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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番外:周婉昀(四)

  第123章番外:周婉昀(四)


    “雲先生,我送您回去吧。”


    周婉昀緩緩起身,看著學堂大門前站著的一人,他撐著傘,又一次回來,是為了送她回去。


    身上還是那件濕漉漉的衣裳,他甚至沒有來得及換一身幹爽的衣服就來接她。


    有點傻。


    隻是,若要讓他送自己回家,勢必二人要在同一把傘下,上次的觸碰也許是無意識,所以沒有發病,但這一回萬一……


    “走吧先生,晚些風雨更大,您一個女子在學堂過夜肯定不方便。”


    柳羽眼神堅定,周婉昀不由隨著他,點了點頭。


    她的答應,讓他麵展笑容。


    如千針雨露打濕了傘麵,柳羽的傘麵朝她傾斜。若是以前的周婉昀,怎麽也不會想到,這一生會有一個男子替自己撐傘,並肩而走。


    隻是這共撐一把傘的親昵舉動,讓二人無言走了半路,直到遠處一架馬車疾馳而來,將他們身側的水花踏起,柳羽眼疾手快將她拉入懷中,繼而轉身替她擋下髒水。


    “雪上加霜……濕上加髒。”


    柳羽自侃,逗笑了周婉昀。


    他卻看呆了。


    從前她的笑溫婉端莊,就像畫中不可褻瀆的神女,今日她自在而快樂,露出八顆貝齒。


    “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其實《靈犀》是我寫的。”


    “我知道。”


    見他並不意外。


    “我想說的是,謝謝你那日所言。你說的沒錯,能渡靈犀的隻有自己,崔郎也隻是起推波助瀾的作用。所以……我寫下了第三版《靈犀》。”


    在周婉昀租的小院門口二人停留了腳步,本想邀他進去喝口熱茶,但他渾身粘著雨水,久了恐會引起風寒。


    “雲先生盛情款待,我必赴約。待我換身衣服再來。”


    周婉昀站在屋外目送他的離去,卻發現他朝巷內走去,轉身進入自己鄰家的小院。這才明白,自己寫第一版時幾度輕賤自己性命時,將自己拉扯回來的天籟吟唱,是出自他。


    周婉昀邊起火熬薑茶,一邊尋來紙筆,在第三稿上將最後的獨白又一次修改。


    這一次,不是讓崔郎和她回靈界。


    而是她想留在這個有崔郎在的人間。


    即使人生短短幾十載,能夠廝守白頭,就比靈界漫長無際更要動人。


    她提筆改完,他也洗漱完畢,如約回來。


    二人相視一笑,周婉昀將這第四稿遞給了他。


    ———


    《靈犀》的首演定在八月十五,中秋佳節,圓月相伴。


    今日來的人很多,將這一樓大廳塞滿,二樓的廂房也早就預定了出去,坐滿了達官顯貴。


    其中,就有當今的皇帝陛下李顯允和繼後明皇後許聽瀾。


    許聽瀾收到周婉昀來信,說這出戲是她所寫,又是京城數一數二的戲伶柳羽公子和董公子出演,委實期待的緊。


    這董公子上次雖然對周婉昀不敬,但他演技實在精湛,而且周婉昀的氣度也非常人能及,便沒有提出換人一說。


    許聽瀾透過紗簾尋找著周婉昀的身影,一邊的李顯允卻展開扇子遮住她的視線,一樓男子實在多,不乏俊美青年才俊,李顯允如今二十又八,而許聽瀾還是個二十出頭的美嬌娘,二人日夜相對,李顯允總會擔心她是否將自己看膩,是否自己容顏不再。


    當然獲得一個大白眼。


    “我找的是我昀姐姐,這檔子凡夫俗子哪兒有您好看……您放心,我眼光遠,喜歡老的。”


    這話雖然讓李顯允安心,但怎麽聽怎麽不是滋味。


    “其實朕也沒那麽老吧,三十而立,若恢複招秀也還有許多及笄女子等著嫁給朕呢……”


    許聽瀾才不在意他小聲說了什麽她隻想找她的昀姐姐,終於是在堂邊看見三人朝二樓上行。


    一個是周婉昀,一個十歲上下的姑娘,還有一個四十歲的婦人。


    三人在其中一間廂房入座,將紗簾展下後,演出便開始了。


    《靈犀》的設定荒謬,所以原有的樂師中又添了幾位西域胡人樂師,用他們獨有的樂器營造出特定的氛圍。


    在鋪墊中,柳羽扮演的“靈犀”緩緩出現,他眼神平靜卻滿懷善意,悲天憫人地望著台下一眾,許聽瀾感歎他雖是男子卻能將女子模仿的惟妙惟肖。


    “陛下有沒有覺得,柳羽公子的神態與昀姐姐十分相似?”


    李顯允細細端詳後,點了點頭。


    靈犀與人為善,樂善好施,本是大家口耳相傳的鄉間善人,可當這日,有人掀開她蒙麵的輕紗,讓她臉頰上詭異的白色紋案曝露在陽光之下,這些讚美都化作鄙夷。


    妖怪,孽畜,等等之類難聽的話。


    靈犀恐懼地倒在地上,捂住耳朵,試圖讓自己隔絕外麵的聲音。


    柳羽公子一滴淚,宛如天上一顆星。


    戲中靈犀被人詆毀辱罵,戲外所有人拍案叫好。


    那間廂房內的周婉昀突然對一邊的婦人開了口:“您是第一次看柳羽的戲吧,您覺得如何?”


    柳夫人沒有說話,眼眶卻紅了。


    “台上的柳公子在做自己喜歡的事,他有天分又努力,所以他是那麽耀眼。我雖是外人,能不能鬥膽問您一句,為何您會如此生氣。”


    柳夫人雖然年歲漸長,終日操勞養家糊口,但從儀態和眼神看來,她從前也是個讀書人家的女子。


    “阿娘您說吧,哥哥離開的時候我尚在繈褓之中,我也很好奇。”


    柳夫人長歎一口氣。


    “柳家世代讀書人,先帝在時,他父親也曾官拜五品,無奈遭奸人所害,最後貶為庶民。他父親一直希望他能子承父業,用功讀書,將來考取功名,或是有個武職傍身,將來可以替柳家昭雪。可他那日回來卻說,他想去當個戲伶。這是個上不了台麵的職業啊,日日同女子一樣化妝打扮,以色侍人,咿咿呀呀唱著些露骨直白的詞段。你讓我和他父親怎麽能夠接受。後來他挨了他父親一頓家法後,毅然離開了家,不到半年,就在京城小有名氣。


    他父親不想被從前的人知道這戲伶是自己柳家的兒子,於是讓他改名,他原本叫柳煜,改成這輕飄飄的一個羽字。後來他父親病故,我也沒敢讓他回家,生怕他父親在天之靈會怪罪我。”


    周婉昀沉默良久,摸了摸柳絮的腦袋,又問道:“你覺得你哥哥是個什麽樣的人?”


    柳絮不假思索道:“哥哥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也是最好的唱故事的人。”


    周婉昀道:“如今的戲伶,都是自小培養起,像公子這樣天賦異稟半路出家的,少之又少。所謂以色事人不過是外界人的看法,據我所知樂川戲坊的戲伶們都受坊主夫婦教導,不得在外行不妥之事。也正如柳絮所說,同說書人那行,一個是講故事的,一個是在演故事。


    柳家的過往我不知全貌,我也無法和您感同身受。但我能體會他的心情,從小倍受壓力,沒有快樂日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宣泄自己的方式,隻想盡力抓住。


    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麽些年,為何不能放下呢,您再掛念著逝去的人,也要看看尚在眼前的人不是嗎,畢竟都是一家人。”


    說完這話,周婉昀眼前突然浮現出周丞相的模樣,忽然鼻尖酸澀。他和柳父,又何其相似。


    柳夫人沒有回答,卻是默默看著台上的人,淌下一行淚。


    《靈犀》的最後,便是那段獨白,周圍燈火暗了,隻有他腳邊一豆燭火搖曳。


    他曾埋怨過世人的不公,也曾怨恨老天為何讓他生作妖靈,可他卻對人間心向往之。他用自己的善良和愛包容了無知的世人,感化了人心。


    最後,他緩緩抬手,作邀請狀,眼神卻定格在了二樓周婉昀的廂房,她,還有母親和妹妹。


    母親那認可和釋然的笑,讓他熱淚盈眶。


    清冷的扮相上,因為他的笑,多了幾分溫暖,他念著最後一句台詞,對著他此生最在意的三人:

    八月十五人月團圓。你可願與我共賞人間光景,歲歲年年。


    滿座嘩然,更有甚者,連聲願意。


    他不慌不忙地望向周婉昀。


    顯然,他好像得到了他要的答案。


    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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