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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18章】天真世外仙

  第40章 【第18章】天真世外仙

    月時祭是個美人, 哪怕看不見容顏,她也是一個堪稱人間絕色的美麗女子。


    這樣的絕色美人自軟轎中嫋嫋婷婷地走出,俏生生地立在老邁剛健的大和尚麵前, 即便是先前滿口“妖女”的江湖人士也不由得生出三分不忍。望凝青凝視著她, 發現月時祭與自己年歲相當,約莫十五六歲的模樣,身上穿著頗具異域風情的白色長裙, 穿著極為惹眼的金環腳踩襪,她身上的衣服、衣飾似乎都隻有白金二色, 看上去像個聖潔的舞者。


    值得一提的是月時祭的武器, 那是一段數尺長的白紗,綢緞一樣的絲滑柔軟, 像天女的羽衣一樣攏在月時祭的手臂上。白綢的兩段各係了三個金色的鈴鐺,輕輕一動便會發出聲響。與其說是武器, 倒不如說是某種漂亮精巧的裝飾品,從裏到外都顯得柔若無害。


    但若真的這麽想,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慧悟大師並沒有輕看月時祭的意思, 他雙手合十,姿態顯得極為慎重。那白雲般輕軟的綢緞迎麵襲來,慧悟大師登時睜眼,猛然出掌,他這一掌的威勢有如猛虎下山, 破空而至甚至刮起了淩厲的罡風, 所有人都以為他能輕易切斷那柔軟的綢緞。卻不料, 慧悟大師這一掌擊出, 有如泥牛入海, 力道霎時間便被卸了個幹淨, 那綢緞在狂獵的罡風裏猛然一折,一側的鈴鐺便叮鈴作響。


    慧悟大師晃神了一瞬,那軟綢便如毒蛇般纏上了他的手臂,月時祭五指一收,猛地一扯,慧悟大師便被拽飛了起來。當慧悟大師回過神,要去拆解手上的軟綢時,另一側的軟綢突襲而至,砰地一聲擊在他的身上,鈴鐺“叮”地又是一聲響。


    “邪門。”坐在望凝青身旁的遠山侯抬了抬眼,冷聲道。


    的確,月時祭這個人很邪門,從武器到她修行的功法,幾乎每一處都透著詭譎森然的味道。那鈴鐺發出的聲音仿佛能攝人心魄,像神魔奏出的樂曲,揮舞著綢緞的女子就著這樣的樂曲,盡情盡興地舞蹈。


    可是,月時祭並沒有使用毒功。


    “莫非她真的不是白花?”望凝青聽見了周圍的竊竊私語。


    “蠢,真殺了人也不會故意露出破綻。白與金乃拜月壇最為崇敬的兩色,拜月壇又修蠱毒一門……說沒關係,誰信?”


    月時祭與慧悟大師的決鬥很有看點,慧悟大師是正統的佛門武僧,修習的功法極為剛正。反觀月時祭,她幾乎站在另一個極端,走的是以柔克剛之道。兩人你來我往,打得不可開交,但望凝青隻是看了一會兒,便不感興趣地移開了目光。誠然,兩人的打鬥十分的精彩,但在她看來,慧悟的招式太過笨重,月時祭的功法太過討巧,雖有可取之處,但絕不完滿。他們所行的道途,實在沒有可以供她借鑒的必要。


    望凝青低頭,卻忽而間聽見了一聲悶悶的低笑。靈貓窩在她的膝上,笑得耳朵一抿一抖,很是樂嗬的模樣。


    “你怎麽了?”


    “呀。”靈貓甩了甩尾巴,胡須一翹,尾巴尖指了指一旁放置彩頭的供桌,“小凝青,你看啊。”


    望凝青偏頭望去,那供桌上放著七樣彩頭,由兩名望月門弟子看守。那兩名弟子此時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擂台,舍不得移開分毫。供桌上的彩頭全部蒙著紅綢,一共七樣,排列得整齊有序,看著很是賞心悅目。


    “那紫靈芝已經被偷梁換柱了。”靈貓樂不可支地道,“月時祭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自己的籌謀,氣運之子怎麽可能坐以待斃呢?他趁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月時祭和慧悟老和尚身上的時候動手了,月時祭又被他擺了一道。”


    望凝青敏銳地抓住了重點:“又?”


    “是啊,月時祭之所以那麽生氣,是因為氣運之子偷摘了月鷺之後壓根沒跑,而是躲進了聖女祭祀前必定要進行淨身儀式的聖池裏。”靈貓顯然對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很有好感,將他的事跡當做八卦分享給望凝青,“有道是最危險的地方最為安全。拜月壇發現月鷺被盜後的確大動幹戈,但沒想到氣運之子膽子這麽大,得手後不僅沒跑,還混進了祭月池,沒留神把聖女看了個精光。”


    “你看,那小子焉壞,現在得手後故技重施呢。”


    靈貓的尾巴尖指了指底下的一個人,望凝青凝神望去,卻見靈貓指的是一個模樣清秀、麵皮白嫩的小書童。巧的是,這書童恰好是蔣家子帶進來的扈從,眼珠子很活,看上去聰明靈秀。但是這書童不管怎麽看都不過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氣運之子如今應當已經十七歲了。


    “氣運之子原名燕拂衣,後隨了母姓,改名為唐予。”靈貓將氣運之子的過往娓娓道來,“他在七歲那年被母親送走之後,便一直跟著唐家的忠仆過活。對於當年之事他也隻是一知半解,但他覺得無論如何,母親的死都有父親的過錯。為了查明當年的真相,他混進了江湖上最龐大的情報樓,學了一手巧奪天工的易容改麵之術和縮骨功,在江湖上混得風生水起卻不留姓名。”


    “這次他應該也是借了蔣家子的名號才混進了望月門的,畢竟這個地方對他來說,並不是特別美好。”


    當年燕川出事,燕拂衣已經七歲了。七歲,是已經知事的年紀,一朝從雲端落入泥潭,從人人稱羨的天之驕子淪為汙名英雄的後代,說不痛苦,那是假的。但是燕拂衣沒想過沉湎在這種痛苦裏,所以他拋棄了自己曾經的名字,不停地學習壯大自己,他還試圖找到自己不知所蹤的父親,想將當年的事情問個清楚,以此決定日後是要給他養老還是當麵砍他一刀。


    靈貓沒有告訴望凝青的是,這個世界的命書其實就是一本屬於燕拂衣的傳奇。書中寫了與氣運之子相愛相殺最後終成眷屬的拜月壇聖女月時祭,寫了他命中注定的摯友遠山侯高行遠,寫了大反角大貪官祁臨澈,雲出岫不過是他漫漫人生旅途中一點不起眼的雲煙。


    不過說到月時祭……靈貓有些猶豫地看了一眼場上的白裙女子,心想,她跟氣運之子之間的關係可是剪不斷理還亂,整個就一盆狗血。


    不過這個就沒有跟尊上說的必要了。


    月時祭和慧悟的打鬥最終還是分出了勝負,在望凝青看來,並不是月時祭比慧悟強多少,隻是她修行的音攻之道太過陰邪。慧悟憑借著過人的心境與高深的內息能夠硬扛,其他人卻不能。月時祭的鈴鐺與那兩名信女的鈴鐺不太一樣,功力更勝一籌,而武功招式能擇人而發,音律卻是控製不了的。每當那鈴響向四方滌蕩一分,便有武功低微的人麵色難看一分,即便捂住耳朵也無法阻止那聲音往腦殼子裏鑽。


    時間長了,終究有人受不了,神情癲狂地發出了嘶喊:“停下!快停下!”


    慧悟停手了,他與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的聖女不同,再如何嚴苛,終究有著佛家子弟的慈悲之心。見他認輸,月時祭發出了銀鈴一般清脆的嬌笑,她也不覺得自己勝之不武,從始至終都顯得遊刃有餘。


    望凝青覺得,她或許沒有用出自己的全部手段。


    “既然本座勝了,那便隻需挑戰魁首便好了,沒錯吧?”月時祭眼波盈盈,一雙帶笑的美眸落到了望凝青的身上。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不接實在對不起雲出岫未來“劍仙”的名號。望凝青抱著琴剛想起身,便覺得烈風拂麵,身旁劃過一道驚鴻一樣的白影,她偏頭,卻發現高行遠居然直接從席上縱身而下。


    一身白衣的遠山侯衣袂翩然地落在了擂台上,揚起的發像水墨繪就而成的一筆。他一手摁著劍柄,一手持著桂枝,容色淡淡的抬手,像先前望凝青所做的那般,“咚”地一下便將桂枝丟進了月時祭的花瓶裏。


    眾人一時嘩然,遠山侯卻無動於衷地道:“你要跟她打,我也要跟她打,所以先分出個勝負吧。”


    這話有些耳熟。


    月時祭和高行遠的打鬥就是一場災難,因為高行遠和慧悟大師不同,他既不憐香惜玉,更不慈悲為懷。他不會顧忌自己撕碎了綢布會不會讓月時祭難堪,也不會去憐惜那些聽不得月時祭的鈴響卻還非要留在周圍的江湖人。若說慧悟大師是剛,月時祭是柔,那高行遠便是連水流都能斬斷的“利”。他的劍很幹淨,鋒芒無匹,隻有“斬斷”這一目的,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月時祭先前逼迫慧悟大師認輸,如今卻被高行遠以同樣的方式逼迫到認輸。她氣惱萬分卻又無可奈何,因為人生在世,總會身不由己地顧及一些東西,有顧忌自然就有可供攻殲的餘地——她再如何不折手段,到底也是一個要臉麵的女孩子,可偏偏她的武器就是軟綢……打架打到衣不蔽體,隻要稍微有些廉恥之心,都無法忍受這樣的情形。


    月時祭敗退時簡直惱羞成怒,雖然依舊保持著優雅的儀態,但還是忍不住出言諷刺:“沒想到堂堂王侯竟如此不要臉麵!”


    擂台之下,已經有人承受不住月時祭的魔鈴,或是離席,或是昏迷倒地,被同伴們搬到了較遠的地方。


    高行遠人如其劍,幹淨得塵埃不染,一開口卻那般令人生氣:“嗯。”


    月時祭被這一聲應話給氣樂了,她收回殘破的軟綢,理了理衣襟:“如此不解風情,將來若是被雲妹妹嫌棄了,那也是命。”


    這跟我有什麽關係?望凝青感到困惑。眼下武道大會已經快變成他們三人的角逐場了,因為實力不夠的都已經被月時祭的鈴響淘汰出局了,剩下的即便有真材實料,也沒有與高行遠爭鋒的心。換而言之,隻要戰勝高行遠,那她就可以拿下此屆武道大會的魁首了。


    望凝青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氣運之子,這個擅長易容改麵之術的主角顯然戲癮很足,此時正捂著頭哀叫連連地在地上翻滾,蔣東陵半攙著他,仰頭望著擂台上的高行遠,神情躍躍欲試。怎奈何氣運之子死死地拖著他的腳步,讓他一時抽不出身,於是漸漸的,他的態度便有些不耐煩了起來。他拎著小書童轉了兩圈,想找個人把手中的燙手山芋交出去。


    很顯然,氣運之子並不是真心想要拖住蔣東陵讓他不至於丟臉,他隻是想要借這個機會悄無聲息地遠遁而去。


    “小凝青,你得幫幫他。”靈貓跟望凝青咬耳朵道。


    “嗯。”望凝青沒什麽表情地點了點頭。蔣東陵的人緣真的很差,他出身名門,心性高傲,自視甚高,自然拉不下臉求人幫忙。而江湖人不比官場上的政客圓滑,為人處世也不講究什麽伸手不打笑臉人。因此蔣東陵在場中轉了一圈,都沒什麽人理他。


    這樣下去氣運之子還怎麽脫身呢?望凝青這麽想著,便用正直的目光朝著蔣東陵望去。蔣東陵對上她的視線,麵上頓時飄過一絲紅雲,仿佛想到了什麽一樣,態度有些扭捏地朝著她走了過來:“雲姑娘,我這書童年紀小不懂事,非要跟著我來見世麵,結果被那妖女的妖術放倒了。你能幫我照看他一下嗎?”


    望凝青敏銳地察覺到燕拂衣的嘴角抽了一下,但礙於他正在假裝昏迷不能說話,所以隻能被豬一樣的隊友安排得明明白白。


    “好的,交給我吧。”


    氣運之子就這麽落到了反角的手裏。


    望凝青將燕拂衣的雙腿一抄,直接將人打橫抱起,既沒回頭看跳上擂台的蔣東陵,也沒低頭去看眉頭抽動的燕拂衣。她掂了掂手裏沉甸甸的少年,發現縮骨功並不能改變一個人的骨重,因此這個外表十二歲的少年已經有著成年男子該有的分量。


    她將燕拂衣送進了高行遠的院子,並交給畫箏畫扇兩人照顧。


    臨走前,她伸手從燕拂衣衣襟前的暗袋裏摸出了那一團紫靈芝,看了看後又給塞了回去,覺得這東西沒什麽稀奇。


    靈貓看著突然額生冷汗的氣運之子:“……?”


    尊上,請控製一下您那要人老命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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