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舉旗投降
第一百八十八章 舉旗投降
這座城市的郊區,與傅書航有著同一個理由從夢中驚醒的人,還有於寧。
在李陽的據點暴露之後,她是李陽同夥中唯一的幸存者。
與其說是她運氣好,直覺要出大事之後直接選擇了逃跑,而事後傅書航似乎也沒有將她直接供出去,不如說是鄒仁在暗中保護了她。
麵對警方的審問以及筆錄,他口口聲聲都在說她沒做錯任何事,也沒有做出任何危害他人和社會的事。
李陽的據點內並沒有攝像頭,很難通過確鑿的證據去證明這些事情。
但受害者都這麽說的話,也就更不好去追究她的問題。
說實話,雖然是在鄒仁的極力保護之下她才沒有跟柳佳茵一樣進去,但她對於鄒仁依然沒有任何感覺。
硬要說的話,她倒寧願直接被警方拉走執行槍決。
或者是……在某一天的晚上從那條已經被徹底封死的廢棄公路那裏跳下去。
她有喜歡的人,所以她不喜歡的人不論做什麽都沒用。
她喜歡的人死了,所以她不喜歡的人即便使出渾身解數讓她活下來也沒有用。
住在這個鄒仁求爺爺告奶奶給她找好的隱蔽的地方,她隻覺得崩潰。
這一次噩夢,她夢到了傅嶽明,夢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但她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不堪回首的過往。
傅嶽明打了她,滾燙的煙頭準確無誤地落在了她那個時候還光滑的皮膚上,留下了紅色的傷痕。
她沒有錢,而他也不會帶她去醫院。
很多次在宿舍被舍友看到身上的斑斑點點,被問起來怎麽了的時候,她都會感到心中有一股難以平息的濃烈的恨意。
“天哪,你被人打了嗎?怎麽身上全是傷啊?”
“不是……不小心摔的。”
“摔跤怎麽可能摔成這樣呢,於寧,你不會是被什麽有特殊癖好的富豪包養了,代價就是陪他玩一些惡心的小遊戲吧?”
“不許亂說!”
“切,我也隻是猜猜嘛,又沒說你真的是這樣!好啦,你不喜歡那我就不說了,不過你還是把衣服穿上吧,光天化日,怪嚇人的。”
……
“我知道了,不過,你真的要追於寧嗎?”
“這……有什麽問題嗎?我覺得她長得漂亮,成績也還行,你是她的舍友,再跟我多說說關於她的事吧。”
我之前見過她周末的時候上過一輛豪車,看她那個樣子似乎跟豪車的主人也已經很熟悉了,而且我跟你說……於寧的身上,全是被虐待的傷痕,她自己不肯承認,但我估計她應該是被某個惡趣味的富豪包養了,不然她怎麽……”
“你說的是真的嗎?她……她看著那麽單純,怎麽會為了錢做這種事呢?”
“我騙你幹嘛?我是她舍友,我還不了解嗎,她大一的時候還在嚐試申請貧困生補助,本來她就快要申請成功了,後來啊,好像是那邊的人發現她穿的用的都是一些高奢品,一下子就覺得她之前遞交的材料都是作假,取消她的資格了。”
“你是說,她確實是貧困生,但那些高奢品都是那個包養她的富豪送的?而且還因為這些東西讓她的補助沒通過?”
“是啊,不然你以為她連吃頓好一點的晚飯都要瞻前顧後的,憑什麽背限量款的包包啊,她就是土包子一個啦,什麽都不懂的,覺得有錢就可以改變一切了,其實根本不是這樣呢。”
“這樣啊……那我大概知道了,我還是再看看吧。”
“你也別怪我跟你說這些,而且也是你要問的,我隻是如實回答而已,你要是真喜歡她,你就去追,畢竟認識一個人,直接跟她接觸是最直接的,我也隻是個外人嘛。”
在某個拐角的門口,於寧從頭到尾聽完了這段對話。
她感到氣憤,這是聽到別人說自己壞話時最本能的反應。
但隨後她就反應過來,自己沒有生氣的權利。
她的那名舍友說的幾乎並沒有錯的地方,她確實是被一個有些惡趣味的富豪欺負過虐待過,而她也確實是為了錢才不得不做了這些事。
傅嶽明拍了照片,留下了許多證據,一個富豪想要毀掉一個賴著他身上的錢生活的普通女大學生再簡單不過,光是被舍友看到自己身上的一些傷痕,看到自己坐上了傅嶽明大搖大擺開來的那輛豪車就可以衍生出這些和事實基本上沒有差錯的流言蜚語,那萬一傅嶽明……
她不敢想。
她怕他會毀了他。
她隻能選擇順從他的意思。
“你看,那不是你的男朋友排隊排了幾個小時都沒有買到的裙子嗎?我們學校居然還有人這麽有錢,那條裙子真的好好看啊。”
“切,她啊,你沒聽說過她的事情嗎?”
“什麽事?怎麽了嗎?你快說給我聽聽,總感覺會是什麽不尋常的八卦呢。”
“她啊,早就被人包養了,據說對方是個特別有錢的男人,還很年輕,隻不過……那個男人似乎喜歡玩那些特別下流的遊戲,就是我之前發給你看的那個,她舍友都說她身上全是那種痕跡呢,看了都嚇人。”
“那個包養她的男人一定特別有地位吧?這條裙子好像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那個男人居然願意送給她,怎麽說她還賺了嘛。”
“賺什麽啊,換你你願意嗎,當有錢人的玩物,一點尊嚴都沒有,為了錢就不自愛的女人你可不要學!”
路過操場,教學樓,或者是圖書館大門的時候,她總能聽到有些穿著漂亮,畫著精致的妝的女生在議論她。
這所學校裏並不缺家境好的女孩子,但能跟像傅嶽明那種家庭抗衡的,幾乎沒有。
傅嶽明的情緒陰晴不定,心情好的時候隨便送一件她也不知道什麽牌子的衣服,或者是吊牌還沒拆掉的嶄新的高跟鞋,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對她動手動腳,做一些那幾個女生口中談論的下流的遊戲。
她並不覺得傅嶽明給她送的那些昂貴的東西是在哄她開心。
他隻不過是想借大學的環境,來反複告訴她,他有很高的地位,數不清的財富,她沒辦法反抗她。
哪怕他稍稍動用一下自己的地位去給她弄到了這條華麗的裙子,要她一定要在大學裏穿,還要給他拍一組照片給他檢查,或許他想的就是讓她在學校裏被人關注,被人議論,想讓她無數次反複地深刻地意識到她隻不過是他的玩物。
她並不是傅嶽明第一個這麽對待的女大學生,自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還挺好看的啊,小屁孩。”
“乖乖呆在我身邊,逃離的想法永遠不要有,懂?”
“對,就是這樣,快點。”
……
“這個女的給你了,她就是隻家養金絲雀,金絲雀這種鳥很聽話,不會反抗。”
“能有什麽用?一個女人而已。”
“我會把她安插到那個人的公司裏,你也在,這位前輩,難道不應該帶帶嗎?”
“這個算盤……哈,從長計議吧。”
他把她交給了李陽。
如果說傅嶽明毀了她的心態,那麽李陽就毀了她的一切。
一開始她將李陽當作了和傅嶽明同樣的人,以為他也有那些常人無法接受的特殊愛好,她本能地感到害怕和恐懼,直到她第一次聽命令來到了李陽的家中。
“多穿點,這個天容易感冒。”
“之前……他都是要我穿很少去找他。”
“我跟他是不一樣的人,以後多穿點,別著涼了。”
“好……”
“正常說話就行,不用那麽畢恭畢敬的。”
這是她對他有好感的開始,也是她走進他所謂的“從長計議”的計劃中的第一步。
他會詢問她的身體狀況,會關注她的情緒,會記住她偶爾不小心說出來的喜好,甚至還會在她難過的時候開車來接她。
“生日快樂,沒有給你準備禮物。”
他這麽說著。
但她分明在蛋糕的最中間找到了一個小盒子,裏麵裝著一條銀色的項鏈。
她以為她終於遇到了對她好的人。
她不知道的是,對於李陽來說,他隻是付出了不到四位數,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就可以以如此簡單的方式收買人心。
她不知道的是,他從一開始就打算讓她成為那邊的臥底。
對她好,也隻是她單方麵覺得他在對她好而已。
很大程度上因為傅嶽明的問題,還有女生之間的閑言碎語,她會對他人的一絲善意感到格外的開心。
她隻是缺愛,但她不知道。
這一切隻不過是她的錯覺而已。
“說吧,說為了我,你什麽都願意做。”
“沒有我的話,你現在還在被傅嶽明欺壓。”
“記得要說感謝的話。”
她自然而然就上了鉤,自然而然就單方麵不可自拔地喜歡上了他。
她認為他對她好。
這就足夠了。
她不奢望他能喜歡上她。
他想要的東西,她就會去幫他得到。
這是她的報答,報答他把她從傅嶽明手下救了出來。
哪怕他有目的地要她去接近鄒仁。
哪怕就像現在這樣,事情鬧大了,她也不曾一刻後悔過。
說實話,不管鄒仁為她做了些什麽,她都根本就不感激鄒仁。
不是她要求他做的,而是他一廂情願的,他也從來沒沒有問過她需不需要,不是嗎。
擅自的、不問他人意願的好意,並不值得感謝。
這幾天以來,她的噩夢也沒有間斷過,而噩夢中的內容,無非是夢到和傅嶽明有關的事,夢中傅嶽明並沒有做些什麽,隻是簡簡單單地出現在了她的夢境裏,老實說隻是一個人而已,並不值得害怕,但她的恐懼源自內心,躲避不了。
最讓她恐懼的,其實是李陽的死,其實是她認為的對她好的人死去,而那個拉她下地獄的人卻依然活著,哪怕他現在身處監獄中,並不能對她做些什麽。
反正現在計劃已經敗露,他們這一邊已經徹徹底底地輸了,她便也不用再繼續跟著鄒仁玩那些過家家的遊戲了。
那些戀愛的套路和甜蜜的情節,在她看來不過就是小孩子的把戲而已。
幫了她的鄒仁,自以為她會對他感激涕零,但一心隻想尋死、覺得生無可戀的於寧在某一天情緒達到頂峰的時候,和鄒仁大吵了一架。
“我根本就不喜歡你,你可以閉嘴嗎?”
“什麽……什麽意思?你說錯了吧?”
“我不喜歡你,我沒說錯,你也沒出現錯覺,我不喜歡你,鄒仁。”
“什麽意思?你不喜歡我的話,你跟我做那些事?”
“誰在乎跟你做了什麽?我從來就不喜歡你,你也完全沒有看出來嗎?”
“於寧,是我救了你,你不感激我就算了,你現在是……”
“我說過要你救我嗎?知道他死了之後,我根本就不打算繼續活著,誰讓你多管閑事了?”
她當作沒有看見鄒仁眼中的淚。
就算高大的男人眼中的淚是為了她而流。
這也不會因此改變她喜歡的人是誰。
平心而論,鄒仁這個人本質上還是不錯的,如果非要怪的話,那就怪他出現的時間不對,怪他和景桃有關係,怪他那麽傻喜歡上她又那麽傻地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無動於衷。
“你說的是李陽?”
“無所謂是誰吧,反正我喜歡的人不是你,不要糾結這件事了。”
“你寧願為了那個人去死,跟他殉情,你也不願意跟我試試嗎?”
“我們已經試過了,我沒感覺,這就是我給你的答複。”
她突然有些不忍心繼續說下去。
她並不是個冷血的人,至少她不會在看到其他人在她麵前落淚的時候還要說一些難聽的話。
但是他應該知道也有理由知道事實,那樣他才好徹底清醒,才不會在這一次分別之後還對她心懷念想,也不必互相折磨,斷了所謂的可能性和僥幸心理。
“你……不考慮一下嗎?”
“我從來沒有考慮過你。”
她其實並不想這個時候說出這麽決絕的話。
“你知不知道我的一句話就可以讓你被抓進去?你現在怎麽可以這樣對我說話呢?”
“你要對他們說嗎?正合我意。”
她知道他不敢這麽做。
因為她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妥協和退讓。
這不是威脅,這是再明顯不過的舉旗投降。
他隻不過想聽她說一句,她為他動容過哪怕一瞬間一眨眼。
但事實上,她確實沒有,她也並沒有那麽好心地要去用虛妄的謊言去填補他內心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