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結界外的眾人聽不見裏麵在說些什麽。


  但一貫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重霄君都浮現出明顯的訝然之色,更使得眾人紛紛提起了幾分好奇,各個表麵雲淡風輕,心中卻都抓耳撓腮地想知道裏麵究竟在聊些什麽。


  宿危愕然許久,才眯起眼道:


  “……沈師妹,你這個玩笑,可不怎麽好笑。”


  就連方應許和蘭越也沒想到沈黛會這麽說。


  雖然猜到沈黛是想幫謝無歧拒絕宿家人的糾纏,但她突然來一句“謝無歧已婚”,還是讓所有人都大受震撼。


  謝無歧也怔愣了一瞬。


  少女的背影纖細單薄,即便麵對的是長洲宿家的家主,她也未曾有退卻之意。


  他聽見她平靜地答:


  “不是玩笑,我說的都是實話。”


  宿危盯著沈黛看了一會兒,緩緩問:


  “你的意思是他已有道侶,為何我從未聽說過?若沈師妹不介意,可否告訴我姓甚名誰,是哪個宗門的女修?沈師妹莫要嫌我囉嗦,我妹妹情竇初開,總要知道清楚一點,才能徹底死心,對不對?”


  這話說得委婉,但話裏暗含的質疑卻不言而喻。


  宿危並不相信沈黛所說的話。


  第133

  以謝無歧如今在十洲修真界的名頭,他若是真有道侶,早就眾人皆知。


  他目光停駐在沈黛的臉上,像是想找到她動搖的痕跡,然而沈黛仍舊一臉尋常地開口:


  “不是別的宗門,我說的那個人就是我。”


  宿危:…………?

  所有人:……!!!

  沈黛想得很簡單。


  謝無歧上次已經跟她直言過他不喜歡宿檀,她不知道宿檀如今有沒有死心,但見宿危不依不饒的態度,這事還是要快刀斬亂麻地解決了才好。


  否則她都擔心宿危哪天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找人把謝無歧綁了帶回宿家關起來,什麽時候願意娶宿檀了什麽時候再放出來。


  沈黛思維有點發散,已經腦補出謝無歧被五花大綁關小黑屋的模樣了。


  所以唯一能讓宿危徹底死心,也就隻有這麽一個辦法。


  方應許聽完第一反應就是看向謝無歧:

  “什麽時候的事!?你隻和我說你喜歡師妹,什麽時候成的婚結的道侶??為什麽我不知道??”


  謝無歧很快明白過來沈黛指的是什麽。


  她倒是也沒說謊,真算起來,第一次是她在月夜被一頂花轎送到郊外墳塚,與他合葬而臥。


  第二次是在太琅城,她替委托人扮做新娘吸引魘妖出現,兩人握著紅綢拜了堂,同心結發,共飲合巹酒,隻差最後一步剪燭。


  他們這不僅是成婚過的夫妻,還結了不隻一次。


  笑意攀上他的眼角眉梢,謝無歧的眼眸如波光粼粼的湖麵,漾起瀲灩浮光。


  偏偏在此刻,兩人身旁幽幽傳來蘭越的聲音。


  輕聲細語地,仿佛暴風前最後的寧靜。


  “哎呀,原來喜歡黛黛的不是阿應你,是阿歧啊。”


  “你們師兄弟倒是很講義氣,一個在前麵打掩護,另一個在後麵暗度陳倉,不錯不錯,你們說說,我該如何獎勵你們才好呢?”


  謝無歧&方應許:……


  好恐怖。


  師尊的笑容看起來好恐怖。


  方應許非常果斷地與謝無歧劃清界限:


  “不是,師尊你聽我解釋啊,我也是才知道重霄君向您提了親,讓您誤會我喜歡師妹,我真不是故意要替師弟打掩護,您要怪就怪謝無歧這人太狡猾了,就他什麽都知道,結果也不解釋,反而在裏麵渾水摸魚,不知怎麽真把師妹拐到手了,您一定要明察秋毫,要打要殺就衝師弟去吧……”


  謝無歧:?


  謝無歧:“師兄,這就是我們的師兄弟情分嗎?”


  方應許點點頭:


  “你先暗算我在前,就不要怪師兄我心狠手辣了,更何況你看師尊現在的表情,上次他笑成這樣,還是隔壁山頭的淩雲宗故意將杏姨推下山的時候,之後發生了什麽你又不是不知道。”


  淩雲宗也不算是真正寂寂無名的小宗門,結果當晚蘭越就殺入淩雲宗,直接封了淩雲宗掌門的靈力,將他從山崖上扔了下去。


  堂堂一個掌門,最後狼狽地在穀底爬了三天才爬了回來,且因為覺得丟麵子,整個淩雲宗上下都沒透露蘭越的名字,此事還在下三千宗門中成了一樁懸案。


  師尊生氣,恐怖如斯,方應許毫不猶豫地把一口大鍋甩給了謝無歧。


  蘭越看著接過這口鍋的謝無歧,回想起了自己前段時間才對他說的話。


  什麽“你的師兄已經靠不住了,日後黛黛就交給你保護”“阿歧當了師兄以後倒是長進了不少”。


  ……確實長進了。


  都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不動聲色地騙走他的小徒弟了。


  想到這裏,蘭越扯動唇角,彎出了一個殺意騰騰的笑容:


  “阿——歧——”


  謝無歧聽了蘭越這一句,頓時後背汗毛倒豎,頭皮發麻。


  不過他反應極快,立刻上前摁住蘭越蠢蠢欲動的胳膊,以防自己下一秒就被這一巴掌拍進長生島的海裏。


  “師尊,冷靜,冷靜,現在還是先平外患比較重要。”


  蘭越笑意不便,溫聲道:


  “說得也對,那就等回閬風巔,再獎勵你如何?”


  謝無歧:……


  這種聽上去就不太妙的獎勵,他可以拒絕嗎?

  那邊的宿危聽了沈黛的話先是一愣,旋即又笑出了聲:

  “沈師妹,我明白了,你這是不想將你二師兄讓出去對不對?我雖理解你,但撒謊卻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我麵前撒這樣的謊,你可知宿家掌十洲修真界九成法器,是不是道侶,有沒有姻緣,我一試便知。”


  沈黛這才稍稍有了幾分動搖。


  這個世界修士要結成道侶便要合籍結契,修士雙方立下同心誓,婚契方成。


  正常情況下,同心誓隻有道侶雙方才有感應,旁人不能探查,但宿危說得沒錯,長洲宿家天材地寶無數,有這種能夠驗證同心誓的法寶也不奇怪。


  沈黛有些苦惱,她沒想到宿危這麽較真,謝無歧的拒絕之意已昭然若揭,宿危卻還偏偏不依不饒,非要證明她們不是道侶。


  “一試便知?”


  謝無歧忽然開口,緩步走上前來。


  他語帶笑意,眼神卻冷冽。


  “不知道宿危仙君是什麽身份,什麽地位來說這話的,難不成你就是是人間月老,所有人的姻緣都要經你的手驗證一番才算得了數?”


  沈黛再一次覺得,自己最開始就拉起了隔音結界是一個多麽明智的決定。


  謝無歧話音落下,對麵的宿危就變了臉色,雌雄莫辯的麵容如冰霜封凍,連最後的一絲笑意也冷得徹骨。


  “謝師弟。”


  話音裏已有幾分隱隱的警告。


  然而謝無歧就不是一個會看旁人臉色的人,他負手而立,利落的下頜線微微抬高,就連唇邊揚起的弧度也沒有絲毫畏懼。


  “哦不對,我這樣說倒是侮辱月老了,人家拉紅線配的是姻緣天成,宿危仙君這樣強行替你妹妹左拉右扯的,不能叫月老——我看叫拉皮條才更準確,你們說呢?”


  在場無人應和,跟在宿危身後的那八個隨侍的女侍更是將頭快低到了鞋麵上。


  “謝——無——歧——”


  宿危臉上連最後一絲體麵從容的笑意也繃不住了,他看著謝無歧的眼中帶著怒火,幾欲將他撕成碎片。


  “若不是看在我妹妹的麵子上,你今日休想全須全尾的離開長生島!”


  謝無歧扯開唇角,目下無塵,睥睨道:


  “你算什麽東西?你妹妹又算什麽東西?”


  此話一出,哪怕是再顧忌場合,宿危也難忍怒意,祭出了法器佩劍,眼看就要動起手來。


  然而沈黛比他拔劍更快,他刀鋒出鞘一寸,沈黛便拔出兩寸。


  少女雖不言語,但那股“誰砍謝無歧我砍誰”的氣勢卻不容小覷。


  宿危見狀譏諷:


  “遇事隻會躲在女人身後,等你師妹替你出頭,謝無歧,就這樣你還算是她師兄?還說是她道侶?”


  沈黛聞言蹙起眉頭。


  宿危這是料定謝無歧不會出手,才故意言語譏諷他幾句出氣。


  謝無歧在十洲修真界的身份尷尬眾所周知,他之所以能相安無事地站在這裏,無非是重霄君手中的護心鈴,以及蘭越仙尊的擔保。


  如若他在大庭廣眾之下主動挑事,顯然會讓在場的仙門大能對他的信任度大打折扣。


  謝無歧果然如他所料,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一絲與他動手的打算。


  不過聽到他的這番話,他神色如常,慢條斯理道:

  “躲我師妹後麵怎麽了?我師妹修為高深,你以為你是宿家家主,就一定能打得過我師妹了?”


  宿危看著眼前眸光清冽銳利的少女,雖知她天生仙骨,但到底是兩年前才開始重新修煉,因此並不將她放在眼中。


  “是嗎?”


  “你這麽說,我倒是頗想與沈師妹切磋一番了。”


  宿危如今二十八歲,是眾所周知的元嬰期以下第一人,金丹巔峰的強者。


  沈黛就算成長得再迅速,與宿危交手也不一定穩操勝券。


  更何況宿危還曾有越級挑戰元嬰期的戰績,實力深不可測,又身負眾多天階法器,綜合實力說是元嬰期也不為過。


  重霄君恐沈黛真的一時意氣迎戰,於是出言製止:


  “宿危,今日沈仙君前來是為了入武庫隱界,不是來和你切磋的。”


  方應許見宿危咄咄逼人,已經忍了多時,此刻冷笑道:

  “你既然這樣技癢,與其和我師妹切磋,倒不如和我切磋一二,多年未見,不知你這位宿家家主如今修為又精進了幾分?”


  就連蘭越也溫聲開口:


  “宿危仙君當著我的麵威脅我的兩個徒弟,是覺得我這個做師尊的斷氣了嗎?”


  重霄君和方應許紛紛僵硬地轉頭看向笑盈盈的蘭越,生怕他下一秒就把整個法華台的場子掀了。


  宿危、重霄君、方應許和蘭越四人你來我往地拉扯時,謝無歧卻先一步拉著沈黛偷偷從法華台上溜走。


  “二師兄……”


  沈黛剛想說師尊那邊還吵得激烈,他們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謝無歧卻回頭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們先去武庫隱界入口等著,他們見我們不在,吵不了多久的。”


  沈黛一想,他說得似乎也有幾分道理,便沒有再拉著他回去。


  第134

  其實沈黛來此原本主要是為了向宿家打聽《博古靈器錄》的事情,現在與宿危鬧得不愉快,看來也隻有讓重霄君自己去打聽了。


  她看著謝無歧的背影,跟著走了兩步,忽然又道:

  “還好方才師兄你開口替我說話,不然要是宿危真的要拿法器來驗證同心誓,我還真有些不知道怎麽辦。”


  謝無歧瞥了她一眼,笑道:


  “你不知道怎麽辦?我看你剛才反應還挺快,一開口就說我已婚,連我也嚇了一跳。”


  沈黛以為是謝無歧對她這樣自作主張有些不滿,便連忙解釋:


  “我也是忽然想到的,宿危那樣咄咄逼人,如果隻是說你不喜歡宿檀,宿檀或許會放棄,但是宿危這樣護著他妹妹,他看上去又挺在乎麵子的,必然不會輕易罷休,所以還不如直接說你已婚,等把宿危糊弄過去再澄清——”


  “我並沒有說你做得不對。”


  謝無歧語帶笑意,垂眸望著沈黛,麵上無一絲介意的神色,反而看上去還挺愉悅。


  “隻是下次,也提前知會我一句,我好配合你演得更逼真一些。”


  她還是不會撒謊,若兩人真是道侶,哪有她一個人這樣硬邦邦擋在前麵的道理?


  沈黛現在都不考慮逼不逼真的事情了,想到宿危剛才要用法器驗證,她還有些心有餘悸。


  做人還是要堂堂正正,撒謊這種事情還是要心理素質強大的人才辦得到。


  “沒有下次,我再也不說謊了,還不如直接拔劍更幹脆呢,要是被拆穿那多可怕——”


  謝無歧想起方才沈黛擋在他身前,氣勢洶洶地說自己就是他道侶的模樣,忍不住彎了彎唇。


  “誰說會被拆穿?”


  謝無歧輕飄飄地說了這麽一句,沈黛不解地朝他看了過去。


  少年笑意瀲灩,迎著日光,眼眸明亮又坦然。


  他從容不迫道:


  “他若是真要驗,我們就當場給他發個同心誓,眾目睽睽之下,合籍結契,想必宿危的表情一定會十分精彩。”


  這樣一想,謝無歧倒還有幾分遺憾。


  雖然有些卑劣,但若是能因為這個能與沈黛結契,倒也算是因禍得福。


  沈黛腳步驀然頓住。


  “二師兄。”


  謝無歧回過頭:“怎麽?”


  “……同心誓很嚴肅的,開玩笑就算了,不能真的隨便和人結契的。”


  一生一世同生死。


  一花一葉永相隨。


  修真界的同心誓,就是一方死了,另一方即便不死也會重傷,真真正正的永結同心。


  所以修真界的修士若真要與人結契,一定會尋一個實力匹配的道侶,或者為了安全起見,雙方雖有道侶之名,卻無同心之誓,否則一方死了,另一方也要殉半條命進去,未免太過冒險。


  當然,同心誓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道侶結下同心誓更能心意相通,雙修起來也是事半功倍,其中妙處不足為外人道也。


  沈黛沒跟人結契過,自然不知道什麽妙處,她隻是想起了自己前世死於活祭陣的事情。


  原本以為,她身死之後,已經兵敗如山倒的修真界也將被魔族和魘妖踏破,但在常山江臨淵的心魔幻境中,倒映出她死後的前世光景裏卻表明,她一死,歸墟君也跟著身故。


  魘族的活祭陣,根本就是為了誅殺這位魔君。


  那也可以說,冥冥之中,兩人或許是存在著什麽聯係。


  沈黛至今不明白這其中存在著什麽樣的聯係,但她明白,若是這一世依然延續前世的軌跡,她或許還會是魘妖口中那個“世間唯一能殺歸墟君之人”。


  那一日目睹江臨淵心魔幻境的人不明白這一句的分量,他們連歸墟君是誰都不知道,所以聽過便罷了。


  但沈黛卻知道這是誰。


  當陸夫人將這個幻境轉告給她之後,沈黛便清楚的知道,如果這一世修真界又走到那個最壞的發展,她是必死無疑的。


  所以,北宗魔域未平,她是絕無可能與人結契的。


  謝無歧卻不知道她在想什麽,見她麵上驟然凝重,思索半響,以為是他方才話說得輕佻,惹得她不悅。


  於是他斂了幾分笑意,正色道:

  “不是隨便。”


  還沉浸在自己為什麽會和北宗魔域的大魔頭扯上關係的沈黛回過神,略帶茫然地看向謝無歧。


  “什麽?”


  謝無歧定定望著她,一貫舌燦蓮花的他難得卡殼,頓了半天才開口:

  “我方才的話不是隨便說說的,換成是旁人,我不會說這種‘當場發個同心誓’的渾話。”


  沈黛沒太聽懂他的弦外之音,還在想二師兄這是什麽意思,這話不會對別人說,隻會對她說,難道是覺得她好欺負不會生氣所以無所謂嗎?


  ……雖然她確實也不會因為這個生氣。


  “我也不行。”沈黛循循善誘地跟他強調,“同心誓隻能和你真心喜歡的人發,這可是生死與共的大事,不能草率。”


  謝無歧見她滿臉嚴肅,又半真半假地說:

  “生死與共又如何?從前你為我殉過葬,大不了我以後也為你殉葬一次。”


  他說的是五歲時沈黛被家裏人賣去配冥婚的事。


  沈黛聽了忍不住皺起眉頭:

  “二師兄,你就不能想點好事嗎?”


  動不動就是殉葬,聽起來多不吉利啊。


  兩人說著,一路已從法華台走到了武庫隱界的附近。


  離隱界開放的時間將近了,來參加靈器大會的數千名修士們在門外四散,一邊相互閑聊,一邊等待著武庫隱界的開啟。


  “謝師弟——沈師妹——”


  遠遠的,傳來了太玄都大師兄蕭尋的聲音。


  蕭尋並未入學仙盟,太玄都還有太多的事需要他來操持,因此沈黛與蕭尋也幾乎是兩年未見。


  見麵寒暄了幾句,蕭尋便問起了重霄君與方應許的行蹤。


  沈黛大致和他說了經過,蕭尋聽到他們是為了沈黛與謝無歧的事而和宿危起的衝突,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那就好……”


  沈黛好奇追問:“好什麽?”


  蕭尋沒有解釋太多,隻淡笑道:

  “以前的一些小誤會而已,那邊有蘭越仙尊在,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蕭尋沒有細說這個“小誤會”的意思,沈黛也就沒有追問。


  四周熙熙攘攘,都是躍躍欲試想要在武庫隱界中大展拳腳的修士們,沈黛餘光一瞥,卻在不遠處瞥見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此地的人。


  一群穿著水墨色門服的純陵十三宗弟子之中,所有人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其中一個最顯眼的身影。


  仙姿俊逸的青年漠然望著武庫隱界的入口,長睫覆著一雙冰雪般的淡漠眼眸。


  周圍有無數好奇打量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但他恍若未聞,平靜得如一潭沉靜死水。


  這些修士自然會議論他。


  心魔纏身,元嬰修為,容顏改變,本在審命台上就被處決,偏偏命大又活了下來,今日還出現在了靈器大會的現場——


  他想做什麽?

  莫不是也準備入武庫隱界,尋天材地寶吧?


  可這位純陵紫府宮的大師兄不是已經入魔了嗎?從未聽說過入魔者還能被靈器認可的啊。


  眾人暗中議論紛紛,唯有純陵弟子們知道,江臨淵心魔已除,早已正本清源。


  除了外貌有所改變,其他的還是他們原來的那個大師兄。


  這些在背地裏看熱鬧的修士,現在他們還能議論,待入了隱界,見識到他們大師兄元嬰期的實力,看他們還敢不敢說閑話!


  沈黛的視線不過隻落在江臨淵身上打量了幾秒,江臨淵便仿佛有所感應地看了過來。


  ……晦氣。


  沈黛眸色一沉,心中生了幾分不太妙的預感,下意識就握緊了手中的龍吟劍。


  果然,江臨淵下一刻就抬腳朝她走來。


  每靠近一步,沈黛就將他看得更清楚一分。


  以前那個十九歲的江臨淵都不會讓沈黛如此厭惡,但站在她眼前的二十九歲的江臨淵,卻能時時刻刻提醒她曾經做過些什麽傻事。


  謝無歧臉上的笑意也一寸一寸褪去,待江臨淵停在兩人麵前時,他麵上已沒有一絲笑容。


  “黛黛,好久不見。”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這平靜之下,又掩藏這許多複雜情緒。


  雖然他們二人從未談過前世,但都對彼此重生一事有了幾分猜測,算是心照不宣。


  這一句好久不見,指的不隻是審命台之後的相見,算起來,這才是他們前世今生的一場心平氣和的正式重逢。


  江臨淵麵上不顯,開口卻不免有些唏噓:

  “你……如今過得還好嗎?”


  沈黛如墨色一般黑白分明的眼眸凝視著江臨淵。


  她啟唇,聲音很輕,讓江臨淵恍惚有種她真的心平氣和與他對話的錯覺。


  然而仔細一聽,她說的卻是:

  “——我過得很好,好得不能再好。”


  “隻是宋月桃都受到了那麽嚴苛的處罰,江臨淵,你怎麽還好好的站在這裏?誰放你出來的啊?”


  第135

  她的眼裏寫滿了真心實意的疑惑:


  你怎麽,還活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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