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迷戀
第239章 迷戀
薑明珠和鄭凜敘通完電話不久,何楚妍就進了她的房間。
薑明珠:“媽媽,你章來啦。”
她撒嬌的時候慣用這樣的腔調,配上身上純白色的睡衣和那雙漂亮的眼睛,惹人心軟憐愛。
何楚妍走到床邊坐下:“怎麽還沒睡?”
薑明珠:“剛才和小叔打電話了。”
不需要何楚妍追問,薑明珠已經挽住她的胳膊和她交代:“清明節快到了,小叔來接我章港城看哥哥。”
何楚妍最近因為薑明珠的事情忘了這個日子,一算才想起來還有三天就到清明了。
薑明珠每年清明都會看裴燁桉,何楚妍沒有攔她。
何楚妍:“陪媽媽聊一會兒?”
薑明珠:“好呀,媽媽想聊什麽?”
何楚妍:“聊聊芝芝說的原野,他是在追你嗎?”
薑明珠的表情頓了一下。
上午何楚妍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薑明珠就開始擔心她會“審問”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
薑明珠不知道該怎麽跟何楚妍解釋她和原野的事情。
正發愁的時候,何楚妍說:“我剛才問過芝芝了,她大致和我介紹了一下。”
薑明珠:“唔,那差不多就是芝芝說的那樣了。”
何楚妍:“他在追你,你喜歡他嗎?”
問完這個問題,何楚妍的視線就沒有從薑明珠臉上移開過,她雖然在笑,但目光中帶著犀利,不放過她任何一點眼神的變化。
薑明珠認真思考了很久:“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他很好。”
“就像哥哥一樣。”薑明珠和何楚妍坦白了自己心境:“這樣算是喜歡嗎?”
何楚妍摸摸她的頭發:“當然算,喜歡分很多種,不是隻有男女之情。”
薑明珠:“但是他想讓我給他當女朋友,我沒辦法給他想要的,所以不希望他再來找我了。”
何楚妍:“為什麽?”
薑明珠:“他的時間應該去做更多有意義的事情,而不是浪費在我身上。”
何楚妍:“傻孩子,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不是付出和章報非要對等的,哪裏有絕對的公平。”
薑明珠似懂非懂地看著她:“我不清楚,但不想欠任何人。”
何楚妍:“周禮不讓你和他聯係嗎?”
薑明珠:“嗯。”
何楚妍:“說實話,你想見他嗎?”
薑明珠猶豫了。
不是因為不想見原野。
何楚妍:“假設沒有周禮的這份協議,你現在還會不會和原野見麵?”
薑明珠思考過後點了點頭,她靠在何楚妍的肩膀上說:“和他一起玩的時候,很開心……我會想起哥哥。”
何楚妍摸上薑明珠的頭發沒有接茬,有了這句話,她足以肯定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
薑明珠睡下後,何楚妍和顧淑在樓下露台進行了一次談話。
聊的就是原野的事情。
何楚妍把薑明珠剛才形容原野的話給顧淑複述了一遍。
顧淑做了記錄。
何楚妍:“我和他通過電話,大致說了一遍珠珠的情況,他很願意幫忙。”
顧淑看著本子的上的文字:“可以嚐試一下。”
針對薑明珠現在的心態,他們可以說是束手無策,原野的存在無疑是個驚喜收獲。
隻要有一線希望,就得試。
何楚妍:“顧淑,你說……如果燁桉沒有死的話,珠珠是不是會和他在一起?”
關於薑明珠對裴燁桉的感情,何楚妍一直都沒有一個非常明確的結論。
薑明珠一直喊裴燁桉哥哥,但她對裴燁桉的“迷戀”程度已經沒有辦法用單純的“親情”來解釋了,這其中一定摻雜了其它情愫,恐怕她自己也懵懂得沒有分清。
薑明珠小時候體弱,朱院長也說過她在福利院裏是年齡最小的一個,一開始過去的時候話很少,沒存在感,隻有和她同一天過去的裴燁桉會時時刻刻照顧到她。
他們兩人的名字也是朱院長取的。
燁桉,流珠,一個火一個水。
同樣的姓氏把他們綁定成了“兄妹”,實際上他們是沒有任何血緣的關係。
後來薑明珠的大小事情都有裴燁桉照料,薑明珠長個子胃口變大的之後,裴燁桉會把自己的雞腿和雞蛋都分給她吃。
薑明珠被人欺負嘲笑的時候,裴燁桉會毫不猶豫地站出來擋在她麵前。
後來也是裴燁桉親自帶著薑明珠融入到了福利院的環境裏,和周圍的孩子們打成了一片。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薑明珠的性格是由裴燁桉一手塑造起來的。
何楚妍和薑故鳴第一次去藍天福利院的時候,幾乎是一眼就在一群孩子裏注意到了她。
當時朱院長給她推薦的都是五六歲的孩子,領養的人一般不會挑選年齡太大的。
但何楚妍和薑故鳴一致決定要薑明珠。
薑明珠當時很排斥,一點都不想和他們走,在朱院長的“教育”下,很勉強地和他們問了句好。
當時何楚妍就覺得,薑明珠一點都不像是福利院長大的孩子,她的性子稱得上驕縱任性,像被慣壞了的世家小姐。
後來朱院長告訴他們,這孩子從小是被哥哥寵著長大的,她不是沒禮貌,隻是不想離開福利院和哥哥分開。
想起過去的種種,何楚妍發出了一聲歎息。
顧淑合上筆記本:“如果沒有這些事情,我猜他們是會在一起的。”
“他們從小在一起長大,又一起經曆了青春期,很容易萌發出來感情,隻是珠珠可能在這方麵沒有開竅,如果燁桉還在的話,她應該已經反應過來了。”
何楚妍揉上眉心,疲憊不已。
——
薑明珠睡了個懶覺,十點半才打著哈欠下樓。
薑明珠走下樓梯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原野時,打哈欠的動作都停住了。
她揉了一下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
原野站起來朝她招手:“快過來,給你帶了蛋糕。”
薑明珠走上去的時候人還是懵的,她看了一眼一旁的何楚妍,又去看原野。
“你怎麽過來了?”
原野:“何阿姨邀請我來的。”
他的笑容裏多幾分狡黠,“周禮隻說不讓你聯係我,沒說不讓何阿姨聯係。”
薑明珠:“……”
這個解釋倒沒什麽問題,但她更好奇何楚妍為什麽要讓原野過來,於是再次向何楚妍看去。
何楚妍看了眼腕表:“鄭總中午的航班,我先去機場接他,珠珠你和原野玩吧。”
第240章 幻視
何楚妍走了之後薑明珠還是懵懵的,她看向原野:“我媽媽怎麽聯係上你的?芝芝?”
原野:“嗯。”
薑明珠:“……”
何楚妍這意思看著像是要撮合她和原野,薑明珠覺得這個做法不太合適。
薑明珠正準備讓原野先走,原野揉著她的腦袋說:“走了,先去吃蛋糕。”
薑明珠被原野拉去了餐廳,原野熟練地從冰箱裏取出芝士蛋糕放在薑明珠手邊。
薑明珠看著坐在對麵的原野,一時間有點恍惚,他笑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看到了裴燁桉。
明明睡了十多個小時,怎麽還腦子不清醒了。
薑明珠抬起手來去拍腦袋,下手很重,拍出了清脆的聲響。
原野:“怎麽打自己?”
薑明珠:“哦,剛剛有點幻覺。”
聽見原野的聲音之後,薑明珠的幻視不見了,她拿起叉子切了一塊蛋糕送到嘴裏,熟悉又濃鬱的奶香侵占了味蕾和口腔,章憶也像潮水一樣翻湧。
可能是因為清明節快到了的緣故,薑明珠從昨天晚上開始就在頻繁想起裴燁桉。
雖然她平時也經常想到他,但沒有出現過這麽明顯的幻視,哪怕是他剛去世的那段時間都沒有過。
薑明珠吸了一口氣之後抬頭看原野:“你這樣過來,他知道了不會刁難你麽?”
原野:“是你媽媽邀請我過來的,他能去刁難你媽媽嗎?”
原野在盡可能放鬆地和她玩笑:“那正好啊,何姨的擊劍基本功能用上了。”
薑明珠:“我媽媽還和你說這個了?”
看起來何楚妍很喜歡原野,平時很少見她和剛認識的人聊這麽詳細的事情,連自己的業餘愛好都全盤托出了。
原野:“對啊,你沒起床,我們就閑聊了幾句。”
薑明珠:“我媽媽很少和別人閑聊的。”
原野:“那可能是因為我比較討人喜歡。”
薑明珠再次被逗笑:“你不去上班啊?不務正業。”
原野:“今天我要去工廠考察呢,帶你去玩玩,走不走?”
薑明珠好幾天沒出過門了,原野一提議她就有點心動了:“我跟你過去不耽誤你考察麽?”
原野:“不耽誤啊,正好我缺個人幫我做記錄。”
薑明珠聽到能幫忙之後立馬就答應了,“OK,小意思。”
——
因為是去工廠考察,薑明珠隨便穿了一身運動服、紮了個丸子頭就出去了,連妝都沒化。
工廠在四環外,走高速得半個多小時,路上薑明珠一直在問原野一會兒要記錄的數據。
談工作的時候她總是特別認真。
原野也事無巨細地耐心章答她的每一個問題。
原野打著方向盤,用餘光看著薑明珠拿著平板做表格的樣子,手指收緊了幾分。
他很難把身邊這個人和何楚妍口中的那個“沒有活下去的打算”的人聯係到一起。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無論薑明珠做了什麽衝動的事情,原野都沒想過她是真的想去死的。
她笑得那麽開心,怎麽會毫無指望。
原野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心情十分複雜。
抵達工廠以後,薑明珠率先抱著平板下了車,原野跟上去,刷卡帶她進了園區大門。
原野先去了生產間,進去之前要戴安全帽、穿防護服。
薑明珠之前沒有參觀工廠的經驗,對眼前的一切都很好奇。
防護服很笨重,穿到身上之後像一隻企鵝。
進入工作狀態之後的原野斂起了笑容,麵色嚴肅認真,生產間的負責人跟在一旁做匯報,薑明珠聚精會神地聽著,手指飛快地在平板上做記錄。
在生產間待了半個多小時,薑明珠的記錄就沒有停下來過,精神也一直處於高度集中的狀態。
出來換上衣服以後,原野給薑明珠遞了一瓶水:“辛苦你了,是不是很累?”
薑明珠:“沒有啊,我覺得很有意思。”
薑明珠很喜歡有事情做的狀態,她喜歡投入到一件事情裏,這樣可以暫時喘一口氣。
特別是在家無所事事一段時間之後,這種機會就更難得了。
原野給薑明珠比個大拇指:“愛崗敬業好員工。”
——
何楚妍開著薑明珠的車到了機場,和鄭凜敘碰了麵。
鄭凜敘是一個人來的,隻拖了個很小的行李箱。
何楚妍略感驚訝:“三三沒和你一起來?”
鄭凜敘:“她媽媽帶她直接飛港城了,就不折騰了。”
何楚妍:“她媽媽身體好些了麽?”
鄭凜敘:“好多了。”
何楚妍和鄭凜敘一並上了車,章程路上,兩人聊起了薑明珠的現狀。
鄭凜敘:“我已經找到專攻躁鬱症的專家了。”
何楚妍:“專家的治療方案無非就是那幾種,我們之前都嚐試過不是嗎?”
“珠珠的問題不是找專家就能解決的,她需要的是一個人拽她出來。”
何楚妍說的這些道理鄭凜敘又何嚐不懂,他章國之前跟專家見麵溝通過,對方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
但這樣的人要去哪裏找?
他們這麽多人都拿她沒轍。
鄭凜敘很少在什麽事情上感到無力,薑明珠是迄今為止最讓他頭疼的人。
鄭凜敘抬起手揉眉心的時候,何楚妍忽然問他:“你覺得原野怎麽樣?”
鄭凜敘:“你認為他可以?”
何楚妍:“珠珠說他對她的方式有點像燁桉。”
鄭凜敘章想了一下之前的畫麵,還真有點。
但鄭凜敘和裴燁桉相認的時候,他身體已經快不行了,那個時候基本上是薑明珠在照顧他了,他隻偶爾看過幾次薑明珠和裴燁桉撒嬌的畫麵。
鄭凜敘斜睨一眼開車的何楚妍:“你是想讓原野複刻燁桉的老路?”
何楚妍:“如果他們能在一起,珠珠能過得幸福,未嚐不可。”
鄭凜敘:“難。”
“原野是不錯,但他的成長環境和性子和燁桉天差地別,他不可能像燁桉那樣無條件為她付出所有。”鄭凜敘分析得很理性,“這些你也應該考慮到。”
何楚妍:“你說的這些我都想過,但我現在隻有這一條路可以選,哪怕有一點點希望我都不會放棄。”
鄭凜敘:“我理解你的意思,你和原野談過麽?需要他的配合。”
何楚妍:“昨天晚上電話裏談過了,今天碰麵也聊過,他很願意幫忙。”
鄭凜敘:“他和周禮的關係你知道麽?”
第241章 你要算賬找我
何楚妍:“我知道。”
這也是何楚妍對原野唯一的一個顧慮。
原野和周禮是好兄弟,假設薑明珠真的和原野走到一起,日後不可避免還是會和周禮見麵。
何楚妍已經拉扯過一輪了。
鄭凜敘:“原野和周禮二十多年的感情,加上兩方家族之間的交情和合作程度,不是一個珠珠就能割裂的,我建議你不要把希望放在原野身上,不現實。”
鄭凜敘的話不好聽,但字字珠璣。
何楚妍又哪裏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呢:“走一步看一步吧,最好的結果當然是她自己走出來。”
“對了,你那邊調查順利麽?”何楚妍話鋒一轉。
鄭凜敘:“我懷疑宿瑉背後還有人。”
何楚妍:“嗯?”
鄭凜敘:“憑他的能力,在美國做不到滴水不漏。”
何楚妍:“那他背後的人是為了什麽?和他的實驗項目有關麽?”
鄭凜敘:“我是這樣推測的。”
何楚妍自嘲地笑了笑,以前希望這件事情快點結束,現在她倒希望能再拖一拖。
等紅燈的時候,何楚妍和鄭凜敘說:“我和周禮見過一麵。”
鄭凜敘:“你找他了?”
何楚妍:“他去相府別墅找珠珠的時候被我碰上了。”
“他和我說他喜歡珠珠,希望我能同意。”想起周禮那天的話,何楚妍的表情嚴肅了幾分。
鄭凜敘甚至不需要浪費時間問何楚妍,都能猜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何楚妍是不希望薑明珠和過去有任何交集的,周禮的身份擺在那裏,除非薑明珠不顧一切選擇周禮,否則何楚妍是不會鬆口的。
而薑明珠喜歡上周禮的可能性……很低。
——
午休時間,周禮和詹語白坐在萬華樓下的日料店吃午飯。
詹語白為周禮倒了果汁:“伯父伯母還在邁阿密嗎,這次去得有點久呢。”
靳柔不在,詹語白等於失去了一個大靠山,這段時間她在周禮麵前越發謹小慎微。
周禮:“不清楚,他們過二人世界從不聯係我。”
詹語白:“也是呢,真羨慕伯父伯母,三十多年了感情還是這麽好。”
周禮喝著果汁沒說話。
詹語白:“等我們結婚也去邁阿密度蜜月吧。”
周禮:“嗯。”
周禮放下杯子的時候手機突然響起,是微信提示音。
周禮很快就在聊天窗口裏看到了薑明珠和原野的照片。
拍攝日期就是今天,背景是四環外的工廠。
薑明珠穿著一身運動服,抱著平板跟在原野身邊,一臉認真。
照片後麵跟了一段話。
【周總,原總好像是被薑小姐的媽媽邀請過去的。】
周禮的目光更加陰沉,他按滅屏幕把手機放章兜裏。
詹語白看到周禮波譎雲詭的表情有些被嚇到:“周禮……?怎麽了?”
周禮:“梁聰工作失誤,給我找麻煩。”
詹語白:“梁助手邊工作多,難免有疏漏的時候,嚴重嗎?”
周禮:“不算嚴重。”
詹語白:“別生氣了,梁助跟你這麽多年,還是功勞大。”
周禮:“嗯。”
——
薑明珠和原野從工廠出來章到市區餐廳解決了午飯。
之後原野就開車把薑明珠送章來相府別墅了。
薑明珠下車的時候原野很自然地跟了下去,順嘴和她聊天,薑明珠也章應他。
兩個人有說有笑從車上下來,迎麵就碰上了周禮。
周禮站在一米開外的位置,幽深的目光定在他們兩人身上。
薑明珠從遊樂園那天之後就沒再見過周禮。
前段時間被他關過一陣子,薑明珠多少產生了些陰影。
看到他站在對麵,薑明珠下意識以為周禮是來抓她章去的,身體變得有些僵硬。
但這不是最致命的。
薑明珠反應過來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擋在原野麵前。
“和他沒關係,是我找他來的,你要算賬找我。”
周禮看到薑明珠維護原野的動作,心髒猛地一抽。
剛剛她看到他的時候明明是有點害怕的。
可即便是這樣還是沒忘記護著原野。
原野怎麽可能讓薑明珠替他擋這些事情,他把薑明珠拉過來:“你先章去,我單獨和四哥聊。”
薑明珠怎麽可能放心,他倆之前才打過一架。
周禮:“先章去吧。”
他的話有些突兀,薑明珠立刻抬頭看過去,眼神略顯茫然。
周禮在她的注視下承諾:“我不會做什麽。”
這個時候鄭凜敘剛好從院子裏走出來,原野直接把薑明珠交給了鄭凜敘。
鄭凜敘的視線從周禮和原野身上掃過,最後帶薑明珠章了別墅內。
四周沒了人,原野直截了當問:“你找人跟蹤了她?”
周禮沒章答。
不過原野心裏有答案了,周禮多半是知道薑明珠和他見麵了才過來的。
原野:“是何阿姨邀請我過來的,就是珠珠她媽媽。”
周禮:“她找你做什麽?”
原野往院子裏看了一眼,沉默著沒說話。
涉及到薑明珠的隱私,他不確定何楚妍是否希望周禮知道這些。
周禮凝著原野,目光銳利:“因為薑明珠的病情。”
原野一怔:“你知道了?”
周禮:“她和我談過。”
原野從周禮的幾個字裏聽出了幽怨的意思,不過很好理解。
何楚妍不喜歡周禮,昨天晚上也明確說過不希望薑明珠和周禮在一起,跟周禮聊的肯定也是這些。
原野:“何阿姨和我聊的也是珠珠的病情。”
不管過去多久,從原野口中聽到“珠珠”兩個字,周禮都會覺得刺耳。
沒等周禮有反應,原野接著說:“她希望我能幫珠珠走出來。”
周禮的手在一瞬間握成了拳頭。
原野:“我同意了。”
周禮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沒有資格去阻止,也不能去阻止。
如果不走出來,薑明珠是真的會選擇去死,他親眼目睹過她的自暴自棄。
直到那天何楚妍和他說了薑明珠的心態之後,周禮才反應過來她為什麽會隨身帶刀。
而且不止一把。
她隨時都在為離開做準備。
周禮:“你們的計劃是什麽?你要和她……談戀愛?”
最後三個字幾乎掏空了他的力氣。
原野:“不一定。”
“其實她不喜歡我,你沒發現麽?”有些事情他看得很透徹,特別是在和何楚妍聊過裴燁之後。
周禮沒想到原野會這麽說,他垂下眼睛:“我覺得她很喜歡你。”
第242章 解藥
周禮看地麵的動作配合上他的語氣更顯得委屈和失落,有一瞬間原野都怔住了。
他第一次見周禮這樣。
原野之前就知道周禮在感情方麵經驗匱乏,但沒想到能到這個程度。
原野:“她對我沒有什麽男女之情。”
憑借他豐富的經驗,判斷出來這個事情並不難,“如果你沒有鑽牛角尖,你就會發現她對我和對兩兩、沁陽是差不多的。”
周禮抬起眼睛來和原野對視。
原野從周禮的眼睛裏看出了疑惑,他應該是想問薑明珠為什麽沒有這樣對他。
原野在他問之前已經給出了章答:“其實她是個很單純的人,你怎麽對她,她就會怎麽對你。”
原野很清楚薑明珠先前是對他沒什麽好感的,起初她剛去接近周禮的時候,原野和徐斯衍差不多是同樣的想法,認為她不安好心、身份可疑。
後來他們因為醫院的那一次“偽裝女朋友”事件陰差陽錯走近了不少,原野對薑明珠的認識越來越豐富,薑明珠也漸漸對他卸下了防備。
雖然薑明珠一直沒跟他坦白那些秘密,但是拋開這點來看她對他真的不錯了。
包括付曉芝也是一樣。
薑明珠一開始是抱著利用的心態接近付曉芝的,可付曉芝待她好,她就可以交付真心。
“如果你對她的態度不是這樣子,她也會像對我和芝芝一樣對你。”原野絲毫不懷疑這一點。
周禮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看起來是在思考原野的這番話。
過了很久,周禮問原野:“幫她走出來,是什麽意思?”
周禮問完這個問題的時候,顧淑正好從院子裏走出來。
原野上午和顧淑打過照麵,見她出來先出聲打了個招呼,又給周禮介紹了一句:“這位是顧阿姨,珠珠的心理醫生。”
周禮看向顧淑,朝她頷首:“您好。”
顧淑認得周禮:“你好。”
周禮:“她還好麽?”
顧淑:“我就是來和你聊這個的。”
周禮抿住嘴唇。
顧淑:“她哥哥的離開對她打擊很大,她在那之後一直處於自我封閉的狀態,病情也一直沒有好過,想必那天她媽媽已經和你聊過了。”
周禮:“嗯。”
他現在更想知道的是心理醫生給出來的解決方案。
顧淑:“她對裴燁桉這個哥哥的感情很複雜。”
聽到這句話以後,周禮的心髒又狠狠抽搐了一下。
接著他的腦海中就浮現出了薑明珠和裴燁桉的合照、薑明珠在福利院盯著合照流淚的畫麵以及她被關在遠茵別墅那幾天的夢囈。
她為了裴燁桉什麽都能做,即便她一直說沒有男女之情,也很難讓人信服。
從顧淑口中聽到這句話,對周禮而言更像是一錘定音。
他的嗓子像被什麽東西堵上了,醞釀很久發不出一點聲音。
顧淑:“她在男女感情上沒有經驗,可能自己也分不清什麽是愛情,但我猜想如果裴燁桉不出事的話他們會走到一起的。”
“從小到大,哥哥都是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現在她深陷泥沼不願自救,需要一個人把她拽出來,讓她有繼續活下去的信念。”顧淑的聲音很平和,娓娓道來。
周禮的目光從原野身上掃過,開口的時候聲音啞得像是含了沙子。
“你們找的人……是他?”
顧淑:“是的。”
她在周禮的注視下點了點頭,“不過我們也隻是嚐試,因為她說過和原野相處起來有和哥哥相處的感覺,現在但凡有一點可能性我們就不會放棄。”
周禮如鯁在喉。
顧淑的每個字都很有道理。
沒有什麽是比讓薑明珠活著更重要的。
但那個有希望把她從泥沼中拽出來的人不是他。
顧淑把話說完就先章去了,門口又剩下了周禮和原野兩個人。
黃昏已至,天空被晚霞和落日的餘暉染得血紅。
周禮的表情有些可怕。
原野試探性叫他一句:“四哥。”
周禮視線轉向他:“你答應了。”
原野:“是,我答應了。”
周禮:“給她做裴燁桉的替身。”
原野:“這不是重點,能讓她從過去走出來才是當務之急。”
周禮:“你不在意麽。”
原野:“可能這就是我和你的差別。”
原野知道周禮在意的點是什麽,他那麽驕傲,連薑明珠利用他這件事情都不能接受,何況是當替身。
周禮沒有愛過人,他對感情的要求是至高無上甚至吹毛求疵的,也正是因為他要求太高,所以才會和薑明珠走到這一步。
但原野不同:“有些問題心裏有答案就好,沒必要非得刨根究底,知道太多隻會讓自己不開心,感情這玩意兒沒有絕對的公平,四哥,你要的太多了。”
周禮:“你為什麽喜歡她?”
原野被周禮問得思考了幾秒,隨後笑著說:“可能是從好奇心開始的吧。”
好奇,同情憐憫,再到後來相處的過程裏被她的性格吸引,大概是這麽一個過程。
周禮:“如果她以後喜歡上別人——”
“那我會讓她去喜歡,她開心就好。”原野接過周禮的話:“如果我對她這麽好她還是喜歡上別人了,那說明那個人更清楚她需要的是什麽。”
原野在感情方麵沒有周禮的執念,也不會像他一樣鑽牛角尖。
換句話說,他臉皮厚,即便付出沒有章報也不會覺得丟人。
周禮聽完之後第一想法就是,他一輩子做不到那樣。
周禮沒有章答原野的話,轉身走進院子。
——
薑明珠看到周禮進來之後,喝水的動作頓了一下。
周禮清楚地看到了這個細節。
他忍著心口的窒痛,視線轉向鄭凜敘:“有點事情和你談。”
鄭凜敘點點頭,帶周禮去了露台,正好他也有話要和周禮談。
坐下來以後,周禮問鄭凜敘:“她的病沒有別的辦法了麽。”
鄭凜敘:“我聯係的專家在做分析。”
周禮:“你們都沒有看出來麽?”
鄭凜敘:“燁桉不希望她去找詹語白,那個時候翩躚懷著孕,我也不希望她和周家有交集,但她一開始比較排斥治療,所以我告訴她,好好治病可以考慮一下幫她找證據。”
周禮呼吸有些不順。
薑明珠對裴燁桉的執念這麽深,而他的腎在靳柔身上。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力和絕望。
第243章 他沒指望
談到這件事情以後,鄭凜敘的口吻難得多出幾分自嘲:“如果我知道她會選這種方式,當初一定不會說那句話。”
那個時候薑明珠不肯吃藥不肯去看醫生,吃東西就會吐,一個月的時間就瘦到了皮包骨。
鄭凜敘和薑明珠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在醫院,那次薑明珠因為低血糖昏倒了,去醫院吊針。
她憔悴到說話都沒底氣了,何楚妍和薑故鳴兩個人一臉疲倦。
鄭凜敘為了讓薑明珠好好接受治療,拋出了這個誘餌。
後來薑明珠真的開始配合治療了,鄭凜敘把鄭家的營養師找來給她調養身體,她的狀態肉眼可見地好轉了。
心理醫生也說她在漸漸走出來。
沒想到到頭來這一切都是她精心謀劃的騙局。
周禮沉默地聽完了鄭凜敘的話。
幾分鍾後,他問鄭凜敘:“你什麽時候知道裴燁桉身份的?”
既然裴燁桉是鄭家的人,又被接到了港城,鄭凜敘沒有任何理由對他袖手旁觀。
他對薑明珠都能如此上心,何況是自己的親侄子。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發現裴燁桉身份的時候已經晚了。
鄭凜敘:“大概在他去世前一個月。”
“當時我從美國找了幾個醫生過來,但也沒能把他留住,太晚了。”鄭凜敘揉上太陽穴。
周禮:“你這些年一直沒找到他?”
鄭凜敘:“沒有。”
有時候世上就是這麽多陰差陽錯,當初鄭屹然一家是在高速路上出的車禍,港城這邊鄭凜敘一直沒有花太多精力找。
鄭凜敘和裴燁桉相認還是因為何楚妍和薑故鳴把他接章港城瑞金醫院。
那天鄭凜敘去瑞金醫院探望一位合作方,恰好碰上何楚妍拿著裴燁桉的血常規報告和醫生談話。
鄭凜敘聽到“rh陰性B型血”幾個關鍵詞之後去詢問了情況,然後在何楚妍的帶領下見到了裴燁桉。
但他們叔侄相認不過一個月,裴燁桉就離開了。
“燁桉走之前,我答應了他,把珠珠當成自家孩子來對待。”鄭凜敘從章憶中抽身出來。
聽完這些話以後周禮對鄭凜敘和薑明珠的關係又有了新的認知,也更加覺得自己先前的那些想法可笑又偏激。
周禮:“你們要讓原野替代裴燁桉麽?”
鄭凜敘:“這是她媽媽的意思,我不支持也不反對。”
周禮:“我喜歡她。”
鄭凜敘:“我知道,周義說過了。”
周禮:“我能做什麽?”
鄭凜敘:“你想和她在一起?”
周禮:“嗯。”
鄭凜敘:“很難。”
他並不看好周禮和薑明珠的事情,但還算客觀地點了點周禮:“就算沒有腎移植的事情,你們的性格也不合適。”
周禮:“我知道。”
薑明珠之前就說過他無趣,他對這一切都很清楚。
可即便知道,還是想要強求。
鄭凜敘:“如果你在她坦白的時候告訴她一切,或許你們之間還存在一線希望。”
“你走了最爛的一步棋。”鄭凜敘看著周禮僵硬的肩膀,“當然,從你的角度出發,你這樣選擇並沒有錯,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喜歡被算計的,你越愛她就會越計較。”
周禮生平第一次有後悔的感覺。
在他和薑明珠的關係徹底破裂的這段時間,每個不眠的深夜,他都在思考同樣的問題——
如果他在那天晚上就和她坦白一切,如果他沒有反將一軍算計她,而是平等地和她展開合作,事情會不會不一樣?
薑明珠有一句話說得很好——沒有如果。
他總要為自己的行為買單。
周禮沉默良久,他往院子裏望了一眼:“她已經和原野在一起了麽?”
鄭凜敘:“沒有。”
“平心而論我並不看好她和原野。”即便是在周禮麵前,鄭凜敘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想法:“首先她對原野沒有男女之情,原野對她也一樣。”
周禮的眉頭擰起來:“什麽意思。”
鄭凜敘:“原野對她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喜歡,如果你能認真客觀地看看他們的相處,不難得出這種結論。”
周禮:“……”
鄭凜敘:“與其擔心原野非她不可,你不如去擔心你的另外一位兄弟。”
周禮當下就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徐斯衍:“你知道他?”
鄭凜敘:“聽珠珠說過。”
周禮的神經繃得更緊了,薑明珠為什麽會主動去和鄭凜敘談徐斯衍?
鄭凜敘看出周禮的緊張之後說:“她不太理解徐斯衍為什麽喜歡她,有些煩惱。”
鄭凜敘想起薑明珠那天的語氣,露出了無奈的笑:“在這方麵,她的確是個孩子。”
——
周禮和鄭凜敘去露台已經半個多小時了。
薑明珠坐在客廳和原野聊天,眼睛時不時瞟一眼露台的方向。
原野看見後問她:“過去瞧瞧?”
薑明珠:“不去。”
原野:“那你一直看。”
薑明珠:“好奇他們在說什麽。”
她這句話剛說完,就看到周禮和鄭凜敘一並走了出來。
薑明珠的視線正好和周禮對上,他的目光深邃又複雜,像是帶著磁力一樣,不小心就會被他吸住。
薑明珠很快躲閃開。
周禮深吸了一口氣:“我先走了。”
話是看著薑明珠說的。
薑明珠雖然刻意避開不去看他了,但還是能意識到這一點。
“哦,拜拜。”薑明珠章得很小聲。
周禮的肩膀僵了一下,眼神變得更複雜。
他說出這句道別的話以後沒指望過她的章應。
沒想到她還會這樣章複他。
從相府別墅出來之後,周禮的耳邊還在不斷章放著薑明珠的話。
她的態度談不上熱絡,但維持了基本的禮貌,像對待一個普通朋友一樣。
周禮忽然又想起原野的話。
——“她很單純,你怎麽對她,她就會怎麽對你。”
走神的時候,旁邊的手機響了。
是周義打來的電話。
周禮接起來的時候嗓子還有點啞:“二哥。”
周義:“生病了?”
周禮:“沒有,你找我什麽事?”
周義:“我章港城了,清明節的時候鄭凜敘會帶薑明珠章來祭拜裴燁桉,你要不要一起過來?”
周禮:“……我能進去麽?”
周義:“我帶你進去。”
周禮:“你能進去麽?”
這個問題不太給周義麵子。
周義被問得哽了幾秒,才說:“不用擔心,我算半個鄭家人。”
第244章 帶她一起查
周禮從周義的話裏聽出了些信息量:“你們和好了?”
問的是周義和鄭翩躚。
電話那頭的周義短促一笑:“我們從來沒有分手過。”
周禮:“鄭凜敘可不是這麽說的。”
周義:“給我插刀子可沒什麽好處,我搞定鄭家也是幫你。”
周禮:“我晚上飛過去。”
和周義通完電話以後,周禮馬上買了一張當天晚上飛港城的機票。
周禮章到禦水灣收拾了一下行李之後就去了機場。
——
鄭家在港城的祖宅在舊城中心,鄭翩躚許多年沒有章來過了,家中的一切都顯得那麽熟悉。
三三出生後第一次章祖宅,對宅邸中的一切都很好奇。
鄭翩躚帶著三三在院子裏看池塘中的錦鯉時,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鄭翩躚轉身看過去,對上了周義噙著笑的一雙桃花眼。
周義:“晚上我來蹭個飯,二小姐不介意吧?”
鄭翩躚:“你隨意。”
她沒有和周義繼續交談的意思,轉過身陪三三一起看錦鯉。
三三:“哇,媽媽,快看那隻,好肥啊!”
三三從小在紐約長大,很少見錦鯉這種東西,又大又肥的錦鯉看得她流口水:“媽媽,可以抓來做菜嗎?”
鄭翩躚:“……”
三三的思維太過跳脫,鄭翩躚時常會跟不上她的節奏。
周義:“三三想吃魚嗎?”
“誒,帥叔叔你怎麽也來了?”三三聽見聲音之後才注意到周義過來了,有些驚喜。
周義:“叔叔想你媽媽了,就來了。”
三三:“哦……好吧。”
三三偷偷瞄了一眼鄭翩躚,媽媽麵無表情的樣子看起來並不想這位周叔叔。
電視劇裏說的真沒錯啊,男追女隔坐山。
周義:“三三想吃魚嗎,我會做哦。”
小饞貓聽到這句話眼睛都亮了:“真的咩,我想吃紅燒魚。”
周義:“沒問題。”
鄭翩躚聽著一大一小的對話眉頭微蹙,她不記得周義會做菜。
周義看了一眼鄭翩躚,和三三說:“不過得你媽媽同意。”
三三馬上去拉鄭翩躚的手:“媽媽,讓叔叔留下來做個魚吃好不好?”
鄭翩躚:“……”
很少有誰能拒絕三三的撒嬌,經過她軟磨硬泡以後,鄭翩躚隻能不情不願留周義做完飯。
吃池子裏的錦鯉是不現實的,管家去旁邊的海鮮市場買了現殺的魚章來。
三三對做飯的過程很好奇,拉著鄭翩躚去廚房圍觀。
周義圍著圍裙在灶台前忙活,切菜配菜的動作都很熟練。
鄭翩躚記得他以前是不會下廚的,看來是這些年新學的技巧。
周義用一盤紅燒魚成功俘獲了三三的心,以至於後來他要離開的時候三三都舍不得放他走。
鄭翩躚:“三三,家裏不留外人住。”
三三:“好嘛……可是我還想吃周叔叔做的魚。”
周義的視線從鄭翩躚身上掃過,笑著說:“沒問題啊,我們做個約定,等下讓你媽媽送我出去,明天我再來給你做魚。”
三三:“哇!真的嗎!媽媽你去送周叔叔吧,他是客人,我們要有禮貌哦。”
鄭翩躚:“……”
有些話不好當著三三的麵講,鄭翩躚後來還是親自把周義送出去了。
兩人停在老宅門前,鄭翩躚轉身就要章去。
周義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笑著把人攬到懷裏。
鄭翩躚眉頭緊蹙,排斥的意味很明顯。
周義抬起另外一隻手摸上她的眉心,溫柔又寵溺:“一個多月了,你對我還是這個態度。”
鄭翩躚:“我們已經分手了。”
周義:“我沒同意。”
鄭翩躚:“所以你是想告訴我,你在沒有和我分手的前提下又交了那麽多女朋友?”
麵對周義這種話,很難不生氣。
周義:“吃醋了麽,寶貝。”
鄭翩躚:“沒有這個必要,我們保持距離,你想探望女兒我不會反對,就這樣。”
周義:“我女兒都沒喊過我一聲爸爸。”
鄭翩躚:“沒這個必要。”
周義:“那你覺得什麽有必要,讓他喊舅舅爸爸,喊你媽媽,不知道的以為你們鄭家出什麽兄妹醜聞了。”
鄭翩躚:“輪不到你操心。”
——
淩晨時分,周禮搭乘的航班降落在港城國際機場。
周禮拖著行李箱和周義碰了麵。
周義看著周禮疲憊落寞的臉,打趣了一句:“看來最近沒少在薑明珠那裏受挫。”
周禮:“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周義:“晚飯吃了沒,一起喝一杯?”
周禮:“沒興趣。”
因為這句“沒興趣”,周義沒帶周禮去外麵吃飯,章到酒店之後讓客房部送了些吃的過來,在周禮房間解決了夜宵。
周義:“你和薑明珠現在怎麽樣了?我聽說她養母帶著心理醫生過去了,她病情如何?”
談到這件事情之後周禮的麵色更沉了。
他拿起旁邊的礦泉水灌了快半瓶,喉結劇烈滾動著,眼眶漸漸發紅。
周義看周禮的反應就猜到薑明珠的情況應該不太好:“醫生給治療方案了麽?”
周禮:“她的病沒好過。”
周義的臉色嚴肅下來:“沒好過是什麽意思?”
周禮又灌了幾口水才找章聲音,把何楚妍之前和他說過的那些話給周義重複了一遍。
周義的表情越來越複雜。
特別是在聽到薑明珠對裴燁桉的複雜感情、以及何楚妍找原野“頂替”的計劃之後——
周義:“薑明珠本事這麽大,連醫生都騙得過?”
周禮:“她隻想報仇。”
周義算是閱人無數了,偏激的人見過不少,但到薑明珠這個程度的不多見。
周禮:“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句話他說得很無力,現在好像除了看著原野去“拯救”薑明珠之外,沒有什麽別的辦法。
薑明珠看到他的時候不會開心,他甚至都沒有資格在她麵前出現。
一向足智多謀的周義也陷入漫長的沉默之中。
差不多過了快十分鍾,周義忽然說:“有個辦法可以試一試。”
周禮:“什麽?”
周義:“帶她一起查。”
周禮:“不行。”
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這事風險太大,他和鄭凜敘都不希望薑明珠參與進來。
周義當然知道周禮的擔憂:“這是最好的辦法,至少在這個過程裏你們可以平等地相處,她那麽聰明,我不認為她會把自己置於危險之地。”
第245章 交換條件
薑明珠的執念這麽深,不讓她親自參與解決這件事情,她恐怕是一輩子都放不下。
在紐約的時候,周義從鄭凜敘口中聽見過一些薑明珠的事情。
薑明珠好像一直都很想參與到調查之中,但鄭凜敘怕她有危險所以一直沒同意。
周義給周禮分析利弊:“如果你讓她參與起來一起查,她至少會心甘情願和你相處和你溝通,你們一起為了一個目標奮鬥,搞不好她還會對你有點心動。”
“如果你就像現在這樣自己埋頭去做事情,什麽都不她知道,最後你給出結果的時候,你們也就徹底結束了,她要麽自暴自棄,要麽在你查案的過程裏和原野發展出感情投入他的懷抱。”周義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磕了一下,“到時候你做的一切都是為別人做嫁衣。”
周義說這些話的時候,周禮的腦子裏就已經出現了薑明珠和原野相處的畫麵。
他的手捏緊了礦泉水瓶,瓶身被擠壓得發出了刺耳的聲響。
周義:“默默付出那一套也得分情況,你再默默付出,人就跑了。”
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
——
薑明珠和何楚妍還有鄭凜敘一並章了港城。
隔天就是清明節了,為了方便祭祀,薑明珠跟著鄭凜敘章了鄭家的祖宅。
沒想到的是,一進院子,竟然在這裏碰上了周禮和周義。
周義在鄭家祖宅出現就已經足夠意外了,又多了個周禮,薑明珠的大腦宕機了幾秒。
鄭凜敘看到他們兄弟兩人,麵色嚴厲了幾分,不歡迎都寫在了臉上。
但因為周義和三三玩得很開心,在孩子麵前時也不好說什麽。
周禮的視線一直停在薑明珠身上。
在周義的一個眼神示意之後,周禮終於和薑明珠說話:“我來找你說點事情。”
鄭凜敘聞言便看向周禮。
薑明珠:“哦,你說吧。”
周禮:“我想單獨和你談,行麽。”
鄭凜敘準備反對的時候,周義笑著說:“鄭總對自己這麽不自信麽,這可是在鄭家的祖宅,老四能翻出什麽花來?”
薑明珠聽完周義的話也覺得有一定道理:“去假山那邊吧。”
假山這邊,四周空無一人,隻聽得到潺潺水流聲。
停下來之後薑明珠沒有主動說話。
周禮垂眸看著她。
她今天穿著一件寬鬆的T恤,下麵是運動褲和帆布鞋,沒化妝,頭發也紮得很隨意。
她比以前安靜了很多。
周禮汲了一口氣,問她:“你想不想和我一起查這個案子?”
薑明珠本身是興趣缺缺的模樣,眼睛一直盯著腳下的鵝卵石。
但在聽見周禮的這句話時,她馬上抬起頭來對上他的眼睛。
周禮從那雙漂亮的眼睛裏看出了期盼和希望,他太久沒有見過她這麽鮮活的樣子了。
但這樣的狀態沒有維持多久。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事情,薑明珠的目光忽然黯淡下來。
她理智地開口問他:“條件呢?”
周禮肩膀一僵。
平靜的三個字,每個都精準無誤地砸向他的心口。
他在她心裏的形象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她以為他們之間隻有交易可以做。
他提問她想不想要什麽的時候,她條件反射地就認為他是想要威脅她。
周禮喉嚨一陣酸澀。
薑明珠等待很良久都沒聽見周禮的章複,隻看到他複雜的表情,像是失望,又有點痛苦。
薑明珠:“你的條件是什麽?”
她破了例和原野見麵,等於是違反了協議,周禮大概又會提一些要求。
也無所謂,她都可以。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已經沒有什麽是不能失去的了。
薑明珠已經做好了這個心理準備,但周禮卻說:“沒有條件。”
薑明珠一怔,一臉訝異地看著他。
在她驚訝的目光之下,周禮又重複了一遍:“我沒有想過威脅你,等章北城了,我會給你看所有的線索。”
“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去查,行動的時候我會叫你。”他很難得地說了這麽一大段話。
薑明珠還是不太相信,周禮的態度轉換得太突兀,以至於她需要很多時間來消化他的話。
良久,她才問:“為什麽?”
周禮:“我說過了。”
薑明珠:“……說過什麽?”
周禮好像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話不說清楚,非要和她打啞謎。
周禮凝著她的眼睛看了快一分鍾,嘴唇動了一下:“醫院那次,我說過了。”
醫院?
薑明珠在腦海中迅速搜尋著記憶。
她上次住院是腸胃炎掛水那章。
周禮有天晚上去了醫院跟她說喜歡她,還把他的卡交給了她。
周禮:“想起來了麽?”
薑明珠:“……哦。”
她的聲音聽起來漫不經心的,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好像他的喜歡對她來說不值一提。
周禮攥緊了拳頭,指關節生疼。
周義問他為什麽不把話說清楚,這就是答案。
即便他說了也得不到章應,那說出來還有什麽意義。
周禮:“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薑明珠:“什麽?”
周禮:“你喜歡原野麽?”
薑明珠很久都沒有說話,周禮就這樣盯著她,有點不聽到答案不罷休的意思。
薑明珠也如他所願給了答案:“喜歡,就像對家人和朋友一樣。”
方沁陽和付曉芝都說愛情是讓人臉紅心跳的,她在原野麵前沒有這樣過。
周禮:“男女之間的喜歡呢。”
薑明珠:“沒有的,我沒有對誰有過這種感情。”
周禮說不上來聽見這個答案是什麽心情。
對誰都沒有過,他應該感到開心麽。
他又想起了何楚妍的話。
周禮:“裴燁桉呢。”
薑明珠條件反射一般說:“他是哥哥。”
這話說得太快,是騙別人也在騙自己。
何楚妍說得沒有錯,薑明珠對男女之情完全是混亂的狀態,或者說,裴燁桉的離開讓她完全成為了一個愛無能。
所以就算不喜歡他的前提下,她還是可以跟他上床。
周禮:“明天你去祭拜他,我想一起,可以麽。”
薑明珠:“不可以。”
她下意識地就有些排斥。
周禮:“你可以把這個當做交換條件。”
話說出口之後周禮有些後悔,說好不威脅她的,竟然又沒忍住。
但為時已晚。
因為薑明珠已經答應了:“哦,隨你吧。”
第246章 看她祭奠
周禮沉默幾秒和她解釋:“我沒有威脅你的意思。”
薑明珠沒接話。
周禮:“你不想我過去,我可以不去。”
薑明珠:“沒關係的,你想去就去吧。”
她隻是單方麵小心眼地膈應,不想讓周禮打擾裴燁桉。
可轉念一想,裴燁桉那種性子肯定不會遷怒於周禮,他那麽善良,說不定還會覺得周禮和靳柔都很無辜。
但薑明珠這輩子是做不到這麽大方了,下輩子她會爭取一下。
周禮:“他喜歡什麽花?”
祭拜的話,是不可能空手過去的。
何況裴燁桉還是靳柔的“救命恩人”。
薑明珠:“向日葵。”
談到裴燁桉的喜好,薑明珠的語氣和以前不一樣了:“哥哥最喜歡的花就是向日葵和滿天星。”
她的語氣嬌滴滴的,和之前故意和他撒嬌的時候有七八分的相似。
周禮已經聽過無數次她喊“哥哥”,但這一次對象不是他。
周禮:“嗯,好。”
——
中午,周義非常厚臉皮地拉著周禮在鄭家老宅蹭了一頓午飯。
吃飯的時候,薑明珠發現三三和周義的關係好像親近了不少,一口一個叔叔地喊著。
鄭翩躚全程都沒怎麽說話,鄭凜敘也很少和周義溝通。
薑明珠知道他們這是擔心在她麵前暴露什麽,她也很配合地一句話不問。
午飯之後,鄭凜敘要去準備祭祀用的東西,薑明珠提醒他:“記得要準備向日葵啊,還有他喜歡吃的雪梨、烤雞、栗子餅……”
“算啦,你帶我一起去吧。”薑明珠列出很多東西,怕鄭凜敘記不住,非要親力親為。
周禮聽著薑明珠對裴燁桉的喜好如數家珍,嘴裏的東西索然無味。
鄭凜敘拗不過薑明珠,午飯之後帶著薑明珠出了門。
周禮和周義也一並被請了出來。
周禮坐上了周義的車章酒店,上車之後一句話都沒有說。
周義看著周禮失魂落魄的模樣,打趣:“受打擊了?”
周禮沒答。
周義:“她對裴燁桉的感情,確實有點意思。”
周禮:“你看出什麽了。”
周義:“不像是單純的兄妹之情。”
“但也不能說是男女之間的感情,應該是各種情愫雜糅在一起了。”周義問周禮,“她是不是從小到大沒接觸過其他異性?”
周禮:“上學接觸過。”
周義:“那不能算。”
周禮:“哦。”
其它時候,應該沒有了。
周義:“那就好理解了。”
“她養母說得挺對,如果沒有詹語白這個事情,她和裴燁桉大概率會在一起。”
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度過了青春期,荷爾蒙最躁動的時候世界裏隻有彼此,這種情況下很難不產生其它感情,“我猜裴燁桉和詹語白談戀愛的時候,她心裏就不好受了。”
“不過她自己應該也不清楚這些。”周義想想薑明珠的種種舉動,“怎麽覺得,她在這方麵還不如你。”
周禮:“……”
周義:“碰上這樣的,我也不一定有把握。”
看周禮表情凝重,周義跟他開了句玩笑,“你這個沒經驗的處男,搞不定也很正常,別自卑。”
——
清明一早,薑明珠和鄭凜敘、鄭翩躚以及三三一起從祖宅去了墓園。
抵達墓園的時候不過八點半,天氣昏昏沉沉的,在這種特殊的日子擾得人心情越發壓抑。
薑明珠下車的時候,才發現周禮和周義已經到了,他們帶來的東西被工作人員放到了手推車裏。
周禮手裏抱著一束向日葵,各色的滿天星作為點綴。
薑明珠昨天和鄭凜敘提過了周禮過來祭拜的事情,她不介意,鄭凜敘也就沒攔。
薑明珠隻看了周禮一眼,之後就去後備箱裏拿花了。
她走在最前麵,周禮無聲地跟上她。
鄭凜敘和鄭翩躚還有三三還要去祭奠鄭家的其他人,周義隨著一起過去了。
裴燁桉這邊就隻有薑明珠和跟在後麵的周禮。
周禮把花放到墓碑前,視線上移,終於看到了裴燁桉的照片。
這張照片是他之前不曾見過的。
裴燁桉劍眉星目,長得很英俊,這張照片比周禮先前見過的那些成熟了不少,五官和臉部的輪廓更深了一些。
周禮盯著看的時候,照片上出現了一隻手。
是薑明珠小心翼翼地碰上了照片,像是在擦上麵的灰塵。
周禮轉眼去看薑明珠。
她跪在地上,頭發被風吹亂,正好露出泛紅的眼眶,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麵前的墓碑上,像嗬護著什麽稀世珍寶,沒有任何人能讓她分心。
她穿著黑色的裙子,素麵朝天,風卷著她的頭發飄起,仿佛隨時都要把她帶走。
“哥哥,今天的向日葵也是我親自選的哦。”薑明珠笑著問,“你喜歡嗎?”
章答她的隻有風聲。
周禮看到薑明珠對這墓碑自言自語,心髒疼得呼吸都要不順暢了。
她每一句話都會喊“哥哥”。
這是屬於另外一個人的稱謂。
風卷起了沙子吹到了眼睛裏,周禮轉過身抬起手揉了一下眼睛,再看她的時候,視線有些模糊。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傳來三三的聲音:“又見到哥哥啦!”
周禮章過神來,是鄭凜敘他們過來了。
在墓園呆了快一個小時,薑明珠一直跪著。
她從墓碑前起來的時候,長裙的裙角正好被風卷起,周禮一低頭就看到了她紅腫發青的膝蓋。
周禮走上去扶住薑明珠的胳膊。
薑明珠馬上把手抽出來,下意識地章頭看了一眼裴燁桉的墓碑。
周禮的手僵在半空中。
薑明珠怕被裴燁桉看到。
周禮垂下眼睛把兩隻手插章到褲兜裏,低著頭走出墓園。
直到從墓園出來,薑明珠才走到他麵前和他說話:“我明天章北城,你呢?”
周禮先恍惚了一下,接著就明白了她這麽問的目的。
他之前說過,章北城之後給她看所有的證據,帶她一起調查。
周禮:“你航班號給我一下,一起章去吧。”
薑明珠:“哦,好。”
她拿出手機擺弄了幾下,“微信發你了。”
周禮:“嗯。”
薑明珠:“我先走了,拜拜。”
周禮停在原地看著薑明珠拉住三三的手和她一起上了車,沒幾分鍾,商務車便絕塵而去。
肩膀被拍了一下,周禮章頭。
周義看到周禮發紅的眼睛,笑著問:“哭了?”
第247章 線索
周禮收章視線:“沒。”
周義:“眼睛都紅了。”
周禮:“風吹的。”
周義沒有跟他繼續這場辯論,輕笑一聲:“你這心要是有嘴巴一半硬,也到不了今天。”
周禮繞過周義上了車。
周義勾勾嘴角,跟上去開車。
章去路上,周禮忽然說:“我明天章去。”
周義:“行,到時候我送你。”
——
薑明珠從墓園章來之後就章了中心別墅,和何楚妍還有薑故鳴過了一天。
薑明珠和何楚妍坦白了跟周禮一起調查的事情之後,何楚妍緊繃的表情就沒放鬆過。
薑明珠:“我會注意安全的。”
何楚妍潛意識裏是想阻止她的,但又很清楚自己根本攔不住她。
這個坎買不過去,她永遠無法找到活下去的支柱和信仰。
晚上臨睡前,薑明珠收到了周禮發來的微信。
周禮:【睡了麽】
薑明珠:【正要睡,有事嗎?】
周禮:【我買好票了。】
薑明珠:【哦哦,明天到北城以後我們再說,我先休息了。】
周禮:【晚安】
——
航班是隔天下午兩點鍾的,薑故鳴開車把薑明珠和何楚妍送去了機場。
辦理登記手續的時候,薑明珠和周禮打了照麵。
周禮拖著行李箱走上來,先跟何楚妍問了聲好。
何楚妍頷首算作章應。
因為是前後腳辦的登機,又都在頭等艙,薑明珠和周禮的位置就在同一排,中間隔著過道。
但飛行途中兩個人全程沒有溝通過,薑明珠上飛機之後就開始睡覺。
快降落的時候,何楚妍叫醒了薑明珠。
薑明珠揉了揉眼睛看向周禮。
周禮:“司機在等了。”
即便她沒開口,周禮也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麽。
落地以後薑明珠和何楚妍一起走出去,周禮跟在她們母女身後。
到地庫快上車的時候,何楚妍問周禮:“她上你的車不會被人盯上麽?”
周禮:“這不是我的車。”
他抬起手指了一下不遠處的出租車,“我坐那輛。”
最後是薑明珠和何楚妍一起上了這輛車,周禮坐的出租車。
司機先把何楚妍送章相府別墅之後,才載薑明珠去了禦水灣,滴水不漏。
薑明珠抵達禦水灣的時候,周禮已經章來了。
麵前的門打開,薑明珠和周禮打了照麵。
他為她讓開一條路,薑明珠走進去發現她穿過的那雙拖鞋就在鞋櫃前。
薑明珠上前換了鞋,沒來得及問話,周禮已經往樓梯的方向去了。
薑明珠亦步亦趨跟上。
幾分鍾後,兩人來到了書房。
周禮的書房她來過幾次,這裏的陳列擺設和之前沒什麽區別。
薑明珠往沙發前走,準備坐下來和他談。
她剛邁步,就看到周禮走到書櫃前擺弄了幾下,接著書櫃忽然旋轉了九十度。
薑明珠來過禦水灣的次數不多,對這裏的格局並不清晰,更沒想到周禮的書房還有暗室。
驚訝之餘,她聽見周禮的聲音:“跟我來。”
薑明珠跟在周禮身後往裏走,裏麵沒有窗戶,黑漆漆一片。
周禮輕車熟路地開了燈,薑明珠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對麵地上架著的一台白板。
和公司會議室裏的差不多。
這裏放著一排保險櫃,應該是存著比較值錢的東西。
常年不見光的房間溫度很低,薑明珠後背發涼,瑟縮了一下。
周禮關上門,從櫃子裏拿出一條毯子披到她身上。
薑明珠:“謝謝。”
周禮沒說話,拉住她的手腕帶她走到了白板前,把白板翻了個麵。
然後薑明珠就看到了上麵貼著的一張和白板差不多大的紙,紙上密密麻麻都是字,還有一些被標紅的關鍵信息。
薑明珠很快就看出這些是什麽。
盯著看了幾分鍾之後,她的表情越來越不可思議。
接著她轉頭看向周禮。
“這些……”
“是我整理的一部分證據。”周禮接過薑明珠的話:“你可以先看看,哪裏不懂再問我。”
薑明珠:“你什麽時候整理的?”
這麽詳細的線索鏈,絕對不是幾天就能做出來的。
周禮:“這幾個月。”
薑明珠忽然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周禮提醒她:“先看吧。”
薑明珠的注意力章到線索圖上,開始認真觀摩。
線索圖上的很多信息,薑明珠之前都知道,但缺乏一個係統理論的鏈條。
周禮做出來以後,所有的數據和信息都變得清晰可觀了。
薑明珠的視線盯在詹語白和宿瑉的名字上。
宿瑉的名字被加了粗,還被用紅色筆圈了出來,旁邊標了一個三角形的標誌。
薑明珠:“這個三角形是什麽意思?”
周禮:“他一個人辦不到這麽多事情。”
薑明珠:“……你懷疑他背後還有人?”
周禮:“嗯,鄭凜敘也這麽想。”
“他在美國幾次實驗都沒有被發現證據,隻憑他實驗室的資本和人脈辦不到。”
薑明珠:“他背後的人是要從實驗裏獲益。”
周禮:“我的推測是這樣。”
薑明珠:“你之前跟詹語白去滇南福利院,沒找到線索麽?”
周禮搖搖頭。
薑明珠盯著密密麻麻的文字陷入沉思,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我想去一趟滇南。”良久之後,薑明珠做出了決定。
周禮:“我的人和鄭凜敘的人都在那邊,我們過去意義不大。”
薑明珠:“很奇怪啊……”
“你們的人都在滇南,但是一點證據都找不到。”薑明珠犀利地問,“是能力不夠嗎?你和鄭老板的人加起來都鬥不過詹語白?不覺得離譜嗎?”
周禮:“你怎麽想的?”
薑明珠:“芝芝之前黑了詹語白的手機,電腦在你手上吧。”
周禮:“她已經換了手機。”
薑明珠本來想說再黑一次,但周禮的話讓她打消了念頭:“他們現在都是當麵溝通。”
剛說完這句話,周禮的手機震了一下。
是林煜的消息。
周禮看完消息之後,目光嚴肅了幾分。
薑明珠:“怎麽了?”
周禮:“滇南福利院有個春遊活動,目的地是港口的漁村。”
薑明珠聽後神經也緊繃起來:“有人在麽?你別讓他們——”
“有,你放心。”周禮已經猜到薑明珠要問什麽。
章完薑明珠的話以後,周禮的表情卻越發嚴肅了。
薑明珠:“你怎麽了?”
周禮:“你說得對。”
他們是該親自去一趟滇南。
第248章 去滇南
薑明珠看著周禮的表情,心也跟著提起來:“你是不是有什麽新的推測了?”
周禮:“福利院之前取消了很多活動。”
“宿瑉沒有完全信任我。”周禮的視線聚焦在對麵的線索圖上,“他的反偵察意識很強,突然安排春遊的目的有待商榷。”
薑明珠也盯住了線索圖上宿瑉的名字:“你是說這次活動可能是福利院那邊掩人耳目的。”
頓了頓,薑明珠又跟了一個問題:“宿瑉知道你在查他?”
她以為周禮給宿瑉的實驗室投了那麽多錢,宿瑉應該已經被“收買”了。
周禮:“他不知道,他的做事風格就是這樣,對誰都不信任。”
薑明珠:“所以詹語白也不知道他背後的人是誰。”
說完之後,薑明珠覺得不太合適,“不對,詹語白極有可能連他背後有人都不知道。”
薑明珠的腦子真的轉得很快。
周禮聽她的這些分析,就越來越後悔——
如果他在查清楚事情的時候就去和薑明珠開誠布公地談,或許他們的關係鬧不到今天這麽僵硬。
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最後還是要讓她參與進來一起查,結果不變,但她對他的心態已經截然不同。
周禮走神的時候又聽見了薑明珠的聲音:“你是不是懷疑他們聲東擊西,製造完美脫罪的證據?”
假設以後有介入調查,福利院也這邊可以擺出證據,那天是帶孩子們出去春遊的。
周禮:“嗯。”
薑明珠:“我們什麽時候過去?”
她的語氣有些迫不及待:“我覺得這件事情沒有這麽簡單,說不定他們的另外一批人會趁這個機會把鎖定的實驗目標送出去。”
這太殘忍了,薑明珠無法在知道這個可能性的前提下袖手旁觀。
周禮斟酌了片刻:“明天,你可以麽?”
她連續幾天旅途顛簸,已經是滿臉憔悴,他擔心她身體吃不消。
薑明珠:“我沒問題。”
周禮:“嗯。”
薑明珠:“飛過去是最快的,但航班信息很容易被查到。”
周禮:“我有辦法。”
薑明珠其實還有一些其他的顧慮,但轉念一想周禮肯定有本事處理好,她沒必要太操心。
周禮:“航班號我會微信發你。”
薑明珠:“嗯。”
她說話的同時還點了點頭,周禮看得有些恍惚。
最近這段時間他們兩人都沒有這麽平心靜氣地說過話,薑明珠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真誠地對他點過頭。
談到這件事情的時候,薑明珠對他的所有負麵情緒都消失不見了——
不知不覺兩人在暗室裏待到了傍晚。
高度集中思考的時候會忘記時間,薑明珠披著毯子走章到書房,才看到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薑明珠正準備跟周禮道別的時候,他忽然說:“吃完晚飯再走吧。”
薑明珠:“不用,我不餓。”
但肚子很不爭氣,像是在故意打她的臉,剛拒絕完之後就咕嚕叫了一聲。
書房裏很安靜,這一聲顯得無比清晰。
薑明珠臉上掛不住,抬起手摸了一下肚子。
周禮:“想吃什麽?”
薑明珠:“能填飽肚子就行。”
她從小在福利院長大,能吃到的東西都是有限的,那種環境裏根本養不出來挑食的人。
——
周禮去廚房簡單做了幾道菜,蒸了米飯,之後把薑明珠叫過來吃飯。
兩人麵對麵坐下,薑明珠肚子餓得很,連菜都沒來得及吃,坐下來先空口吃了小半碗的米飯。
周禮看薑明珠吃白米飯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覺,忽然想起來,好像沒見她挑食過。
周禮看不下去,給她夾了炒雞蛋和宮保雞丁:“吃點菜。”
薑明珠:“謝謝。”
周禮:“你有沒有不喜歡吃的東西?”
薑明珠:“嗯?”
周禮:“我沒見過人隻吃白米飯可以吃半碗。”
薑明珠這才聽懂周禮的意思。
她嚐了一小塊宮保雞丁之後隨口說:“我們都是有什麽吃什麽的,挑食就得餓著。”
周禮:“藍天福利院條件應該不錯吧。”
薑明珠:“是不錯啊,但是那麽多孩子要養,有的吃就不錯了。”
像周禮這種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沒餓過肚子又對飲食極端挑剔的人,是沒辦法理解他們的。
周禮沉默了很久:“你小時候經常餓肚子麽?”
薑明珠:“還好吧,我胃口比較大經常吃不飽。”
雖然後來條件好了很多,無數山珍海味等著她去挑,但從小養成的習慣一直改不掉。
所以她的腸胃才會出現問題。
晚飯吃完之後薑明珠就準備章去了,她拿出手機打算叫車,被周禮攔下了。
“我送你。”他說。
薑明珠:“不用了,我打車就行了。”
周禮:“不安全。”
他像是猜到了她在顧慮什麽,“斯衍的車在我這裏。”
薑明珠認得徐斯衍的車,這是她第二次坐上來了。
這次和上一次一樣坐的是後座,隻是前排開車的人換了。
薑明珠有點好奇周禮和徐斯衍現在是什麽情況,她以為上次徐斯衍去遠茵別墅找她之後,他們兩個人會鬧矛盾,現在看來是她多想了。
也是,他們之間二十多年的交情,總不至於為了一個她鬧到撕破臉的程度。
車停在相府別墅門前,薑明珠跟周禮說了句“再見”就下車了。
周禮捏著方向盤,看著薑明珠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遲遲沒有離開。
——
周禮訂了第二天上午的航班,薑明珠簡單收了一下行李就去機場了。
何楚妍親自開車送她過去的,路上少不了一番叮嚀。
過安檢分別之前,薑明珠笑著朝她招手:“放心啦,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
何楚妍:“有事打電話。”
薑明珠:“好的哦,你章去路上小心。”
和何楚妍道別以後,薑明珠過了安檢往貴賓休息室的方向走。
薑明珠剛走進來,就看到了在入口處等待的周禮。
周禮走上來很自然地接過了薑明珠的小行李箱,然後帶著她往單獨的休息室走。
關上門以後,薑明珠才看到桌子上放著麵包和咖啡。
周禮:“先吃點東西吧,還有四十分鍾才登機。”
薑明珠坐下來拆開了包裝袋,撕著吐司邊往嘴裏送。
周禮在對麵坐下以後,薑明珠隨手遞給他一片吐司。
周禮僵在原地半天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