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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第15章】淒苦小孤女

  第128章 【第15章】淒苦小孤女

    被溫香軟玉撲了滿懷, 對方又是美名遠揚的晴雨姬,正常人不說心蕩神馳至少也會害羞一下,但久我蓮卻依舊神色平淡, 看不出絲毫的動搖。


    他一手攙扶著腳步不穩的少女, 一手持著折扇輕輕抵住了少女的櫻唇。


    微垂的眼簾總是顯得他輕淡而又溫柔, 對於剛剛經曆了恐嚇與驚嚇的少女來說, 他比晨曦時分推開窗戶看到的那片紫陽花海還要迷人。


    “姬君, 可還好嗎?”久我蓮將人扶穩,便微微退開些許,“受白川家主所托,我來帶您回去。”


    白川彩子的神色恍惚了一瞬, 隨即回想起眼下的情景,她終於反應過來眼前之人是平安京的傳奇陰陽師, 而不是千年後驚豔了她整個青春的少年。


    但對於白川彩子來說,二者之間並無太大分別。在第一眼見到久我蓮時,她便堅信他是勝也的前世,否則曾經的“故人”怎會一個個地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呢?

    “謝謝你來救我,久我君。”感到安心的白川彩子兩眼含淚,無盡的後怕與五味參雜的情緒堆積在心頭, 令她不由得哽咽,“真的,謝謝。”


    白川彩子情難自禁地抱住了久我蓮, 少女哭泣的模樣很美,眼淚沾染在長睫上,如振翅欲飛的蝶。


    本就是嬌襲一身病依舊能豔壓群芳的絕色女子,笑能晴雨,哭泣也能讓人心碎。


    久我蓮神色淡淡地站在原地, 任由白川彩子宣泄了自己的情緒,好一會兒,見她哭聲漸小,這才道:“姬君可還記得那妖怪的模樣?”


    “記得,他說他叫霧見川。”久我蓮恰到好處的體貼總能避免他人尷尬,白川彩子愛極了他這點,“是一隻由濃霧匯聚而成的妖怪,自稱忘川之子。”


    “霧見川沒有具體的形態,祂娶妻是為了在我身上明白思念與愛,說隻有這樣才能讓祂獲得行走人間的形體,不知道是真是假。”


    提到霧見川時,白川彩子麵上亦有厭煩,霧見川除了能讓她的美貌佚聞傳播得更廣以外,本質上與那些死纏不休的愛慕者沒有兩樣。


    想到《平安物語》中提到的霧見川,白川彩子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毫不猶豫地拋出了自己掌握的、最重要的一條線索。


    “久、久我君!”白川彩子有些不安地抓緊了衣襟,“忘川之子、忘川之子已經被汙染了,祂不可能再成為新的忘川了!”


    啊?這條情報一出,久我蓮當即一怔。因為白川彩子幾乎是喊出來的,所以躲在遠處的望凝青也聽見了這句話。


    霧見川已經被汙染了嗎?望凝青克製住翻看命書的欲望,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自己的影子。


    藏在竹內青子影子中的霧見川顯然也聽見了那句話,但卻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您怎麽知道霧見川已經被汙染了呢?”久我蓮感到了費解,正如他先前所說的,河流不像人類,祂們不會輕易死亡以及覆滅。


    “因、因為……”白川彩子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將自己從野史中知道的一切娓娓道來,“因為霧見川是黃泉子,祂在誕生後不久便被製成人柱,獻祭給了河流。”


    “將祂獻祭給河流本是為了讓祂回到忘川的懷中,但那條河流在十年前就因為大旱而枯涸了。”


    “可祂已經回歸了忘川。”久我蓮沉默了一瞬,又道。


    “是的。”白川彩子斟酌著語句,“祂回歸了忘川的懷抱,本應立刻取代忘川成為新的河流。但因為他不懂人世情愛,故而也無法承載此世全部的思念。”


    “那條枯涸的河流是他肉身與靈魂的載體,人柱的存在本也是為了這個。在河流枯涸之後,霧見川失去了載體,而祂所在的地方死了很多妖怪……”


    白川彩子說得有些含糊,因為她實際上並不清楚霧見川到底發生了什麽,野史中的記載十分模糊,隻有“大河涸,埋妖骨”這樣的訊息。


    有人推斷過霧見川許是遭到了怨穢之氣的汙染才會變成後來那個完全喪失形體與理智的怪物,但“霧見川”的具體地址究竟在何處?千年後依舊沒有答案。


    “我無法告訴你我的情報是從哪裏來的,但是請你相信我。”白川彩子認真地望著久我蓮,這般道。


    久我蓮聞言,笑了笑,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反而溫聲轉移了話題:“姬君,我等需要盡快離開此地,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白川彩子並不害怕,她對久我蓮的實力有著近乎盲從的相信。這可是名垂青史的大陰陽師,就算霧見川真的出現,最終也一定會敗在久我蓮的手底下。


    然而,望凝青知道來到這裏的久我蓮其實已經是強弓末弩,他的確靈力強大、天資出眾,但這不代表他出入黃泉能如出入自家後院一樣從容。


    “都聽久我君的。”白川彩子說著,麵上終於露出了笑影,“久我君是如何找到我的?”


    “白川家主給了我一根姬君的頭發。”久我蓮沒有提及自己與另一位女孩同闖八重地獄的艱辛,輕描淡寫地帶過了自己的不易。


    “彩子隻是沒有想到,久我君竟然能從這麽多朵花中找到我……”白川彩子有些感動地說道。


    望凝青眼見兩人漸漸遠去,身旁的霧見川卻還在思考先有蛋還是先有雞,不由得有些著急。


    “喂。”已經利用完霧見川的竹內青子很快暴露出惡劣的本性,也不屑於繼續扮演白川彩子,“你的新娘要跟人跑了,你不去追嗎?”


    陰影扭動了一下,隨後朦朧朧的白霧溢散而出,凝聚成一個人形。


    “為什麽要追?那又不是我的新娘。”霧見川虛虛地攏著望凝青,“我不想跟那個人打架,他身上有很濃重的非時香果的氣息。”


    望凝青突然有了不詳的預感,道:“那個就是你的新娘,晴雨姬白川彩子。我剛剛隻是冒用她的身份騙你而已。”


    “可是,你懂得愛,還說可以教會我愛。”霧見川其實並不在乎新娘是誰,祂要的是忘川口中能讓他明了愛為何物的人,“而她不知道,她說沒辦法教我。”


    “那是她騙你的。”望凝青耐心地勸道,“你剛剛也看到了不是嗎?她從彼岸花變成了人,是愛觸動了她,讓她擁有了形體。”


    “我知道。”霧見川有些困擾,一五一十地道,“但她說自己不是晴雨姬而是晴雨姬的影子,還說自己沒辦法教我愛是什麽,所以我覺得她應該不是晴雨姬。”


    望凝青:“……”不愧是你,惡德氣運之子。


    望凝青是萬萬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麽一番因緣,靈貓也曾提醒過,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和以往的氣運之子不同,惡德氣運之子是會反過來陷反角於不利之地的。


    淬不及防被坑了一下,望凝青也沒心情去向霧見川解釋晴雨姬是一個人的名號而不是一個可以隨時換人的職位,她轉身跟上了久我蓮和白川彩子。


    經曆了上一世的輪回之後,望凝青偶爾可以捕捉到一點入戲的感覺。如今,竹內青子那仿佛淬了毒一般的憤怒便在安靜地燃燒著。


    嫉妒、憎恨、心有不甘。這些陌生的感情雖然熾熱卻太過撕裂,一如當初她麵對自己的弟子一般,有種沉在水中的隔閡與遲滯之感。


    毒蝴蝶停留在少女的指尖,翅膀輕顫。這兩隻毒蝴蝶通體漆黑,那抹黑卻泛著一絲流轉的紫芒,看上去如同融化的瑪瑙或黑耀。


    “殺了她。”少女輕吻自己的手背,看著蝴蝶振翅而飛,頓時彎唇露出一個惡意的笑。


    從人間闖到八重地獄的盡頭非常困難,但從黃泉的盡頭重返人間卻很簡單。往生路鋪陳在眾生的腳下,無需重入地獄便可離開常世之國。


    以忘川流水為路,久我蓮準備將白川彩子送到盡頭,讓龍神或白犬護送她回白川家,之後他還要去尋一個人。


    雖然他的擔心可能有些多餘,但這黃泉中還有他的牽掛。


    久我蓮思考了很多,黃泉、霧見川、天皇的委托、紅蝶印記與藤原中宮,還有那個揣摩不透的神秘少女,這些顧慮滿滿當當地塞滿了他的心髒。


    “久我君,我……”一聲夾雜著輕顫的呼喚喚回了久我蓮的神思,他回頭,卻正好看見白川彩子麵色慘白、緩緩倒下。


    一隻上下翩飛的黑色蝴蝶從白川彩子的衣領中飛出,空氣中頓時彌散開一股令人昏沉的香。


    這不可能。久我蓮瞳孔驟縮,連忙抱住白川彩子軟倒的身體,她佩戴著“邪物不侵,誅邪退散”的禦守,怎麽還會被黃泉中的妖怪傷到?

    久我蓮試了試白川彩子的呼吸,給她貼了一張“止”字白符維持眼下的生命狀態,暫時遏製了毒素的傳播。


    做完這些,久我蓮彈出一道靈力擊墜了那隻黑色蝴蝶,他撿起蝴蝶的殘骸,撚弄了一下翅膀,瞳孔微微一深。


    不是妖物,不是邪魔,隻是一隻來自人間的蝴蝶。


    一隻被複仇的毒汁浸染了皮囊與骨,執著行走在錯誤的道路上、不願回頭的蝴蝶。


    它就在這裏,她就在附近。


    ……


    白川彩子剛剛倒下,望凝青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她很清楚久我蓮的能耐,並不想被抓個現行。


    之後的故事發展在命書中有記載,久我蓮會帶著奄奄一息的白川彩子進入常世之國尋找醫藥之神少彥名命,白川彩子不僅被治好,還在調養期間用千年後的知識得到了少彥名命的好感,跟著少彥名命學了一些醫術。這期間,久我蓮和少彥名神擊退了前來尋找新娘的霧見川。


    在白川彩子暫居常世之國的時間內,久我蓮和彩子的距離也在拉近,彼此建立了信任和理解,為日後埋下了鋪墊。


    白川彩子重返人間之時便是她大放異彩之時,依靠著從少彥名命這裏學來的醫術加上未來的知識,在疫病傳染開前便做好了防疫措施,獲得了大禦所的表彰。


    之後,她又以熟識華夏文字以及漢文著作而在女房中樹立了才高識廣、文采斐然的形象,一時間風頭無量。


    相比之下,竹內青子的人生便越發晦澀陰暗,行事也越來越偏激,不計後果與代價,最終淒慘地死在同樣瘋魔的霧見川手下。


    不過話說回來,霧見川到底是怎麽瘋魔的呢?望凝青沉思,然而很快她便控製住自己不要深想,因為這段故事與竹內青子無關,逾距便代表了崩盤。


    要盡快返回人世,然後假扮成被妖怪襲擊而昏迷的模樣。望凝青心想。


    久我蓮和白川彩子沒有準時返回人世,白川家主便以為他們已經遭遇了不測,倒是陰陽寮中的妖怪還能感知到久我蓮的生命氣息,這才沒讓局勢變得更加混亂。


    白川彩子待在常世之國的這段時間就是竹內青子的主戰場。


    名門貴女離家數月不歸是絕對不行的,就算最後有久我蓮做擔保,世人也會惡意揣測這段時間內晴雨姬遭受了什麽。


    對於最為在乎家族聲望的白川家主而言,這幾乎是觸碰到他的死穴。所以這段時間內,他一定會讓竹內青子假扮白川彩子,以此瞞天過海。


    而對於竹內青子而言,她以為自己已經得手,正為了能夠徹底取代白川彩子而狂喜不已,幾乎不考慮體弱多病的白川彩子能活下來的可能性。


    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望凝青分析著竹內青子應有的心裏,一腳踏入了冰冷的忘川之中。


    然而,她卻沒能走掉,一股水流化作繩索捆住了她的腳,拉扯的力道創傷了還未好全的傷口,讓竹內青子堪稱狼狽地摔進了河川。


    望凝青迅速抬手捂住口鼻避免嗆水,正想低頭去看那纏住自己腳踝的“繩索”,一雙手卻不容拒絕地環住了她的腰。


    “你要去哪?我的新娘。”


    熟悉到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在耳畔回響,望凝青猛然回頭,卻撞進了一雙琉璃般澄澈剔透的灰黑色眼眸。


    銀白色的發,琉璃色的瞳孔,同樣輕淡俊逸的五官麵容,卻因顏色的不同而融入了冰雨般涼冷的質感,處處顯露出非人的表征。


    “我的新娘。”與那位總是垂眸淺笑的大陰陽師不同,眼前的人更習慣直淩淩地看著別人,那雙過於剔透的眼眸透著一絲孩童般的純粹以及殘忍。


    他穿著銀白色的狩衣,卻怎麽看都不像是降妖除魔的衛道者,反倒像是偷穿了神官服飾的狐仙,欲蓋彌彰的遮掩,還顯得有些不太認真。


    一模一樣的長相,略顯年少的少年身姿,若說久我蓮就像一杯茶湯澄澈的茗茶,那眼前人便似冬日時分綴滿冰淩與絮雪的枝椏。


    “……”水裏無法說話,望凝青隻能被身後人抱著,從懷中抽出了袖花。


    “這不是我真正的形體,是我照著那個人的模樣幻化的。”冰雪一樣透著非人奇異之美的少年交了底,態度甚至堪稱乖巧,環抱少女的手卻沒打算鬆開。


    “現在我有形體了,你可以擁抱我。”


    他抓住了她緊握袖花的手,不容拒絕地掙開袖花、穿入她的指縫:“可以與我十指相扣。”


    “用眼睛——”他強迫她偏轉過頭,直視她被怒火點燃的眼眸,“向我傳遞愛意。”


    他偏頭,用微尖的精靈耳與她耳鬢廝磨:“對我傾訴愛語。”


    最後,他俯身將嘴唇貼在少女的後頸,不帶任何狎昵之意,隻是單純地貼著:“我也可以親吻你了。”


    “所以,我的新娘。”做完這一切,他抬頭,露出了絕對不可能出現在久我蓮臉上的、純真燦爛的笑容。


    “你可以告訴我愛為何物了嗎?”


    望凝青沉默地望著眼前閃閃發亮的生物,朝著他溫柔一笑,比口型道:鬆手。


    捏了一個跟久我蓮一模一樣殼子的霧見川眼睛一亮,乖乖鬆手。


    下一秒,眼前的少女瞬間抽出腰間的太刀,一刀砍了他的頭。


    ……


    望凝青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雖然白川彩子是靈貓口中那個對她懷有惡意的惡德氣運之子,但真正克她的氣運之子沒準是久我蓮。


    想想吧,如果她跳下三途川後沒遇見久我蓮,她就不用被迫扮演白川彩子,不用勇闖八大地獄,不用遇見霧見川這個愣頭青。


    她扮演的是竹內青子,沒有任何演技破綻的竹內青子。但同樣的人在不同的境遇下相遇相識,最終給人造成的印象也會有所不同。


    比如霧見川,原命軌中他對竹內青子而言完全就是陌生可怕的黃泉鬼神,是覬覦晴雨姬美貌、實力深不可測的大妖。


    而對霧見川而言,竹內青子是一個不識好歹的人類,總是給他的新娘找麻煩。


    至於那副和白川彩子相似的容貌?抱歉,在他眼裏人類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沒有多大不同。


    是她胡亂說話的過錯嗎?望凝青想了想,又忍不住搖頭。


    竹內青子的性子注定她不會放過任何可以利用的人或事物,她在那種情形下說那種話是很正常的,霧見川不會是第一個被利用的,更不會是最後一個。


    ……所以果然還是要怪久我蓮多管閑事地救人嗎?


    “變回去。”望凝青找回了袖花,此時正把袖花抵在霧見川的脖頸上,威脅他變回灰霧。


    “不要。”長相酷似久我蓮的少年乖巧地側臥,任由刀劍加身也不改色,“我喜歡這個殼子,我就要長這樣。”


    不知道是不是雙生子之間的天賦感應,霧見川在幻化出如今的形態後便對這具殼子格外的鍾情,或許是潛意識裏覺得自己應該長成相似的模樣。


    “隨便你。”望凝青收回短刀,站起身冷冷地道,“但是不要妨礙到我,不然我一定會想辦法殺了你。”


    霧見川本體是灰霧與水,就算望凝青將他砍成兩半也於事無補,好在他對“新娘”格外聽話,望凝青這才得以暫時控製住他。


    現在,望凝青已經離開了黃泉,好消息是她所在的地方距離白川家並不遙遠,周圍也沒有人。壞消息是,霧見川也跟著來到了人間。


    “不要讓人類看見你,這點不需要我提醒吧?”


    望凝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竹內青子如今的模樣淒慘到說是被妖怪抓走都完全可信,但她要扮演一個自己從龍潭虎穴中跑回來的無辜少女,除了淒慘以外還要令人同情。因此她放下了高束的馬尾,用袖子沾了些水擦洗自己的臉頰,準備得差不多了這才朝著白川家進發。


    還指望著新娘教會自己什麽是“愛”的霧見川根本不敢反駁,徑自躲到了竹內青子的影子裏,看著她倒在白川家不遠處的樹林裏。


    沒過多久,竹內青子就被已經找人找到瘋了的家丁給發現了,立刻上報了家主。


    得知回來的是竹內青子而不是白川彩子時,白川家主又氣又惱,但最後還是下令封口,讓侍女好好照顧昏迷不醒的竹內青子。


    “為什麽要在這些人麵前隱藏自己呢?”霧見川不是很能理解竹內青子的行為,“明明對你來說,他們都可以輕易被殺死。”


    躺在柔軟床褥中的望凝青沒有第一時間接話,她醞釀了一下情緒,試圖找到那種入戲時的觀感。


    剛剛從地獄回來的竹內青子,或許也想說說心裏話,哪怕聆聽的人是隻妖怪也無所謂了。


    “我的父母,死於兩個家族之間的領地討伐。”


    “父親戰敗了,準備切腹自殺,為了不讓母親和姐姐受辱,他殺了母親和姐姐,而我偷了他的刀,悄悄逃走了。”


    “我看著家族敗了,人都散了,覺得自己簡直是這天底下最悲慘的人了。但等到走出領地後才發現,我居然還算好的,至少能吃飽。”


    “有那活活餓死的小孩在下葬,就一把骨頭了,捧著他的人餓得沒力氣了,走了幾步,摔了,那骨頭架子就散了。”


    “我很怕變得跟他們一樣。”望凝青閉了閉眼,竹內青子曾經經曆過的恐懼以及絕望就像飄揚在風中的絲。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沒有食物過腹,沒有華服包裹,甚至於沒有地位支撐,很快就會如開得燦烈的櫻花般零落。”


    平民因凍餓而死,貴族因尊嚴而死。無論高低貴賤,各有各的苦果。


    “我絕不要變成他們那樣,因為我想活。不僅要活,還要好好地活。”


    這就是竹內青子的想法,哪怕去偷去搶,變成一個自私自利、無惡不作的匪徒,她都要過好這一生。


    “我不明白,這也能算是‘愛’嗎?”霧見川記得執著也算是愛。


    “誰知道呢?”望凝青更深入地分析完竹內青子的思想,熟練無比地過河拆橋,“忘川給你找的新娘現在在常世之國,你快回去找她。”


    冰霧一樣的少年搖了搖頭,不知為何,他的心微妙地觸動了一下。


    他模仿著少女的語調,說出了自己的過往。


    “我是被一群和尚獻祭給河流的孩子,他們給我取名為‘霧見川’,因為三途川被大霧籠罩。”


    “他們相信,取一個相近的、有指代的名字,就可以與神靈產生共鳴,而他們也將我當做神子一樣養大。”他歪了歪頭,“好吧,也沒有養得很大。”


    “然後,我被做成了即身佛。”霧見川並不知道自己說出的話語是何等的可怕,他隻是嚐試將自己的過去分享給她。


    “就是塞進銅佛像裏,用火燒,最後將佛像沉進河裏,就會變成‘人柱’了。”


    “很疼。”他用抱怨的語調,“太疼了,而且一直死不掉,所以我不想要那具形體了。”


    竹內青子敏銳地抓住了關鍵點:“那為何現在想要了呢? ”


    “因為父上。”少年輕輕靠了過來,將頭枕在望凝青的膝蓋上,“父上說好與不好永遠是等價,這世上有多強烈的疼痛,就有與其等價的幸福與快樂。”


    “有時候,短短一天的愛的回憶,就足夠人熬過你所說的,櫻花般短暫而又苦難的一生。”


    “真想看看啊,不是嗎?就像群星隕落之地的星星一樣,而我最喜歡星星了。”


    他述說著自己的願望,帶著一點天真的憧憬,輕闔眼瞼的模樣如稚子般寧靜安詳。


    “哪怕隻有一天,也真想感受一下與那疼痛同樣強烈的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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