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1章】淒苦小孤女
第114章 【第1章】淒苦小孤女
望凝青陷入了沉思。
此時, 她已經回到了自己的道場,靈貓不在她的身邊,據說是因為上一世渡劫的未來命軌崩得一塌糊塗, 它回去找司命星君複命了。
對此,望凝青無話可說。因為她也沒想明白,原命軌中甘為蒼生犧牲自我的向寄陽,怎麽這一世說變就變了呢?
她垂頭看著蓮池裏倒映出來的浮世光影, 向寄陽的確如她所願地成為了天樞派掌門,護持人族長達數百年之久。
但與原命軌不同,向寄陽得道飛升後並沒有成為仙界唯一的真仙、此世天道的基柱, 而是在天道逐漸走上正軌之後……跑路了。
沒錯, 就是跑路了。
看到這樣的發展時,靈貓呆滯,靈貓崩潰, 靈貓飆著淚飛往了天庭,不用想都知道, 它又要上演一出竇娥冤了。
趁著靈貓還沒回來鬧騰她,望凝青便開始整理自己的思緒, 心想,總不能是真因為看見師尊的真顏便放棄氣運之子的立場了吧?
自己養出來的孩子,望凝青心裏還是有數的, 清恒並不會因為他人有苦衷就對其產生共情, 與之相反, 這孩子有時候對別人的故事漠然得近乎殘忍。
比如隱靈村,這樣一群明顯負重前行的有誌之士,還與向寄陽的身世有關,但這孩子的做法卻是劃清界限, 不好奇,也不去探究。
再比如滄國事變,不管是麵有憂色的白靈還是那個偽裝成普通老百姓、有口難開的女官,向寄陽都公事公辦,沒有半點要過問的欲望。
不是因為這孩子無情,而是因為他命苦。因為他幼時遭受了太多,早已沒有過多柔軟的感情可以分給他人。
向寄陽從不去探究別人的秘密,自然也不會探究望凝青的,這種距離是對自己的保護,也有一份尊重他人的疏離。
他這點與其他世界同理心過盛的氣運之子不一樣,也是望凝青放心大膽行事的主因。
可是這樣一來,向寄陽發生改變的原因是什麽?
望凝青正在推敲之時,另一邊廂,靈貓和被纏得沒轍的司命星君也在談論著相同的話題。
“原因很簡單,原命軌中的向寄陽成長過程中更多的是受到母親素心的影響,而現在的氣運之子則更多受到了晗光仙君的影響。”
所以,原命軌中的向寄陽選擇為天下蒼生犧牲自己,而如今的向寄陽選擇了自己的大道逍遙。
“沒有的事。”靈貓飆淚,“尊上真的沒有去幹涉他的命軌了,她這一世真的很安分,平日裏連交談都少。”
“以身作則比什麽都強,孩子都是看著父母的背影長大的,更別提你給晗光仙君選的還是這麽一個有原則的人物。”司命星君也覺得牙疼,畢竟這事是他擔保的。
“說到底晗光仙君這種道心堅定的人,在以神州為文化背景的小千世界中很容易成為道標。弱者慕強,慕的不僅僅是實力,還有道心啊。”
向寄陽如果真的長期生活在一個壓抑逼仄、充滿中傷和嫉妒的環境裏,忍受苦暗的他自然會被人性中的微光所吸引,走上與其生母相同的道。
但如今,向寄陽身邊有一個一心向道、視紅塵諸事如浮土的道標,那個道標壓根不在乎人心善惡,管你是光明還是黑暗,她都隻是堅定地行走在大道之上。
這樣的人,即便最後身死道消、死得淒然,但仰望著她背影的向寄陽自然也看見了她前行的方向。
——見過浩瀚宇宙之人,怎會在乎螢燭之光?
人格魅力過大而導致渡劫失敗的例子不是沒有,司命星君很快便回過勁來。
“你就該給她選一個文化背景不同、崇尚朝生暮死、傷春悲秋的世界,保管你家尊上不會再引起別人的追逐,隻會被人嫌棄木訥。”司命星君瞎出主意。
“有道理!”靈貓恍然,“那尊上老是跟氣運之子糾纏不清怎麽辦?”
“這還不簡單?”司命星君恨鐵不成鋼,“她總是在氣運之子麵前翻車不都是因為她身為反派卻對氣運之子沒有惡意嗎?有些心思敏銳的自然會察覺到。”
“你給她找個對反派有天然惡感的氣運之子不就好了嗎?她不針對氣運之子,那就讓氣運之子針對她。”
“真的耶,好有道理!”靈貓驚呼,心想薑還是老的辣,“我記得有一些小千世界裏出現過惡德類型的氣運之子吧?”
所謂惡德,指代的是身為氣運之子卻比反角還要反角的特殊存在。這些氣運之子往往是利己主義者,並且為了達成目的從不介意傷害他人。
不過基於這些氣運之子本身所做的事能推動時代、文化的進步,隻要能達成目的,無心無情的天道自然也不會挑食。
靈貓和司命星君都認為,之前會導致失敗,都是因為身為反角的晗光仙君掌控了太多資本和主動權了。
“你想啊,人當然是隻有身不由己才會心生憤懣,對吧?”
“嗯嗯,沒錯沒錯。”
“當人身處高位時,任何弱者的挑釁對她來說都是螻蟻的低呐,沒錯吧?”
“對對對,的確如此。”
“因為站得太高才看不見人間疾苦,那就將仙人拉下神壇,是不是這個理啊?”
“是極了是極了!”靈貓隻懂得點頭附和,回過神來又煩惱,“但我去哪裏來給她找又是惡德氣運之子、又是地位低賤、又讓她身不由己的世界呀?”
“巧了。”司命星君雙手合十,“我這邊正好有一個,來來來,咱倆詳細說說啊——”
……
送走了興高采烈以為這次一定能成的靈貓,司命星君翻了翻命理簿,確認無誤後這才起身前往大羅天。
最高最廣之大羅天,超脫三界,不在六道,遠離一切時間與因果,為永恒逍遙之天。
司命星君禦風而至,便見一人身穿玄色道袍,淩空虛渡,身影縹緲如煙。
“道君。”司命星君躬身行禮,謙和道,“此行可還順利?”
“可。”被喚作道君的男子微微抬眸,朝著一旁招了招手,“過來。”
白衣墨發、有著一雙蒼古落日般璀璨金眸的仙人自煙雲中顯現,神情淡漠,無喜無悲。
他看著道君,張口便是一句:“塵兒呢?”
“渡劫去了。”道君理所當然地答了一句,又道,“是晗光,不是塵兒。”
白衣男子,也便是棲雲仙人就站在那裏,聽他這麽說也無動於衷,熟視無睹地朝著遠處走去。
“善屍。”道君又喊了一句,見他不聽,便轉頭看向司命,“善屍下界時神魂被蠶食了大半,你一會兒幫他看看。”
司命尷尬地笑了笑,總覺得另一位純粹是不想跟眼前人說話,並不是真的神魂有恙,誰讓他們是最南轅北轍的貪婪與癡妄:“當然,當然。”
道君說完便轉身走向了不遠處飛簷若翼的瓊樓玉宇,那典雅精致的亭台樓閣似遠似近,似實似虛,一時間竟讓人分不清是實物還是幻境。
司命星君取出一塊古樸老舊的令牌高高舉起,煙雲中忽而漾開水波一樣的漣漪,隨即若隱若現的星辰在前方凝聚,鋪就了一條通天的階梯。
道君和棲雲真人見前路已成,便毫不遲疑地踏了上去,一人從容,一人隨性。而司命星君則在原地深吸了幾口氣,等心無雜念入了無我之境,這才敢踏上階梯。
大羅之主的天途哪有那麽好走?稍有不慎便會自最高天隕落,也隻有那等怪胎,才能走得毫不猶豫。
“帝君。”
司命星君恭敬地叩關,在仙府外稍待了三息,仙府大門洞開,兩排容姿端麗、華服美飾的侍女提著燈籠,笑盈盈地出門相迎。
司命和棲雲見此都無甚表情,道君卻皺了皺眉,屈指一彈,兩位侍女的腦袋便飛了出去。那兩顆美麗的頭顱咕嚕嚕地滾到地上,依舊明眸善睞,笑容清麗。
“……怎生如此幼稚?總是收藏這些古裏古怪的東西。”看著那顆正在微笑的頭顱上寫滿了惡意的眼睛,不消多想便知道又是從哪裏“換”來的收藏品。
此間的主人來者不拒,好的壞的都一並納入懷裏。這麽惡心的傀儡,也不知道是從哪個魔修的手中收來的。
道君好心幫忙報廢了全部的傀儡,棲雲也懷著一腔慈悲掏出了超度魂靈的符隸。這裏哪位都惹不起,司命隻能假裝自己沒看見。
大羅之主的仙府道場由上千套法陣構成,引周天星辰,通陰陽兩儀,其中的複雜玄妙、變幻莫測,可謂是匯聚了五行八卦之精髓,稍有不慎便會迷失其中。
進了內殿,穿過長廊與蓮池,司命星君默數著腳下的步數,計算著時辰以及方位,半點馬虎不得。
司命低著頭,數到差不多步數了,便見前方的兩道人影忽而停駐了腳步。
一間陋室,兩盞清茶,兩位對弈的人。
棋局已定,不知輸贏。隻見一人輕裘緩帶、姿態落拓地倚在榻上;一人手搭在膝蓋上,闔目靜坐。
司命上前行禮,雙手將命理簿奉上。落拓男子抬手一招,命理簿便落在他的手中,隨意翻了幾頁,便聽他輕笑出聲。
“你這‘弟子’有點意思。”大羅之主用命理簿的書脊敲了敲棋盤,“當初你收她為徒,我還道你是走火入魔了。不想這麽多年過去,一腔執妄竟真的成了事。”
玄衣道君徑自入了室內,不去看對弈的兩人,兀自伸手撥了撥窗外伸來的一支仙葩。
棲雲真人站在屋外,沐浴在暖意融融的天光中,整個人淡薄得仿佛將要消融的冬雪,或是晨昏時的一口薄霧。
大羅之主調侃道君,司命不敢多留,連忙告退離去。一時間,院中除了風過疏竹、泉潺魚躍之聲,其餘什麽都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大羅之主才再次開口道:“這是你第幾次親眼看著她死了?”
話音剛落,玄衣道君和棲雲真人同時抬頭,朝大羅之主望來。
沒人答話。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一片葉子零落在地的時間吧,棋盤另一邊的人這才開口,但那話語中的冷意,卻幾乎要將窗外的春光凍住。
“二百六十一。”
二百六十一。
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二次,是第二百六十一次,她在他眼前死去。
說到這,對弈之人似乎有些生氣,他撫落了棋子,任由那名貴的棋盤摔碎在地。
“嘖。你怎麽總是跟我的收藏品過不去?”
大羅之主心疼了一下,不願去觸“嗔怒”的黴頭,但臨走前還是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分明是厲鬼,你卻偏要讓她成仙,會有怎樣的報應,你不該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