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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 獄中師爺·三木之下

  在魏水的小小暗示之下,收了不少酬勞的孫郎中,拚命將他的病情往這起新近發生的案子上面推。既體現出了魏水希望為陳登分憂的迫切心情,同時也暗示了魏水的身體狀況,實在是需要靜靜地調養。


  親眼看到魏水發病的場面,陳登對孫郎中的話已經是深信不疑。再加上沈增在為自己辯解時也說過,魏水就在他面前突然發病,讓他猝不及防。這更加堅定了陳登心中的想法,絕對是沈增這個傢伙,為了洗白自己,而給魏水造成了困擾和壓力。


  於是,陳登一道命令發下來,『於即日起,除郎中及看守的差役外,任何人不得隨意接觸魏水。必須要讓他好好的調養,以期能夠早日恢復如初』。


  徹底失去了魏水助力的可能,陳登覺得自己的壓力陡然加大了。


  派去蕭山縣探查的馬三很快帶人回報,作為第一兇殺現場的柴房已經被修整的絲毫看不出跡象,連血腥味都早已消散得乾乾淨淨了。至於那人的屍首,馬三頂著頗大的壓力,將棺材從墓裡頭挖出來,直接運回了紹興府。


  幸好天氣早已轉涼,屍首腐爛程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麼嚴重。可由於入殮前經過一定的擦拭清理,想看到原狀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有沒有聽到什麼風言風語、市井傳聞啊?」陳登遠遠地望了一眼打開的棺材,便掩住口鼻,沒有走過去。只坐在太師椅上,問馬三道。


  「回大人,倒是真的聽到了一些。」馬三連忙回答道,「聽臨近的百姓說起,張全有死前的晚上曾去賭檔賭錢。他運氣實在不好,每次去都會輸掉一大筆,那天晚上也不例外。離開賭檔時,張全有與人因債務而發生口角,很多人都看到他被毆打的很厲害。當晚歸家后,除其妻子外,便再沒人見過他。次日一早,就被其妻子發現殺死在柴房之中了。」


  「與人發生口角?還被毆打過?」陳登乍一聽到,便覺得線索應當就在其中。立即追問道,「可查清了那日在賭場與張全有發生口角,后又對其毆打的人?」


  「是,小的查問過了。」馬三不愧是老捕快了,對這種容易作為破案關鍵的地方,從來都不會輕易放過,「與張全有發生口角的人名叫趙鼎元,是當地有名的混混。毆打張全有的,就是趙鼎元手下的嘍啰!而且,據小的查探,這趙鼎元家中已無父母,僅兄妹二人。其妹,正是蕭山知縣沈大人的妻子。」


  「哦?原來是這樣啊!」陳登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這案子會這樣判決!本府料定,那案犯必是趙鼎元無疑!朝廷設官吏司牧地方,尊尊教誨要以聖道教化百姓。虧得沈增也是進士出身,飽讀詩書,這讀書多年怕是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思上報國家,下安黎庶,反而因小小親戚,就罔顧王法!怪不得多年不得升遷,原因必在於此!馬三,本府命你速帶人手去蕭山縣,將案犯趙鼎元緝拿歸案!」


  「這……」聽了陳登的吩咐,馬三卻出人意料的並未馬上離去,而是愣了一下,才猶豫地說道,「大人,小的也曾懷疑是那趙鼎元殺人,可據死者張全有的妻子供認,她清晨時發現張全有不在,路過柴房之時,卻見到向外血流不止。柴房門是從裡面插好的,柴房無窗,案犯應該無法進入才對。而且,當晚趙鼎元徹夜都在賭檔,沒有離開過,很多人都可以為他作證……」


  「荒謬!」陳登斥責一句,打斷了馬三的話,輕蔑地說道:「你個小小捕班班頭,懂得什麼?那趙鼎元既然手下有嘍啰,又何須親力親為?再說了,即便他的嘍啰都有不在場的證據,也不能證明他不會買兇殺人!至於他是怎樣進入的柴房……這倒是個難題,不過,只要將其緝捕歸案,三木之下,不怕他不老實交代!」


  沈增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


  他自問為官多年,清明如水。卻不想,因為這一件聽起來很荒唐,卻實則事實真相再明白不過的案子,而被上官參劾丟官。


  雖然在朝廷旨意下來之前,他在名義上依舊是蕭山縣的父母官。但例數歷朝歷代,上劾下,知府彈劾知縣,只有兩種結果,要麼知縣丟官,要麼知府就難以再坐穩,只能去官離任。而後一種情況,幾乎是極不可能會出現的。


  人家是進士出身,而他只是同進士出身。人家是朝官外放,與同年關係都還不錯。而他,榜下即用的知縣,一天朝官都沒有做過,而且同年大多斷了來往,就連上司都被他得罪了個乾淨。誰肯為他說話?誰又肯為了他,得罪陳登那樣眼看升遷在即、大有前途的人呢?


  趙鼎元被扔進監室的時候,蓬頭垢面,渾身是血。兩隻手的手指腫得分不清個數,別說站起來,就連匍匐爬行,都做不到了。


  沈增將茅草堆疊起來,弄了一張簡簡單單的草床。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拖著他趴到了草床上面。


  坐在冰涼的地面上,沈增看著不成人形的妻兄,長吁短嘆,「我早跟你講過,你卻總是不聽。多行不義,必自斃啊!你說你做什麼不好?偏偏要做那些個人棄鬼厭的事情啊!」


  趙鼎元渾身疼得要命,趴伏在草床上,只重重地喘著粗氣。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偶爾蹦出幾個詞,無非就是求沈增救命,抑或是無用的懺悔罷了。


  沈增背靠著牆面,默默搖頭嘆氣。


  都這個時候了,找誰又能有用呢?或許那天剛剛進來不久的時候,那個請他吃飯的特別的囚徒,應該有些辦法。可陳登親自下了嚴令,想跟他把話說明白,卻也成了奢望了。


  天,欲忘我乎?沈增悲觀的想道。冷不防,卻聽到趙鼎元又呻吟了一聲,猛喘了兩口氣,幾無生息地說道:「妹夫……妹夫……救……救救我……」沈增剛想跟他說,悔之晚矣,卻聽清了他後面的話,「我……實在是……想……想不出……那緊鎖……的柴房……該……該如何進……進……額啊…………我實在是……受不了……受不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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