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尤物
第12章 尤物
徐元清電話打過來的時候,程時琅剛洗完澡出來。
手機在茶幾上嗡嗡作響,他下半身披了件浴袍,目光淡淡,走過去接起來。
電話那頭的徐元清很客氣,作為長輩問候了他近況如何,又把話題扯遠,聊了句家事,才溫聲說了些孟瓊的小缺點,叫他多擔待孟瓊嬌縱的脾氣。
話裏話外都透露她慈母的形象。
若不是兩家這些年交往密切,他對孟家的家務事有一定了解,他可能還真以為她們母女關係很不錯。
程時琅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擦頭發。
他還是禮貌地回答,稍微說幾句客氣話回應一下。
那頭徐元清又說幾句場麵話,快結束時才進入正題:“家裏大廚做了幾道蟹菜,今天剛空運來,瓊瓊猜你肯定喜歡。你看今晚方不方便來家裏坐坐?”
程時琅拿瓶水擰開瓶蓋,淡淡笑了下:“孟孟前幾天還說這事呢,她從小就愛吃這個。”
印象裏,他們大院裏每逢有人家裏做了蟹,總免不了被她蹭一頓。他本來對這東西提不出什麽胃口,也被拉著陪她蹭過幾次。
“螃蟹性寒,總叫她少吃些,也沒幾次聽我的勸。”徐元清徐徐歎口氣,聲線才微微平和,溫聲說道,“時琅,你和瓊瓊是一塊長大的情份,多少有些感情基礎,我們兩家這些年走到今天不容易,我這個長輩還是希望你和瓊瓊是個好結果。”
程時琅背靠沙發,輕勾唇角,“這些我們都明白,您放心,我和孟孟有分寸。”
話聽上去很誠懇,語氣沒有任何敷衍的音調,算是給徐元清和孟家吃一粒定心丸。
那頭果然放心地笑起來,又說了幾句客氣話,才結束這個電話。
===第13節===
掛電話前徐元清還提醒程時琅——孟瓊晚上會回孟家,希望他務必一起過去,大家吃頓便飯。
見程時琅不急不緩答應下來,那頭終於識趣收場。
車頂閃爍著夾道路燈飛速掠過的光與影,穿過燈紅酒綠,車窗外靜謐。
孟瓊不鹹不淡地刷著朋友圈,在暗色調的空間裏,美得驚心動魄。
朋友圈沒什麽內容,刷到頭也隻有幾條索然無味的自拍照,她索性合上手機,揉了揉眼,靠著假寐。
她忽然想起剛才臨上車前,那小孩兒的表情,看上去很難過。
於是編輯了條微信發過去,【記得吃飯。】
沒有收到立刻回複的消息,孟瓊捏了捏鼻梁骨,從未有過的煩悶感咕嚕一下冒出來,半晌,她無奈笑了下,手機直接塞進包裏,眼不見心不煩。
司機膽戰心驚地看向後視鏡,女人撐著扶手,美目深邃,淺棕色瞳孔平靜如水。
整個車廂都是低氣壓。
司機猜測她今晚心情不好,一直沒敢吱聲,腳上油門使了勁。
暗紅色跑車在主幹道飛馳而過,一路向西開。
前座的司機看著後座上闔眼的孟瓊,試探性喊了句:“大小姐?”
孟家老太太喜靜,脾氣大得不行,規矩也立的特別多,所有進出車輛不僅不許鳴笛,而且都隻能開到大院口,不準再往裏開,生怕壓到她滿院子精心澆灌的花花草草。
然而這麽多小輩裏,隻有孟瓊任性妄為,每每回孟家,車開得飛快,要是半路停下車,一定是孟瓊又看上哪幾朵嬌嫩的花,被她禍害幹淨。
而孟瓊是孟家這輩的獨苗,孟老太太捧在心窩窩裏的心肝寶貝,肆意慣了。
司機每次開車回孟家,都心驚膽顫的,他看著空蕩蕩地大門口,不敢多停,隻能出聲提醒。
孟瓊不緊不慢地應了聲,才拎包下車。
徐元清正站在門口等她,一襲優雅得體的貴婦旗袍,膚如凝脂,五十歲的女人仍舊風韻猶存。
其實孟瓊在孟家長大,對這一處大宅子很熟悉,徐元清麵容上是大方的、慈母的笑,看樣子等了有一會兒。
然而倫敦出差前,母女兩人還大吵一架,家裏鬧得雞飛狗跳,徐元清被她氣得半死,甚至放下狠話說不再承認孟瓊這個女兒。
孟瓊徑直往裏走,沒理會她,徐元清倒也不尷尬,臉色紅潤。
穿過垂柳廊,兩人進了前院。
孟老太太聽力特別好,轟轟的車聲傳進來她就知道寶貝孫女回來了。這會兒推開身側女人的手趕緊走出來,向她招手,“怎麽這麽久都不回看奶奶,都盼你好幾個月了。”
老人腿腳不便,蒼老的手指握住拐杖還摸了摸孟瓊的頭,“我看是瘦了。”
“哪兒有,我才在倫敦呆了一個月,這不才回國就來看你了。”孟瓊笑起來,眉宇間都舒展開來,像院子裏最豔的芙蓉,“怎麽到你這兒我就成小沒良心的了。”
老頑童一瞪眼,“就是小沒良心,跟你爺爺一個樣。”
“這話您也隻敢當著瓊瓊的麵說。”徐元清跟在這對祖孫後麵,笑眯眯地揭老底:“你奶奶天天盼你回來,想打個電話又怕耽誤你工作,拿著手機整天抱怨。”
孟瓊笑笑,沒接話。
她不太想當著老人的麵翻臉。
一家人其樂融融,說得熱鬧極了。待幾人坐定,孟司從樓上下來,邊挽衣袖邊走過去。
一直站在老太太身側的女人看見他,笑著喊了聲“爸”,純米色女款西裝搭在她身上簡約幹練,又不乏時尚婉約。
她招手吩咐傭人,沏了一壺他愛喝的茶。
女人是孟司的女兒,也是孟家的二小姐,名叫孟玫。
孟玫是孟司夫婦在一個冬天接回來的孤兒院孩子,因著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關係,孟家領養了她。
大了些,她便一直跟著孟司進入公司學習,如今已是孟氏的一把手。
孟司笑了笑,也招手喚她過去坐。
孟家唯一男主人正是外界男人羨慕的對象,家有溫柔賢妻,雙姝驚才豔豔。
孟老爺子去的早,孟老太太把孟司養大,到孟瓊這輩,孟司夫婦也隻有一個獨女,加上領養的孟玫,也不過五口人。孟司和孟玫父女倆是工作狂,忙起來幾乎不著家,而孟瓊早幾年就搬出孟家在外頭住,冷清的家裏很久沒這樣熱鬧。
連一向冷淡的孟司臉上都掛著消不去的笑意。
他看向許久未見的孟瓊——上次見她起碼是三個月前的事了。還是父女倆人無意間在同一場飯局上碰見,還能坐下來平和地打聲招呼。
孟司想了想,有些生硬地寒暄道,“最近在忙什麽?”
孟瓊倚在沙發上,輕扯嘴角:“新季,什麽都忙。”
她的語氣雖然不至於讓人一聽就覺著敷衍,但也沒幾分誠懇在裏麵。
她停頓一下,也看向軟座對麵這位叫了二十幾年“爸爸”的男人,總算調整下坐姿,臉上是信手拈來的善解人意,“你呢,公司最近不忙啦?今天怎麽有空回家?”
果然,男人很受用這般小女兒的撒嬌,麵上熨貼不少。
“公司再忙,陪女兒吃飯的時間也得有。”
孟瓊假裝忘記兩人上次飯局的碰見,帶笑附和幾句,也沒再說了。
她將注意力移回院外那顆罕見的那株蓮瓣蘭“素冠荷鼎”,隨口問了句,“今天晚上還有其他人?”
隻是她發出這句疑問後,沙發上的幾人都安靜下來。
徐元清笑眯眯地解釋道:“時琅待會兒也來,很久沒見這孩子了,大家一起吃頓便飯。”
聽見程時琅的名字,孟瓊的手頓一下,雙眸微斂,立馬明白徐元清今晚這頓飯的用意。
若換成其他人,也許真是頓普通便飯,可程時琅的名字從徐元清嘴裏說出來,孟瓊冷笑,多少離不開逼婚的話題。
她笑了一下,然後不緊不慢地說:“徐女士,這麽多年你累不累?操心我的事還不如好好操心孟玫,你管太寬了。”
說完,她慢悠悠地瞥了眼正削蘋果的人。
字裏行間都帶幾分咄咄逼人,孟司臉色瞬間黑下來,氣得從沙發上站起來,深沉的眸光裏包裹著蓄勢噴發的怒氣,看著麵前的女人。
徐元清倒不氣,她趕忙走過去拉住孟司,低聲勸阻。
孟司脾氣隨孟老太太,看上去沉默,時則脾氣大得不行,他擺出一副說教的模樣,厲聲厲色:“我真是把你慣壞了,你用什麽口氣跟你媽媽說話?誰教你的,看看你現在對家裏什麽態度?”
這話越聽火氣越大,是孟司要大發雷霆的態度。
一旁的孟玫接到徐元清眼色後,開口勸架:“今晚大家難得一聚,好好的一頓飯再給別人看笑話……”
“玫玫說得對,瓊瓊也不是有心的,這事怪我,沒說清楚……”徐元清歎口氣,不斷幫男人順氣。
孟司總歸是心疼妻子和女兒,也算半鬆了口,但還是象征性責怪兩句。
孟瓊雙手環在胸前,似笑非笑地掃了眼眾人。
她此時像個多餘的、出戲的旁觀者。
夜很靜,孟家是老輩建築,這些年翻新裝修,院中亭台樓閣,水榭回廊,很有一種別具一格的雅趣。
聽到不遠處跑車的引擎聲,孟司麵上調整一下,不想在外人麵前大發雷霆,隻是冷掃了孟瓊一眼,也沒和她計較。
孟玫走到孟瓊身側,放柔聲音:“你也消消氣,爸媽是什麽脾氣你最清楚,何必要故意踩雷。”
孟瓊此時一口氣慪在心裏,自然麵對誰都沒有好臉,冷哼一聲,直接越過孟玫走出去。
很快,沿垂柳廊,兩側路燈柔和光線下,有暗影朝正廳方向走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