣冷,大家都穿得多,我都不知道你傷在什麽地方。”
齊信川說:“是彈片炸傷,在身上有好幾處,不過好在都取出來了。我運氣好,雖然中了那麽多彈片,但每一塊都避開了重要的器官,所以才能撿回這條命。”
“我能看看嗎?”童珊珊已經不去想什麽驗貨不驗貨了,她現在隻覺得心疼,她隻想看看齊信川的傷口到底怎麽樣了。
齊信川停頓了一會兒,說:“那我先起來點個煤油燈,你把棉衣穿好,別著涼了。”
雖然已經是三月底了,但早晚溫差大,特別是鄉下的夜晚,還是很冷的。
齊信川借著窗外的月光下了床,點亮煤油燈之後,把燈端到了床頭旁邊的矮櫃子上。
童珊珊坐起來穿上自己的棉襖,然後看著齊信川脫掉了上身的衣服。
溫暖的火光下,那幾處傷口卻顯得非常冰冷,深深刺痛了童珊珊的眼睛。
傷口確實都避開了重要髒器,但它們非常深,也很長,像大蟲子一樣爬在齊信川勁瘦有力的身體上,看上去特別紮眼。
童珊珊微微紅了眼眶,她伸出手,輕輕碰了碰最靠近心髒的那道傷疤,然後小聲說:“再差一點點,就要傷到你的心髒了。”
“是啊,幸好我命大。”齊信川聽出了童珊珊聲音裏的哭腔,趕緊說:“別難過,我已經沒事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健健康康站在你的麵前嗎?”
“醫生是怎麽說的?會不會有後遺症什麽的?”
“老了可能會有點難受,氣候不好的時候也會難受。”齊信川說:“不過都能忍受。”
童珊珊點點頭,兩手一伸,就抱住了齊信川的腰身,然後把頭臉埋在了他的身上。
齊信川渾身一震,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繃緊了。
她是坐在床沿上的,齊信川剛好站在床邊,因為位置的關係,所以童珊珊的頭臉更靠近他的腹部,這就讓他更加緊張了。
“你以後……還會做那些危險的任務嗎?”童珊珊抱緊他的腰,輕聲問道。
作者有話說:
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