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尤物
第36章 尤物
孟瓊病怏怏地從床上起來, 室內昏黑,拉開窗簾,黑魆魆的視野裏,火光明亮。
昨夜喝過了頭, 本就張揚濃豔的美眸此時掩不住的倦意, 孟瓊在床上靠了會兒, 才去廚房衝了杯咖啡出來。
客廳是暗的,桌上的手機正好響起來, 在寂靜空間裏突兀地鬧。
孟瓊垂眸, 翻開手機,才發現有好幾個未接來電。
有幾個顯示是許元清的,還有一個是孟玫的。
孟瓊暮沉沉地半倚在沙發上, 她沒開燈,低頭纖長的天鵝頸在暗處白得過分, 輕輕抿了口咖啡,喉腔才沾染些暖意。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今天是除夕夜。
年味是聲,是香, 樓下流光溢彩的朱紅花燈閃爍不熄, 照亮夜幕下的紛紛揚揚的雪花。
寒冬臘月, 團團圓圓, 兒時日夜盼著的便是這個日子。
正巧又一通電話打進來。
孟瓊換了個坐姿, 才慢吞吞接起來。
“回來吃飯。”
電話那頭的目的性很強。
孟瓊低頭撥弄著指甲,淡淡回了句:“生病了, 不舒服, 你們吃。”
對麵女聲難得沉默一瞬。
“孟瓊, 你馬上二十七了, 該做個成熟的成年人。”
室內的燈光打在孟瓊冷寂的臉龐,像飄著一層黯淡朦朧的水光,與熱騰騰的除夕夜格格不入。
孟瓊把手機聽筒放遠些,傳出來的說教仍舊不斷,右手胳膊隨意搭在一旁,眼眸微眯,正盯著吊燈上一隻暈乎乎的小飛蛾發呆。
徐元清最後說:“別耍小性子。我讓司機接你。”
孟瓊興致缺缺地應了聲,“知道了,就這樣。掛了。”
出門前,孟瓊對著鏡子給自己畫了個偏豔調的濃妝,她五官生的極好,屬於少見的東方美人,細眉上翹透著不自知的風情,唇齒瀲灩,美人獨有的明豔大方,就這麽抬眼對鏡懶懶一笑,勾魂攝魄,仿佛全世界都該屬於她。
美得高貴又驕傲。
轉眼便忘了方才那句“生病了”。
反正沒人在乎。
到孟家,劈裏啪啦的爆竹聲已經響過一輪,進了前院,幾個小孩兒裹著襖在滿是腳印的雪地裏追逐。
領頭的人膽大,劃亮火柴,點燃一箱煙花露出來的半截火芯,然後用手捂著耳朵,紛紛跑到廊下,聽見劇烈“嘭”的一聲,又嬉鬧作一團。
“孟瓊姐姐,孟瓊姐姐!”
一個小女孩遠遠地看見她,黑乎乎的小胖手往身上一擦,興高采烈就要往孟瓊身上爬。
“要抱!”
孟瓊嫌棄看她,“說好了,髒手不許碰我。”
小女孩把手舉得高高,笑眯眯說好。
孟瓊彎腰抱著軟乎乎的小女孩,兩人才嬉鬧地走進正廳,孟老太太向來喜靜,也就隻有逢年過節宅子裏才多些人煙味,孟瓊來得最晚,菜肴被女傭呈上餐桌,客廳裏三三兩兩坐在一起,熱鬧喧囂。
世家盤根錯節,孟氏裏這群人更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眾人尋著細高跟的聲兒看過去,就看見進門緩緩來的孟瓊,一襲煙紫色大衣如明珠亮眼,懷裏抱著個羊角辮兒姑娘。
“呀,小祖宗喲快給媽媽下來,可別累壞了大小姐。”長卷美婦迎上去,臉上揚起一抹笑容,透著明顯巴結的意味。
“才不會呢,孟瓊姐姐最喜歡我了。”小女孩做了個鬼臉,轉頭臉埋進孟瓊懷裏。
明豔的唇色透著一股難言的張揚,孟瓊瞥了她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麵上的笑容變得很淡。
孟瓊低頭跟小姑娘說了幾句話,才放她下地。
在樓梯口碰上徐元清,她倒是沒提什麽,輕描淡寫了句,“回來了。”
孟瓊眼皮都沒掀,應了聲便徑直往樓上走。
孟司在書房等她。
“回來了。”孟司見孟瓊進門,招手讓她坐,一番噓寒問暖,“你媽媽說你生病了,還好嗎?”
“最近身體不太好,睡過頭了,左右不是什麽大事。”孟瓊麵前是女傭剛上的熱咖啡,還記得她的口味,甜度剛好。
孟瓊捏著勺柄微微攪動,沒喝,輕聲叫了孟司一聲,“爸,你特意找我,什麽事?”
孟司見孟瓊笑,比平日裏多了幾分豔色,這張嬌豔的臉慢慢長開,一瞬間恍惚想起往事,人到中年也生出幾分惆悵。
到底是二十幾年養大的女兒。
孟瓊見他推了兩樣東西過來,聽見他的聲音,“初六下午有個拍賣會,我把邀請函給你,時琅會去,正好讓他陪著你。另外,這張卡一並給你,瞧上什麽喜歡的就買,爸爸出錢。”
孟司像是隨口提起一件小事,語氣卻不容置疑。
邀請函上幾個燙金字樣,孟瓊翻了頁,隨意瞥了眼,瞧見右下角主辦方的幾個大字,沒一會兒又翻回來。
“程氏的?程時琅去做什麽?”
自家產業,若是有真喜歡的,旁人沒半分機會,程時琅這明擺著多此一舉。
孟司倒沒直接回答,“程家今天上午送過來的,算是帶你一起亮相了,你準備一下。”
“這算是給足了你麵子。”
“結束之後我們兩家人吃個飯,把婚期定下來。”
目光平靜了然。
話一出口,孟瓊緩慢抬眼,忽然明白了這段時間徐元清從一次又一次的爭執,轉變為和顏悅色的原因。
原來爭執的問題早就有了答案。
冷白色燈光變得很刺眼。
也許她的婚姻本來就沒有選擇的權利,早該妥協。
最後,孟瓊目光透著一陣涼意,“爸爸,你覺得是我等不了?還是孟氏等不了?”
“孟孟,我們這樣的家庭,你早該知道答案。這不是你和時琅兩人的事。”
孟瓊回答:“我知道了,是孟家和程家的事。”
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問:“那孟玫呢?”
孟司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她,“你和玫玫,在爸爸心裏永遠都是掌上明珠。”
孟瓊不意外地垂眸笑,應了聲“好”,她收下了燙金色邀請函和副卡。
“對了,你那個男朋友——”
沒等他說完,孟瓊截斷孟司的話,臉上掛著一貫的隨意,“玩玩而已,早分幹淨了。”
她反笑道,“怎麽,爸,你也當真了?”
“那就好。”
孟瓊剛回白鷺灣,孟玫的電話就進來了。
電話接通,那端傳來小孩追逐的喊聲,孟瓊猜她此時可能站在家裏某個廊下。
===第39節===
孟玫急匆匆地開口,“我不知道爸爸今晚找你是為這件事。”
她以為隻是單純一家人吃個年夜飯。當時她在奶奶那兒伺候著,聽說孟瓊回來了還一陣竊喜,結果年夜飯也沒見著人影,才知道人又走了。
孟瓊往軟榻上一靠,“你應該高興。”
孟玫哪兒能聽不出來孟瓊話裏的刺兒。
對孟家來說,隻要孟瓊嫁得夠高,就輪不到她了。
孟玫緊抓著手機,望著垂柳廊前的枯柳枝,“雖然我和媽媽想法差不多,婚姻對我們來說,找個愛自己的,舒心的比什麽都重要,程時琅對你百依百順,這些年來身邊除了你也沒見過其他女人,已經是難得,又是圈子裏權貴翹楚,多少名媛等著你和他鬧掰趕著往前湊呢。”
“雖說是聯姻,但是我們幾個一起長大的,誰看不出來程時琅對你的感情……”
孟瓊不想聽這些,“怎麽,怕我不接受得你去替嫁?”
透著幾分涼涼的笑意,漫不經心來一句:“爸媽可舍不得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孟玫這些年早習慣孟瓊這樣說話,從來都好脾氣。
“姐,我的意思是,你要是真不樂意——”
“咱就不嫁了吧。”
近些年,孟氏的執行權大部分握在孟玫手裏,孟玫手腕強硬,資本博弈間,孟氏發展不遜色於程氏,近乎比肩而立,強強對立,若不是由老一輩挑起的聯姻,不至於此。
孟玫溫軟的嗓音放得很低,越過聽筒輕輕地傳過來,孟瓊闔著眸子正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她聽出來了孟玫話裏那一縷糾結。
“行了,用不著你來說軟話。”
“這婚我會結。”
孟瓊坐起身子,發絲順著鎖骨滑落,唇珠泛出冷意:“還有,孟玫,我提醒你,不要再自作聰明去醫院看梁遇,後果你我都承擔不起。”
提到梁遇,隔著手機也讓孟玫僵了僵,她神色黯淡,“我不會介意他……”
“不要以為他高中給你補了兩年課,就真當自己有幾分資格了。他現在和未來怎麽樣,都和你沒有半分關係。”說完這番話,孟瓊就後悔了。
她身體一窒,微微顫抖一下,又被她克製的很好,轉而為冰冷地嗤笑一聲,“離他遠遠的,不要再去打擾他。”
雪夜裏九點半,搖擺的舞裙,在燈下晃眼的裸/露的肌膚,對精力旺盛的年輕人而言,熱鬧的夜場生活才開始。周淮安坐在包廂裏,連連灌下去幾杯,瞧見角落裏失魂落魄那人發愁。
霓虹燈搖晃得周淮安不僅眼暈,頭也疼。
這是又和孟瓊鬧掰了。
第六天了。
不吃不睡。
白天酗酒,沒人理會就自己一通灌,甜的烈的,來者不拒,天一黑又精神了,繞著京城和人整夜飆車,幾次漂著過彎差點就會撞上,周淮安瞬間都心跳博弈差點窒息,他自己倒跟沒事人似的又接著開下一場。
這什麽不人不鬼的日子,憑什麽他個養尊處優的少爺也得一起受。
話雖這麽說,可看見紀聽白頹廢低靡的模樣周淮安又忍不住心疼,那雙眼睛熬得通紅,布滿血絲,漆黑的碎發也沒打理,隨意垂落下來就快要遮住眼瞼,把眼底的情緒隱藏地幹幹淨淨。
他就說,那女人跟癮似的碰不得,沒有好下場。周淮安懊惱地往後倒,嘭一聲倚在沙發上,煙一點,猩紅火星倒映在瞳仁裏,他抽一口又唉聲歎氣。
燈光低迷,包廂裏年輕男女扭動腰肢,伴隨酒精勾出的迷離醉意,荷爾蒙氣息彌漫開來,刺激在場人的大腦神經。
周淮安一支煙燃到盡頭。
煙霧繚繞,周淮安撚了撚指腹,短粗煙蒂被掐滅在茶幾上,幾秒鍾後,他勾了勾手,一個波浪發女郎扭腰襲上來,就著男人的胳膊勾蹭,媚眼如絲。
周淮安摟住女人的腰,接受她的挑逗,低頭親了她一口,才貼著女人耳邊說:“攢著點勁兒,今兒是有任務,你要給爺勾上他,我車今晚你叫人開走。”
呼出的氣息灑在臉上滾燙,波浪卷兒猶猶豫豫,半掛在周淮安胸前,勾勾搭搭,“爺,人家愛的可是你。你這樣把人家往外推可是會難過的。”
欲擒故縱的把戲被她玩得爐火純青。
“我兄弟剛失戀,這會兒正買醉呢。”熱烈的吻印上她雪白的脖頸,周淮安又說,“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聽出了言外之意,波浪卷兒心裏突了下。她可聽說了,那男人長著一副好看的皮囊,卻不是善茬,生人勿近,這幾天出了好幾場事,都在場子裏傳開了。
能抱上周家小少爺這條大腿她已被眾人豔羨,隻是人心永遠貪婪,又怕失去手裏的機會,她心動地舔舔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