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消散
既然器靈大人發話了，她也只能聽從，方君遙思考了一下自己能說什麼，然後尷尬不已，「額……昨日倉庫的朱英大哥叫我去幫忙，忙了一天……今早……修鍊了一會兒……就突破了……」她結結巴巴說道，看著叔祖一臉不信的樣子，擱她她也不信，但能說的好像只有這些……
叔祖不好再追問，只得點點頭，「既然已經練氣二層，今日修鍊你便去跟他們一起吧，」他抬手指向一邊。
方君遙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嘴角抽搐了一下，那裡一群正在打水抬水的弟子，從下游打水，然後到上游再倒下去。這大概……就是他們說過的，鍛煉體質吧。
上午她跟一群練氣二層的弟子鍛煉，吃過午飯之後她揉著酸痛不已的胳膊，走進了學堂。
族中低階弟子修鍊之餘，當然還需要讀書習字，不過一般是隔一兩天上一下午的課。
弟子們已經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方君遙一頁頁翻著書，族中負責教低階弟子識字的夫子走了進來。這位夫子也是方氏族人，不過因為天分太差，只有練氣三層，但是他學識淵博，所以出任了夫子一職。
「上次學習的內容，大家都還記得吧？」方夫子環視一周，看見了正在看書的方君遙，「方君遙，你來回答，塵垢不沾，俗相不染，下句是什麼？」
糟了，她沒背會……方君遙尷尬地站起來，她剛剛似乎瞄到了這一句，可是沒有仔細看，「……弟子不會。」
方夫子拿著戒尺走了過來，「若我記得不錯，這篇清心訣已經講完兩天了，你昨日沒有背書嗎？」
下面有嘴快的弟子已經喊了出來，「她昨日遲到，被罰去廚房做飯啦！」
方君遙臉一下子漲紅，「弟子被罰去廚房，後來又去了倉庫……一時忙亂，忘了……」倉庫的神奇讓她萬分入迷，後來又掉進水裡，她是真忘了還有背書這回事。
「伸出手來。」
她乖乖伸出手，方夫子面無表情地打了她好幾板子，說道：「拿著書，去門口背，什麼時候背會什麼時候來見我。」
「是。」
懨懨地拿了書站在門口，方夫子過來將門關上，她氣得直撇嘴，什麼嘛，好歹讓她聽今天的課啊！
她憋著氣背靠牆站著，打開書一字一句背了起來。
「塵垢不沾，俗相不染。虛空甯（ning）宓，渾然無物。無有相生，難易相成。……水流心不驚，雲在意俱遲……」她忽然停了下來，遠處父親帶著一位青衣束髮的少年，二人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往這邊走來。
「哥哥……」她看著那個俊朗的少年呆了片刻，忽然記起來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情況，連忙端起書擋在自己面前，然而這一舉動並沒有什麼用，早在她發獃的時候，二人就已經看到她了。
「君遙，你在幹什麼？」方顯臉黑了下來，方君華笑著看著她。
「父親，哥哥，」她喊了一聲，低頭，現在一定要非常非常乖巧才能壓下父親的火氣了。
「剛剛還瞧見君雅在聯繫御劍飛行，喊她好幾聲她都沒聽見，這邊又看見你受罰，最近修鍊有些懈怠啊？」方君華笑道。
她低著頭不敢說話，雖然哥哥在調侃她，但父親要是真生氣起來太嚇人了，她恨不得伸手堵上方君華的嘴，讓他不要再火上澆油了。
方顯板著臉問道：「你是怎麼回事？」
「昨日遲到，被叔祖罰去廚房，後來又去了倉庫，結果不小心掉水裡了，所以書沒背下來，被夫子罰了。」
方顯最初怒氣滿滿，然而聽她說掉進了水裡，連忙問道：「怎麼就掉水裡了呢？沒受傷吧？」
方君遙乖巧地笑了笑，「沒有，不過書沒背會。」
「唉，」方顯嘆氣，又瞪了她一眼，「一個兩個都不給我省心，你最近修鍊得如何？」
方君遙立刻來了精神，「今早進入練氣二層了。」
方顯搖頭，「七歲練氣二層，還是不行啊。」
方君遙點點頭，「女兒會努力的……」這話說得心有點虛，她現在一說修鍊便覺得心裡隱隱難受，今早晉級還挺開心，但是靜下心來卻又隱有擔憂，似乎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被她忘了。
方顯點點頭，「你哥哥這次來，是因為玄青門近日將會開山門招收弟子，你好好努力，爭取拜入玄青門。」
方君遙努力克服了心裡那一點陰影，點了點頭，「女兒知道了。」
……
是夜，爾生再次霸佔了枕頭，方君遙被他推醒好幾回，打攪得再無一絲睡意，只得起身修鍊。
這一次入定很順利，那一股已經和體內靈氣融合了的冰涼氣息也很順利地在她體內運轉，體內的靈氣運轉越來越順利，漸漸不用她分神太多便自己自發在經脈內行進，方君遙排除雜念，沉浸在其中。
隨著她的呼吸，意識也慢慢變得虛無，她似乎聽到血液流動的聲音，五感變得極其清晰，識海中有一個聲音在喚她的名字，「方君遙，方君遙？」
是誰？
「方君遙，我要走了。」
「是誰在說話？」
「我是方瑤，我們昨日見過。」
「我忘了，醒來我就忘了我昏過去期間都發生了什麼。」
腦中忽然一亂，記憶剎那間如潮水一般湧入，之前昏過去的記憶一幕幕劃過，方君遙心口猛地一揪，那強烈的恐懼再次襲來。
那聲音輕輕嘆息了一聲，「之前是我莽撞了，不該這樣，當年因為所受的殘害實在太重，心神有些不穩，戾氣太重，所以才那樣對待你，你別害怕，如今我即將消散，是來跟你告別的。」
「你，讓我想起來這些，是為什麼呢？」方君遙問道。
「被那樣對待過之後，我留下一絲神識安排自己轉世，逃脫了他的追捕，如今你已經歸來，我想讓你為我復仇，」她頓了頓，「所以才那樣激勵你。」
激勵？確定不是恐嚇？方君遙回想當時的恐懼和絕望，顫抖了一下。
「但是昨日殘魂融合之後，我最後留下的神識即將消散，卻又有些不確定，要不要讓你真正走上這條復仇之路，這條路的盡頭是大乘圓滿的頂級大修士，還有他派出來的無數手下時刻在找你。」
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他們每一個都比你修為高，伸指一捺便能將你抹去，即使我神識還在也不能護著你，何況我即將消散，所以，我這次出現就是想告訴你，我的仇就隨著我神識消散而散去吧……你的路，你自己走。」
她說到這裡，猶豫了一下，又說道：「雖然話是這樣說，但陸彥還是會找你，所以……我實在看不出希望在哪裡……」
她嘆息了一聲，「無妄之災……既然我神識即將散去，也無法再幫你，你……好自為之……」
四周沉寂下來，再無一絲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