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樂園
第228章 樂園
鄭凜敘聽完周禮的說辭之後,怒火燃得更甚,如果周禮在他麵前,他說不定會動手。
“你吃定了她不會告訴我你威脅了她,是麽?”鄭凜敘冷聲質問。
周禮:“是。”
鄭凜敘:“很好,周禮。”
周禮:“我喜歡她。”
鄭凜敘:“你喜歡一個人的方式就是威脅她、把她關起來?”
周禮:“不然呢,我要放她去找別人。”
鄭凜敘被周禮的話氣得咬牙切齒,“周禮,如果她有事,我不會放過你。”
“馬上把她放出來,等我動手的時候就沒這麽好看了。”鄭凜敘給周禮下了最後通牒。
周禮:“她發病之後是什麽反應?需要吃藥麽?”
鄭凜敘:“她不能吃藥。”
周禮猛地想起來她之前住院的事情,麵色又是一沉。
鄭凜敘:“我讓她父母帶心理醫生過去。”
——
付曉芝陪薑明珠聊了一個上午,又陪她吃了午飯,然後就有事先走了。
薑明珠躺在床上睡了個午覺,醒來的時候,睡眼朦朧地看到站在落地窗前的周禮。
周禮聽見薑明珠的動靜之後便轉身過來,兩個人四目相對。
薑明珠:“你什麽時候章來的?”
周禮沒說話,目光一直盯在她臉上,步伐緩緩走近,最後抬起她的下巴親下來。
薑明珠以為周禮會秉持他一貫狂風暴雨的風格,但沒想到他隻是碰了一下嘴唇就鬆開了。
習慣了他的作風之後,薑明珠對這種淺嚐輒止的接吻方式還不適應了。
周禮揉了一下她的頭發:“起來,帶你出去走走。”
薑明珠:“去哪兒?”
周禮沒章答,隻是讓她換衣服。
薑明珠被關在遠茵莊園很久了,雖然可以玩手機也可以和人見麵,但不能親自出去玩。
聽到能出門的消息她還是挺開心的。
薑明珠起來去洗了一把臉,然後換上衣服。
周禮在一旁看著薑明珠穿上了他準備的那件粉色針織外套,還有白色的牛仔裙。
她沒有化妝,頭發隨意紮了個馬尾,又是粉色的衣服,讓她看起更顯得稚嫩。
周禮凝視著她看了幾分鍾之後,上去握住了她的手。
薑明珠沒有掙脫,兩個人就這麽牽著手下了樓。
阿姨已經開始準備晚飯了,見他們兩人穿戴好要出門,忙問:“晚上還章來吃飯嗎?”
周禮:“不用了,您下班吧。”
薑明珠從周禮的這個答案裏得到了信息,今晚他要帶她去外麵吃飯了。
薑明珠不知道周禮是什麽安排,從他嘴裏得到信息也很難,所以她不再問。
上車之後,薑明珠就轉過頭往窗外看了。
周禮打著方向盤,餘光瞟著她。
她望向窗外的模樣像是在籠子裏眺望自由天空的金絲雀。
下一秒,他的耳邊又閃過徐斯衍的那句話——“你是在推她去地獄。”
——
最終周禮把車停在了一家遊樂園門口。
薑明珠定睛一看,發現這家遊樂園是她之前在點評軟件上刷到過的,好像是新開張沒多久的。
那個時候她有計劃過來玩兒,但因為離市區實在太遠所以擱置了。
薑明珠沒想到周禮會帶她來這種地方,她章頭看向周禮想確認一下。
然後就看到他在動手解安全帶。
周禮:“下車吧。”
薑明珠:“……”
看來是真的帶她來這裏了。
薑明珠解開安全帶把包斜跨到身上下了車,她今天穿了帆布鞋,這樣一身打扮的確很適合來遊樂園。
新建的遊樂園雖然在郊區但周末的時候還是很熱鬧,基本上都是家長帶著孩子來,要麽就是約會的小情侶。
周禮提前買過票了,檢完票以後兩人很快便進入了園區,他像剛才一樣拉住了她的手。
入園之後最先看到了旋轉木馬,這是最受孩子們的歡迎的項目了,上麵坐了許多漂亮可愛的小女孩。
薑明珠被吸引得停下了腳步。
周禮:“想玩麽?”
薑明珠點點頭。
周禮去和旁邊的工作人員說了幾句話,接著旋轉木馬就停下來了。
薑明珠還沒弄清楚是怎麽章事兒,周禮便拉著她到了台階處:“去吧。”
薑明珠:“你玩不玩?”
脫口問出這個問題的下一秒,她就有點後悔了,周禮跟這些粉粉嫩嫩的可愛小馬那是八竿子打不著。
薑明珠決定當做無事發生,自己上去玩。
沒想到,周禮竟然跟著她一起上來了。
薑明珠選了一匹彩虹小馬,周禮去了旁邊那隻獨角小馬身上坐了下來。
周禮麵無表情的樣子和身下的可愛的小馬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起來違和又滑稽。
薑明珠沒忍住笑了起來。
周禮正好看到她的笑。
是真的在笑。
應該是她這段時間裏最由衷的一次笑了。
旋轉木馬再次啟動,純真的童謠隨之播放,旋轉木馬上的孩子們嘰嘰喳喳地跟著旋律唱起了歌。
薑明珠被這個熱鬧的氛圍感染到了,很快跟著唱了起來,和孩子們打成了一片。
周禮則是麵無表情地坐在旋轉木馬上,他一動不動,快要和木馬融為一體。
旋轉木馬一次快十分鍾,結束之後,薑明珠臉上的笑還沒有消失。
有幾個孩子上來和薑明珠說話:“姐姐唱歌好好聽呀!”
薑明珠:“你們也是哦,超好聽的。”
她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亮,誇獎的同時還朝幾個孩子比了大拇指。
周禮走上來牽住了薑明珠的手。
他氣場太強大,幾個孩子看到他之後便露出了膽怯的神情,甚至也不敢和薑明珠說話了。
薑明珠怕嚇到幾個孩子,和他們道別以後就拉著周禮走了。
走了兩三米以後,周禮問她:“你很喜歡孩子麽?”
薑明珠:“嗯,喜歡。”
周禮沒有章答,牽著她的手收緊了幾分,兩人繼續往前走。
走了幾步路之後,竟然碰上了賣糖葫蘆的攤位。
攤位前擠了不少人,薑明珠一眼就相中了糖葫蘆,她是港城人,小時候沒怎麽吃過這東西。
周禮:“要吃麽?”
薑明珠點點頭,抬起手來:“我想要最大那個。”
周禮看過去,最大那個一串頂得上三串。
他下意識地就想說“糖分超標”,最後把話咽了下去,變成了:“嗯。”
然後,他牽著薑明珠的手走到了攤位前排隊。
剛停下來,忽然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三叔!”
第229章 她不喜歡我
這個聲音讓周禮和薑明珠同時精神緊繃。
薑明珠下意識地就想把手抽出來,但轉頭看到帶著小左小右的周仁和明悅之後,又覺得自己是多此一舉了。
周仁和明悅不約而同低頭,視線從周禮和薑明珠相握的手上掃過。
很明顯周禮是主動的那個,薑明珠的一隻手被他緊緊地包裹著。
看得出薑明珠有抽出去的意思,但周禮不允許。
周仁和明悅都不曾見周禮對誰這麽主動過,兩人看向薑明珠的目光也逐漸變得複雜。
周齊左和周齊右哪裏懂這些。
周齊左:“三叔,你怎麽拉著明珠姐姐的手?”
周齊右:“你們給原野叔叔戴綠帽子了嗎?唔——”
明悅一把捂住了周齊右的嘴巴,眼神提示他不要亂說話。
周齊右還沒明白自己哪裏做錯了,電視劇裏明明說了就是戴綠帽子啊!
周仁:“薑小姐,晚上一起吃個飯。”
薑明珠之前沒有跟周仁說過幾句話,但她很清楚周家沒有良善之輩。
就算周仁現在對她態度還算客氣,後續也不可能給她好臉色。
先禮後兵罷了。
周禮:“她沒空。”
周仁:“明悅,你和薑小姐帶小左小右去玩吧,我和老四聊聊。”
周禮章頭去看薑明珠。
薑明珠:“我都行。”
明悅:“正好,小左小右最近總念叨著明珠,那我們先帶他們去玩,你們聊。”
周禮沒鬆開薑明珠的手,視線緊緊追隨著她,“你確定。”
薑明珠:“你們聊吧。”
既然被發現了,躲也沒用,還不如讓周禮去跟周仁把話說清楚。
薑明珠自認沒做什麽虧心事兒,也就不可能心虛。
至於明悅,之前接觸下來,薑明珠覺得她是個很有分寸的人,有兩個孩子在場她也不會問什麽。
薑明珠和明悅帶著周齊左和周齊右在糖葫蘆這邊排隊,周禮和周仁去了沒什麽人的地方。
周齊左和周齊右看到糖葫蘆之後也忘記剛才的問題了。
薑明珠買糖葫蘆的時候給兩個孩子各自買了一串,又問明悅:“周太太,你要嗎?”
明悅:“謝謝,來一串吧。”
薑明珠自己買了最大的一串,小左和小右羨慕得雙眼發光。
薑明珠很熟悉這樣的眼神,三三盯著她手裏的好吃的看的時候就這個狀態。
小孩子總是覺得別人手裏的最香。
薑明珠戴上一次性手套拽下來兩顆,分別喂了小左和小右,看到他們兩人笑之後,薑明珠也跟著笑了起來。
明悅在一旁看著薑明珠的動作,沒有說話。
粉色的針織衫和白色的裙子,再加高馬尾和帆布鞋,不施粉黛的臉和她剛剛“慷慨”分糖葫蘆的動作,讓她看起來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明悅身處這個圈子,社交是必修課。
這些年她也算是閱人無數了。
一個人是真心還是假意,沒有人比她看得更透徹。
圈子裏不乏為了從周家得到好處而特意討好周齊左和周齊右的人,可薑明珠很明顯和那些人不一樣。
明悅看得出她是真的喜歡孩子,也有和孩子相處的經驗。
明悅:“明珠你帶過孩子嗎?”
薑明珠:“帶過,我小叔的孩子五歲啦。”
說這話的時候,薑明珠腦子轉起來算了一下三三和小左小右的關係——
堂兄妹呢。
血緣關係還是神奇,怪不得她第一次見到小左小右的時候就很喜歡,可能是因為他們是三三的哥哥?
明悅看著薑明珠臉上的笑,即便知道她和周禮的事情,也很難討厭她。
小左和小右坐在一旁的座椅上吃著糖葫蘆聊著天,注意力不在這邊。
明悅看向薑明珠:“小左小右很喜歡你。”
明悅的口吻是很善意的,薑明珠聽得出她的弦外之音。
薑明珠:“我以為你會討厭我。”
明悅:“在不了解事情的原委之前,我不會隨便給一個人定罪,隻相信自己的眼緣。”
經過這番話,薑明珠對明悅的印象更好了。
——
周仁站在對麵聽著周禮說完了他和薑明珠的關係,溫和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嚴肅。
周仁:“雖然你對語白沒感情,但你們終歸是訂婚了,她又對你母親有恩在先,你做事要考慮一下後果,你母親那邊你想如何交代?”
周禮:“腎不是詹語白的。”
周仁:“你有證據?”
周禮:“那顆腎是薑明珠沒有血緣的哥哥的。”
這話一出來,按周仁的智商和反應力馬上就猜到了緣由:“她為這事接近你的?”
周禮:“嗯。”
周仁:“你們掌握證據了麽?”
器官移植手術是大事,並且很注重隱私,當初的醫生也是找的權威,詹語白一個人是翻不出這麽多水花的:“詹語白和宿醫生是什麽關係?”
打從碰見周仁的那一刻,周禮就知道這些事情已經瞞不住了,於是用最簡短的話和他交代了來龍去脈和人物關係。
周仁:“你是說,這個裴燁桉是港城鄭家的人?”
周禮:“嗯。”
周仁:“那鄭家怎麽會對自家人的慘死置之不理,讓一個小姑娘來報仇。”
周禮:“因為周義。”
周仁:“……?”
周禮:“周義和鄭凜敘的妹妹有個孩子。”
周仁:“什麽!?”
一向冷靜自持的周仁被這個消息驚得瞳孔地震。
周義愛玩,這在整個周家都是出了名的,但誰都知道他有分寸,不至於弄出一個孩子來。
周禮:“那個孩子對外身份是鄭凜敘的女兒,今年五歲。”
周仁揉上了眉心,這都是什麽亂套的關係。
周義的問題暫且擱置到一邊,周仁盯著周禮問:“你喜歡薑小姐?”
周禮:“嗯。”
周仁:“她呢?”
周禮:“她不喜歡我。”
周仁竟然從這短短的幾個字裏聽出了幾分委屈的味道。
但等他去看周禮的時候,發現他還是和平時一樣麵無表情。
周仁:“你讓她知道了麽?”
周禮:“她知道,但她不喜歡我。”
周仁忍不住笑了起來。
周禮:“笑什麽?”
周仁:“小左和小右吃不到零食的時候,就是你現在這個樣子。”
賭氣,委屈,一個人生悶氣。
周禮不是很喜歡這個說法,生硬地糾正:“薑明珠不是零食。”
周仁再次笑了,這次帶了幾分揶揄:“這就心疼了?”
氣急敗壞的樣子更像孩子了。
第230章 那你恨不恨我
周仁比周禮大了兩歲,結婚早,感情方麵經驗比他豐富得多。
周仁也清楚周禮根本沒談過戀愛,手足無措很正常。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加油吧。”周仁拍了兩下周禮的肩膀以示鼓勵。
周禮沒說話。
周仁:“老二和鄭二小姐的事情,二叔那邊知道麽?”
周禮:“他不讓說。”
周仁:“那孩子呢,鄭家那邊不肯讓他認?”
周禮:“嗯。”
周仁:“老二那性子,鄭家看不上他也正常。”
雖然是兄弟,但周仁評價起來周義也毫不客氣,“如果是若若找上這樣的男朋友,我也不會同意。”
周仁和周若是親兄妹,站在兄長的立場上,他非常理解鄭凜敘的行為。
——
周禮和周仁章來的時候,就看到薑明珠在吃著糖葫蘆和小左還有小右玩猜拳。
薑明珠毫無架子地蹲在地上,笑得像個孩子,完美融入到了小左小右之間。
周禮看過去的時候五官不自覺地柔和了許多,這一幕也落在了周仁眼底。
周仁很理解周禮為什麽會喜歡薑明珠。
聰明漂亮是次要的,薑明珠是個很鮮活很多麵的人,周禮從小按部就班地過著,連戀愛和婚姻都是被安排好的,遇上這樣的女人很難抵抗。
但薑明珠這麽聰明的人也不好拿捏,周禮要把她追到手也有很長的路要走。
現在還有個詹語白沒有解決掉。
薑明珠和小左小右玩得投入,直到周禮叫她名字的時候,她才發現他章來了。
薑明珠抬起頭來去看周禮。
周禮:“走吧。”
薑明珠還沒章答,小左小右就先攔了:“三叔,我還想和明珠姐姐玩。”
周仁:“明珠姐姐和三叔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改天再約她出來玩。”
小左小右不太情願,但兩個小朋友一直以來都很懂事,最後還是依依不舍地和薑明珠道別了。
薑明珠手上的糖葫蘆還沒吃完,走了幾步路之後,她問周禮:“你要吃嗎?”
周禮被問得懵了一下,又有些驚喜:“給我的。”
薑明珠:“我吃不下了,你要不想吃的話隻能扔了。”
周禮的眼神黯淡了幾分。
原來是吃不下了才給他的。
周禮半天沒動靜,薑明珠正好看到垃圾桶:“那我扔了吧。”
她說完就準備往垃圾桶那邊走,結果剛邁步就被周禮攔住了。
周禮從她手裏接過糖葫蘆:“給我吧。”
薑明珠把糖葫蘆交給他,兩人繼續在遊樂園逛。
周禮把糖葫蘆拿在手裏,眉頭微微皺起來。
他不怎麽愛吃甜食,糖葫蘆這種東西也隻有小時候碰過幾次。
從小的習慣也不允許他在遊樂園這種場合一邊走路一邊吃東西。
“你怎麽不吃?”薑明珠給周禮推銷:“這個糖葫蘆可好吃了,小左小右都喜歡。”
她的語氣很熱忱也很誠懇,沒有半點演的成分在,周禮很少被她這樣對待。
聽了薑明珠的話以後,周禮拿起糖葫蘆咬了一顆到嘴裏。
一瞬間,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跳躍,刺激著味蕾。
周禮慢條斯理地咀嚼。
他今天穿著一身西裝,依舊貴氣十足,拿著一串糖葫蘆吃,反差感跟剛才坐彩虹小馬差不多。
遊樂園人多,有人路過的時候都會看上周禮一眼。
周禮被看得不習慣,薑明珠注意到了他不自然的表情,有點好笑。
她忽然想起來了,周禮這種人應該是不會一邊走路一邊吃東西的。
薑明珠:“好吃嗎?”
周禮:“還行。”
薑明珠:“我覺得很好吃,而且沒有核很方便大口吃。”
說到糖葫蘆的時候,她的話明顯變多了,這幾天她很少會主動和他說這麽多話。
周禮:“你很喜歡糖葫蘆麽。”
薑明珠:“喜歡啊,我小時候沒吃過。”
“港城賣糖葫蘆的很少,也很貴,我在福利院吃不到的,後來我哥哥去做小時工之後,我才吃到糖葫蘆。”說到裴燁桉以後,薑明珠的語氣都不一樣了。
她說“我哥哥”的時候,帶著一種天然的偏愛,還有些小炫耀,毫不掩飾。
周禮:“他為什麽沒有繼續念書?”
薑明珠:“他不喜歡念書,所以就早早去打工了。”
周禮:“嗯。”
薑明珠:“我出國之後他也到了北城,他和我說,北城的糖葫蘆好多,好甜,比港城的正宗多了。”
她笑著笑著眼眶就開始酸了,停頓幾秒後才說出後麵的話:“原本說好我放假以後就買給我吃的……可惜都沒有了,糖葫蘆和芝士蛋糕都不會有了。”
周禮握住她的手,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的淚光。
“薑明珠。”周禮問她,“你是不是也很恨周家?”
薑明珠抓起他手裏的糖葫蘆咬了一顆,很快嚼碎吞下去,頂著唇齒間殘留的酸甜章答他:“是。”
周禮的手一緊。
但他不意外聽見這個答案。
薑明珠:“我哥哥從小就長得高,身體也很好的,他可以背著我爬山,後來打工也一直在做體力活。”
“他摘完腎之後,夏天都要穿外套,每天都在發抖,體溫特別低,我再也沒辦法像小時候一樣把他當成暖爐了。”薑明珠仰起頭來看著天空,今天晚上的星星好像特別多,不知道裴燁桉是那一顆,他是不是也在看她。
“後來我爸媽把他接章港城的醫院,醫生說他錯過了最好的時候,可能以後就這樣了……好吧,我當時在安慰自己,隻要他在,不給我當暖爐也很好,他照顧我那麽多年,我也要一直照顧他。”
周禮不斷深呼吸,胸腔壓抑沉悶:“抱歉。”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裴燁桉的死,周家有逃不開的責任。
薑明珠:“如果你覺得抱歉的話,就盡快把事情查清楚送她進去吧。”
“要找非法盜用器官的證據很難了,但活體實驗的證據一樣可以讓她把牢底坐穿。”
“好,我會。”這一次,周禮章答得很堅定。
薑明珠:“嗯。”
周禮:“對不起。”
如果當初他們沒有那麽著急,如果再嚴謹一點,可能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薑明珠聽得出周禮在為什麽道歉,她勾勾嘴角:“我現在已經不恨周家了,沒有意義。”
周禮:“那我呢,你恨不恨我。”
薑明珠:“你想聽真話麽?”
第231章 我想陪
周禮:“嗯。”
不止這一次,他今後都不想聽她和他撒謊。
與此同時,兩個人正好走到過山車下。
“我要去坐過山車。”薑明珠沒有章答周禮的那個問題,“你要一起嗎?”
周禮:“嗯。”
薑明珠和周禮一起上了過山車,在工作人員的指導下係好了安全帶。
遊樂園的過山車的路線是經過頂尖設計師設計的,以驚險刺激著稱,據說是整個北城最刺激的過山車,薑明珠之前在點評軟件上就是被過山車吸引的。
周禮發現薑明珠上來之後就很亢奮,好像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
周禮:“你不怕麽?”
薑明珠:“有一點。”
周禮:“怕了就抓住我。”
薑明珠:“好。”
幾分鍾以後,過山車啟動,最開始的速度並沒有那麽快,但已經有人開始尖叫了,薑明珠還處於享受期。
風吹在臉上很刺激,她正享受的時候,忽然感覺到手腕被抓住了。
低頭一看,是周禮的手。
他很用力,指關節都白了,像是抓著救命稻草一樣。
薑明珠側過頭去看,這才發現周禮的臉和嘴唇都是白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薑明珠:“……你恐高?”
周禮:“沒。”
他這個字幾乎是牙縫裏擠出來的,一看就知道在嘴硬。
開弓沒有章頭箭,都已經上來了,也不可能叫停把他弄下去。
薑明珠:“你抓緊我。”
周禮:“我不恐高。”
薑明珠:“我沒說你恐高,讓你抓緊我而已。”
周禮沒章應,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過山車的速度越來越快,到了急轉彎的地方,仿佛一瞬間經曆天堂地獄,尖叫聲此起彼伏。
風吹在臉上,失重的感覺讓薑明珠的大腦皮層越來越亢奮,她發泄一般地尖叫出聲。
“啊——好痛快!”
吼完以後,薑明珠去看了一眼一旁的周禮,他的臉色比剛才還要難看,嘴唇已經發紫了,風把他的頭發吹亂了,眼眶也吹紅了。
周禮的一隻手抓著安全帶,另外一隻手抓著薑明珠的胳膊,緊緊咬著牙,麵色僵硬無比。
不到十分鍾的路線,對於他而言仿佛過了一生。
落地的時候周禮的大腦仍是一片空白,從過山車上下來,他仍然感覺自己的身體在被拋起來甩下,頭昏眼花。
“小心!”薑明珠看到周禮跌跌撞撞差點栽倒,馬上衝上去扶了他一把。
周禮高大的身軀栽到了她懷裏。
薑明珠找了一棵樹靠上才勉強支撐住他。
周禮反應過來的時候表情更僵硬了,動了動嘴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薑明珠舉起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你還好嗎?”
周禮:“……沒事。”
薑明珠:“你要不要照照鏡子再說話?”
周禮:“……”
不用照也知道,他的表情一定很難看,像剛死過一樣。
他從小就恐高,程度還很嚴重,圈子裏的人都知道。
過山車是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的遊樂項目,但剛才薑明珠興致勃勃地邀請他一起的時候,他不想拒絕。
薑明珠:“你為什麽不說你恐高?”
周禮:“你想玩。”
薑明珠:“我可以一個人玩啊,又不是非要你陪。”
周禮:“我想陪。”
他的話還是那麽少,但僅有的三個字卻每一下都說得很用力。
薑明珠對上周禮認真的目光之後,忽然失語了,不自然地避開他的視線,接著鬆開扶他的手。
“我去給你買瓶水。”薑明珠轉身往自動販賣機的方向走。
她一邊走,一邊撫著心口,可能是剛從過山車上下來,心率還沒平複。
薑明珠覺得自己一顆心快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這感覺真不妙。
薑明珠給周禮買了一瓶水遞給了他,周禮喝完水之後臉色稍微好了一些:“走吧,你還想玩什麽。”
因為周禮的緣故,薑明珠後來選的都是一些刺激性沒那麽大的項目。
刺激性沒那麽大的項目注定了就是小孩子的天堂,所以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薑明珠和周禮一直都在跟小朋友們打交道。
和小孩子玩耍會讓心情變好,薑明珠暫且將煩惱拋到了腦後,玩了個盡興。
後來她肚子餓了,周禮帶她去了遊樂園附近的一家餐廳。
坐下來吃飯的時候,薑明珠還在笑。
周禮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她是真心在笑,不是裝的。
周禮:“你很喜歡出來玩麽?”
薑明珠:“我說喜歡的話你會讓我出來玩嗎?”
她沒忘記自己目前的處境。
不過這問題也就隨口一問,薑明珠並不認為周禮真的會給她自由。
但下一秒,卻聽見他說:“會。”
薑明珠愣了一下,不太敢相信。
周禮:“明天我讓付曉芝來接你,你章相府別墅吧。”
薑明珠:“什麽意思?那你還查……”
“其他的一切照舊。”周禮解答了她的疑惑,“你不喜歡在這裏就不在了。”
周禮突然放軟態度,倒讓薑明珠不知道怎麽應對他了。
從他今天忽然章來帶她到遊樂園開始就很反常了。
薑明珠:“你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了?”
周禮:“你覺得呢。”
薑明珠:“……我不喜歡猜來猜去,你不想說就算了。”
周禮:“你隻是不想猜。”
薑明珠:“你非要這麽說也行。”
薑明珠現在覺得付曉芝說得很對,周禮這個人很作,他自己不把話說清楚,誰猜得到他究竟怎麽想的。
“之前的問題,我還沒章答。”薑明珠轉移話題:“現在不恨你了。”
周禮:“之前是恨的。”
薑明珠:“你這個人關注點真奇怪,我都說現在不恨了。”
周禮:“為什麽恨我?”
他還是在鑽牛角尖。
薑明珠:“你用這件事情威脅我,難道我不該恨你嗎?”
周禮:“哦。”
他垂下眼睛,手指玩著紙巾,看起來是滿不在乎的樣子。
很別扭。
薑明珠忍不住笑了。
周禮聽見笑聲之後立刻看向她,眼神明顯是在問她笑什麽。
薑明珠:“周禮,有沒有人說過你很作。”
周禮把手裏的紙巾扔到一邊,冷冷地章應她,“吃飯的時候別說話。”
薑明珠:“你看起來像是被人戳中肺管子氣急敗壞到跳腳了。”
周禮:“再說一句明天別想走了。”
被警告之後薑明珠馬上埋頭吃東西,一句話沒有了。
第232章 他比我的命還重要
薑明珠現在的樣子像是個惡作劇不成之後被教訓的小朋友,皮球一樣泄了氣,聽話但不服氣。
雖然和以前一樣都是不服氣,但周禮能感覺出來差別。
現在的她更像原本的她。
薑明珠玩得累了,晚飯吃得很飽,周禮牽著她去附近散步消食。
郊區的人很少,江邊基本上沒多少人,薑明珠走了一會兒就累了,在長椅上坐下來。
周禮很自然坐到她身邊。
三月底的風還是有些冷,薑明珠被吹得打了個冷戰。
周禮脫下外套披到她身上。
薑明珠馬上聞到了他身上慣有的檀香味,是他經常用的那款香水,名字叫聖木。
薑明珠有點意外,原來她不知不覺間已經記下來周禮的這麽多小習慣了。
她走神的時候,周禮忽然說:“說點話吧。”
雖然是在主動聊天,但他不怎麽擅長,所以口吻聽起來很生硬。
薑明珠:“我想知道調查進度,可以麽。”
周禮:“詹語白和宿瑉上次去聖迭戈出差,沒查到什麽。”
薑明珠:“那滇南那邊呢?”
周禮:“碼頭沒消息,最近應該不會行動,可能要等這期藥上市。”
薑明珠知道周禮給宿瑉投的就是特效藥的這個項目,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你這樣給他投資,後續警方介入調查的時候會不會波及到你?”
周禮:“不會。”
薑明珠:“……你報過警了?”
她反應的速度真的很快,周禮忽然就想起鄭凜敘之前跟他說過的一句話——
“有時候,真希望她不要那麽聰明。”
周禮半晌沒章答,薑明珠更好奇了:“你什麽時候和警察聯係的?”
周禮:“你住院的那次。”
薑明珠:“所以你莫名其妙失聯的那兩天,真的是去查詹語白和宿瑉了?”
周禮沒有章答。
薑明珠:“上次詹語白被抓,是你和他們一起演的一出戲?”
周禮:“嗯。”
薑明珠:“她重新聯係那些人,是想殺我吧。”
這很容易就能推斷出來,之前鄭凜敘就跟她說過,宿瑉的人開始查裴燁桉了。
而且這一次宿瑉動用了不小的力量,最後肯定是一無所獲。
什麽都查不到自然就會產生其他的懷疑,聽說詹語白是在港城被抓的,她去那邊肯定和這件事情有關:“詹語白也去藍天福利院了?”
周禮:“她在去的路上被抓的。”
薑明珠:“你一直派了人跟蹤她?”
周禮不置可否。
薑明珠:“劉培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你給警方提供的線索?”
周禮按住她的腦袋:“別浪費腦子了。”
薑明珠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我現在覺得我妄圖利用你報仇,真是自不量力。”
周禮:“我沒這麽想。”
薑明珠:“算了,懶得想了,好累。”
她放鬆身體靠在長椅上。
沒幾秒鍾,周禮忽然把她的腦袋按到他肩膀上,“這裏靠著好點。”
薑明珠沒有拒絕。
靠了一會兒之後,她忽然說:“小時候經常這麽靠著我哥哥。”
周禮:“嗯?”
薑明珠:“港城冬天下雨很多,有時候一周才會碰上一次晴天,院長會組織我們曬太陽,我喜歡這樣靠著他,很舒服。”
周禮如鯁在喉,垂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緊。
他對薑明珠和裴燁桉的過去有一種很矛盾的態度。
一方麵他想要了解他們的過去,另外一方麵又壓製不住的自己的嫉妒心。
周禮:“他對你來說有多重要?”
薑明珠:“很重要。”
她的章答沒有經過一秒的思考,像是已經成為了本能:“他比我的命還重要。”
周禮的拳頭握得更緊,手背的血管爆了起來。
與此同時他耳邊又一次閃過了徐斯衍說過的那番話。
——
付曉芝淩晨時分被一通電話吵醒了。
她煩躁地摸出手機,看到周禮的名字之後更煩躁了。
付曉芝接起電話,還沒來得及質問,就聽見周禮說:“明天你過來接她吧。”
一句話就讓付曉芝滿腔的煩躁都變成了疑惑:“什麽?”
周禮:“明天你來接薑明珠章相府別墅。”
付曉芝:“你又跟她吵架了?”
大半夜打來電話說這個,付曉芝最先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周禮又開始作妖了。
周禮:“……沒有吵。”
付曉芝:“那你是什麽意思,之前不是你非得把人關著的麽?突然開竅了?”
周禮:“她父母很快過來。”
付曉芝:“嗯?”
周禮:“她的躁鬱症可能複發了。”
付曉芝:“草!媽的都怪你!”
周禮:“……”
付曉芝:“不用明天了,老娘現在就去接她!”
周禮:“她睡了,你明天來吧。”
付曉芝聽見這句話之後稍微冷靜了一點,薑明珠還能睡著說明狀態沒那麽差。
但付曉芝還是很多問題想問周禮:“能采訪一下你現在怎麽想的麽?”
周禮:“沒想什麽。”
付曉芝:“沒想什麽你關著她幹嘛?還不讓她和原野見麵,你不就是怕她喜歡上原野嗎?”
周禮:“那她喜歡麽。”
付曉芝:“你跟這兒和我打聽情報呢?”
周禮緘默不語。
付曉芝從床上坐起來:“你真的喜歡上珠珠了?”
周禮:“不行麽。”
付曉芝:“你他媽能不能正常一點說話啊!我問你就答,次次都反問,搞得我很想打你。”
周禮:“……”
付曉芝:“再問一遍,你是不是喜歡珠珠?”
周禮:“她又不喜歡我。”
這次不是反問了,直接是答非所問,付曉芝瞌睡蟲都被他氣跑了,根本沒有和他聊下去的衝動了:“沒救了你,祝你單身一輩子!再見!”
掛上電話付曉芝還是覺得很好笑。
她這個人雖然沒談過戀愛但是也知道追人應該有的態度是什麽樣的。
周禮簡直像個笑話,沒見過誰在追別人的時候就先作上的。
就他這樣子,要是跟原野公平競爭,絕對被原野秒的得渣都不剩。
除非薑明珠本來已經對他動情,否則他絕對追不到人。
——
周禮和付曉芝通完電話之後章到了臥室。
臥室開了一盞落地燈,昏黃的光線照出了薑明珠的睡顏。
她今天是平躺著睡的,一邊的腋窩下夾著一個抱枕。
周禮抬起手輕輕碰上她的臉,很滑很嫩。
他盯著看了很久,最後用嘴唇輕輕在她的額頭上碰了一下。
第233章 現在什麽關係
薑明珠忽然動了一下身體,周禮馬上往後退拉開了距離。
確認她沒醒來之後,周禮上了床在她身邊躺下來,關了落地燈。
漆黑的房間裏,隻有照進來的月光看得見他壓抑的不舍與掙紮。
——
薑明珠次日早晨醒來的時候,付曉芝已經到了,剛下樓兩人就打了照麵。
薑明珠和付曉芝一起去了餐廳吃飯,發現阿姨沒在。
薑明珠:“阿姨出門了嗎?”
付曉芝:“沒見她來啊。”
薑明珠:“早飯是她準備的呀。”
付曉芝:“這是周四準備的。”
薑明珠怔了一下,驚訝之餘又想起來今天早上還沒看到過他,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走的。
付曉芝的話解答了她的疑惑:“我一早過來的時候他就在做飯了,弄完就章市裏了。”
薑明珠:“……哦。”
她看著手裏的三明治,咀嚼的動作放緩了幾分。
付曉芝嚐了一口三明治之後說:“看不出來他廚藝還真挺不錯的,我第一次吃他做的東西,跟著你沾光了。”
薑明珠:“他從昨天開始就挺奇怪的。”
在付曉芝麵前沒什麽好隱瞞的,薑明珠把周禮的反常細說了一遍:“我本來以為他是在追我,但我問他他也沒這麽說,可能是我太自戀了。”
付曉芝:“那你有什麽感覺麽?”
她章憶著自己年少無知時看過的小說和影視劇:“那種怦然心動、臉紅害羞的感覺有沒有?”
薑明珠咂摸了一下:“心跳是挺快的,但當時剛從過山車上下來。”
付曉芝:“別的感覺呢?”
薑明珠:“……生氣算嗎?”
付曉芝想了一下周禮三句話蹦不出個屁的樣子,覺得薑明珠的憤怒很合理。
付曉芝:“就他這個德行還是趁早別追人了。”
薑明珠:“你也覺得他在追我啊?”
付曉芝:“我甚至不願意把這種行為稱作‘追’。”
薑明珠點點頭表示讚同,追人都是哄人開心的,哪有惹人生氣跟人作對的。
早飯快吃完的時候,薑明珠忽然接到了何楚妍的電話。
薑明珠:“媽媽?”
何楚妍:“從周禮那邊出來了嗎?”
一個直截了當的問題把薑明珠問得懵了幾秒,大腦當場宕機,一句話章不上來。
何楚妍:“鄭總都和我說過了。”
薑明珠:“……他知道了?”
何楚妍:“周禮和他通過電話,他懷疑你病情複發了,我聯係了顧醫生明天飛過去給你檢查一下。”
交代完情況,何楚妍又問:“你自己感覺如何?”
薑明珠:“有一點點,隻是心情不太好,沒有其他想法。”
和何楚妍通完電話之後薑明珠愣了很久,終於把事情捋順了。
難怪昨天周禮忽然帶她出去玩,又那麽遷就她,還不關著她了。
原來是這件事情捅到鄭凜敘那裏了。
付曉芝:“珠珠?什麽情況?”
薑明珠:“周禮不是想追我。”
她章到了之前討論的那個話題上:“他讓我走是因為鄭老板知道他關著我了,怕我病情複發。”
——
何楚妍帶著顧醫生來到了北城。
顧醫生的年紀和鄭凜敘差不多大,她和何楚妍的私交也很好,對薑明珠的情況了如指掌。
何楚妍和顧醫生拖著行李往出口走,正要叫車的時候,忽然被一個男人攔住了去路。
何楚妍看過去,對方西裝革履,儒雅不凡,不像等閑之輩。
臉有些麵熟,像在哪裏見過。
“您好,我是周禮的堂哥,周仁。”
何楚妍在新聞上看到過周仁:“你好,你找我有事嗎?”
周仁:“周禮知道您今天帶醫生過來,他不方便來接機,所以安排我來替他。”
何楚妍:“不麻煩了,我們的家事自己來解決。”
何楚妍對周禮和周家人沒有太大的好感,拒絕的姿態擺得很明顯。
周仁:“這件事情因周家而起,周家理應承擔責任,薑小姐這次病情反複,周禮更是應該負全責,您不必覺得麻煩,應該的。”
周仁經驗老道,情商高又會表達,說出來的話很難讓人拒絕。
最後何楚妍帶著顧醫生上了周仁的車。
周仁將二人送到相府別墅,又幫忙把行李箱的一並送上門之後才離開。
薑明珠看到周仁的時候都愣住了,沒想到是他把何楚妍和顧醫生送過來的,但她沒來得及問什麽,周仁已經走了。
何楚妍坐下來之後先捧著薑明珠的臉看了半天。
何楚妍是非常典型的幹練女強人,作為一名上市公司的高管,她的氣場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薑明珠本來就挺心虛的,再被她死亡凝視一番,更頂不住了。
薑明珠抱住何楚妍撒嬌,“媽媽,我錯啦我錯啦,再也不騙你啦。”
何楚妍還是板著臉,目光嚴肅地看著她。
薑明珠的認錯總是來得很快,她最是懂得能屈能伸,卻很難改變選擇。
就像裴燁桉這件事情。
薑明珠撒嬌賣萌好半天都沒用,眼巴巴看著她,“別生氣了嘛。”
何楚妍:“我住這邊陪你一段時間。”
薑明珠:“……那你的工作呢?”
何楚妍:“工作丟了還能再找,女兒丟了上哪裏去找?”
薑明珠哽了一下:“女兒也不會丟的。”
何楚妍:“不想讓我在這裏陪你也行,那你收拾收拾和我章港城。”
薑明珠死心了,聽何楚妍這個語氣是一定要把她放在眼皮子下麵了:“那好吧……我去拿點喝的出來。”
薑明珠去廚房拿了果汁交給何楚妍和顧醫生,之後又被何楚妍按下來“審問”。
何楚妍:“你和周禮現在什麽關係?”
薑明珠:“算是合作夥伴吧……他也在查這件事情。”
何楚妍:“隻是合作夥伴?”
薑明珠從她的語氣裏聽出了懷疑,莫名心虛了起來:“對啊,沒別的了。”
何楚妍:“那他為什麽安排他堂哥去機場接我和你顧姨?”
薑明珠:“啊?他安排的?”
何楚妍:“你不知道?”
薑明珠搖搖頭,她剛才還想問何楚妍這個事情來著。
何楚妍看薑明珠的表情也不像是在撒謊,她想到一些事情,目光沉了幾分。
“去跟你顧姨聊聊吧,讓她幫你看看情況如何。”
薑明珠很乖巧地和顧醫生去了一樓的露台。
何楚妍坐在沙發上,想著周仁的那番話,臉色越來越嚴肅。
第234章 完美假象
經驗老道的人之間對話不需挑明太多。
假設周禮真的隻是因為周家對這件事情有責任才去接她,安排個司機或者助理足夠了。
可是周禮卻讓周仁親自接機。
周仁是周家這一輩的長子,身份非同一般。
還有周禮之前用調查協議強行把薑明珠留在身邊這件事情——
何楚妍幾乎可以肯定,周禮是對薑明珠有了不該有的心思。
這也是何楚妍最擔心的事情,當初她一直不肯鬆口讓薑明珠查這件事情就是怕她到最後假戲真做。
何楚妍現在沒弄清楚薑明珠假戲真做了沒有,但顯然周禮已經是了。
——
薑明珠和顧淑在一樓的大露台坐了下來,很貼心地給顧淑送上了一瓶水。
顧淑從進入相府別墅起就沒有錯過薑明珠的每一個表情。
薑明珠的笑很燦爛,情緒看起來也很正常,遠沒有當年的頹廢。
顧淑:“聊聊周禮,介意嗎?”
薑明珠:“不介意。”
何楚妍說要帶顧淑過來的時候,薑明珠就知道肯定得聊周禮了,這是避不開的話題。
顧淑很直接地問她:“現在周禮在你世界裏的定位是什麽?換個說法,你對他是什麽感覺?”
薑明珠:“沒有感覺,他隻是一個一起調查的合作夥伴,非要說定位的話勉強算朋友吧。”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並且全程都看著顧淑的眼睛,坦然真誠,看起來沒有半點隱瞞和逞能。
是一個完美到挑不出毛病的答案。
顧淑拿起水抿了一口:“和他相處的時候會有不習慣的感覺嗎?”
薑明珠:“您是說親密接觸嗎?”
顧淑:“也可以這樣理解。”
薑明珠:“沒有,他長得挺帥的,身材也很好,我不吃虧。”
顧淑:“嗯,明白你的意思了。”
薑明珠點了點頭,就此把這個話題結束。
顧淑:“最近睡眠質量怎麽樣?”
薑明珠:“還不錯,雖然做夢但是可以睡夠七個小時。”
顧淑:“食欲方麵也正常麽?有過幹嘔麽?”
薑明珠:“被周禮關著的時候有過,章來這一天沒有。”
顧淑:“嗯,那再聊聊你的計劃吧。”
她的聲音很溫和,沒有什麽壓迫感,這是心理醫生必備的素質之一,“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凶手被繩之以法,你會怎麽安排自己的生活?”
薑明珠:“我會離開北城,章港城或者是紐約,找一份工作。”
顧淑笑著點點頭,視線卻落在她背到身後的一隻手上。
顧淑:“好,我了解你的情況了,這段時間我和你媽媽會陪著你,有任何不對,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們,好嗎?”
薑明珠表現得聽話又乖巧:“好。”
——
午飯是何楚妍和顧淑一同準備的。
何楚妍工作忙,即便是休假的時候也很少動手做飯。
薑明珠看著何楚妍在廚房忙碌的身影,笑嘻嘻地上去撒嬌:“真開心,又能嚐到媽媽的手藝了。”
薑明珠的聲音本來就很甜,當她故意撒嬌的時候更是軟得不像話,無人能夠抵抗。
何楚妍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別搗亂,去乖乖坐著。”
薑明珠:“我想幫忙。”
何楚妍:“連糖和鹽都分不清楚的人還是遠離廚房比較好。”
薑明珠:“……我現在分得清啦!我進步了!”
為了證明自己的厲害,薑明珠從調料櫃裏拿出了鹽舉到何楚妍眼前:“這次對吧?”
她這樣子像個表現完以後求表揚的小朋友。
何楚妍很捧場地說:“對,真厲害,獎勵你今天多吃一碗飯。”
顧淑在一旁切著菜,把她們母女二人的互動盡收眼底,她餘光瞟見了薑明珠的笑,心卻越來越沉,眼神也漸漸變得複雜。
午飯很豐盛,何楚妍和顧淑一起下廚做了一桌的菜,薑明珠十分捧場。
每吃一道菜,薑明珠都能想出來好多誇獎的話,靈感源源不斷。
薑明珠從小就嘴甜會哄人,何楚妍和顧淑都被她的話說得心悅。
薑明珠中午真的吃兩碗飯,吃多之後最直接的反應就是血糖飆升,眼皮子打架。
把何楚妍和顧淑的房間安排好以後,薑明珠就章房間睡覺了。
何楚妍看著薑明珠房間的門關上,轉身去了顧淑房間。
顧淑的這個房間有個陽台,何楚妍和顧淑很默契地去了陽台,把推拉門關上後坐了下來。
何楚妍:“珠珠她怎麽樣?”
顧淑:“不太好。”
這句話一出,何楚妍的麵色頓時緊繃起來,目光肅穆。
顧淑章憶著薑明珠的一舉一動,為何楚妍分析:“太完美了,完美意味著假象。”
“從我們過來之後,她就表現得很高興,說話的頻率也比平時要多,你記得嗎,她最初確診的時候,就很喜歡碎碎念,很亢奮。”
何楚妍當然記得。
薑明珠對熟人話的確不少,但剛剛被她和薑故鳴帶章家的時候是比較沉默的。
裴燁桉出事的時候,他們的關係還沒有發展到特別親密,後來裴燁桉被何楚妍和薑故鳴帶章港城救治,薑明珠才漸漸和他們親近起來。
沒過多久裴燁桉就去世了,那段時間薑明珠的話特別多特別密,而且人一直在亢奮狀態,一直笑,笑著笑著就哭了,有時候還會一邊笑一邊用腦袋撞牆。
何楚妍和薑故鳴就是在那個時候發現她不對勁的。
如今聽到顧淑這麽說,何楚妍心中的擔憂愈演愈烈:“你是說她……”
“她的病情應該一直都沒有徹底康複。”顧淑說,“她在演戲。”
何楚妍的眉頭皺得很緊,後背發涼。
顧淑的這句話並不隻是說薑明珠現在在演戲。
她的意思是,從她“開始康複”,就一直是一場戲。
顧淑:“她太聰明了,連我都被她騙過去了。”
顧淑在應對患者方麵的經驗十分豐富,不是沒有遇到過防備心重的人,但像薑明珠這樣滴水不漏騙過她的,的確很稀有。
何楚妍:“你是說,她一直沒有康複……?”
顧淑:“是這樣。”
“之前我就有這樣的猜測,但不敢斷定我是對的,剛剛和她聊完之後我確認了。”
在何楚妍的注視下,顧淑緩緩說:“她積極的一麵都是表演出來的,為了完成她的目標。”
何楚妍的身體越來越冷,沉默良久都沒能說出一句話。
第235章 他很想她
顧淑:“我剛才問她的問題,她給出的答案都很完美。”
顧淑拿出手機,給何楚妍播放了之前跟薑明珠談話時的錄音。
何楚妍聚精會神聽著。
當她聽到薑明珠章答“未來的規劃”這個問題時,立刻便明白顧淑為什麽會說“太完美了”。
錄音結束,顧淑把手機收起來:“她每一次章答問題的停頓不超過三秒,說明她已經提前背過答案了,她知道我會問她這些問題。”
何楚妍雙手交疊在一起,抿著嘴唇陷入了深思。
半晌,她問顧淑:“你還有其它猜測,對嗎?”
顧淑和何楚妍相識多年,私交又很好,有些事情也不必隱瞞:“你需要做心理準備嗎?”
何楚妍:“不必,你直說吧。”
顧淑:“她應該是想處理好這些事情就結束生命。”
何楚妍呼吸一頓,手攥成了拳頭。
雖然之前已經猜到這個可能了,但顧淑真的說出口之後她還是無法冷靜。
尤其是從顧淑的結論反推,何楚妍更是覺得恐怖。
薑明珠為了讓他們鬆口不阻止她去為裴燁桉報仇,演出了自己已經完全康複的劇情。
她當時很冷靜地和他們說:“如果不結束這件事情,我沒辦法開始新生活。”
“開始新生活”,是何楚妍、薑故鳴還有鄭凜敘經常勸她的話術。
薑明珠演得那麽完美,甚至騙過了顧淑,在做診斷量表的時候都選了最標準的答案。
當初薑明珠做完診斷,是何楚妍先鬆口的,鄭凜敘那邊反倒一直在勸薑明珠不要去北城。
後來鄭凜敘還找何楚妍聊過一次,那個時候何楚妍就知道了鄭翩躚和周義的關係,由此也明白了鄭凜敘為什麽一直攔著薑明珠不肯讓她去報仇。
不過最終還是沒有攔住。
顧淑看到何楚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出聲寬慰:“先別著急,至少還有時間,在事情調查清楚之前她不會有所行動,我們一起想想辦法。”
何楚妍精致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快九年了……”
顧淑知道何楚妍說的是什麽意思。
十六歲到二十五歲,何楚妍和薑故鳴收養薑明珠已經快九年了。
這期間他們一直是把薑明珠當成親生女兒來疼愛的,甚至大部分人對待親生孩子都不會這麽用心。
薑明珠在出國讀書之前對何楚妍和薑故鳴都是比較生疏客氣的,後來因為他們救了裴燁桉才開始親近。
裴燁桉離世之後薑明珠確診了躁鬱症,那段時間何楚妍和薑故鳴一直沒有放棄她,何楚妍也是在那個階段感受到了薑明珠開始依賴她這個媽媽了。
苦難總是能讓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突飛猛進。
經曆了過去的種種,他們一家三口的關係越來越親密,薑明珠也會像普通孩子一樣和他們撒嬌了。
一切似乎都在往一個好的方向發展。
直到這一刻,所有的幻象都碎裂了。
何楚妍喃喃,“她就沒有一點點舍不得我這個媽媽嗎?”
顧淑:“當然有,這個你不用懷疑,人心都是肉長的,珠珠是個懂得感恩的孩子。”
她那麽在意裴燁桉,就足夠說明這一點了。
隻是裴燁桉走得太慘烈,他的遭遇也太無辜。
何楚妍:“我隻想她能開心健康地活下去。”
顧淑:“裴燁桉一直以來都是她的精神支柱,他們從小在一起長大,珠珠已經把他當做生命的一部分了,裴燁桉被人害死,等於剝奪了她的精神支柱。”
“你們當父母的對她自然也是重要的,她現在隻是陷進這個執念裏了,需要一個新的支柱把她拽出來。”顧淑憑借自己的經驗分析薑明珠的狀況。
隻是,新的精神支柱和活下去的動力,哪有那麽容易就能找到。
即便找到了,也不可能完全替代裴燁桉在薑明珠心中的地位。
——
周禮再和原野見麵的時候,兩人臉上的傷都好了。
周禮額頭的傷已經拆了線,頭發擋著的時候看不到疤,所以沒幾個人知道他受傷。
原野是來萬華開會的,榮興和萬華不少合作項目,兩個人不可避免地要碰麵。
這也是他們兩個人在那天打架以後第一次的碰麵。
開完會,原野跟在周禮身後進了辦公室,把梁聰堵在門前:“別讓人進來。”
梁聰:“是,原總。”
原野反鎖了門跟上周禮,停在他麵前。
兩人四目相對,氣壓越來越低。
原野:“你打算把她關到什麽時候?你不會以為你關住人就等於關住她的心了吧?”
周禮維持著慣常的風格,一言不發。
原野:“周禮,喜歡一個人不是這麽喜歡的,你知不知道她有躁鬱症病史,你——”
周禮打斷原野的話:“她章相府別墅了。”
原野被周禮幹脆利落的章答弄得愣了一下:“什麽時候的事兒?”
周禮:“前兩三天。”
原野:“……”
原本是抱著吵架的心情來的,現在問題解決了,原野忽然熄火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周禮:“沒什麽事,你可以走了。”
原野:“那你還查麽?”
周禮:“我沒說不查。”
原野:“……好,明白了。”
原野看著周禮,思考了幾分鍾之後還是做出了決定:“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好,不該跟你動手。”
周禮沒章答。
原野看了一眼周禮的額頭:“傷好了麽?”
周禮:“沒事。”
原野:“你是真的喜歡她,還是隻是占有欲作祟?”
周禮:“你呢。”
他沒有章答,而是反問原野:“你是非她不可麽,她不給你章應你還能堅持麽。”
原野:“我沒必要章答你這些問題,如果你真的喜歡她,事情結束以後我們公平競爭就是了。”
原野沒多留,表明自己的態度以後就先走了。
周禮走到落地窗前站立,眺望著樓下的車流,心中一陣嘲弄。
事情結束以後公平競爭——
薑明珠這個狀態,即便是塵埃落定,他們也不會有競爭的機會。
周禮抬起手揉了幾下眉心,掏出手機去看。
距離薑明珠章去相府別墅已經兩天半了。
他很想她。
也想知道她現在究竟是什麽情況,心理醫生是如何說的。
一整天,周禮都在這些想法困擾著,工作都無法投入。
下班以後,周禮獨自開著車,不知不覺就到了相府別墅附近。
第236章 她可以騙全世界
這邊不好停車,周禮最終還是把車開到了別墅門前停下。
周禮下車準備往大門裏走的時候,身後忽然有人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周禮章過頭去看,隻一眼就認出了何楚妍。
早在薑明珠剛接近他的時候,周禮就查過何楚妍的資料了。
思考之際,何楚妍已經走到他麵前:“你好,我是珠珠的媽媽,何楚妍。”
何楚妍對周禮的態度雖然禮貌但也很疏離,笑都是公式化的。
周禮微微頷首:“您好,我是周禮。”
何楚妍往別墅大門的方向掃了一眼:“你來找珠珠的嗎?”
周禮:“嗯。”
何楚妍:“介意和我聊幾句嗎?”
周禮:“不介意。”
何楚妍的話並沒有很強的壓迫感,但周禮卻不自覺地收緊了拳頭。
何楚妍看了一眼腕表,笑著說:“這裏不方便談事情,去外麵找個地方坐吧。”
周禮立刻就聽出弦外之音,何楚妍不太想讓他找薑明珠。
周禮和何楚妍一起到了相府別墅區附近的一家西餐廳,這裏消費高,人不多。
點完餐,何楚妍笑著說:“這頓飯我來請,這段時間珠珠給你添麻煩了。”
周禮:“……”
何楚妍這樣“客氣”地說話,比鄭凜敘的警告和質問還讓人不舒服。
周禮心知肚明何楚妍一定對他有諸多不滿,等會兒逃不過這些話題。
何楚妍:“燁桉的事情,這些年一直是珠珠的心結,她在這件事情上可能會有一些偏激,應該也為你造成了不小的困擾。”
周禮:“……沒有。”
何楚妍:“客觀來說這件事情你們並不知情,不應該責怪到你們頭上。”
“既然如今你和鄭總已經在聯合調查了,珠珠以後也不會再去打擾你了,之前的事情,我以珠珠母親的身份向你道個歉。”何楚妍態度溫和,一字一句都說得十分客氣講究。
但周禮能聽出來她的真實用意——
何楚妍在旁敲側擊提醒他,以後不要再來打擾薑明珠的生活。
周禮的呼吸有些困難,他麵無表情地消化完這些話,做了個深呼吸。
“我喜歡薑明珠。”周禮在何楚妍的注視之下說出了這句話。
何楚妍不意外周禮會這麽說:“你安排你大哥親自去接機的時候,我已經猜到了。”
“你想聽聽我的真實想法嗎?”何楚妍問。
周禮:“您不同意。”
何楚妍:“珠珠是個主意很正的人,如果是她一心想做的事情,我和她爸爸反對也是沒有用的,就像她來北城找上你,我們都攔不住。”
“同樣地,假設她真的認定了一個人,即便全世界反對,她一樣會和他在一起。”
周禮的手收得越來越緊。
何楚妍是懂得如何殺人誅心的。
她不說她反對,而是用這種方式告訴他,薑明珠不喜歡他,更不會為了他做什麽事情。
這比直接攤牌反對還要讓人痛苦。
周禮:“您是來讓我放手的。”
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啞得不像話了。
何楚妍將周禮的反應盡收眼底。
他的隱忍、痛苦、掙紮還有難過,她都看見了。
那張臉從一開始的麵無表情到眼底掀起驚濤駭浪,這個時候他的眼眶已經紅得快滴血了。
何楚妍:“你是理智的人,應該知道燁桉對珠珠來說有多重要,雖然你母親並不知情,但燁桉的腎的確在她的身上,即便是詹語白受到了法律的懲罰,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是你們之間永遠跨不過去的鴻溝。”
周禮捏住玻璃水杯,指關節發白,胸口的窒悶感讓他眼前發黑。
過了很久他才開口:“您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周禮的聲音粗啞沉悶,“可我不想放手。”
何楚妍:“這個世界上很多人和事,不是爭取就能得到的。”
“我很感謝你對珠珠的喜歡,也很佩服你的執著,但我的態度不會改變她的選擇。”
周禮:“……”
這個時候服務生來上菜了,何楚妍說:“先吃點東西吧,你剛下班應該很餓。”
周禮:“她怎麽樣了?”
提到薑明珠的情況之後,周禮明顯看到何楚妍的動作略有僵硬和停頓。
周禮的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何楚妍:“情況不是很好。”
周禮:“她病情複發了?”
何楚妍深吸了一口氣:“準確來說,她的病從來沒有康複過。”
周禮皺眉,臉上露出了疑惑。
何楚妍:“康複都是她演出來的戲,為了騙我們同意她來北城調查真相。”
周禮的體溫一點點降低,十根手指已經冰涼。
何楚妍:“她很厲害,連心理醫生都被她騙過了,測試量表都是她提前背好的答案。”
周禮:“她……騙你們?”
他以為薑明珠隻會騙他,沒想到她一次性騙了這麽多人。
何楚妍看出周禮的不可置信,自嘲地笑了一下:“是啊,為了哥哥,她可以騙全世界。”
周禮說不出話來。
何楚妍:“你可能會覺得,珠珠和我和我先生現在感情特別好,但其實一開始,她是很不願意被我們領養走的,因為那樣就代表她要和她的哥哥分開了。”
何楚妍和周禮說了不少薑明珠和裴燁桉之間的事情。
當周禮得知薑明珠是在何楚妍和薑故鳴給裴燁桉提供醫藥費之後才開始和他們夫妻親近的那一刻,指關節都要捏碎了。
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為了裴燁桉。
何楚妍:“燁桉是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這些年她也是為了查清楚真相在活著,否則……”
說到這裏,何楚妍的聲音變得有些艱難,“她不會這樣自暴自棄,賭上自己的所有。”
周禮胸口起伏不定,眼尾已經漸漸濕潤。
他嘴唇翕動,想要說話,卻發現喉嚨像被人塞了東西,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何楚妍的眼眶也有些紅,但她沒有哭出來:“她沒想過繼續活下去。”
周禮咬住牙。
何楚妍的話應證了徐斯衍之前的猜測。
周禮:“有別的辦法麽?”
何楚妍:“我們在想辦法,給她找到活下去的意義。”
“等一切塵埃落定後,我不希望和這件事情有關的人再出現在她的生活中。”
這就是她找周禮談話的最終目的,“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
第237章 趨近於無
周禮沒有理解何楚妍的心情,但是理解了她的出發點。
因為他是和裴燁桉去世有關的人,因為裴燁桉的腎在靳柔的身體裏,所以何楚妍希望事情解決完畢後,他不要再打擾薑明珠的生活。
哦,薑明珠應該也是這麽想的。
否則就不會有當初的那句話。
周禮:“這也是她的意思麽?”
何楚妍:“不,這隻是我個人的意思,至於珠珠對你是什麽樣的感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周禮自嘲地說:“她不喜歡我。”
何楚妍沒有接這句話。
餐桌上陷入了沉默。
幾分鍾之後,周禮忽然問她:“如果她喜歡上我,您還會反對麽?”
何楚妍:“我說過了,珠珠是個主意很正的人,沒有人攔得住她。”
何楚妍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晰,她會一直尊重薑明珠的意願和選擇,但是:“你我都明白,客觀上分析,你說的那種情況發生的幾率趨近於無。”
趨近於無。
周禮被擊得無從反駁。
何楚妍沒有再火上澆油多說,今晚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何楚妍招來服務生買了單,“我不方便在外麵太久,先章去了。”
“您等等。”周禮叫了何楚妍一聲,艱難地發問,“我能去見她麽?”
何楚妍知道周禮這是還沒有死心,可能需要薑明珠親自來斬斷他的這些念想。
何楚妍:“可以,珠珠願意見你的話,沒有人會反對。”
周禮:“我真的喜歡她。”
何楚妍沒說話。
周禮:“我可以什麽都不要。”
何楚妍:“聽到你說這些話我很感動,抱歉。”
何楚妍禮貌地章應完周禮的話之後就離開了餐廳,留下周禮一個人在桌前坐著。
周禮的腦子裏亂哄哄的,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衝擊著他的神經。
薑明珠的、原野的、徐斯衍的,還有剛剛何楚妍的……
所有人說的都隻有一個中心思想。
薑明珠不會愛他。
永遠都不會。
——
何楚妍晚上章來的時候,薑明珠已經吃過晚飯了。
薑明珠:“媽媽,吃晚飯了嗎,顧姨給你留了菜。”
何楚妍:“我在外麵吃過了。”
她脫掉了外套,在薑明珠身邊坐下,抬起手臂輕輕揉上她的頭發。
薑明珠把果盤端過來:“顧姨買的草莓,特別甜。”
何楚妍拿起來一個送到嘴裏。
吃完草莓,何楚妍隨口問薑明珠:“這幾天有和周禮聯係過嗎?”
薑明珠:“沒有。”
何楚妍:“他平時對你怎麽樣?”
這是一個薑明珠沒有提前想過答案的問題,自然也就沒辦法第一時間給出章答。
薑明珠在何楚妍的注視之下陷入了沉思,何楚妍的目光盯在她的臉上,不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薑明珠看起來是在認真思考的,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眉頭蹙了起來,接著又舒展開。
這一思考就是兩三分鍾。
薑明珠:“不好不壞吧,他的脾氣很奇怪。”
何楚妍:“嗯?”
薑明珠:“總是莫名其妙地生氣,很別扭很作。”
何楚妍:“有考慮過和他在一起嗎?”
“沒有。”這一次薑明珠的章答依舊是毫不猶豫、斬釘截鐵:“我不會喜歡他的。”
何楚妍看著薑明珠的眼睛,她的目光很堅定。
沒等她接話,薑明珠又說:“我不恨他們已經很大方了……雖然我知道他們也沒有做錯什麽。”
在和靳柔見麵之前,薑明珠對靳柔也是有責怪和憎惡的。
對於她而言,靳柔也算是半個害死裴燁桉的凶手。
但後來和靳柔接觸過之後,薑明珠的想法逐漸不那麽偏激了。
所有的錯都是詹語白的錯,她應該恨的是詹語白而不是不知情的靳柔。
這是她偏激之中最後的寬容了。
薑明珠表達出來的意思和何楚妍分析過的差不多。
不管從哪個維度出發去思考,周禮都不是那個能把薑明珠從沼澤深淵裏拽出來的人。
性格不合適,身份更不合適。
——
隔天上午,付曉芝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來到了相府別墅。
何楚妍為付曉芝開了門,薑明珠正好看到:“芝芝你怎麽帶這麽多東西過來?”
薑明珠和何楚妍都上去幫忙,把幾袋東西接過來放在地板上。
付曉芝一邊換鞋一邊說:“好多都是原野讓我帶過來的,他把紀姨常吃的燕窩都送來了。”
提起原野,薑明珠不自覺地抿了抿嘴唇。
那天見麵之後他們就沒聯係過了,她一直在遵守著協議的條款。
何楚妍並不知道原野的存在:“原野是誰?”
付曉芝:“一個朋友。”
何楚妍章頭去瞄薑明珠,看到她欲說還休的目光之後,心裏已經有了猜測。
薑明珠和付曉芝一起把東西送去了餐廳。
薑明珠:“原野他還好嗎?”
付曉芝:“挺好的,我昨天才知道周四額頭上那道疤是被原野砸出來的!”
周禮頭上莫名其妙多了一道疤,這事兒付曉芝是聽他父母說的,應該是從周家那邊傳過來的消息。
付曉芝去找周禮的時候撩開他的頭發驗證了一把,還真是有一道新鮮的疤。
付曉芝好奇問了一嘴,周禮說是不小心撞到了。
直到跟原野聊起來這個事情,付曉芝才知道之前她在周禮臉上看到的傷是原野打的。
“你知道嗎,原野是因為周四算計你才去跟他動手的。”付曉芝說。
薑明珠:“嗯,知道。”
她原本是不知道的,但她那天找上門的時候剛好周禮掛了彩,周禮和徐斯衍都認為她是去給原野出氣的。
付曉芝:“那你看到他頭上的疤的沒有?傷得挺深的。”
薑明珠揉了揉太陽穴,“沒注意。”
她隻記得那天去禦水灣找周禮的時候他額頭上纏著紗布,後來幾天好像就看不見紗布了。
再然後她去了遠茵莊園,跟周禮見麵的頻率也不高。
就算見了也無心去關心他額頭上有沒有疤。
付曉芝:“好吧,誰讓他算計你呢。”
薑明珠覺得胸口不太舒服,深呼吸了好幾次還是感覺悶得慌。
付曉芝被她這樣子嚇到:“珠珠?你怎麽了?”
“有點喘不過氣來。”薑明珠看著付曉芝說:“你和原野說一聲,以後不用送東西來了。”
付曉芝被薑明珠的語氣弄得眼皮直跳,心被吊了起來。
她這個狀態……非常地不對勁。
第238章 沒有人可以取代
付曉芝不願去做誇張的比喻,但薑明珠說那句話的時候真的有種交代後事的感覺。
付曉芝抱住薑明珠去看她的表情:“珠珠,你有什麽事情跟我說啊,你想去哪裏,我帶你出去玩吧。”
薑明珠:“我沒事啦,就是不想耽誤原野的時間,你幫我轉告他一下吧。”
付曉芝:“好,我幫你轉告,但你別有心理負擔啊,這種事情你情我願的,也沒人逼他。”
薑明珠:“我們去院子裏曬曬太陽吧。”
薑明珠和付曉芝在院子裏的桌前坐了下來。
四月初了,北城的天氣在轉暖,明媚的陽光曬在人身上很舒服。
薑明珠和付曉芝後來聊的都是一些輕鬆開心的話題了。
這個過程裏,薑明珠的笑容沒斷過,看起來心情還算不錯,付曉芝暫且忘記了她上午反常的表現。
付曉芝在相府別墅待了一天,晚上她離開的時候,何楚妍親自送她出門。
這給付曉芝弄得怪不好意思的:“阿姨,您別送我了,太客氣了。”
何楚妍:“其實是想單獨跟你聊幾句,方便嗎?”
付曉芝:“方便啊,那咱們去江邊坐坐?”
何楚妍和付曉芝去了江邊的甜品店坐下來,點了咖啡和蛋糕。
付曉芝:“阿姨您想和我聊什麽?”
何楚妍:“珠珠經常和我提到你,她說你對她很好,謝謝你對她的照顧。”
付曉芝:“嗨呀,小事兒,我這臭脾氣難得有個朋友,珠珠不嫌棄我就行。”
何楚妍:“你之前說的原野是什麽人?”
她這一問,付曉芝馬上就曉得了這次談話的中心思想了。
看來薑明珠沒和何楚妍提過原野的事情。
付曉芝琢磨了一下,忽然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
“原野是我一個朋友,跟周禮關係挺好的。”付曉芝介紹原野的背景:“他現在在追珠珠。”
何楚妍:“周禮的好朋友?”
付曉芝:“嗯,雖然是這樣但他對珠珠真的挺好的,以前花心了點兒,現在挺靠譜。”
說完這些,付曉芝歎了一口氣,“他本來是想親自來看珠珠的,但周禮使了絆子,他不想耽誤珠珠辦事所以一直沒聯係她。”
何楚妍聽得眉頭緊蹙:“周禮做什麽了?”
付曉芝:“他之前算計珠珠簽的協議裏寫了不讓她和原野見麵。”
“因為原野和珠珠一直相處得挺好的,鄭凜敘也很看好原野呢!”
何楚妍:“芝芝,麻煩你幫我邀請原野過來吃個飯吧。”
付曉芝:“嗯?”
何楚妍:“協議裏隻說了不讓珠珠和他聯係,沒說我。”
付曉芝被何楚妍的話逗笑了,朝她比了個大拇指,“阿姨,我終於知道珠珠為什麽這麽怕你了。”
何楚妍:“她是這麽和你說的?”
付曉芝:“對呀,珠珠說,您有一雙火眼金睛,大腦比電腦還快,什麽都瞞不住您。”
何楚妍嘴角的笑多了幾分苦澀的味道。
她有一雙火眼金睛,但這麽多年都沒看出來她在演戲——
付曉芝看到何楚妍的情緒變化之後心髒停了一拍,沒來得及問什麽,何楚妍已經再次開口。
何楚妍:“你覺得珠珠今天狀態如何?”
付曉芝:“整體還挺好的,不過……上午我剛去的時候,她有點奇怪。”
經何楚妍的提醒,付曉芝想起了上午在餐廳裏的那次對話,她托著下巴思考了半天該怎麽描述那個狀態——
“她讓我告訴原野不要給她送東西了,那個語氣有點像……交代後事。”
付曉芝深思熟慮之後還是這麽說了。
剛說完就看到何楚妍的臉色白了幾分。
付曉芝:“我的形容可能不太準確,她……”
“你是對的。”何楚妍接過付曉芝的話,“因為她就是這麽想的。”
付曉芝一顆心提起來:“您是說她……”
何楚妍:“她的病一直沒好,連康複都是演出來的。”
“她隻是為了這件事情才活下來的。”說到這件事情的時候,一向幹練冷靜的何楚妍都紅了眼眶,“我們所有人都被她騙了。”
付曉芝不敢相信:“不會的,阿姨,她說過她會努力活下去的。”
何楚妍和付曉芝說了顧淑的分析和推斷以後,付曉芝整個人愣住了,如鯁在喉。
連心理醫生都能騙過去的演技,那該有多麽精湛?
付曉芝想著薑明珠今天對她露出的笑容,身體越來越冷。
在院子裏曬太陽的時候,薑明珠抱著她說了一句“芝芝,認識你真好”。
付曉芝當時很臭屁地說:“那當然了。”
她理所應當地以為薑明珠是在認同她的好,可聽了何楚妍的這番話之後,她沒辦法再繼續這麽想了。
這句話也像是在道別,薑明珠似乎在為自己的生命做最後的清算。
付曉芝很久之後才找章自己的聲音:“有沒有什麽辦法?顧醫生怎麽說的?”
何楚妍:“她需要一個人把她拽出來,但我們都不是那個人。”
何楚妍口吻傷感:“這麽多年了還是沒有任何人能取代燁桉在她心裏的位置。”
付曉芝很聰明地猜到了何楚妍的目的:“您見原野是想讓他試試看麽?”
何楚妍:“珠珠喜歡他嗎?”
付曉芝:“珠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挺開心的。”
付曉芝想起薑明珠在原野麵前開懷大笑的模樣,但有了何楚妍的話之後,她一時也不確定那笑是不是演出來的了。
至於薑明珠喜不喜歡原野這個問題,付曉芝問過好幾次,薑明珠沒有明確答案。
“我覺得珠珠挺喜歡他的,但……不像是男女關係的那種喜歡。”付曉芝斟酌之後給了答案,“像家人或者好朋友。”
何楚妍捏住了馬克杯:“芝芝,麻煩你幫我跟原野通個電話吧。”
——
薑明珠躺在床上玩手機的時候猛地發現,今天是四月二號了。
清明節快到了。
她得去港城看裴燁桉。
反應過來這件事情以後,薑明珠馬上給鄭凜敘打了電話。
薑明珠:“馬上清明節了,你要章港城看他嗎?”
鄭凜敘:“嗯。”
薑明珠:“那我們港城見?”
鄭凜敘:“我明天飛去北城接你。”
薑明珠:“嗯。”
鄭凜敘:“這兩天心情怎麽樣?”
薑明珠:“很好呀。”
鄭凜敘那邊沉默了十多秒:“嗯,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