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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紅塵來去散無痕(5)

  第十二章 紅塵來去散無痕(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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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傍晚,管清濁在月銀容的目送下,離開了金玉殿。


    月銀容送別了管清濁,慢慢獨自走回溫泉穀,心裏有些空落落的。


    剛才的祝酒詞,忘記說一句祝她與他早日重逢了。


    月銀容想著,就有些鬱悶,不過,等走進自己的寢殿時,她就已經放下了那股悵然若失的情緒了。


    三個月,對一條龍而言,就像人的三個時辰罷了。


    再說,馬上就能見到星了,還有什麽能敵得過與星團聚的喜悅嗎?

    月銀容用了晚膳,就在溫泉穀裏賞月。


    她半躺在一塊大石頭上,看著深藍的天空。


    今夜有些雲,見不到星星,隻有一彎澄月掛在天邊。


    明天大概又要下雨了。


    想到下雨,月銀容又想到了打雪仗,旋即又想到了,和管清濁一起堆雪龍。


    想想管清濁,他應該帶了傘。


    看著零零散散的星,月銀容又想,不知道星現在怎樣了呢?


    就算是亡者的世界,裏麵應該也沒有什麽東西,能欺負的了她吧?

    若是能帶星回神域,祖母不知會多高興,月銀容暢想著,她也可以對其他的龍講講人的故事了。


    隻是,月銀容還是不明白,上古之神為什麽要讓龍來守護人類?

    特別是,為什麽要犧牲一個女人的性命才能召喚龍?

    畢竟凡間,男子是陽,男人為尊,是有能力、有才華、有理智、有膽識的種群,女子則是陰,女人是愚蠢、惡毒、妒忌、不潔等各種負麵詞語的總和。


    要說獻祭,難道不該用“寶貴”的男人嗎?

    關於此,蛇也說了,這世間被用來進行各種獻祭的,多為女童,其次是女人,再次是男童,總之,是萬萬不可能用男人去獻祭的。


    其實蛇當時也下了結論:“你別聽人類那些冠冕堂皇的說辭,說得好像他們又知小禮又守大義,比其他的生物要高等,但是說白了,還不就是欺軟怕硬。哪裏是獻祭美好啊,分明就是犧牲弱小。”


    在人類的世界,一樣是弱肉強食,弱者隻會抽刀砍向更弱者。


    是這樣嗎?所以弱小的雪銀容死了。


    但上古之神,難道也欺雪銀容弱小?

    那為何弱小的雪銀容,卻召來了最強大的龍呢?

    正當月銀容想得出神,忽然聽到好像有人在喊什麽。


    “護法大人!護法大人!”聽清了,這是小四在喊她。


    月銀容跑出來賞月,也沒帶燈籠,現在穀裏麵黑燈瞎火的,小四找不到月銀容在哪裏,隻能站在殿門口使勁喊了。


    月銀容翻身,躍下了石頭,輕盈地落了地,走過去:“別喊了,我來了,出什麽事了嗎?”


    小四忙說:“娘娘在裏麵等你。”


    月銀容聽到素玨來了,知道肯定要說些與營救星的計劃有關的事情,於是趕忙走進殿裏麵。


    素玨正在殿裏來回踱著步子。


    素玨都沒有坐下來等月銀容,她一定是有緊急的事情,這是顯而易見的,但她的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又似乎是說,其實沒什麽在令她坐立難安。


    素玨看到月銀容進了殿,就揮了下手,在旁侍奉著的小三也退出了寢殿。


    待小三一離開,素玨就對月銀容說:“計劃提前了,明天你就得去青要城。”


    這對月銀容來說可是個好消息,她現在在金玉殿,可是度日如年,等那個“三日後”等得肝腸寸斷,望眼欲穿。


    但月銀容還是想要一切穩妥,於是問:“那我去,是隻要把水龍珠拿回來就好了嗎?”


    素玨想了想,有些猶豫,但還是說了:“還有件事,本不需要你出手,但人心叵測,不一定能如我所願,所以我還是跟你交待一下。”


    月銀容點點頭:“你盡管說就是。”


    素玨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務必要確保,青陽守珠和雪野,嗯,就是你之前在大殿看到的那兩個男人,你務必要確保他們死掉。”


    月銀容稍稍想了想,再次確認:“你的意思是說,我可以殺人了是嗎?”


    素玨“嗯”了一聲,忖度著低語:“是,不管朱明守珠有沒有出手,你都要殺了這兩個男人,我要他們死,一個都不能活。”


    月銀容笑笑:“明白了,簡單得很。”


    素玨拉起月銀容的手,看著月銀容那與於自己一樣的眸子,溫溫柔柔地說:“月,我就指望你了。”


    月銀容有些疑惑,明明是為了救星,可是素玨的語氣,怎麽聽著,有些奇怪。


    就好像,是月銀容在救素玨,而不是素玨在救星一樣。


    但月銀容還是用眼睛看住素玨,撫慰她道:“你放心,這些事對我來說,易如反掌。”


    素玨輕輕點點頭:“我知道,明日,我估計,一大早就會讓你入正殿。”


    月銀容對素玨的計劃其實是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於是她試探性地問道:“為什麽忽然提前了呢?”


    素玨無奈地笑了一下:“哎,琴蟲到底是未開智的猛獸,一時失去了控製,也是在所難免的。”


    月銀容差不多明白了,素玨的計劃是要用琴蟲,去吸引青陽守珠和雪野的注意力,她繼續問:“那朱明守珠怎麽會做壞人?”


    素玨拍拍月銀容的手背:“琴蟲肆虐,青要城大亂,冷家不敵,死傷無數。可是,那些屍體,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為,這就說不清了。”


    月銀容垂下眼眸想了想,又抬起眼,注視著素玨:“琴蟲會噴火。”


    素玨不回答,隻是說:“關於琴蟲的事情,明天你得當作什麽也不知。記住,你從來沒見過,也從來沒聽過那種凶獸。”


    月銀容巧笑嫣然:“遵命。”


    月銀容感到心裏的歡愉讓她幾乎想立刻騰空飛起,蛇說過的那些人類的伎倆,她現在竟然也參與其中了。


    下凡體驗做人的感覺,果然比在神域有趣。


    等救了星以後,要和星一起變成人形到凡間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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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玨料事如神。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青陽守珠的長女,冷月明,就通過傳送法陣,從青要城來了金玉殿。


    她一路大喊大叫,跌跌撞撞地奔進正殿。


    冷月明雖然是青陽守珠的長女,但平日裏,是不能像哥哥和弟弟一樣,參與管理族裏的事情的。


    這次被父親委以重任,她自是要努力做好。


    值守的侍女趕忙去素玨的寢殿叫醒了素玨。


    素玨其實並沒有睡,她料定了青陽守珠一定會來向自己求助,所以一直躺在床上假寐,等著那一刻的到來。


    畢竟傳送法陣是最快的方式,青陽守珠要直接去找其他的部族搬救兵是不可能的,遠水解不了近渴。


    他最快能找到的救援,就是素玨。


    素玨不緊不慢地更衣,然後轉瞬就去了正殿。


    冷月明看到素玨來了,馬上跪了下來:“求娘娘救救青要城。”


    素玨用手掩住嘴,緩緩打了個哈欠,才問道:“怎麽了?你是誰?青色頭發,冷家的啊?咋咋呼呼的做什麽,這天都還沒亮呢。”


    冷月明忙說:“回娘娘,小女冷月明,也不想驚擾娘娘美夢,隻是,隻是青要山上不知怎麽,就出了凶獸,吃了好幾個人了。”


    素玨假意皺眉:“凶獸?那可不得了了,是什麽樣子的?”


    冷月明嘴裏說著,手裏比劃著:“身子像蛇,頭像野豬,身量能是兩個月明這麽大,而且還會發出奇怪的聲音,就像是有人在彈琴。哥哥去降,沒想到那些畜牲,竟然完全不怕水法術。”


    素玨眉毛一揚:“你哥哥?可是冷大郎?”


    冷月明點頭如搗蒜:“是的是的,娘娘,那些凶獸神不僅不怕水法術,而且會噴祝融之火,無論多厚的冰罩子,它們都能眨眼間融了。”


    素玨故作驚訝:“這麽厲害的嗎?”


    冷月明對著素玨大拜了一下,然後說道:“現在那些凶獸已經闖進青要城裏來了,四處放火,城裏死傷無數,爹爹和哥哥,以及冷家其他的人,都在努力滅火,同時和那些凶獸周旋,爹爹讓我來,是請娘娘出手,救救青要城無辜的百姓們吧。”


    素玨“哎呀”一聲,又問:“那你們用水卷了兵器去殺,也不行嗎?”


    冷月明已經急得要哭出來,猛擺手:“那些凶獸身上的鱗甲十分厚重,普通的利器根本無法穿透。”


    冷月明的話剛說完,晚姨已經進了殿裏。


    “去把白金護法喊來。”素玨吩咐,晚姨得了令又退下了。


    冷月明一愣:“白金護法是誰?”


    素玨微笑:“自然是本尊的護法。既然那些凶獸會吐火,那麽這件事,最好還是交給焮天族來處理,我的護法先跟你回去,幫你們擋一擋,拖到朱明守珠去就好了。”


    冷月明聽後,眉頭擰成了疙瘩:“可是,這事兒明明娘娘一個人就可以了,娘娘輕易就可以讓它們身首異處,或是把它們移到西陸去。”


    素玨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消失了:“之前是你們非要我去加固結界,導致我的神力損耗極多,額上都生出了皺紋了,現在又要我去收拾凶獸,你們是覺得我一個女人,就該隻知道犧牲奉獻嗎?我出手幫襯一回,你們就得寸進尺,覺得我好欺負?好騙?”


    冷月明急忙否認:“娘娘,我也是一個女人,我覺得您是太敏感了,哪裏有那麽多人想欺負您?您怎麽說也是整個元安大陸的統領,百姓遭受凶獸的襲擊,難道您不該義無反顧地出手嗎?”


    素玨聽到冷月明,以一個女人的身份說她敏感,心裏氣得發抖,她把雙眼閉上,以圖冷靜下來。


    這五百年來,若不是她敏感,她早死了千百回了。


    待冷月明說完,素玨深吸了一口氣,睜開雙眼,頗為認同地頷首道:“是,我這不就要派我的白金護法去幫你們嗎?”


    冷月明垂下頭,不再說話。


    素玨也不再說話,她閉上雙眼,向後一靠,將後背靠著大理石的椅背。


    椅背上的冰冷使她心中的一團火氣稍稍減弱了些。


    為什麽同樣身為女人,她卻不能理解自己的難處呢?素玨忽然很想哭。


    她也不知道她自己是怎麽了,無緣無故就變得脆弱,許是太久沒和金玉殿外的女性溝通了。


    她不自覺地就把冷月明當成未右,但冷月明根本不是未右。


    冷月明怎麽會知道她素玨這五百年來,所受的委屈呢?

    快了,快了,很快,我就可以讓這個令人作嘔的世界消失了。素玨在心裏安慰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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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姨來到月銀容的寢殿時,月銀容已經梳妝完畢,整裝待出發了——其實素玨在去正殿之前,就已經來喊醒了月銀容。


    月銀容沒有披鬥篷,還是隻是穿著一身白,外加那雙粉色靴子。


    一切都是為了方便戰鬥。


    龍形金釵她倒是戴著了。


    在月銀容的心裏麵,這金釵儼然已是她自己的象征。


    反正之前打雪仗的時候都沒掉,這次去,應該也不會弄掉的。


    看到晚姨進殿,月銀容從腰間拿出管清濁送她的銅盒子,猶豫了一下。


    這盒子裏還有三顆糖了,給星一顆,自己一顆,還多一顆。


    想著,饞嘴的月銀容,還是又把盒子打開,拿了一顆糖球吃了,然後才將糖盒子交到晚姨手上:“請晚姨幫我保管一下。”


    晚姨點頭接過。


    準備好一切,月銀容戴上麵罩,就去了正殿。


    素玨正在閉目養神,心裏煩著,忽然感到有輕快的腳步進殿。


    那腳步將她心頭的褶皺一點一點踩平了,她的心平靜了下來。


    她知道是月銀容來了,於是睜開了雙眼。


    冷月明也好奇地打量起眼前這個蒙了麵的白金護法,越看越覺得像一個人。


    是了,像雪銀容。不,這明明就是雪銀容啊。


    冷月明扭頭對素玨說:“雪銀容如何能幫我們對付那些凶獸?她還不如她爺爺有用。”


    不等素玨搭話,月銀容就語氣強硬地說道:“我不是雪銀容,我是金玉娘娘的白金護法。”


    冷月明聽到月銀容的聲音,愣住了,這聲音,確實不是雪銀容的聲音。


    最主要是眼前這個白金護法的眼神,淩厲得像是能把人心剜去的刀子。


    素玨朗聲道:“這位姑娘叫冷月明,是青陽守珠的千金。青要城裏鬧凶獸,說是不怕水法術,你先隨她去看看,盡量幫他們,最好是把凶獸往青要城東門出去的那個觀青崖上趕,以減少城內損失。我去找朱明守珠,你們撐到焮天族的人去就好了。”


    冷月明才不相信這個白金護法能有什麽真本事,畢竟這個白金護法還是個烏頭。


    但不等冷月明再有異議,月銀容已經垂頭說道:“遵命。”接著瞧也不瞧冷月明,轉身就往殿外走了。


    “還不趕緊去?我以為你們已經是十萬火急了呢。”素玨看著還怔在原地的冷月明說。


    冷月明無奈,隻得皺著眉,一臉不悅地給素玨行了個禮,然後就轉身,快步跟上了月銀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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