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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表子立牌坊、江都出新聞

  由於江都縣令此時還在公堂審案,周興便令縣衙之人不要打攪他,一個市長大人,來到縣衙巡查,哪有不誠惶誠恐接待的,然而興兒派頭不大,也只帶了幾個人,來到籤押房便坦然坐下,因為上一次在碼頭,周興的性命受到了威脅,即便武藝也不管用,柳湘蓮便提出隨身護衛他,他是皇上任命的大內侍衛,專程來保護周興的,興兒也就從了,他查完了些許賬目,妙玉后一步到來,笑道:「我在幕後聽了一陣,這件案子是一件奇案,這兒的縣主審的也奇。」


  「噢?說來聽聽。」周興整了整圓領袍服,饒有興緻的蹲在她身邊。


  妙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就是這個案件,有傷風化,臨了才挪了挪身子道:「說起來,和你整頓的票鹽有點關係。在江都城外,有一家莊屯,莊子里有一個甲長,姓夏,人稱夏甲長。倘使很多事情不告到縣衙,便有里甲、保正等商量民眾自行處理。然而,這些鄉紳和縣衙墨吏是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的。」


  「現下這件事,就和夏甲長有關係,在他們莊子,他自然是鄉紳了,無人敢得罪。可巧的是,莊子里有一家鹽商,姓張,人稱張財主,這位張財主可聰明了,你一整頓票鹽,他立馬把囤積的鹽,廉價賣了出去,托關係重新買了票鹽,而且,他的生意,是做在鎮江,經常十天半個月也不回來一次。」


  「這可就奇了,難不成我的票鹽出了什麼大的紕漏?」興兒狐疑,又挨近了妙玉一點,因他進來了,籤押房的書辦哪裡敢坐,茶酒奉上,全退了出去,柳湘蓮也只守在門口,他就打起了膽子:「咱們靠近一點不好么?」


  妙玉如今也是二十幾歲的女人了,況且她原本是官家的女兒,黛眉一挑,冷哼一聲。根本未如他所願,自顧自道:「你聽著不就是了,這張財主的老婆,是羅氏,因她丈夫長時間不回家,未免孤枕難眠,寂寞長嘆……」


  「哎喲喲!後面的故事我猜到了,既然夏甲長說一不二,羅氏又紅杏出牆,定然是他們倆搞起來了……」興兒笑眯眯的。


  妙玉不自然道:「你只猜對了一半,這件事他們三人都有關係,夏甲長和羅氏的事,莊裡確實傳得風言風語,然而張財主每次回來,人們怕得罪夏甲長,也沒人告訴他。直到有一天,一個家下的奴才不經意透露了此事,張財主便懷疑起來了。」


  「又是一次長時間待在鎮江,這回張財主學聰明了,回江都時,也不通知家裡,自己一個人跑回來,而且是在深夜,想要捉姦捉雙,捉賊捉贓,於是深夜時做了梁上君子,果然看見羅氏與夏甲長那些苟且之事……」


  「難得張財主非常沉穩,忍了一肚子的窩火,進了書房拿了火槍,這火槍定是私販來的。他先不打死夏甲長,通知了家下,說他回來了,羅氏嚇得魂飛魄散,老爺回來怎麼不先通報一聲呢?只好讓夏甲長藏在她閨房,她一邊兒出來端茶倒水,上酒上菜,說起了家常話,又問生意好不好。」


  「張財主不動聲色,卻破天荒說了出來,既然夏甲長也在此,為什麼不吆喝出來,三人一起吃喝呢?羅氏便知事情敗露,張財主又說:說書人都說,西門慶與潘金蓮,為了長久之計,不得不謀殺親夫,害死了武大郎。而我是識時務之人,斷不會因此怎樣,夏甲長看上了我老婆,那是我的榮幸!」


  「無恥。」興兒淡淡接了一句:「不過這也合他商人的本性,說不定他在醞釀什麼,經商的,哪一個不狡詐?」


  「確實如此。」妙玉眸子讚賞的睨了他一眼:「夏甲長一聽,果不其然,自己面子掛不住,只好出來相陪,況且已經捅破了的,而他也不懼張財主,說道:承蒙張老爺看得起,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羅氏也跟著說:萬萬預料不到老爺這等開明,不計較我倆。三人竟然談論得萬分融洽。」


  「可是,酒宴之後,張財主臉色大變,抽出了火槍,指著夏甲長:既然認了兄弟,小可便向大哥借一樣東西,必要你項上的一截頭髮,否則便開槍打死你。夏甲長道:寧可斷頭,不可短髮。羅氏也急了,原來夏甲長喝醉了,這時根本打不過張財主,無奈之下,羅氏抄起剪刀,剪了夏甲長的半截頭髮。等夏甲長走了,張財主心滿意足,忽然又開槍打死了羅氏……」


  說到這裡,妙玉輕嘆一聲,不知她心中傾向於誰,但是此案必有後文,於是故意賣關子給興兒猜。興兒笑了笑,站起來踱了幾步圈子:「倘使我是張財主,放了夏甲長,又打死了羅氏,不能認罪,又要報仇。所以:只能嫁禍給夏甲長。而且:私藏軍火,也要嫁禍給夏甲長。因此最後結果應該是:張財主先發制人,到縣衙報案,說夏甲長強上他老婆未遂,開槍打死了羅氏!」


  「你心思果然靈活!妙哉!正是如此!可知你沒有白白當了知府老爺!」妙玉輕輕淺笑著點頭:「但是這事更奇怪的還在後面,你聽我說。由於張財主是偷偷回來的,莊裡的人尚且不知這事,他就連夜上山,當時各家各戶都關門了,他在山神廟歇了一晚,無人發覺,家下人又是籠絡好的。第二天一大早,他突然大搖大擺的回來,搞得整個莊子的人出來迎接慰問,都說生意怎樣,賺到多少錢了云云。張財主熱切招呼,拉了一夥百姓進家招待,這一看不得了,只見羅氏死在院子,手裡緊緊抓著夏甲長的半截頭髮……鄉親們都說夏甲長經常來這裡的……」


  「好一個先聲奪人!有這麼多人證,又有夏甲長的頭髮在,張財主早就有了供詞,還派人到夏甲長家裡私藏了火槍……於是江都縣令甄寶玉接了狀子審案,奇怪就在這裡!甄寶玉一聽羅氏是反抗夏甲長而死的!愣是屈打成招!把夏甲長打進了監獄!然後,甄寶玉說:這羅氏是我江都的烈婦榜樣!寧死不屈!本縣親自賞賜牌匾:江都第一節婦!張財主志得意滿,大仇得報,還拿了一塊牌匾回去掛上。甄寶玉還說:他要上書朝廷請功表彰羅氏!」


  「噗!」興兒噴出了一口茶水!又想妙玉走了一趟就知道了其中關竅,這女人也太聰明了,感嘆道:「大千世界,果然無奇不有,如今表子都可以立牌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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