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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第19章】天道眷顧者

  第319章 【第19章】天道眷顧者


    在之前幾次的對決中, 柳真向來都是等別人出手後再進行反擊的人,他除了在和楚芙兒對戰時拔劍以外,其餘時候都是用八卦掌或者劍鞘來解決對手。


    然而到了望凝青這裏, 他卻主動發起了攻勢。太極劍勢注重形意,得自然之大道, 所以柳真上手便是一擊取自飛禽意向的“雪鶴穿雲”。


    那冷刃劍尖上的一點雪光瞬息而至, 劍刃卻似乎分化出四道虛影, 這便是太極劍意中的“四分虛實”。


    同樣的劍法,由別人使來便顯得綿軟無力、木訥匠氣,但從小修習太極劍道的柳真一招一式都在詮釋著氣力之美, 可謂是鬆沉自然,勁力順達。


    但是柳真的劍意騙不過望凝青,她幾乎是瞬間就分辨出了虛影中的實劍, 劍刃自下而上撩起, 兩柄劍刃在格擋相觸的瞬間發出“錚”的一聲輕鳴。


    望凝青感受了一下劍上傳來的力道, 正如楚芙兒所言, 柳真的劍並不強勢,哪怕相撞也透著一股綿意, 似是將“纏”字訣發揮到了極致。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望凝青抽身後退,柳真果真立刻像一尾遊魚一般纏黏了過來。他的步法很漂亮, 是一套遊身步, 可以時刻緊貼著對手,令其難以脫逃。


    劍乃短兵之祖, 近搏之器, 隻要能一直保持遊走近身的優勢, 基本就已經贏得了大半。


    但是對於同樣持劍的另一人來說, 這同樣也是優勢,這個時候拚的就隻有隨機應變的能力了。


    望凝青劍術卓絕,但安青瓷這具身體卻是體術和弓術更加優秀,否則也不能看了幾場比賽,就將柳真的八卦掌學了個七七八八。


    望凝青沒有催動靈力,而是拔劍迎上了柳真的劍刃。他們之間雖然差了一個大境界,但在不使用任何靈力的情況下,身體素質卻是旗鼓相當的。


    “雪鶴穿雲”沒能擊中目標,柳真也並不惶急,他眉眼淡然,卻是轉刺為纏,劍刃順勢下劈,便是一招“白鷺啄溪”。


    “錚”地一聲輕響,柳真的劍再次被望凝青別開,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柳真的應對依舊圓融如水,沒有絲毫破綻。


    他的所有劍招都是連貫的,仿佛用出這招的瞬間便已經想好了下一招要用什麽,對手的招架也在預料之內,這種預判賦予了他的劍勢連綿不絕、生生不息之感。


    哪怕將柳真的劍擊偏,他也會借著這股偏移的力道璿身而返,變換出其他劍勢,而不會像別人一樣出現錯愕或者僵滯,這便是太極的意境,“圓融”。


    “果然,如果不動用靈力的話,安青瓷也無法破開那麵寒水嗎?”台下觀戰的人竊竊私語,他們將安青瓷代換成自己,也鮮少有人能生出破其劍勢的自信。


    “煩死了!”在一片細碎的交談與“觀棋不語真君子”的矜持旁觀中,楚芙兒不知怎麽想的,爬上了演武場邊的一棵樹,大喊道,“青瓷!幹掉他!你可以的!”


    “喂。”旁觀的內門弟子簡直驚呆了,“你快下來,長老們可還在看著呢!”


    長老們的確在看著,外門大比上很難得才會出現如此精彩的對決,聽見楚芙兒的助威呐喊,其中一位便忍不住哈哈大笑:“這小姑娘真有活力,年輕就是好啊。”


    “她的刀法不錯。”一位剛剛認真觀看了楚芙兒比試的長老評論道,“歲嶽,要考慮一下收徒嗎?”


    名為歲嶽的長老想了想,很是心動:“看小姑娘的意思吧,我那裏畢竟是大老爺們兒居多,一群糙娃子,怕是會讓她受委屈。”


    “再委屈也不會比——”另一位長老非常瘋狂地想要說些什麽,但到底還是艱難地把衝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總之,你還是很會教徒弟的。”


    沒錯沒錯。幾位長老連連點頭,比起某位知名不具以劍聞名的太上長老,他們可都太會教徒弟了。


    “倒是這位金丹期的小友,就是那位觸發冶劍場傳承的天驕了吧?”長老們看著同樣沉著應對柳真攻勢的安青瓷,道,“似乎沒見到她展示自己的劍術,莫非……”


    長老們話音未落,也不知道安青瓷是不是聽到了楚芙兒的喊話,頓時放棄了被動的格擋,開始轉守為攻。


    她劍刃橫掃,帶起一陣刺裂的刃風,柳真心裏咯噔了一下,沒有選擇用劍去招架,而是猛然下腰避開這一劍,順勢後翻遠離了安青瓷的攻擊範圍。


    “咦?”本想說安青瓷莫非不精於劍術的長老突然坐直了身子,身體微微向前傾,“這是……?!”


    隻見安青瓷踏步上前,衣袖翻飛,她步伐如雲,身如飛鶴,用的居然不是太虛道門記載的任何一種步法。


    比起修士,她的步法更像一個俠客,但是讓人感到意外的是,她的身法居然和太極遊身步一樣,都有一股子源於自然的“形意”。


    “那是什麽身法?我竟然從未見過。”書典長老奇道。聽她這麽一說,眾長老們也覺得有些驚奇,因為書典長老雖然修為境界在一眾長老中屬於偏下遊的層次,但她熟讀百家經典,閱遍天下絕學,就沒有她沒見過的流派與術法。所以,書典長老說沒見過,那就證明這種身法的確是從來都不曾在修真界中出現過。


    “莫不是得了上古的機緣與奇遇?”有長老猜測道。


    “上古的機緣,能留存於世的,大多都演變成了各派的典藏。”書典長老一口否決,“若是如此,我不可能認不出來。”


    方才發話的長老表情訕訕,質疑誰都不要質疑書典長老的博聞廣識,那可是一座會自主行走的典籍寶庫。


    “總不能是自創的吧……?”長老們轉念一想,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然而下一秒,隻見一身白衣的少女踏風而起,身形倒掛於空,劍刃猛然下劈,竟是斬出了一道清湛的月弧。


    柳真見勢不妙,立時催動靈力支起了一麵屏障,然而他那宛如寒水的太極道義卻無法化開這道月弧,隻能任由月光灑在粼粼的湖麵之上。


    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下一瞬,自空中落下的少女竟是接連斬出了十二道劍,一劍比一劍圓融,一劍比一劍強悍,劍風斬落在柳真的防禦上,竟發出金石之響。


    那層層遞進的壓迫與威勢逼得人喘不過氣來,直到最後一劍劈出,一輪澄黃皎皎的圓月竟隨著那劍光顯現,虛影一樣在所有人的眼中停留了幾息不散。


    而隨著最後一劍的斬出,柳真的屏障徹底破碎,他堪稱狼狽地摔到了一邊,若不是少女的劍在最後偏移了些許,他或許已經被切裂成了兩半。


    “明月。”書典長老微微一怔,“那是十二月相。”


    一旁觀戰的弟子也看出了安青瓷的十二道劍幻化出的月相,直到少女的身影翩然落在擂台上,他們才回過神來。


    感受到心肺間隱約傳來的痛楚,眾弟子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竟然緊張到忘記了呼吸,都沉浸在那十二劍迫人的威壓之中。


    勝負已分了嗎?眾人有些茫然地想到。


    “不愧是安師姐。”柳真掙紮著從地上爬起,苦笑,“按理來說,我已經輸了。但我還有一劍,想請安師姐賜教。”


    望凝青神色不動,微微頷首。得了她的許可,柳真也深吸了一口氣,二指撫於劍身,指尖亮起了靈光。


    柳真將所有的靈力灌輸在了劍刃上,一掃而出,整片擂台竟在這一瞬間被籠罩在一片粼粼的水波中。


    “劍域!”有較為識貨的弟子倒抽了一口冷氣,“竟然已經修出了屬於自己的劍域。”


    這一屆的外門弟子都是怪物嗎?渺滄看著台上的對決,雖然柳真的劍域稍顯稚嫩,但可以窺見他的道蘊。隻要柳真道心不移,他未來的成就至少不低於合道期。


    “這是我家族傳承的六十四道劍訣,我是家族中唯一練成第六十四式的子弟。”柳真眉眼靜如深水,那股子人淡如菊的寧和更顯氣質幽邃。


    “上善若水訣第六十四式,萬川歸。”


    ——天下莫柔弱於水,水之道,廣不可及,深不可測,長極無窮。而天下之水,莫大於海,萬川歸之,不知何時止而不盈。


    你能斬開一麵寒水,但你能斬開一片大海嗎?柳真橫劍直掃,他慣來柔和的劍勢在這一刻化作了奔湧而來的浪濤,宏偉壯闊,竟有毀天滅地之威能。


    然而,直麵大海的少女依舊靜謐如畫,她不動如山,心卻似乎沉浸在一種玄而又玄的境界中。


    ——“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她的一生,那位雲中仙的一生。


    “隨心而為,為無悔而拔劍。你怎知,那不是雲出岫的逍遙之道?”


    就在眾人以為海浪即將把少女淹沒的瞬間,望凝青終於動了。


    她縱身飛起,如騰雲之鶴,柳真的寒水劍域在她腳下寸寸崩毀,隨即山川林立,飛鳥淩空。她行於山海之間,淩然九霄之上,如青雲出岫。


    她翻轉手腕,一劍刺出,這一劍卻不再有十二月相那般盛大而又輝煌的劍光,劍刃上的光芒被凝縮成極細的一線,比發絲還細。


    然而,就是這一線細到極致的白光,卻讓柳真一陣心驚肉跳。仿佛剔除了所有的蕪雜,隻留下最純粹也最直白的“切裂”之意。


    那樣純粹的劍意,不像是安青瓷的劍啊。柳真心想。他不會知道,那是屬於一位女子的一生,而那純粹的“切割”之意,來源於她的知己。


    雲中仙將知己寫進了自己的一生,望凝青將雲中仙的一生寫進了自己的劍。


    “分水。”


    那細如牛毛的白光如靜謐的月華,卻能將眼前阻礙的一切盡數切裂。宏偉的海浪,擋路的礁岩,那一絲細線,從千古寫到了今天。


    “叮當”,滿身冷汗的柳真捂住自己的手臂,他的劍從劍尖自下,被整整齊齊地切裂成了兩半,若不是他在最後關頭鬆手,他的手臂恐怕也會被一並切裂。


    “我輸了。”柳真釋然地呼出一口氣,他話音剛落,眾人便是一聲驚呼。


    負責裁判的外門長老低頭望去,隻因擂台竟分裂成了兩段,中間是一條極細的分割線。


    那切割麵平整、光滑,仿佛本就是如此,恐怕連築成擂台的石頭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什麽時候被分割成了兩半。


    外門長老驚出了一聲冷汗,揚聲道:“……外門,安青瓷,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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