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137章
金鑾殿
文武百官們的上奏告一段落。
眼見著宏景帝的臉上已經露出了疲態,其身側的一個老太監當即一揮拂塵,朗聲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殿內安靜無聲。
這個意思,就是說後麵並沒有人想要上奏了。
於是那位老太監嘴巴一張,就想要喊出“退朝”二字。但就在這個時候,殿外突然響起了一陣鼓聲。
“咚——”
“咚咚咚——”
“這是哪兒傳來的……”
聽到這陣鼓聲的人頓時麵麵相覷,驚疑起來。因為按照規矩,宮裏是不能夠大肆喧嘩的,就連走路都要放輕步伐,誰這麽大膽竟然敲鑼打鼓?
不過沒過多久,就有老臣醒悟過來,下意識地看向了最上首的龍椅。因為在他們的記憶裏,二十多年前也發生過這樣的事。
“這好像是登聞鼓。”
“有人敲響了登聞鼓!”
===第154節===
登聞鼓這個詞一出,殿內的文武百官們不管是之前聽說過的還是沒有聽說過的,都紛紛小聲議論起來。
“竟然有人在敲登聞鼓?”
“敢敲登聞鼓,那必是有大冤屈呀,難道是哪兒出亂子了?”
“不知,不過等下將人帶上來也就知道了。”
就在文武百官們小聲地竊竊私語的時候,龍椅上的宏景帝也被人提醒這是立在宮門外的登聞鼓被人敲響了。
按照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當這個鼓被敲響的時候,如果擊鼓人受刑之後沒死。那麽無論現任的皇帝正在做什麽,都要召集百官,親自審理遞上來的案子。
於是宏景帝便道:“何人喊冤?正巧諸位愛卿都在,將人帶上來吧。”
他的話音剛落,便有人往外傳話:“陛下有令,傳擊鼓者——”
“傳擊鼓者——”
“傳——”
一聲聲的命令傳下去,沒過多久就有兩個侍衛拖著一個血跡斑斑的人來到了殿內。
“稟陛下,人已帶到。”
宏景帝身邊的老太監代為詢問:“堂下何人啊?”
被打得人已經有些模糊的周正禮一聽,連忙咬了下舌尖,讓自己恢複了幾分清明。然後他爬了起來,讓自己跪倒在地,斷斷續續地說道:“草,草民乃沂州周家,周正禮,今日驚擾陛下與諸位大人,自知罪,罪該萬死。”
“然而草民死不足惜,隻擔心兒女的冤情不能被人所知,讓他們被奸人所害。”
“是以草民今日擊鼓,是要狀告,狀告我那女婿,某某年的進士,充州趙興、趙承業。草民要告其寵妾滅妻、以妾為妻、以庶充嫡。”
“他不但讓一個妾室冒充我的女兒,並且還在我周家沒有同意的情況下,將庶子記作嫡子,讓其參加科舉。”
說到這裏,周正禮咳了幾聲,然後繼續說道:“事情暴露之後,他還想派人殺害我們父女,阻止我們告狀。”
他的話一說完,殿內的文武百官們都神色各異。
寵妾滅妻的人他們見過、聽過許多,但像這個趙承業這樣的卻是絕無僅有啊。讓妾室頂替正妻,他的腦子是怎麽想的?
大理寺少卿也有這樣的疑惑。
他上前一步問道:“你說的這些,可有憑證?”
周正禮忙道:“有,草民有證據。”
他艱難地從懷裏掏出一份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書冊模樣東西,然後小心翻開,頓時就露出了裏麵的一張狀紙,以及一份份或新或舊的證據。
“大,大人請看!”
“除了這些,這些之外,宮外還有小女,以及趙家的下人、充州的百姓等等人證。以及城外的某個隱蔽之處,還關押著趙承業派來,要殺,殺我們父女的人。”
“對了,趙承業如今就在宮外!”
“請陛下、諸位大人為我們做主啊……”
這些新舊不一的證據,檢查過後被呈到了宏景帝的麵前。
有兩個真假周氏的畫像、有趙家之前下人的證詞、也有充州百姓們證實周氏沒有離開充州的證詞。以及最重要的,十幾年前趙承業承諾不與李氏來往的那張紙,還有當年周家調查到的李氏身份文書。
這些證據一對比,很明顯就是兩個人。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份充州趙家的族譜,這是周正禮費盡心思,花了大價錢讓人從趙家的祠堂裏麵抄出來的。
上麵記載了周氏有三兒一女,均為嫡出,至於李氏根本就沒有在上麵。
而在此時,周氏等周家人以及趙承業,也被帶了上來。周家人或是平靜、或是憤怒。而趙承業剛開始還算鎮定,但隨著一份份證據的揭露,也很快麵白如紙。
證據確鑿,無可抵賴!
……
“然後呢?”
許淙因為不能上朝,所以並不知道那天周正禮敲響登聞鼓之後發生了什麽。但他不知道不要緊,周耀知道啊。
因此探望過周正禮的傷勢後,許淙就拉著人細問。
周耀今日可謂是揚眉吐氣,他高興道:“還有什麽然後,我堂伯祖父為了這事費盡心思,連家業都舍去了近半,當然是成了!”
“你是沒看見,昨天趙承業被那些證據捶得啞口無言,被我堂伯祖父、我嶽母,還有那位大理石少卿逼問得冷汗津津。縱使他百般狡辯,但其他人都不相信,而且你的老師雲大人還站出來彈劾他無故進京。”
“所以最後陛下大怒,將他關入大牢了!”
“關入大牢?”
許淙疑惑問道:“既然證據確鑿,那怎麽不馬上定罪,還要關到大牢裏麵啊?”
這個周耀倒是知道,他解釋,“雖然證據確鑿了,但人證不齊。你可還記得我們之前寫了一封信給你們家,說趙承業派人來殺我堂伯祖父?”
許淙點頭,“知道知道,你們在信裏麵說,你堂伯祖父好像受了點小傷,不過成功將人抓住了,一起帶到了京城來。”
“不錯,就是這件事。”
接下來周耀就講述了一些許淙並不知道的事,
據他所說,那一年從青州回去之後,密州周家就開始忙碌起來了。這裏周耀還特地強調了許淙並沒有聽錯,是密州周家而不是沂州周家。
因為從青州回去之後,周正禮意識到了一點,那就是沂州周家恐怕並不安全,不然怎麽解釋他的兒子會突然落水而亡呢?
所以他請密州周家幫忙調查。
密州周家因為不在趙承業的眼內,所以進展得很順利,一直到拿到趙家族譜之前都沒有驚動趙承業。而這個時候,周正禮借口病重,已經將女兒周氏留在沂州半年之久了,趙家或許是意識到了不對勁,開始催她們母女二人回去。
接下來的事許淙就知道了,周正禮和周氏接連病倒,然後周氏‘臨終’之前,將女兒許配給了娘家侄子周耀。
不過這個舉動徹底惹怒了趙承業,某一日周正禮身邊的人在他的藥裏測出了,然後將一個埋伏在周家近十年的下人抓獲。
接著周家人離開沂州,一路隱姓埋名來到了京城。
當然,他們來京的路上也不是一帆風順的,在距離京城不遠的地方,周家人就遇上了一夥劫匪,不但死了幾個家丁,周正禮還受了點輕傷。
事情就出在了這夥人身上。
周耀道:“那位大理石少卿派人去拿人,但卻發現之前我們在半道上抓到的那個人卻打暈了看守,帶著那個下毒的一起逃跑了。”
“因為沒有人證,所以趙承業狡辯說人不是他派的,要等抓到了人才能定罪。”
“原來是這樣啊。”許淙這回聽明白了。
也就是說真假周氏的案子,是證據確鑿的。趙承業無詔入京,也是毫無疑問的,但趙承業想要殺周家父女,卻缺了關鍵的人證。
畢竟是殺人案,而且事關一個四品官,所以大理石那邊要人證物證俱全,如今物證雖然在,但人證卻沒有了,所以不能貿然定案。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好事多磨?
從周家居住的客棧回來後,許淙把周耀說的事跟同樣關注著此事的許明成說了一遍,許明成聽完後皺起眉頭。
“打暈了看守,跑了?”
“是啊,”許淙也很鬱悶,“周耀說大理寺的人正在追,但還沒有消息。”
明明周家人都已經告狀成功了,趙承業這個原本在外地的人也自投羅網,但居然不能馬上定他的罪,就很氣人。
許明成見狀安慰,“好了,你不用再想這個事了。”
“還有半個月就是殿試,你現在安心準備殿試要緊。趙勝此番是不能參加殿試的了,但沒有了趙勝,還有其他人,你也不能掉以輕心。”
許淙點頭,“知道了,爹。”
不過話雖然這樣說,但人的大腦有時候是無法控製的。許淙雖然答應不再想著趙承業的事,但實際上卻還是想了。
而且不但想了,晚上他還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的主角,居然是趙承業!
……
出現在許淙夢裏的這個趙承業,跟許淙昨天在登聞樓前看到的有很大不同。這個不同值得並不是相貌,而是氣質。
昨天在登聞樓前跪在周正禮麵前哀求的趙承業,是一個普通的文人形象,甚至在他後來跟周正禮侃侃而談,大談特談‘將我兒趙勝記到令媛名下,讓趙勝他們兄弟娶周家女,兩家親如一家’的時候,他整個人還顯得很自大張揚。
說實話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趙承業看起來有點蠢,不太符合世人對‘幕後黑手’的印象。跟他之前長達十幾年偷梁換柱,對正妻和嫡女不聞不問,甚至幾次派人想要殺害嶽父一家的行為,也有些矛盾。
但夢裏的這個趙承業就不一樣了。
許淙第一眼看到他,就莫名打了一個寒顫。
夢裏的這個趙承業雖然模樣沒變,但或許因為半張臉都隱沒在陰影之中,眼神也沒有絲毫溫度,所以看起來就像是另外一個人。
陰沉,狠辣。
明明屋內不止他一個人,但許淙的視線就是忍不住放在他的身上。
他看著趙承業的右手手指不急不緩地輕敲著桌麵,在底下半跪著的人說完後,卻突兀地停了下來,然後冷冷道:“飯桶!”
“連個老頭和婦人都看不住,留你們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