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悅龍兮龍不知（2）
第七章 心悅龍兮龍不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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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納罕並沒有持續太久，月銀容並沒有把管清濁的落荒而逃放在心上。
她隻是怔了怔，心生了一些感慨，然後垂頭看著自己手上的糖盒子。
她忽然就覺得餓了，這才想起來，自己昨晚本來是讓小一她們去準備五鍋海鮮粥的，然後粥還沒看到，就被素玨帶去了黃泉甬道，後來暈倒了，醒來又忙著打探星的消息，再就是想要拿回糖盒子，竟然把自己還餓著肚子的事情給忘得一幹二淨。
在神域的時候，龍很少會感到饑餓。
神域集天地之精華，龍活動在其中，很少需要消耗能量，如果真的餓了，吃一個聖果，喝一口聖泉就行了。
但是來了人間變成了凡人之後，月銀容發現自己的身體和人類就真的越來越像了——需要更多的睡眠，也需要吃更多的東西了。
月銀容把糖盒子先放在桌子上，然後脫掉了鬥篷和那淡黃色的輕紗袍子，換上了昨日那套白色的裙裳——這套禮服上有金線繡的龍，月銀容很是喜愛，所以她想要之後一直都穿這個。
接著，月銀容又把糖盒子小心翼翼塞回腰間——這回她可不會忘記了。
等月銀容把鬥篷掛回到之前的木架子上時，她看見了旁邊放著的金釵盒子，於是這才又想起管清濁來。
與那管清濁說了半天，還是沒有搞清楚這個金釵該如何才能戴在頭上。
他說他對自己沒有企圖，姑且相信他了吧，反正，自己可是一條龍，就算是賴賬，那管清濁也拿她沒轍，畢竟也不是管清濁召喚她的，她沒什麽可擔心的。
想清楚這一層，月銀容心裏徹底釋然了。這盒子就放在這裏，一會兒讓小一教自己如何戴吧。
月銀容一身白衣，光腳走出了溫泉穀，開始繼續在金玉殿裏探索——她是想要找到廚房，蛇說過，人的食物都要經過廚房裏麵的人加工之後，才會端上飯桌的。
大清早的金玉殿非常安靜，昨晚金玉娘娘一番折騰，金玉殿裏雖說是輪班製，但還是誰都沒睡好，如今金玉娘娘休息去了，所有的侍女仆從也就得了空檔，也趕緊補覺去了。
月銀容一路暢通無阻，幾乎沒有遇到一個人，耳根清淨，也不用承載別人複雜的目光，她感到甚是舒服。
月銀容一路尋著，靠著她那靈敏的嗅覺，還真給她尋到了金玉殿的廚房——大家都休息了，但是廚子們這個時候可忙活了，要抓緊時間準備豐盛的午飯，以免一會兒金玉娘娘睡醒了，沒東西吃，可是要大發雷霆的。
雙雙來金玉殿前，素玨前前後後已經殺了三個在廚房負責的人，其中兩個是姑娘，一個是小夥，直到雙雙來了，才終於讓素玨的味蕾得到了滿足。廚房工作的眾人之前始終懸著的一顆心才算好好放了下來。
可沒想到，這太平日子，還沒過上幾年，雙雙今日就死於非命。
雙雙不在了，沒人會做素玨愛吃的那種茶點了——之前雙雙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從不把自己的點心做法分享。所以今日廚房的眾人都是誠惶誠恐地忙東忙西——他們不知道金玉娘娘到底愛吃什麽，就隻能盡可能的多做些花式來，這樣金玉娘娘有的選擇，說不準能瞎貓碰到死耗子，給他們蒙對了。
萬一她們這些瞎貓，碰不到死耗子，看在她們用心做了這麽多菜品和點心的份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頂多挨一頓罵或是挨一頓板子，金玉娘娘應該不至於殺了她們吧。
正當大家一邊在心裏咒罵著那個草菅人命的白金護法，一邊手忙腳亂地準備吃食的時候，白金護法本龍親自駕臨了。
當然，一開始誰也沒有注意到——都忙得一個個似陀螺一般，哪裏有空還抽眼看門口呢？
月銀容站在門口，看著做事做得熱火朝天的人們，仔細分辨著空氣裏的氣味——她得找到海鮮粥在哪裏。可是聞了許久，也沒有聞到類似的味道。於是她終於還是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請問海鮮粥在哪裏？”
蛇說過，問人類問題的時候，如果在前麵加個“請”字，能加大對方回答的幾率。
月銀容現在餓壞了，也顧不得自己的高貴身份，隻想趕緊吃下一鍋海鮮粥。
她的聲音被廚房裏各種雜七雜八的聲音淹沒了，依然沒人留意到，廚房門口杵了個白色的身影。
“請問！海鮮粥呢？我要海鮮粥！”這次月銀容可是用盡渾身的力氣喊出來了。
所有人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循聲看向門口，隻見那裏，站了個眉清目秀的姑娘，穿了一身白衣，光著一雙白皙的雙腳。
她整個人逆著光，清晨柔和的光線勾勒著她身體的輪廓，看起來像是天仙下凡。
眾人麵麵相覷，她們並不知道這位白衣的姑娘是誰。
是新來的侍女嗎？一個中年男人走過來邊在心裏思忖著邊走上來，上下打量了一番月銀容，有些小心地問：“是娘娘要海鮮粥嗎？”
我剛才說得還不清楚嗎？月銀容想著，很是不悅，瞪了他一眼：“是白金護法要。”
中年男人本來因為忙碌而潮紅的臉頰瞬間變得煞白：“那個，請問，護法大人，是隻要一鍋海鮮粥嗎？有說幾時送去嗎？”
月銀容不耐煩地搖搖手：“不用送了，直接給我就行，現在就要，先來十鍋吧。”
中年男人一愣，看看周圍的人，周圍的人趕忙都低下頭，假裝什麽都沒聽到，繼續忙活自己手上的事情了。
中年人猶豫了一下說：“妹子你看，這個海鮮粥，它本來熬製就是需要時間的，然後吧，我們殿裏也沒有那麽多砂鍋，要不你去跟護法大人說說，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半個時辰後，我給送去三鍋海鮮粥，若是吃了覺得不夠，我再給熬三鍋，不過我們現在的食材，也就夠做九鍋了，十鍋是無論如何做不到的。妹子你是新來的吧，跟你說喔，現在是月末了，再等幾天，到月初，四大部族才會送新的食材來。”
月銀容為了吃到海鮮粥，皺著眉頭，耐著性子聽完中年男人一通說，生氣地說：“我就是白金護法。”
此話一出，屋子裏其他一直在豎著耳朵聽的人，手上的動作都先頓了頓，然後又都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自己手裏的動作——她們看起來是更加的忙碌了。
中年男人無助地看了看廚房裏的其他人，又轉向月銀容：“既然護法大人親來了，那，那黃丘努力吧，隻是，這個熬粥講究火候，不熬到那個時間，恐怕，恐怕就不好吃啊。”
月銀容眉毛一揚：“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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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砂鍋一字排開，每個都是一人合抱的大小，裏麵都已經裝滿了食材。自稱黃丘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添柴加火，拿一把小扇控製著灶底的火勢，另外拿了根大木勺，時不時攪動一下三個砂鍋裏麵的粥——他說這樣粥底才不會糊。
月銀容抱著雙臂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但她看的不是粥，而是火。
白金護法站在旁邊監督自己熬粥，還一臉的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是滿意，還是不滿意，會不會等不及，會不會嫌他慢？黃丘的心裏真的是七上八下。按理說他這個年紀了，理應穩重，可惜他再是克製，不露聲色，他那雙手也還是暴露了他的內心——都不由自主地發著顫。
黃丘是焮天族的烏頭，因為擅長熬粥，被朱明守珠獻給了金玉娘娘。他在此待了十一年，仍然盼著回去與自己的妻兒團聚呢，可不想眼見著能出金玉殿了——還有一年就四十歲了，卻因為惹怒了這位新來的白金護法，平白殞命於此。
“我好像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月銀容沉默著看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忽然說道。
“啊？”黃丘直起身來看著月銀容，一臉的迷茫。他的臉上濕濕的，也不知道是熱汗，還是冷汗。
“你這樣，太慢了，還是我來吧。”月銀容眼睛盯著灶火說道。
黃丘看看灶火，又看看月銀容。
“你站到旁邊去。”月銀容示意黃丘給她騰位置。
黃丘稍稍遲疑了一下，放下了手裏的小扇，退到一旁。
月銀容走到灶台前，什麽話都沒說，隻是抬起雙手。
三朵灶火由橙黃色變成了赤紅色，並且火勢均一。
三個鍋裏的粥很快就開始冒泡。
接著就看見三個砂鍋上方，分別出現了四股細小的氣旋，氣旋旋進粥裏，粥就像是被木勺子攪拌一樣，甚至比木勺子攪拌得還要均勻——每個鍋是四股氣旋，兩兩不同方向。
三個砂鍋裏的粥很快就熱氣騰騰，變得粘稠。
黃丘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好了跟我說一聲。”月銀容稍稍側頭，對黃丘說道。
黃丘這才回過神，他癡癡愣愣地說：“啊，好，好。”然後一雙眼睛就盯住了三鍋粥，生怕沒有在最佳的時候通知白金護法。
這麽又過去大概一盞茶的時間，黃丘看到粥裏已經分不出顆粒，整個粥都變得黏密了，就對白金護法說道：“可以了。”
月銀容收回了雙手，三個灶台裏的火同時熄滅，粥上的四股氣旋也消失了。
黃丘去查看灶膛，驚訝地發現，他加進去的木頭都還在——剛才燒的根本就不是柴。
等他再抬起頭，直接驚得喊出了聲：“大人！”
是月銀容又徒手在吃那海鮮粥了。
剛煮好的海鮮粥，那是何等滾燙啊。但月銀容吃得從容，她的一雙手、一張嘴、一條舌頭，都根本不在意粥的溫度。
月銀容稍稍停一停對黃丘笑笑，接著又繼續吃了。
黃丘就站在原地，呆若木雞地看著月銀容一口氣吃完了三鍋海鮮粥。
風卷殘雲。
吃好了，月銀容人認真舔完了自己的手指，問道：“可有帕子來擦手？”
黃丘還在雲裏霧裏，聽到護法大人的問題，忙不迭地說“有有有”，接著就從自己的身側拿出一塊布來，那布是麻布，淡淡的土黃色，質地可不比小一給的帕子。
月銀容接過來，擦著手，反而覺得這布比小一的帕子要好——擦得幹淨。
“大人，您的手沒事吧？”黃丘在旁邊關切地問。
“好著呢。”月銀容看看自己的雙手，隻是微微泛紅——她是變成了人，但不過是化成人形，這皮膚還是她的龍皮，可不是人皮，她到底是條龍啊。
“哎呀，大人，您可嚇壞我了。那，您還要再來三鍋嗎？”黃丘微微屈身，雙手接回月銀容還給自己的麻布，小心翼翼問道。
“唔，不用了，我沒想到，原來三鍋就很飽了。”月銀容說著，沒再理會黃丘，扭頭就出了小間，徑直朝著廚房門口走去了。
隻剩下黃丘，看著三個空空的砂鍋，呆立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