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第20章】天道眷顧者
第320章 【第20章】天道眷顧者
望凝青勝出了比賽, 剛站在長老們的麵前,就有一位長老迫不及待地問道:“方才所用的,是你自創的劍法?”
望凝青微微一愣, 抬頭,便看見一位女性修士目光灼灼,仿佛要將她燒出個窟窿來:“是。”
此話一出, 眾人嘩然, 不管是內門弟子還是外門弟子,他們剛才還在激烈地討論安青瓷的劍招是出自哪個流派,卻萬萬沒想到, 這竟是她自創的。
“這怎麽可能呢?”某位長老顯然無法相信, 用手指捏了一個米粒大小的間距,“你才那麽小,莫不是生而知之的劍道奇才?”
他的質疑才剛出口,方才問話的書典長老已經不耐煩地把他推到了一遍,繼續追問道:“你這套劍法包括了步法、劍式、劍域,取意應當是‘自然’。”
“而你這套劍法中采用了許多自然的形意, 劍域為山林, 步法為飛鳥, 劍式為明月……”書典長老滔滔不絕地數了一遍,反問道, “對否?”
望凝青笑了笑, 書典長老說對了大半:“如您所言, 的確采用了許多自然的形意,但取意並非‘自然’, 而是‘逍遙’。”
雖然望凝青記不得大部分過去了, 但有些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不會被時光抹去, 它們銘刻在她靈魂的深處,在她出劍的瞬間如蟬鳴般鼓噪。
“逍遙?”書典長老想了想,覺得方才那套劍法的確有點韻味,但“逍遙”的真意可沒有那麽簡單,“但在你的劍裏,我隻品到了‘出世’,尚且沒有‘入世’之道。”
“的確如此,瞞不過您的慧眼。”望凝青恭維了一句,道,“因為這套劍法還有最後一式。”
“最後一式?”書典長老眼睛一亮,她是個徹徹底底的書癡,否則也做不到將各派經典絕學如數家珍的境界。
“正如您所言,這套劍法的步法為‘飛鳥渡’,十二道劍名為‘望月’,劍域為‘離世俗’。”望凝青並不介意將自己劍法的精髓告訴他人,“方才那一劍名為‘分水’,紀念一位心性純粹、一心為劍的知己。而望月劍則來自一位長輩,人生悲歡離合一如陰晴圓缺,故名‘望月’。”
“但是還有一式,劍平天下意,滌蕩四海心,取自一位為天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故人,故名‘無悔’。”
望凝青也是在最後關頭才模模糊糊地回憶起一些屬於“雲出岫”的記憶。雖然不多,但也足夠了,足夠她在和柳真的對決過程中,完成這套劍法最後一式的謄寫。
雲出岫的一生,都在為無悔而拔劍。她是一朵流離人世的輕雲,那些江湖中複雜的人心糾葛與情仇恩怨,與她而言都不過是過眼而不入心的雲煙。
“原來如此,生於世外,終於紅塵,然而此心依舊如同分水之劍,從來無悔。”書典長老眼神複雜地呢喃著,她有些難以想象,這竟是一位十八歲的少女悟出來的劍式,“靈魂不為生死所困,逍遙不為情愁而折。哪怕行於紅塵,也如在遠離世俗的山林間與飛鳥同渡。這的確是逍遙之劍。”
望凝青微笑,倒是沒想到書典長老能讀懂自己。
書典長老看著少女那張明麗秀致的臉,隻覺得心裏癢癢,忍不住出聲道:“你可要拜我為師?”
“師妹!”不等望凝青回答,其他長老已經驚叫出聲,另外兩名女長老也連忙伸手拉住衝動的書典長老,滿臉“算了算了”,“師妹,別衝動,還沒開始擇撿呢!”
自家人知自家事,雖然劍尊隱居太虛道門的事情在修真界中隻有少數大能知曉,但宗門內誰不知道那個特別不擅長教徒弟的太上長老指代的就是劍尊?雖說他們與劍尊的大弟子玄微上人以平輩相稱,但他們的上一輩可不敢自詡是劍尊的同輩。搶劍尊一脈早已定下的弟子,這還想不想活了?
“師妹,那孩子是天生的劍道之子,而你修的多是雜學。這、這,這道不同,不相為謀,豈不是誤人子弟了嗎?”
其餘長老苦口婆心地勸著,但書典長老仍舊有些不甘心。
她雖然是個書癡,但本身卻眼光極高,所以這麽多年來都沒收過徒弟,難得出現個有眼緣的,卻偏生是玄微上人定下的弟子。
外門大比落下了帷幕,之後便是所有外門弟子都心心念念的收徒儀式,有些人運氣好,會同時被好幾名長老選中,運氣不好,則進入內門的機會都沒有。
而這一次的外門大比,表現優異的弟子可以直接進入內門,其中便有安青瓷、柳真、楚芙兒,以及從大比結束後就一直垂頭沉默的安如意。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兩名表現不錯的煉氣弟子也被選中,同樣得以進入內門。但就算是內門弟子,有師父引進門和沒師父引進門,那也是有很大差別的。
有師父帶著的內門弟子不僅每個月可以領到份例,還可以從師父那裏得到指點和體己,手頭自然比那些沒有師父的弟子要寬裕許多。
而沒有師父的內門弟子,雖說也算在內門之內,但上的同樣是大堂課,而且凡事都要靠自己。萬一與人發生了矛盾衝突,也沒有師父為自己出頭。
同理,即便拜入了某位大能的門下,徒弟和徒弟間也有親屬之別,普通弟子比不過入室弟子,更別提親傳了。
正式開始收徒時,楚芙兒接過了刀修一脈歲嶽真人的橄欖枝,而柳真遵循了家族的安排,進入了少陽一脈,和渺滄一樣成為了掌門的弟子。
而令人意外的則是安如意,她拒絕了一位元嬰長老的相邀,沉默地站在一旁。許是認為自己既然學了玄微的劍,便不好再另投他人,哪怕玄微不收她。
其餘長老陸陸續續地選中了自己心怡的徒弟之後,便輪到了修為最高的玄微上人。
托安如意鍥而不舍地討要玉佩的事跡,不管外門內門,都知道玄微上人準備收安青瓷為徒。
而在這次外門大比上,年紀輕輕便自創劍法的安青瓷無疑是擊碎了所有質疑的聲音,用實力證明了自己。如果她不配成為玄微上人的徒弟,還有誰配呢?
修真界遠離世俗,少了些人心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但強者為尊的生存理念卻變得淺顯直白了起來。
玄微上人從上座站起身,他拾級而下,朝著安青瓷走去。當他經過安如意的身前時,一直強自摁捺自己的安如意徹底繃不住了,她用力低頭,紅了眼眶。
然而,玄微上人沒看見,也或許是看見了,但沒有表現出在意。他仍舊那般冰冷,宛如雪鑄的骨肉裏塞了一抹不存於世的魂靈。
“你可願成為我的徒弟?”玄微上人朝著望凝青伸手,望凝青低頭,隻見玄微上人的掌心中躺著一塊精致的玉牌。
那是早已雕刻好的太虛道門內門弟子銘牌,隻等安青瓷打上自己的魂印。可見玄微上人當初的承諾並不是隨口一說,他的確有付諸實際的行動。
然而,望凝青不知怎的,定定地看著那塊銘牌足有三息。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會一口應下時,望凝青卻突然抬頭,毫不避諱地直視玄微上人的眼睛。
“仙上,一年前您曾於徒水答應會收我為徒,然而我心中有一個疑惑,一直想問您。”望凝青平靜道,“您是因為那枚玉佩,才決定要收我為徒的嗎?”
沒有人想到安青瓷會這般詢問,她話語中字裏行間流露出來的疏離之意,讓眾弟子和長老都生出了幾分不詳的預感。
玄微上人垂眸看她,半晌,才冷淡地開口道:“是。”
“如果沒有玉佩,您不會收我為徒?”望凝青繼續追問,“不管持有玉佩的是誰,您都會收他為徒?”
玄微上人仍舊淡然,卻是放下了拿著弟子銘牌的手:“是。”
“原來如此。”望凝青沒什麽溫度地勾了勾唇角,她站在渡劫期修士的身邊,氣勢卻絲毫沒有矮人一截,“您看見的是持玉佩的人,而不是安青瓷。”
話說到這一步,便已經算是圖窮匕見,任誰都看得出來,安青瓷並不打算答應玄微上人。
“……你不想當我的徒弟?”似乎是有些意外,玄微上人離散的眸光這才凝聚了些許,並切切實實地落在了望凝青的身上,“為何?”
“我的劍術,我的大道,我的品性,我的想法,您全然不在意。”望凝青直白地戳穿了這一點,“這一年,我本以為您是想考察我,但其實,您根本就不在意。”
“若是如此,要這有名無實的師徒緣分又有何用?甚至在別人看來,我是盜人仙緣的賊子。”望凝青睨了猛然扭頭看向她的安如意,輕笑。
“雲紋劍徽佩本不是我的,但是陰差陽錯下,它落到了我的手中。”望凝青饒有興趣地反問道,“他人說我盜人仙緣,但我從未放在心上,也不在意他們怎麽說。”
外門弟子中,不少附和安如意而指責安青瓷盜人仙緣的人都尷尬地移開了視線,甚至生出了幾分小人作祟卻不被當事人放在眼中的羞憤。
“但您的想法,我有些在意。”望凝青一瞬不瞬地凝視著玄微上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您認為,我有錯嗎?”
“……”玄微上人平靜地回望著她,卻是沉默,沒說錯,也沒說沒錯。
他的沉默十分古怪,以至於整個禮堂都沉浸在這種幾近窒息的氛圍中。但他沉默的時間久了,就連長老們都開始感到了意外了。
內門弟子都知道,“仙緣”是奪不走的,難道玄微上人身為渡劫期修士,以他的思想境界與道心,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這明明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隻要回答“你沒錯”,隻要有了這個台階下,安青瓷也不會拒絕玄微上人的邀請的。
眾人都想不明白,他們都覺得玄微不該沉默,但事實上,玄微就是沉默了。他以一種令人難堪的態度,回應了即將成為他弟子的天之驕子。
“……我明白了。”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眾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安青瓷才謙和地鞠了一躬,主動後退一步,“感謝您的厚愛,但我想,我應當有自己的路。”
眾人眼見著安青瓷拒絕了玄微上人,心中震動,大為不解。然而這一切卻都在望凝青的預料之中。
玄微上人當然會沉默,因為他一旦回應了安青瓷,便算是直接承認了玉佩的歸屬,同時也將安如意打入了無底深淵。
望凝青不知道玄微上人為何在意安如意,但既然對方是送上門來的把柄,她為什麽不好好利用?反正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拜玄微上人為師。
“既然如此,玉佩我不會歸還,但‘仙緣’卻可以物歸原主。”望凝青朝著安如意微微一笑,再次鞠躬道,“請您考慮一下收玉佩的原主人為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