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俗人
那夜之後，方君遙再也沒有聽到過那個聲音，她想起了自己在倉庫忘記的所有事情，無助而脆弱的自己，無處可逃，沒有人能救自己的感覺，實在是沒有人願意再嘗。
方君遙是個俗人，趨利避害，她也會，尤其在知道自己的仙路上橫亘著這樣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這座山壓得她無法喘息，不抱有僥倖心理。
她按部就班地修鍊，那股冰涼的氣息現在已經完全與她的靈氣融合，每一次打坐都收穫不少，可是她卻越來越沒有了修鍊的興趣。
因為看不到希望。
她仔細想了很久，該如何繞過這座大山，但是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任何辦法，能夠瞞住一個即將飛升的大能，成為能和他抗衡的高階修仙者。
她認真修鍊，認真背書，認真坐好爾生教她的每件事。
但是但凡別人在這種情況下能修成五成，那麼她便只能做到三成。
「方君遙，你最近心思不在修鍊上面。」爾生擔憂地看著她，方君遙神思有些恍惚，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她搖搖頭，很認真地說道：「沒有啊，我近日專註地在修鍊，何況也沒發生什麼讓我分心的事。」
爾生不服，也顧不得她都不記得了，大叫道：「按你的資質不可能修鍊這麼慢的！我知道，你天賦極好，短短五千年便能修至大乘，怎麼可能這麼些日子一直在練氣二層不能存進！」
他巴掌大的小身子在床上蹦來蹦去，氣得臉漲得通紅，「你修鍊得快了我才有幫你的動力，不然我可就虧了，我跟你簽訂的協議可是把我一輩子都綁在你這裡了，啊啊啊啊不行，你必須快點進階，不然我讓你好看！」
他蹦了半天，才發現方君遙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怔怔的看著他。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是簽訂了協議啊。」怪不得會有一個器靈願意指導她修鍊，原來是前世的她和他簽訂了協議。
想到這裡她便有些神思不屬，不由得同情地看了一眼爾生，方瑤當初已經是窮途末路，卻騙得這個臭屁自大的器靈和她簽訂契約，她的前世其實是一個非常狡猾的人啊。
爾生看她這個樣子，心裡有些發憷，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表情，然後問道：「你真的沒事嗎？」
「爾生，要有多大的恆心，才能下定決心去走一條看不到未來的路？」
方君遙這樣問道，她坐在床上，認真看著面前這個小小的器靈，神情是自己也沒有發現的迷茫。
爾生呆住，有些訕訕地，半晌才說道：「你都記起來了？」
他氣餒地坐下，抱著自己的膝蓋，沉默了一會兒，「那你就打算這麼混下去嗎？」
「我不知道，」方君遙搖頭，「我只是暫時還沒有想出辦法來，」她這樣安慰爾生，也是這樣安慰自己，她只是還沒想到辦法，她還是有希望的。
只是她也不知道這希望在哪裡，修鍊，進階，然後被大乘修士派出來的高階修士找到，一根手指頭捺死辛辛苦苦修鍊的她；又或者，修鍊，進階，然後對上一個在修仙界擁有至高無上地位的大乘修士，被他揮手間滅去。
沒有什麼區別，她怎麼樣都不能在仙路看到自己的希望。
方君遙這樣想著，更是沮喪，她乾脆躺下，閉上眼睛。
「喂喂喂，你不修鍊了么？」爾生戳戳她的臉，語氣弱弱地。
「不修了，睡覺先。」
「……好吧，」爾生委屈地站在枕頭上，看著面前這個略有些憔悴的小姑娘，他自己也很委屈啊，看她現在這樣子，他也明白了當初自己絕對是被方瑤誆了。
他才是損失最大的那個好么，好好一個器靈，自己修鍊些年怕是都能直接飛升了吧，偏偏想偷個懶搭個順風車讓方瑤帶他去仙界，導致了現在和她捆在一起，要面對沒有希望的未來。
他萬分苦惱地抱住頭蹲了下來，虧大發了啊……
時間就在這毫無希望的修鍊生活中過去了，終於到了玄青門大開山門招收弟子的前一天，十五年一度，每個方家弟子都精神抖擻，所有人都做好了準備，方君遙想著父親的期望，打起了些精神。
「君遙，你這些日子修鍊得怎麼樣？」方君雅牽著她的手往主院走去，一邊問道。
方君遙勉強笑笑，回答道：「還行，就那樣。」
就那樣是什麼樣？方君遙想問，低頭卻看到堂妹有些心不在焉，「君雅，叔父對你可是抱有厚望的，堂哥已經拜入玄青門，你也不能差太多啊。」
方君遙抬頭看了一眼堂姐，突然問道：「堂姐有信心嗎？」
方君雅點點頭，「十五年前我年紀還小，玄青門招收弟子我已經盼了十五年，你放心，我不會太差的！」
是啊，方君遙點頭，十七歲築基初期，放在哪裡都不差了，只可惜上次玄青門招收弟子的時候堂姐才兩歲，任她從娘胎里就修鍊也是年紀無法達標，只好再等個十五年，如今看她顧盼間神采飛揚，顯然勝券在握，方君遙低下頭，默默嘆息了一聲。
只可惜自己完全看不到出路。
父親和大伯已經在主院了，族中年紀在選拔範圍的弟子都已經聚集在院中，點清人數后，方顯便沉聲說道：「今日乃玄青門十五年一度招收弟子的日子，諸位都是方家天賦過人的弟子，所以修鍊上面我不方便多說，只是希望日後，諸位修鍊有成，莫要忘了方家。」
他掃視了一圈，繼續說道：「玄青門招收弟子，向來注重考驗大家實力，所以今日不會有飛舟護送，眾弟子需憑自己的能力踏上紫陽峰，才算有資格參加弟子選拔。」
方君雅雖然已經學會了御劍，聞言明顯十分驚喜，方君遙只是練氣二層，只能自己憑雙腳走了。
方顯也不多啰嗦，說完這句話便示意眾人可以離開了，現在出發還是明日在出發，得衡量自己的腳程，他看了一眼女兒，發現她完全沒有擔憂的神色，頓時放心不少。
方君遙哪裡是不擔心，她其實根本就不抱什麼期望，參加弟子選拔也是為了安父親的心，至少她自己對進入玄青門沒有任何期望。
拜入玄青門又能如何呢？她還是繞不過那塊名叫大乘修士的石頭去。
一眾弟子興高采烈地離開，方君雅拉著堂妹的手問道：「怎麼辦，要不我御劍帶你過去？」雖然方家依靠玄青門建立，離玄青門很近，但再近也要跨越三座山峰，那可得走上一日一夜才能到。
「堂姐你又說笑了，父親剛剛還說要憑自己的能力才有資格參選呢，」方君遙安慰她，「沒事，我和低階弟子結伴，反正也不遠。」
方君雅點點頭，「那你路上小心。」
要知道千雲山雖然是玄青門之所在，山中還是有野獸毒蟲之類的，練氣二層，修為還是低了些，再加上年紀小，怎麼都讓人放心不下來。
「沒事，堂姐你先去吧，或者你要明天出發？」方君遙揚起一抹笑，「御劍飛行的速度那麼快，你一盞茶時間就能到吧？」